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虽是对着天空说话,但苏青觉着所有记忆中的一切,此刻都仿佛呈现在眼前,真实存在一般。
她希望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奢望着那真真切切的十年,在这里不过只是弹指一瞬间。当然,只是奢望而已。
……
脚下的街道,似乎自己未曾涉足。但苏青并不觉着陌生,至少身在这片土地之上。并且她知道,上天既然将自己送到这里,定不是偶然。或许老天爷已然与自己心意相通,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于是,苏青也能够放心大胆地行进,以为该来的,总会来。
……
“包子~刚出炉噢~皮薄馅儿多的肉包子咯~”听见小贩的叫卖声,苏青便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诶~姑娘,买包子?”小贩一脸儿笑呵呵的样儿,虽是为了招揽生意,却令苏青觉着莫名其妙地亲切。也难怪,她已经十年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生活”,因为这种生活,只在平民百姓间。
给读者的话:
几经波折,苏青回来了,孤城就快回到苏青的生活中啦!(期待吧~写给那个希望看到苏青与孤城的亲爱的读者)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原来是谁?
“给我来两个包子。”
“诶~好嘞~”
苏青正欲掏钱,往腰间一摸,却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脸上稍显尴尬。她想起自己“死”后,便被老天送了回来,此时此刻根本身无分文。包子而已,也不值钱,想说要不要厚着脸皮向小贩讨两个,刚想开口,却被两个铜板吸引了目光。随即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替她付了。”
转头一看,竟是那双幽蓝眸子……
“烟雨?你怎会……”苏青连忙接过包子,迎上一个微笑。烟雨轻声道了句“我等你许久了”,便转身离开。
……
随烟雨走了不知多久,一路上虽有疑惑,但苏青也没问,如烟雨所言,她既然等了自己很久,那么定然有她的目的。苏青也不会有所顾虑,因她十分相信烟雨,至于为何,只能说是直觉罢。
不过,烟雨最终却将苏青带到一片乡野上,举目望去,只有稀稀落落两三家农舍。苏青便愈发想不通这是为何了。
“烟雨,你将我带到这里,是何意?”
“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嗯?”苏青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没明白烟雨的意思,但随即眉间舒展开来,向烟雨投去感激的目光。
“谢谢。不过,我现在更希望与你聊一聊,烟雨。不……”苏青顿了顿,似乎故意等烟雨察觉到什么,侧头看向她,继续道,“无晴。”
无晴转过身面对苏青,仿佛雨露滴落冰蓝,双眸泛起微光,“你果然记起来了。”
“是啊,只不过,你好像是我们之中的第一个。”
“你猜到了?”
“若我想的没错,当你作为‘烟雨’死去时,无晴便回来了。是么?”
“你如何肯定?”
“那双蓝色的眼睛。”
……
无晴缄默不语,又转身遥望远方,嘴角微微扬起一缕清风,“也不知该叫你浅笙,还是苏青。”
苏青也不再看无晴,同样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虽不知哪里好笑,“你我都一样,谁都可以是,亦谁都可以不是。我们拥有三生记忆,若非要说是谁,那该如何判定呢?”
“此言甚是。”
两人相视一笑,觉着这会儿四目相对的时刻,竟有些说不出的奇妙。也难怪,毕竟是千百年后——“重逢故人”。
……
好一阵的悄无声息,只听风声细语。苏青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困惑——
“无晴,你为何会选择放弃?”
当她是无晴时,为了深爱之人,甘愿随南尘落凡;当她是南皇后时,为了助南谨言成就大业,她一肩撑起南国,日夜操劳,默默承受着各方压力,毫无怨言;当她是烟雨时,她仍旧倾心于他,常伴南司奕身侧,付之真心,至死不渝……
这样一个为爱执着了三世之人,却在毫无征兆地情况下,突然选择了放手……着实令苏青匪夷所思。
“对于他,我又怎会轻言放弃呢?他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烟雨猜到苏青想说什么,便拦口道:“你以为,我想放手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是爱着的
世间最感人的,是执念;最害人的,亦是执念。
苏青觉着他们这些人,恰好都是执念深重之人,无论是为爱,还是为恨。这样一些人仿佛命中注定般聚在一起,哪怕零落四方,他们之间的纠葛又奇妙地使众人相遇;哪怕千年过去,他们还在一起,却仍不知是福还是祸。
的确,他们每一个,都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若不是我希望南尘能够真正看清自己,拥有幸福,我不会离开他。”
“这是何意?”苏青向无晴投去不解的目光,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你不就是他的幸福么?”
“我与你一样,也是如此以为的。可后来我才发现,我们都错了。”这时起了一阵风,带起裙袂轻扬,苏青见无晴半眯起眼睛,将目光放远了些……
听了无晴讲述的过去,苏青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在无晴所言中,原来南尘当初是自愿落凡,那时的他已然如愿代替了浅笙,成为五国之首。本应高枕无忧地享受拥有无上权力的青王之位,南尘却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
“为何?”如今听无晴讲起来,苏青也倍感震惊,不禁提问道。
“那时,我亦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费尽心思得来的王位,他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弃?之后……”
之后的事,苏青也是知道的。她知道南谨言是如何欺骗自己——整整十年。自从那晚遇见南谨言开始,苏青便陷入了一个精心策划的天大骗局。就连孤城,当时的邢国始皇帝——孤羿,也被蒙在鼓里,被南谨言耍得团团转。他害自己苦苦揪心了十年,在愧疚与自责中痛苦了十年,最终还落得一个“自行了断”的下场……此刻回想起“苏后”那十载,脑海中浮现一幕幕刻骨铭心的画面,快压得苏青喘不过气来。
她是断然不会认同无晴的话,说什么南尘的心,其实是在她身上。不仅觉着好笑,苏青甚至有些气愤,以为无晴是在帮着南尘说话。不过,她也理解无晴,毕竟也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便尽力压制住火气,反驳道:“你也看到了,千年前南尘是如何对我的,百年前南谨言又是怎样欺骗我的。而这一世,作为南司奕,他仍然死性不改,用他那一惯制造“感情骗局”的手段将我一颗真心践踏得残破不堪!即便如此,你还要坚持以为他……爱我么?”
“若不是看清了他的心,若不是终于发现我一直在自欺欺人,若不是希望他能够真正地活一次,我不会放手。”无晴转身凝视着苏青,幽蓝双眸闪烁着坚定,有那么一瞬,竟给苏青一种震慑的感觉。不觉有一丝动摇,“你因何而肯定?”
“感觉。”
“如此草率地作出决定,你不怕后悔么?”
“并非草率,”无晴顿了顿,缓缓抬手指向天边的一朵云,“若说他为一片天,我便是那一直陪伴着的云。而你,是那曾几何时耀眼的烟花,虽只一眼稍纵即逝的美丽,却令人永难忘怀。你明白么?我于他而言,只是一种习惯,而你……”
“别说了!”苏青拦口道,她知道无晴的意思,但已经不想再听下去。先不说信或不信,即便真如无晴所言,苏青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接受这个自己爱至极又恨之入骨的人,竟是爱着她的。只因苦苦纠缠了三世,她好不容易才看清了,放弃了,不管是否是重蹈覆辙,苏青都再也不愿与他扯上半分关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疯子?
“南尘以为自己所追求的,是权势,是受万人跪拜的至尊之位,可是他错了,错了三世,却仍浑然不知。”
无晴选择离开,正是因为她认清了自己。她希望自己的离开能使他醒悟,去追寻他心底真正想要的,真真正正活一次,幸福一次,快乐一次,而不再自我催眠,深陷于权势的斗争中无法自拔。
无晴时常在想,若他们落凡后,只是普普通通的寻常姓,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凡日子,那众人之间,会否是另外一番景象呢?如此看来,或许真是命运作祟,又或是上天捉弄,偏偏他们每个人的身份,都是不平凡的。这三世,众人就如困兽一般,于牢笼中反复做着同一个游戏。他们之中,要是有一人放弃,便能早早了结这场永无休止的斗争,可是,却始终无人选择放下执念。
“纵然你所言属实,我也不会再爱他。”
无晴微微侧头,稍显诧异,苏青只抿嘴笑着,不言语。或是明白了苏青的想法,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当我一念执着时,你爱上他。可如今好不容易我放下了,你却不爱了。当真是上天捉弄么?罢了,罢了……”无晴转过头去,这时正巧见着远处的屋舍旁,出现两个女子的身影。尽管离得远,看不清面容,但仅凭模糊的身形,苏青还是认出了她们。
“她们回来了,去罢。”
苏青轻声道了句“谢谢”,便抬步朝前走去。经过无晴时,她刻意留下片刻停顿,几步之遥,再回头时,已不见了幽蓝星辰。
……
朦胧烟雨迷离了双眸,心中无晴……
苏青知道这一别,是永恒。身死,并不可怕,毕竟命运无常,造化弄人,正如他们一样,几世过后千丝万缕的纠葛仍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心死,才是真正的离别。若她/他去意已决,那恐怕便再无相见之日。
无需伤怀,反应替无晴感到高兴,于她而言,何不是一个新的开始?
……
苏青缓步走到屋舍前,一人正坐在凳子上洗衣服,另一人则佝偻着腰打扫着院子。眼前两人如今这般落魄的样子,却令苏青不禁想起她们曾经那般光鲜亮丽。
“好久不见。”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饱含着千万种复杂的感情。两人闻声抬头,呈现在苏青眼前的,是两副被岁月沧桑了的枯瘦容颜。
见着苏青,两人不由得僵住,扫帚从手中脱落,一下惊醒了青苏琳,慌乱中连忙捡起扫帚对着苏青,不由自主的的紧张使她有些口吐不清,“你……你……你是人……是是……是鬼……”
“非人,非鬼。”话音未落,青苏琳再也撑不住腿软,竟被吓得跌坐地上,还不停地向后挪。见此状,苏青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悦,不禁皱起眉头。
片刻无言,苏青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冲进屋子的青苏乐心一惊。再出现时,她双手颤颤巍巍握着一把短刀指向苏青,双眸里好似火光微闪……
“你给我消失!你为何总是阴魂不散!?你为何总是要来破坏我们姐妹俩的生活!?你给我消失!我要你消失!”青苏乐心狂怒着,一时丧失了理智,疯狂挥舞着短刀朝苏青砍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过往是非
苏青连忙退让几步,却无惧。看青苏乐心的样子虽有些疯癫,失了心智,但身子是羸弱不堪,骨瘦如柴,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其吹倒。果然挥刀狂乱了不出两三步,便自己一个没稳住摔倒在地。
“我?破坏……”苏青心里觉着好笑,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无奈,直勾勾地盯着青苏乐心,好似在等着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恶人先告状的”的鬼话来。“你倒是说说,我如何破坏你们的生活了?”
“说说?呵呵……说说……哈哈哈哈哈哈……”青苏乐心挣扎着站起来,狂笑一番,踉跄几步差点没稳住身子,“瞧见我与琳儿今日这般样子,你还好意思让我说说?笑话!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咳,咳咳……”青苏乐心一阵咳嗽,痛苦地捂住胸口,快喘不过气一般。
“姐姐!姐姐!没事吧?姐姐勿气,咳疾又该犯了……”青苏琳赶紧上前扶起青苏乐心,轻拍她的背希望帮她顺顺气,一边恨恨瞪向苏青,“你还不走吗!?我与姐姐已然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你还不满意吗!?你还想害我们至何处!?”
看着眼前的青苏琳,苏青竟觉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回想曾经那个趾高气昂的青苏琳,骄纵狂傲,若不是命途难测,又怎能将那时的青苏琳与这个人形憔悴,畏色难掩的人联系起来?
变了,是变了——苏青心叹道。虽是感慨,却无半点怜惜之意,更别说愧疚。因苏青知道青苏乐心与青苏琳所经受的苦难,一切都是二人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并非如二人所言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此子虚乌有的怪责,实令苏青有些恼怒难忍。
苏青此番前来,本是为了了结自己与青苏乐心、青苏琳之间的恩怨,却未曾料到她二人经过十年风霜惩戒,不仅毫不知悔改,反倒变本加厉,混淆是非,倒打一耙。
“我怎么记得,好似是你们一直以来为难于我,处处与我作对?”
“嗯?呵呵……”青苏乐心上前两步,深吸一气,冷眼盯着苏青,“从来,青苏府便只有一个名震四方的大小姐。有多少贵族公子仰慕青苏大小姐?又有多少人知道青苏府还有二小姐、三小姐?这些我都从未计较过,只因我不在意!你明明知道,我唯一在乎的便是皇上。可偏偏皇上也看中了青苏大小姐!我曾苦苦哀求于你,你可曾记得当初,你是如何狠心拒绝我的?”
当初——青苏乐心口中的“当初”那时,苏青还并未来到这个世界。虽然不知道青苏子真之于青苏乐心到底持何态度,但不难明白她当初拒绝青苏乐心的道理。如若答应了青苏乐心无理的请求,那便是犯了“违抗圣旨”、“欺君犯上”两条株连九族的大罪,苏青相信但凡是明事理的人,都会做出与青苏子真同样的决定。
只是苏青虽自明其中道理,却没打算与青苏乐心解释,因她知道与不讲理的人说理,不过是白费口舌。便只默默听着,听青苏乐心不停抱怨……
“若不是你,我怎么变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走上一条不归路?你不仅要与我抢皇上,你连琳儿的幸福也要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