好不惬意。
乐琳心里疑惑,不是说太后抱恙的吗?看她此般的气色,却是比上次所见要好太多了。
太后听得宦官的通传,也不由得抬过头来。
她们连同随伺的宫女,一行拢共十数人,太后却是一眼就看向乐琳这处。
二人再一次四目交接。
与上次看到乐琳就愣神的情景不同,这次,太后却是冷冷地看了她好久。
目光深沉,乐琳说不出那是种怎样的眼神。
是忧郁?是冷峻?是隐忍?
是不悦。
乐琳纳闷,自己是什么时候得失了她?
“白芷,”太后转过头来,对白芷道:“你又自作主张了?”
这不是问句,这是肯定句。
白芷却并不惶恐,反倒是笑道:“奴看到延福宫入冬以来都冷冷清清的,想着趁六公主生辰,好让这儿热闹热闹。”
太后不置可否,继续低头看书。
白芷愣了愣,只得对众人道:“我命人去御膳房吩咐准备筵席,诸位请稍后片刻。”
乐琳这才想起大家自上午至今都未曾用膳。
她举了举手中的食盒,对白芷笑道:“白尚宫,我带了茯苓糕与笋泼伊面来,不嫌弃的话,大家可以先尝尝。”
太后闻言,一下子又抬过头来。
只见她盯着那象牙食盒看出了神。
“太后?”
白芷看她神色有异,轻声唤道。
“这个食盒……”
太后回过神来,脱口道:“还在啊。”
……
第一百零八章 翠绿宝石()
乐琳举起手中的食盒,对白芷笑道:“白尚宫,我带了茯苓糕与笋泼伊面来,不嫌弃的话,大家可以先尝尝。”
太后闻言,一下子又抬过头来。
只见她盯着那象牙食盒看出了神。
“太后?”
白芷看她神色有异,轻声唤道。
“这个食盒……”
太后回过神来,脱口道:“还在啊。”
乐琳听了这话,侧首细看那食盒。那只不过是个寻常的象牙食盒而已,四周雕刻了一些竹叶的图案,甚至都算不上精致,这种毫无特点的食盒,即便是曾经见过,也不见得会有印象的。她不明白,为何太后会如此留意?
一旁的白芷接过乐琳手中那象牙食盒,细看了一下,也是略略有些怔了,却又立马回神过来,笑道:“真是巧了,往时在赵府里头,有个常用的象牙食盒,约莫也是这般模样的。”
“是啊,甚是相似……”太后轻轻点了点头,语调好似在喟然叹息:“是我老眼昏花了,怎么可能是同一个?”
乐琳不疑有他,爽快答道:“竟又如此巧事,这个食盒白尚宫您便一并留下吧。”
白芷轻轻福了福身子,点头道:“那奴便谢过侯爷了。”
说罢,便揭开那食盒的盖子,里面果真放着大约两三人分量的茯苓糕与笋泼伊面。
今日出发之时,石氏怕这些食物冷却了味道不好,还专程让人在底下的夹层放了个手炉。如今一个多时辰,糕点和面食故而没有清晨时候的热烫,但总算是微暖的。
白芷摸了摸碟子,问太后道:“略有些凉了,可要命人送去御膳局那儿热热?”
太后看了眼那茯苓糕,转过头问乐琳道:“可是盈湖斋的茯苓糕?”
“正是盈湖斋的,今日一早命人去买的。”
“那笋泼伊面呢?可是吉昌顺的?”
“嗯,是吉昌顺的。”
太后放下手中的鎏金镂空花鸟球形手炉,拿起配在食盒里的象牙箸,娴熟地夹起一块茯苓糕,细嚼慢咽。
“我还以为会和以前的不同呢。”
她喃喃道。
乐琳笑着说:“盈湖斋是老字号,质量该是有保证的。”
太后不接她的话,只自顾自地又尝了口笋泼伊面。
“竟然还是原来的味道。”
她长长叹了口气,似恍然大悟,又似放下心头大石般感慨。
然后,太后并不言语,也没有再进食。
青铜的炉子里,红红的炭火发出微小的、如钢针折断似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静默。
就是那种大伙儿在聊着天、谈着话,却无缘无故在一息间静默了下来。
就在众人都思索着要说些什么话来打破沉默之际,忽听得太后对乐琳道:“哀家好几十年都未吃过盈湖斋的茯苓糕,还有吉昌顺的笋泼伊面了。”
“嗯……”
“你知道,一个人念想了一样东西太久,往往把它想得比实际更好一些的。”太后说着,目光投向窗外的白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堆积起来了,足足有尺余高。
乐琳颔首赞同道:“是呢,待到又再尝到之后,便往往抱怨与曾经的不同,其实,全都是因为自己的回忆与思念,早已把事物美化、升华。”
“可是,我今日吃的这茯苓糕与伊面,还是多年前的味道。”
太后转过头来,又再凝视乐琳,笑道:“侯爷,谢谢了。”
她的眼尾有几道深深的折子,眼窝也略略陷下去,可此刻眼睛里神采却晶亮得如少女一般。
乐琳一时也看失神了。
她在想,若时光倒流几十年,太后也是个丽若朝霞的人儿吧。
太后唤她“侯爷”?
乐琳心狐疑,这个称呼是不是有些怪怪的?
却听得太后又惊喜道:“你有戴着这坠子?”
说的是挂着乐琳胸前的那枚绿宝石坠子。
说来也是奇怪,这古代的坠子一般长度是挂到颈部往下一点的,但不知为何,太后赠赐的这坠子戴起来竟是垂到了心口的位置。
乐琳拱手回道:“既是太后所赐之物,晚辈必定视若至珍。”
她这么一拱手,太后一眼便看到她手上的那枚戒指。
“你手上这枚绿宝石很好看呢。”太后饶有兴趣地道:“摘给我看看可好?”
乐琳点头,把那戒指摘下,双手献了给她。
太后接过来,放在靠窗的光亮些的地方,细细地端详着。
“这种成色的绿宝石,不常见。”
“算是我家的传家之宝吧。”
“哦?”太后挑了挑眉,好奇道:“是你父亲传下的?”
乐琳摇头:“是我祖父传下的。”
太后听了这话,忽就似被人点了穴道那般定住了。
好半晌,她才重复确认般问道:“你祖父?”
“嗯。”
“你祖父也收藏绿宝石?”
她问这话时候的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乐琳却并未发现,她点头道:“是啊,他搜集了一大匣子上好的绿宝石。”
太后听了这话,连那捏着绿宝石戒指的手,也不由得抖了抖。
她猛地眨了眨眼,又大力捏了捏自己,似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一样。
“太后……”
白芷扶了扶她,轻唤了一声,又似是提醒她回神,莫要失态。
可太后并不理会白芷,只用力地一把抓过乐琳的肩膀,表情既惊又喜,急切地问道:“你祖父搜集了一大匣子的绿宝石?”
自第一次见面以来,太后给乐琳的印象便是时而痴痴呆呆、时而神秘莫测,总之是难以捉摸,所以乐琳对她如今的反应也见怪不怪。
“是啊,他搜集许多上好的绿宝石给我祖母。”
“你祖母?与你祖母何干?”
太后皱眉,茫然地问道。
乐琳解释说:“我祖母的名字里头有个‘翠’字,故而我祖父便四处搜集绿色的宝石送她。”
她又捏起太后手中的戒指,转了个方向,指着戒指环上刻着的‘翠’字,展示给太后看:“是祖父亲自刻的字。”
太后听了这些,又细细瞧了瞧那戒指是的刻字,一时竟愕然得说不出话来,茫然失措,如同一尊泥塑木雕一般。
好半天,她才茫茫又愣愣地自语道:“原来,是‘翠’啊。”
乐琳道:“每件绿宝石的珍宝上,都刻了这个‘翠’字呢。”
“安国侯,”太后终于稍稍回过神来,对乐琳问道:“哀家实在很喜欢这枚戒指,不知你是否愿意割爱?”
……
第一百零九章 东海明珠()
好半天,太后茫茫又愣愣地自语道:“原来,是‘翠’啊。”
乐琳道:“每件绿宝石的珍宝上,都刻了这个‘翠’字呢。”
“安国侯,”太后终于稍稍回过神来,对乐琳问道:“哀家实在很喜欢这枚戒指,不知你是否愿意割爱?”
乐琳却不愿接话。
她自是不愿割爱的。
这枚宝石何其精致,何其稀罕。
这样的成色,毫无一丝杂质,纯粹得如同一片澄明的碧空。
太后看得出乐琳的犹豫,便对白芷吩咐道:“去把哀家的凤冠拿来。”
凤冠?
乐琳怔了怔。
所谓凤冠,是古代皇后、妃嫔的冠饰,其上饰有凤凰样珠宝。乐琳后世在电视电影里看得比较多的,是明朝的凤冠,听闻其形制是承宋之制,而又加以发展和完善,因之更显雍容华贵之美。
宋朝的凤冠,她倒是未曾见过,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
而在场的柴珍、柴瑶以及柴璃,均是吃了一惊。
凤冠,因以凤凰点缀得名。凤凰是万鸟之王,所以只有皇后才配得上它,而且即便是皇后,也只在隆重庆典,如受册、谒庙、朝会时才会戴用。
可关系此事的三人——太后、乐琳,还有白芷,虽各有因由,却都神色如故。
小片刻,白芷捧着一个十三、四寸长方的檀木匣子进来,打开,里面便是那凤冠。
乐琳认真打量,是一顶双凤翊龙冠,以皂縠为之,附以翡翠、蓝宝石。上饰金龙,翊以二珠翠凤,皆口衔珠滴。前後珠牡丹花、蕊头、翠叶、珠翠穰花鬓、珠翠云等。共有三博鬓,左右共六扇,各有金龙、金凤各衔珠结挑排。
凤冠上,金龙升腾,奔跃在翠云之上;翠凤展翅,飞翔在珠宝花叶之中。
金玉交相辉映,精致绝伦,绝非一般工匠所能做到。
众人看得都定住了神。
而最最奇妙之处,莫过于那凤冠的顶端,镶嵌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
这般大小且圆润的珍珠,若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只见其洁白无瑕,晶莹夺目,在日光的映照下,散发了淡淡的、幽幽的晕光,有种异样的凝重感。
从前乐琳读李商隐的《锦瑟》,读到“沧海月明珠有泪”一句,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看到这颗珍珠,那画面感跃然于脑海。
皎洁的月光,透过幽蓝深邃的海水,映照着这璀璨圆融的明珠,熠熠生辉,有如传说中人鱼的眼泪。
就在大家都还盯着那偌大的珍珠愣神,移不开眼睛之际,太后一把捏住那珍珠,用力一扯,再扭了好几下,那珍珠终于被拉扯了下来。
太后把它放到掌心里,只看了那么一眼,毫不留恋,便又递过到乐琳跟前,说道:“此东海明珠,乃爪哇国进贡的宝物,是先帝亲赐的,哀家用来换你这宝石戒指,你并不亏了。”
先帝御赐的明珠!
众人都像受到电击一般,直瞪瞪地看着太后与乐琳,那神情,似是怎样也抓不到要领一般。
而乐琳理智上,明知道自己于情于理都是断断不能伸手去接,但情感上却又实在无法控制。
她想到周星驰的《大内密探零零发》里面的一个情节——阿发用一颗世间罕见的夜明珠来试探名妓琴操,然后悉破“她”竟是大反派无相皇。无相皇问阿发究竟是怎样发现自己的伪装,阿发回答说,这世上,是没有一个女子能抵挡夜明珠的诱惑。
乐琳亦不过是个平凡女子罢了,怎么抵挡得了?
眼看她正要抬起手来,接过那东海明珠,柴瑶急急道:“皇祖母,这可是皇祖父亲赐的宝物,您怎能随随便便赏给这个无耻之徒?”
“无耻之徒?”
太后循声望柴瑶看去,看到她左边脸上红肿一片,再看向站在她旁边的柴璃,她脸上也有类似的不自然的红肿。
柴瑶骄横跋扈的名声,太后亦是略有听闻过,当下,心里便有了预判。
她睥睨了柴瑶一眼。
“皇祖母,”柴瑶顿觉得身旁的温度都冷下了许多,可她还想着要在太后这里找回些尾彩,于是不依不饶地撒娇道:“此人厚颜无耻,他与柴璃私相授受、狼狈为奸,他先是诬蔑我,然后还扇了我一个耳光,还对我说了下流无耻的话,还拒不认罪!”
她一口气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完,如同放了个鞭炮一样。
歇了口气,柴瑶还嫌不过瘾,又加一句:“他这戒指能被皇祖母看上本已经无上的荣幸,他吝啬贪财,皇祖母您不治他的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怎么还用皇祖父御赐的珍宝去换?”
太后只冷冷看着她,不带一丝情绪问道:“说完了?”
“啊?”柴瑶摸不准太后的意思,只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说:“说完了。”
太后往贵妃椅的靠背挨着,拿过旁边小几上的茶盏,不言不语,用那杯盖轻轻扫去浮起的茶沫,又吹了口气,细细啖了口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看柴瑶,只对着白芷说道:“淑景宫的人竟能管到哀家头上来了?”
那语气,仿似在闲谈风花雪月的诗意一般。
可柴珍却立马跪了下来,惶恐地叩首道:“皇祖母恕罪!阿瑶不过年幼无知,无心之过,孙儿必定一一禀明母妃,对其多加管教,还望皇祖母海涵!”
“是不是无心之过,哀家就不清楚了。”太后望着柴珍,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在柴珍看来,却是比鬼魅还要可怖。
太后似乎还嫌她不够担忧,接着道:“可是,她并非年幼,这点哀家倒是十分肯定的。”
“皇祖母恕罪!”
柴珍除了认错,并无他法。
但始作俑者的柴瑶对太后的怒火似乎还懵然不知:“阿珍,你在做什么?我又没有做错!”
“白芷,”
太后看柴瑶这般横蛮而且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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