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虽然很好奇,但也不能不顾风度地凑过去听吧,正盘算着怎么套温仲的话,谁知温仲听完,脸色剧变,连招呼都不打,转身就急奔而去。留莫凡愣在当场。
莫凡怔了怔,随即望向王奎:“温南怎么样了?”
“病情已经控制下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
林熙还在外面哭闹,看见温仲面色铁青地出来,那气势一时将她震住。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拽着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待办公室门关上,温仲才咆哮出声:“我儿子去哪里了?刚才送来的怎么是类人机?”一把将手中的资料砸在桌子上。
林熙此时反而安静下来,冷笑:“你还知道你有儿子?他生出来你见过他几面?恐怕连他的模样都不记得吧?你去找你的沈薇啊……”她忽然咯咯笑出声,竟有几分骇人。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儿子到底被你弄哪里去了?”温仲气急,却又拿面前的疯女人没有办法。
林熙收敛了奇异的笑,面色变得哀伤,那些她从不敢回忆的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你儿子死了,两岁的时候就死了。我怀孕的时候,你就跟那个贱女人搞在一起,连温南出生,你都没有在我身边。隔了好几天,你才到医院看了我一眼,我求你看在儿子的份上,和沈薇断掉,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可你像丢了魂一样,一心只要那个女人。温南长到两岁,你只回来看过他几次,他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讲话,却没有学会叫爸爸。”
“那是温南两岁生日的后一天,你回来了一趟,谈到沈薇,说要跟我离婚,要娶她,我不同意,你跟我吵了一架。等你走后,我才发现温南不见了,四处去找,最后在院子里的莲花池里,看到他漂在那里。”回想到这一幕,林熙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那个画面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那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害怕最恐惧的噩梦,每每惊醒,看到温南还在身边,都阵阵后怕。
看到林熙落泪,温仲也难以置信:“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林熙笑了笑:“我把温南抱上来,他已经断气了,我抱着他一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拉上你和沈薇,一起给我儿子陪葬。我处理了儿子的后事,盘算着怎么报复你们,无意间被一位销售拉进一家类人机售卖点,她跟我说,想要什么样的类人机都可以,只要我想得出来,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我拿出儿子的照片,问他们能不能造得出来,他们说可以,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有了一点寄托和希望。”
“一个月之后,当我看到那个类人机,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的温南又回到了我身边。他们简直一模一样。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我要和温南好好活着,对你,我也死了心。直到沈蔷的出现。”
听着这样的真像,温仲整个人都冻住。温南从出生到两岁,他的确没怎么关注过他,何况连林熙都觉得一模一样,他又怎么分辨得出真假。
但有一件事,他却印象深刻。他记得自己某一天回去,忽然就发现这小子能言善辩,一说话能气死人,他当时还觉得是林熙教的。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对劲了。
他木然站在那里,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平时并不觉得这个儿子怎么样,也说不上喜欢,甚至有时候还觉得小家伙牙尖嘴利讨人厌。可突然有一日发现,原来自己的亲生儿子早就死了,那一刻的惶然悲怆,却难以掩饰。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哪怕就长成这个类人机的讨人厌的性格,哪个长大之后和自己对着干,他都可以忍受。
当年,的确是因为迷恋沈薇,而忽略了家庭。想到此前种种,温仲也后悔不已。
第七十章 约会()
如今这一段深藏心底的往事被揭了出来,林熙反而镇定下来,看着温仲:“我已经把他当成了温南,他就是我的儿子,不管从前怎样,这一次一定要救他。”
“你放心吧。”温仲看了她一眼,往门外走,“我去看一看他。”林熙连忙跟上。
王奎在还病房里,看到院长夫妇一起过来,心中猜测二人大概已经谈过。温仲走过来问他:“情况怎么样?”
王奎回答:“因为抢救及时,出血量小,只要注意好好休息,应该不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发病原因是什么?”温仲问。
王奎沉思:“脑出血最常见的病因是高血压,但一般发生在50…70岁的年龄段,而且我们排除了脑血管畸形,血液病等致病因素。”王奎顿了顿,看向温院长,“结合患者是在不小心摔了一跤,才出现这种症状,可能是因为脑血管脆弱,缺乏弹性所致。”
“他年纪轻轻,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会血管脆弱……”温院长质疑,随后恍然明白王奎的意思,“你是说,因为他是类人机,人造的肌体本身就不及自然人?”
王奎点头:“我只是猜测。”
与此同时,林熙已经围在病床前。温南躺在床上,看见妈妈,小小的脸上有了喜悦之色,低声说:“妈妈,我在学校不小心摔了一跤。”
林熙抚摸着他的脸,柔和道:“妈妈知道了,以后要小心,走路慢一点。”
温南乖巧地说:“我知道了,妈妈。以后我会小心,不让妈妈担心。”
听到温南这样说,林熙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低声说:“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闭上眼睛,睡一觉,妈妈在这里陪你。”
温南听话地将眼睛闭上。
病房里安静下来,温仲低声说:“你陪着他,我去找一下纪教授。”
研究室里,纪容还不清楚外面的状况,温仲将他请到院长办公室,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纪容听后也非常震惊,随后分析温南的病症:“王医师推测的有道理,重构的身体,其免疫力和抗压力,不能跟自然人相比,在生活中还是要注重保养和调理。”
温院长深深叹息:“没想到我温仲折腾了大半生,竟落得这样的结果。”
纪容不温不火地劝:“事已至此,就不要多想了,好在温南也乖巧懂事。”他想起有一晚,在梅琳医院见到林熙和温南,淡淡道,“温南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以后要定期体检,有什么问题还能及早救治。”
温院长点点头。
晚上,莫凡与云舒吃饭,把这件事讲给云舒听,云舒也不知内情。点菜的时候,云舒纳闷:“这里怎么只有我们?”
“这家店生意不好。”莫凡想到周助理说自己做的太露痕迹,反而会让云舒不自在,因此不敢说是自己包了场。
云舒不疑有他,看了一下周围:“但是这里环境不错。”
“现在的人都不喜欢这种地方,他们喜欢吃火锅,烧烤,大排档。”
菜肴上来,云舒尝了几口,赞道:“味道也不错。”
“估计刚换的厨师吧?”
云舒点头:“以后应该会有很多人来这里吧。”侧头看向身旁的大片落地玻璃窗,“从这里看下去,可以看到整个城市。”
莫凡道:“很多人都恐高,不敢来这里,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经常来。”
云舒道:“其实恐高是可以治好的,这是恐惧症的一种。”
“怎么治?”莫凡含笑看着他。
“可以通过行为疗法,让患者长时间处于可以引起恐怖情绪的高处,习惯之后,至少可以减少50%的恐怖情绪。”
莫凡凝视着她,嗓音有些深沉:“如果这种方法有用的话,能不能让我呆在你身边,也许有一天,我也不会再害怕看不见你。”
刹那的静谧之后,空气中忽然流动起优美的钢琴乐曲。云舒回头去看,钢琴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的高台上,灵巧的手指仿若蝴蝶,在琴键上翻飞,奏出美妙的乐章。莫凡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那是他最爱的一首钢琴曲《天鹅》。他忽然站起来,往高台走,在琴师的身旁坐下,抬起双手也加入到了弹奏之中。
行如流水般的优美乐章,弥漫过每一个角落,云舒也不禁沉醉其中。
曲终,美丽的女钢琴师起身,向莫凡微微弯了弯腰,向他表示感谢。
云舒也由衷赞叹:“弹得真好。”
莫凡笑了笑:“这算我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吧。小的时候,是爷爷逼着我学,他说就算有一天老了,目光浑浊,步伐迟缓,思维停滞,可是只要坐在钢琴前,就永远停留在音乐里的年代。”
“你爷爷说的有道理。”
离去前,服务员抱过来一大捧的玫瑰,递给云舒。
云舒惊诧:“哪里来的花?”
莫凡连忙接话:“在这里吃饭,餐厅都会送一束玫瑰花。”又追加了一句,“这里生意不是不好嘛,也是为了招揽顾客,现在促销手段五花八门的。”
云舒向服务员表示了感谢。
时间还早,下了餐厅,走几步就是江边。江风吹在脸上格外清爽,撩人的月色,婆娑的树影下,有很多情侣携手漫步。云舒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那样一种平静不含任何窥探意味的目光,并不让人注意。
而云舒眼中所见,像一张张照片,输入她的脑海,她慢慢往前走着,看到一对情侣忘情地吻在一起,她驻足观望,那一瞬间,平静无波的内心似乎能体会到其中的缱绻情深,蒙在心门上的那面纱,似乎隐隐能透出一丝光亮,混沌中有一束光,让她有豁然开阔之感。
莫凡将云舒送到家,自己也跟着下车:“我送你进去。”
云舒说:“不用,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
“没事儿。”莫凡挽着云舒往里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到了这里,忽然想到屋里还有个男人等着云舒回来,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儿。
屋里的灯亮着,听到动静,纪容从沙发上起来开门。
第七十一章 从一而终()
大捧的玫瑰花几乎挡住云舒的脸,看到云舒回来,纪容脸上的神色变得柔和,随后看到云舒身后的莫凡,脸色又有些疏离。
“纪教授。”莫凡扬起笑容打招呼。
纪容点了点头,脸色却很冷淡:“这么晚了,莫先生怎么还不回去?”
莫凡摸了摸鼻子,心里想着,纪教授这个学究脾气,说话也太直接了吧。脸上却从容笑着:“送云舒到这里,怎么好不跟您打声招呼。”这次他没有等纪容再讲话,跟着云舒进门,边说,“正好喝口水,晚上吃的太咸了。”
纪容吩咐小蓝倒杯水给莫凡。
莫凡盯着小蓝看了一眼,转头问纪容:“上次过来恰逢碰到纪太太,今天怎么没有看到她?”
纪容脸色变了一变,眼神疏离而又有些冷厉。这件事云清有跟他说起过,他至今仍记得云清说这件事时,眼神明亮,满含期翼,她说云舒和莫凡很相配。他当时并没有回应,在他心里,莫凡虽然不算太差,但也不算好。对于这样一个身价不菲,城府极深的男人,他又怎么放心把云舒交给他!
如今听他提到云清,纪容脸色有些冷,低沉道:“云清已经去世了。”
听到纪容亲口说出来,莫凡心中的一丝不确定终于消去了,低声道了一句:“抱歉,您节哀。”
纪容面色缓和了一些,指了指水杯:“天色不早了,你喝了水还是早点回去吧。”
莫凡刚刚酝酿起的一点抱歉情绪,转眼就消散了,转头去看云舒,纪容顺着他的目光,对云舒道:“你先上去休息吧。”
云舒哦了一声,上楼去了。
莫凡喝了口水,内心不满:“纪教授好像不太喜欢我与云舒交往啊?”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而且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立场。我尊重云舒自己的选择。”
莫凡有些着急:“你明知道云舒什么都听你的,你不喜欢,难道她会违背你的意思?”
“我只是给她适当的分析建议而已。”
莫凡:“那纪教授对我的看法是?”
“做朋友可以。”纪容淡淡道。
莫凡脸色变了变:“纪教授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舒和你身份悬殊太大,当有一天你对她的热情没有了,以她类人机的身份,难得善终。”
“纪教授就那么不信任我吗?”莫凡皱眉,语气很是不满。
纪容道:“社会环境如此。”
莫凡沉郁了片刻,起身:“打扰了。”走到门口,忽然顿住,“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不到那一刻,我永远不会知道。难道您就能保证自己会始终如一吗?”
“我可以。”纪容丝毫没有犹豫,极其平淡地回答。
莫凡微怔,随后扯了扯唇角:“那么纪教授对您的太太也会矢志不渝,始终如一吧?”
“你说的对,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纪容平静道。
“那就好。”黑暗的夜色里,莫凡脸色一松,幽沉的眸子仿佛都染上了笑意。
温南出院后,温院长花了大力气让学校压下此事。而林熙也不敢再让温南住校,坚持每天亲自接送温南。
有一回放学,林熙去学校接温南,上了车,温南忽然稚气地问:“妈妈,同学们都说我不是人,是机器,这是真的吗?”
林熙当场愣住,恐惧和苦涩齐齐涌上心头,她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容,回答:“当然不是真的,你不是有很多机器人玩具吗?那些才是机器。”
听到妈妈这样说,温南开心地笑起来,伸出两只胖胖的小手,抱住林熙的脖子:“那就好,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妈妈会不要我了。我明天要把机器人带去给同学看。”
“好。”林熙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发动车子。
林熙知道,温南是类人机这件事,还是在学校里传播开了,她手脚冰凉地直视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柔声问温南:“宝贝,如果妈妈给你换一所学校,你觉得好不好?”
温南歪着脑袋问:“为什么要换学校?”
“妈妈想给你换一所好一点学校。”
温南有些纠结,他的小朋友们都在这个学校,但他还是乖巧地说:“我听妈妈的。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