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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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贵性-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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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入文德殿之前,他尚且懊恼自己的放肆。

    甚至为自己曾经不该有、不配有的觊觎,感到深深的自责。

    世事难料。

    如今,踏出文德殿之际,他已尽然释怀。

    这有什么意思?

    做皇帝做得像他父王那样。

    呵,做个苦行僧都更有乐趣一些。

    最可怖的是,父王他无法从修行中得到愉悦,于是身边人一点点无关痛痒的放纵都是有罪。

    所有人都要陪他一同不快乐。

    内心扭曲至此。

    倘若要这般自我为难,就算父王把帝位拱手相让,他也不情愿接手呢!

    不不不,哪怕是天王老子、元始天尊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柴珏哟,来来来,从今以后天界凡间都归你管,不过,必须要像你父王那样过活,你可愿意?”

    他定然会摆手摇头,斩钉截铁地拒绝:“免了,免了!我无福消受。”

    人活一辈子,怎么活得如此憋屈?

    何不活得洒脱些!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和有趣的人畅谈天下事,天南海北,有啥说啥。

    爱所爱之人。

    恨所恨之事。

    快意恩仇。

    坦荡荡。

    不存一丝一毫不情不愿的妥协。

    用尽力气,去拥抱心心念念的一切。

    思及此处,柴珏蓦然停下脚步,回首看向天边。

    满是蒙蒙的、灰黄色的浊云。

    琥珀色的双眸,忽而黯淡。

    是要到什么时候,他的翅膀才能足够强壮,飞过高高的城墙,穿越厚厚的阴霾,去触碰那明净的蓝?

    ……

    街道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大年初二,商家们大多还未开门,环顾朱雀大街,只有八宝茶楼照常营业。

    独市生意,八宝茶楼的门前热闹非凡,车辙与脚印留在积雪上,很快的就被另一层白雪覆盖。

    乐琳坐在牡丹馆内,托着腮,望向窗外的飘雪,渐渐不耐烦。

    臭柴珏!

    哼,这么大脸面让自己久候。

    等他来了,非要损他一顿不可。

    “哒哒哒,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嗬,总算你识相,晓得跑着进来。

    乐琳这般想,犹豫着要不要原谅柴珏极其偶尔的一次迟到。

    不曾料,抬头一个照面,竟是虞茂才。

    “咦,虞侍卫,怎的是你?”

    看了看他身后,不见柴珏的身影,乐琳又笑问道:“三殿下呢?”

    “殿下他……”

    虞茂才一脸为难,三殿下一再叮嘱他不能将其伤势透露,但“安国侯”这般问话,自己要如何回应?

    想了想,他答道:“殿下他不能出宫,故只得劳烦安国侯进宫一趟。”

    闻言,乐琳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

    “被官家罚禁足了?”

    虽有担忧,但她本就猜到事情不似柴珏说的轻巧,官家定然有所责罚。

    然而,虞茂才却摇头:“非也。”他皱着眉头,思索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殿下……唔……无法下床。”

    “啊?”

    乐琳万未料到事情的严重程度,于是听得云里雾里。

    虞茂才又劝道:“一言难尽,安国侯还是赶紧随在下入宫一趟吧。”

    “嗯,也好……”乐琳狐疑地答应,未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到餐桌前,看着满桌的佳肴,对虞茂才招手道:“咱们把这些饭菜也带进宫?”

    她捧起一碟姜葱炒膏蟹,笑道:“沿海快马雪藏运来的蟹肉,我亲自烹饪的杰作。”

    “殿下他不能吃蟹肉!”

    虞茂才条件反射一般,立即回答道。

    “啊,太可惜了……”

    海鲜过敏?

    乐琳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

    柴珏喜欢吃虾的呀,怎的不能吃蟹?

    也未及多想。

    “那,带这个吧,”她放下姜葱炒膏蟹,捧起另一碟菜,正要放入食盒中:“笋干焖肥鹅,昨天才宰的鹅,你看这肉多结实,还有这鹅皮,油亮油亮的,就连卤汁也是我家的独门秘方……”

    “鹅肉不行……”虞茂才看着那鲜美的鹅肉,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为难地将其从食盒拿出:“笋干……也不可以。”

    乐琳讶然地看着虞茂才。

    蟹肉不能吃。

    鹅肉不行。

    笋干也不可以。

    还有,无法下床。

    “柴珏他……”

    她有个不好的念头——

    怕不会是生痔疮了吧?

    ……

    “你这是什么表情?”

    看着“乐琅”坐在他榻旁,默然不语,且神色凝重,柴珏不满地叨念道:“乐琅,本殿郑重提醒你哦,可不要在心里暗自同情我。”

    “……”

    “大冬天的,我本就嫌下身太凉,多穿几条裤子又嫌累赘。现在好极了,屁股火辣火辣的,全身都不冷,痛快!”

    “……”

    “真的,不骗你!从不曾如此痛快过!我还认真寻思着,明年初一也去父王那儿讨一顿打呢……”

    话到此处,柴珏才发现“乐琅”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只愣愣看着自己的臀部发呆。

    他趴在床上,起不来身,只好抽起身边一个靠枕,往“乐琅”扔去。

    “你发什么呆!”

    乐琳被他的靠枕砸中,回过神来,满心既是疼惜,也是内疚。

    即便包了厚厚的布条,又隔着裤子,但依旧能看到血迹渗出来。

    可以想象,内里是怎样鲜血淋漓。

    “我听虞侍卫说,你不能下床也不能吃蟹肉、鹅肉,还以为你生痔疮呢,不曾想竟是被杖责了。”

    一个心急,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

    “早知道你要被杖责的话,我哪怕不过年了,也要把你送回宫呀!”

    温热的水雾,弥漫在眼眶。

    “玛瑙肉什么时候吃也一样,烧烤什么时候都可以烤,看烟火也没必须要非除夕夜不可!”

    热烫的泪水烧灼着她的眼,几乎就要滴落。

    “喂!”

    柴珏也是吓到了,又一个靠枕扔过去:“男子汉大丈夫,你可别要流马尿哟!”

    这次,靠枕被乐琳一把接过。

    一颗颗的泪,像是断线珍珠般滚落。

    她忍不住将那靠枕抱到面上,哇哇地大哭起来。

    柴珏从前都不曾遇到过“男子”在自己面前放声痛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嬉笑道:“哎哎哎!你可莫要把我的枕头弄脏了!”

    又佯装挣扎着,伸手抢回那靠枕。

    未料到乐琳抱靠枕的手并未用劲,他一扯,便抢回了。

    只见到“他”脸色鼻涕眼泪沾了满脸。

    一塌糊涂。

    脏兮兮,丑不堪言。

    却看得柴珏心头一软。

    不只是屁股,他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处都在发烫。

    尤其是胸间。

    肋骨的位置灼炙得似在燃烧。

    明明是屁股受伤,为何肋骨会痛?

    嗯,

    那是因为他的“软肋”在哭呀。

    ……

第二百七十二章 白粥咸菜() 
“所以,挨打是因为你与官家顶嘴了?”

    为免“乐琅”内疚,柴珏将官家以杖责“他”来要挟自己屈服的事情省去,只说了个大概。

    乐琳一脸无奈地问,拧起眉头,叹道:“不过就是罚禄三年,你且让官家罚去,也没多少,我家耗得起的,何苦……”

    她下意识朝他的伤处看。

    触目惊心。

    一时,更不禁对官家生了怨怼。

    即便是教儿子,也不是用这么个方法吧?

    这是往死里打的呀!

    他是把柴珏当作乱臣贼子么?

    “也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情,”柴珏说着,忽而又激动了起来:“不,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我本就知错了,是他不相信……我,我气不过罢了。”

    “唔……”

    乐琳能理解他的委屈。

    她垂下眼睫,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这反抗的代价也实在太重了。

    “我真不懂……”柴珏还在愤愤不平地叨念:“我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我也懂得分辨是非对错的,为何他不能好好与我说道理,动辄冷嘲热讽,动辄要挟威逼,我是他儿子呀,又不是他的仇寇……”

    乐琳眸光幽亮,怜惜地注视着柴珏。

    “世上有一种父母……”

    她说得极慢,一边还在思虑,到底要不要把这话说出来?

    终究,还是说了:“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然而,在这世上有一种父母,他们理所当然地把子女当成自己的私有之物,他们是子女的天,是子女的神,是无上的权威……”

    “……”

    话,说中柴珏的心事。他毛微微蹙着,眼神愈渐深沉,似是幽潭一般。

    “子女出于自身思考而做出的选择,但凡与他们预设的有偏差,即是背叛,是不知好歹,是对他们威严的莫大挑衅……”

    说着,乐琳拭干眼角的泪,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柴珏的肩膀,劝道:“所以,何必非要纠结是谁的错呢……你若是遇上个开明的父亲,未必就不是贤孙孝子;你父王遇着个肯顺从屈服的儿子,指不定也乐得当个慈父。”

    “唉——”

    柴珏长叹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

    他想要一个能好好与自己讲道理的父亲,父王又何尝不想要一个百依百顺的儿子?

    如此说来,其实互有亏欠。

    心中,一下子轻松了。

    乐琳还在说——

    “却还有一种父母,正好是相反的。”

    她忍不住联想得更多……

    “嗯?”

    “这种父母觉得把孩子生下来,即是仁至义尽,之后,便可以撒手不管……极其偶尔的关心,都可算是莫大的恩惠。”

    “有这样的父母?”

    “是有的。”

    乐琳紧紧闭上双眸,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

    片刻,方又道:“子女天生都是爱其父母的,然而,却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子女。”

    “……”

    柴珏低头伏在靠枕上,无奈,更无法反驳。

    “世间,有无数的冷漠的人,自私的人,有阴暗的人,愚昧、贪婪之人,歹毒之人,仗势欺人的人……他们,是不会因为成为了父母就突然变好了的。”

    “是呢。”

    “想开了吧?”

    “嗯,想开了。”

    柴珏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寝室的一角,烟雾盘桓。

    缕缕白烟自薰炉中溢出,轻轻淡淡的拂过。

    安神的广藿香。

    他忽而发觉,至到此刻,才能定下心神来细味。

    “诶,乐琅……”

    柴珏侧过头来,头朝外地趴着,懒懒的说道:“我饿了。“

    “饿了就吃啊。”

    乐琳指着不远处的嵌螺钿圆桌,御膳房送来的午膳原封不动地放着。

    她走上前去,自锡壶里勺起一碗白粥,一边夹入咸青瓜与醋萝卜,一边讶然道:“御膳房竟也有咸菜?”

    “有何奇怪的,御膳房也煮白粥,也配咸菜,太后、官家也有生病的时候,皇孙贵胄也要大小解,吃了不净的东西也是会腹泻的……”

    兴许是饿过头了,柴珏语无伦次地嘟囔着心里话:“我总想不通外头的人在羡慕些什么。”

    “……”

    “甚至,皇宫里的咸菜都还没有宫外的好吃呢。”

    “这倒是真的,”

    乐琳想起八宝茶楼里的珍藏,笑道:“前些时日我腌渍了一坛宝贝,你且稍候,待我命人送过来,正好让你尝尝鲜。”

    “哦?”

    听到有好吃的,柴珏顿时来了精神:“是什么新鲜玩意?”

    “橄榄菜。”

    “橄榄……?”

    “嗯。”

    “南方的那种又苦又涩的果子?”

    “正是。”

    柴珏狐疑道:“怎么可能好吃?”

    “你试试便知道了。”

    ……

    午后。

    文德殿。

    炉火烧得炙热。

    庞籍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

    书案后,官家一遍又一遍地,细读着手中的书。

    不。

    与其说是一本书,毋宁说是一叠临时才装订好的稿件。

    目光,时而亮澈得恍如发现了稀世的奇珍,时而……没有来地便黯了下来。

    亦时而,不自抑地闪现如剑一般锐利的光。

    不动声色地,庞籍把这一切都看尽眼里。

    静默。

    良久的静默。

    只听得见官家指尖轻敲书案的声音。

    庞籍闭目不语,似静待鱼儿上钩的姜太公。

    “是刘沆牵的头?”

    官家问。

    鱼线微动。

    庞籍并不急。

    “据怿工说,是文彦博拟的初稿。”

    “哦?”官家轻轻挑眉。

    “约莫是怕叫不动众位尚书吧……若换作是刘沆,毕竟是参知政事,总要买个面子的。”

    “嗯。”

    “不过,”

    庞籍放下手中的杯盏,沉吟片刻,似是在犹豫,终究叹了口气,道:“自从他们二人一共主事《汴京小刊》,私下交往甚多,刘沆有插手此事,亦不足为奇。”

    官家不置可否。

    与《汴京小刊》有关的事宜,皇城司不时有汇报,无需担心会生出任何无法掌控的变数。

    他将稿件翻回至封面,下意识地念读那标题:“崇宁十八年……财务预算计划。”

    构想是极好的。

    计划的内容亦是精妙、细致。

    最重要的,是切实可行。

    “此乃终稿?”

    “非也,官家手上的,乃怿工回忆众人的商议而写之大概。终稿的开篇与纲要,在刘沆、文彦博那处。除开徐遐龄,其余五部尚书各有一份本部详细的则要。”

    “唔……”

    官家蹙眉敛目。

    半晌,才抬眼看向庞籍:“此事,丞相如何看待?”

    ……

第二百七十二章 放长线() 
“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庞籍神色如常,心脏却无法自止地快速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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