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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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贵性-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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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他博览群书,也想不出一个贴切的词句来形容。

    “太难以言喻了。”

    片刻,姚宏逸回道。

    “唔……”

    庞籍不置可否。

    又问:“怿工,你读到何处了?”

    “第三章。”

    “有何困惑之处?”

    姚宏逸紧皱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认真问道:“书中对于君王与朝廷的释义,恩师赞同吗?”

    “哦?”

    “‘君主之权,自古谓曰授之于天,是为天命所归。然,自商汤灭夏至今,朝代更迭多矣,既是天命,何故反复?’”

    姚宏逸翻到前面的一页,念读道。

    庞籍挑眉:“有何不妥?”

    “这……”

    “怿工觉得大逆不道?”

    “嗯。”姚宏逸轻轻点了点头。

    “呵,”庞籍讪笑了一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史记》你亦是熟读的,为师不认为你会是如此迂腐之人。”

    顿了一下,他一语说破姚宏逸的心事:“你真正不赞同的,是书中‘君主之权授自盟约’,以及‘君主之权源自武力’的说法;你真正不赞同的,是书中对于六种不同政体的结论与构想。”

    “恩师洞若观火。”

    姚宏逸不掩饰自己的否定。

    远处烟火的声音渐渐变小。

    风声愈发变得大了。

    夜愈深,风声愈强,呼啸著刮过光秃秃的玉兰树。

    许久,庞籍才问道:“你认为此二种构想,比之‘君权授之于天’,如何?”

    姚宏逸频频摇头,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确实更合情理一些。”

    “唔。”庞籍嘴角微扬,似是讥讽,又似是释然,反正不是疑惑:“那你何以不赞同?”

    “太冷漠,”姚宏逸早料到他会明知故问,朗然坦白道:“这本书,笔锋太冷,太过超然度外,弟子不喜欢。”

    “哼!”

    庞籍嗤然,冷哼了一声,伸过手去,夺回姚宏逸手中的书,道:“怿工既是不喜,无谓再读。”

    姚宏逸顿时醒觉自己方才的话语太随性,闪避过庞籍的目光,默然不语。

    却不到片刻,他又忍不住问:“恩师,难不成……您认为书中所言的构想,真的有可取之处?”

    “有何不妥?”

    庞籍不以为然。

    “一山尚不能藏二虎,国岂能有二君?况且是书里说的什么‘贵族共治’?”

    姚宏逸说着,心头猛地一跳,惶恐道:“恩师,这是谋反呀!”

    他一下站了起来,走上庞籍跟前,想要夺回那书:“此书不能留!”

    庞籍虽老,竟也眼明手快,连忙将书收入怀中,也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怿工,”他肃然问道:“你是为了什么而入仕?”

    “为天下黎民,为百姓福祉,为匡扶社稷。”姚宏逸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庞籍皱了皱眼角,深深注视着姚宏逸,一字一顿地说道:“既是为天下苍生,若有更好的法子,何以固步自封?”

    姚宏逸心下一凛,静静立着不动。

    他无法反驳。

    他是不愿反驳。

    内心深处,有丝丝的、轻不可闻的碎裂声音。

    他知道,那是一直以来,自己默默恪守的君臣之道,正在无声无息地碎裂。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她的探问() 
“咔擦”。

    是什么声音?

    烟火的映照之下,树影稀疏。

    姚宏逸听到崩裂的声音,不断地、逐渐地蔓延。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阿逸,来,跟爹爹读。”

    ——“报君黄金……黄金……”

    ——“‘黄金台’,‘报君黄金台上意’……”

    冷风呼啸中,他莫名地回忆起孩童时候的一幕。

    那是他学的第一首诗。

    别家的孩童,蒙学之时,学的第一首都是“床前明月光”,抑或“锄禾日当午”,但父亲偏偏教他李贺的《雁门太守行》。

    ——“爹爹,什么是黄金台?有很多黄金的吗?”

    ——“黄金台啊……”

    记忆中,父亲轻抚着他的头,耐心解释道:“战国,燕昭王曾筑台置千金于其上,以延揽人才,古人又说过:‘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故而有志之士一心能手持宝剑,为报君王赏识之恩而战。”

    “啊……是这样。”

    “阿逸用功读书,日后也要提携着宝剑为官家而战,可好?”父亲谆谆善诱。

    姚宏逸还记得,当时自己是这样回答的:“宝剑……那该是要习武才对,爹爹为何要孩儿用功读书?”

    “文人以笔为剑,亦能安天下。”

    稚幼的他似懂非懂。

    却是懵懂之间,忠君报国的种子悄然播下。

    ……

    思绪忽而变得凌乱,姚宏逸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沙哑干渴。

    他哑着嗓音道:“官家……是明君。君王赏识之恩,重如山,深似海,为臣者岂能以怨怼相报?”

    庞籍笑得诡异,虽是意料之中,亦松了口气。

    他知道,姚宏逸已经动摇了。

    “怿工……你试猜猜,上册在谁人手中?”冷不丁地,庞籍问道这么一句。

    姚宏逸一时接不上话来。

    他怎么会晓得上册在谁人手中?

    “其实,也不难猜。”庞籍自问自答。

    “嗯?”

    “要探寻上册的下落,只要知道上册所写的内容便可。”

    姚宏逸更觉得庞籍在逗弄他:“恩师说笑了,下册既是下落不明,如何得知其中内容?”

    庞籍嘴角含着浅笑,神态从容:“此书名曰《衡术》,“衡”者,“制衡”也。”

    “制衡……”

    “下册所写的,是制衡君王权力之术。”

    姚宏逸心中一个激灵,喃喃道:“那么,上册……”

    “上册所写的,自然是君王制衡群臣的法子。”

    庞籍笃定地说道。

    姚宏逸讶异得眼睛圆睁,脸色乍变,脱口高呼道:“上册是在官家那儿!”

    不是问句,是肯定的句子。

    难怪……

    难怪!

    回想起官家自登基以来的一系列举措,他从被外戚、文臣掣肘的孤家寡人,到如今……

    ——“这些年,我依旧无一刻不提醒自己,那位的劝酒,我是不能拒绝的。”

    那日在牡丹馆前,庞籍是这样说的。

    连历经三朝的丞相、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都不得不顾忌至此。

    ……

    “上册是成书那一年送出的……”

    姚宏逸猛地想起方才店家说的话,不禁问道:“恩师,此书著于何年?”

    庞籍将书从怀中掏出,翻至最后一页。

    最左下之处,赫然写有“大宋淳昭二十年春”几字。

    淳昭二十年?

    姚宏逸仔细回忆、寻思,皱眉道:“官家亲征的河间府大捷,是淳昭二是二年……”

    “嗯。”

    “这并非确凿证据。”

    庞籍的双眼,连眨也没眨:“倘若是别个得了此书的上册,断断轮不到他当的这官家。”

    姚宏逸厚服下的内衫,被冷汗湿得凉透。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诛九族都是轻判的。

    但最确凿的证据,庞籍说不出口。

    淳昭二十一年,他模仿了关怡兴的笔迹写信,栽桩嫁祸。那个时候,柴楠就已经暗中布局。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掌控了皇城司。

    若他是淳昭二十年得到《衡术》的上册……

    时间正好对应得上。

    这正正能解释,何以平平无奇的越王,竟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不是他看走眼。

    ……

    夜幕沉沉。

    渐渐地,雪花飘落。

    有一瓣落到庞籍的额角上,蓦然的凉意,让他回过神来。

    “店家,店家!”

    他大声唤道。

    店家大约是有在等候着,闻声匆匆而至。

    “庞大人,有何吩咐?”

    庞籍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给店家:“明日,你去寻两个壮汉来,替老夫将此树给砍了。”

    他伸手指向身旁的玉兰树。

    正是他往日与乐松在其下乘凉谈天的那株。

    姚宏逸难以置信:“砍了?”

    “嗯,砍了。”

    “为何?”

    “走吧。”

    庞籍没有答他,只悠悠地往门外马车的方向走去。

    ……

    “是连皮炖?”

    八宝茶楼的灶房里,柴珏不敢置信地问道。

    乐琳正在麻利地制作佐料,忙中抽空往柴珏那边看去。只见他手握菜刀,迟迟不敢下手。

    “是啊,连皮炖。”

    “你确定不用去皮?”

    柴珏反复确认地问。

    乐琳叹了口气,走到砧板前,一把夺过菜刀:“还是我来吧。”

    手起刀落,带皮的五花肉被切成十数件相等的长方块。

    “当真连皮吃?”

    乐琳不答他,只是浅笑着,眼睫轻眨,唤道:“诶,柴珏啊。”

    “嗯?”

    “你要不要尝试换个发型?”

    柴珏一时捉不到要领:“为何呢?”他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狐疑道:“玉簪不好么?”

    “不好。”

    “戴儒巾会比较俊逸?”他真的以为“他”说的是发饰。

    乐琳一边将五花肉放入砂锅,一边侧首打量着他,笑道:“我觉得呢……”

    “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梳个堕马髻或者飞天髻就最适合了。”

    “啊,你!”柴珏这才醒悟“他”在调侃自己婆婆妈妈。

    乐琳看着他不服又想不到反驳的神色,朗声大笑了起来。

    “你还笑!”

    柴珏恼羞成怒。

    “好啦,不笑你了。”乐琳将切好的五花肉冷水下锅,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停下动作,良久,抑或片刻,她故作轻松道:“诶,问你一个问题。”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柴珏笑道。

    “如果我……”乐琳暗自捏了捏手心,一口气问道:“如果方才我央你不要回宫,留下来陪我们看烟火,你会答应吗?”

    ……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他的回答() 
“会。”

    柴珏答得不假思索。

    “真的吗?”

    “当然,我本来就打算留下来的。”

    “啊,是吗?”

    乐琳别过头去,不看他,语气依旧轻松。

    佯装轻松。

    “嗯。”

    柴珏接过她手中的砂锅,放到灶台上,蹲下身子看火。他眼波柔柔地盯着灶火,唇上笑意更深。

    默然半晌,他又道:“倘若我本来打算回宫,但你央我留下来的话……”

    乐琳闻言,忍不住看向他。

    她知道,此刻自己的目光定然是带了期许的。

    但她无法抑制。

    所以,她连忙又转过头去。

    “你会留下来吗?”

    是要用尽全身的气力,才不至于语声颤抖。

    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贪婪如一头心魔,期待着莫名的答案。

    “不会。”

    柴珏答得斩钉截铁。

    “啊,这样呀。”

    乐琳垂下眼,不自禁缓了表情。

    幸好,她并没有赌上全部的期待。

    灶炉里的火无故地黯淡,柴珏用力吹了几下透火的竹管。这是他从“乐琅”那里学来的技巧。

    果然,火光瞬息明亮旺盛起来。

    满意地看着炉火,他继续道——

    “我要走的话,是不会因为谁的挽留而止步。”

    “嗯。”

    乐琳用菜刀拍打这花椒,无意识地应答。

    “若是我要留下的话,亦不会因任何人的阻挠而作罢。”

    “哦。”

    “所以……”

    “嗯?”

    柴珏抬头,望向乐琳。

    乐琳将拍好的花椒放入砂锅中,不经意低头,恰好与蹲在灶炉边上的柴珏目光相接。

    “所以,你究竟想央我留也好,劝我走也罢,直说便可。”

    “什……什么?”

    乐琳眉头轻蹙,深幽的黑眸里,闪过一丝错愕。

    柴珏定定望住她,目光,温柔得几乎要满溢。

    “我作下的决定,断不会因任何人的一言半语而更改,”他一字一顿说道:“所以,你无需顾忌,心中有何想法,直说便可。”

    乐琳感到腮边有凉凉的湿意。

    泪珠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她连忙伸手擦拭。

    ——“啊呀!”

    指尖沾有花椒的细末,此刻都渗进眼眶里去了。

    “痛……痛痛痛痛!”

    柴珏也猛地站起来,关切道:“怎么了?”

    “花椒,花椒的碎末!进眼里去了!好痛!”

    乐琳喊叫得几声,眼泪更是倾泻而出。

    柴珏细细一看,果真,眼圈儿都红了。

    “水,那边,那边有水!”

    他一把扯过乐琳,引她走到水缸旁边。

    乐琳猛地将头浸入水缸中。

    刺痛感顿时得到缓解。

    可是泪水依旧不断地涌出。

    幸而,泪水与缸水都是透明的,分不清楚。

    冬日的水虽不至结冰,却也是甚寒。

    她留恋这种渗人的冰冷触感。

    心脏疯狂地快速跳动。

    似要跃出胸膛一样。

    真好……

    真好!

    乐琳心想。

    她庆幸他明白自己的想法。

    不,不好!

    一点儿都不好!

    她忽而生出被看透的恐惧。

    人生的头一遭,她有这种错综复杂的情绪。

    ……

    ——“喂!”

    柴珏轻轻推了推她。

    “你究竟要泡到什么时候?”

    ——“唰!”

    乐琳一下子从水里透过气来,甩出的水珠溅了柴珏一身。

    她长长呼了口气。

    “不痛了,眼睛终于不痛了。”

    柴珏装作若无其事,问她:“你那什么‘红烧肉’,还要烧多久?”

    “起码一个时辰。”

    “哦?”柴珏叹气,挑眉问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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