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的样子,直到她退开,他才似模似样地转过去看她:“此话当真?”
苏佑玥一拱手:“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五雷轰。”
什么都没说,当然没有半句虚言。
赵期于是转过去看木尔塔和多恩,似是沉吟了一阵,才缓声开口道:“大人,将军,虽然此事乃是贵国内政,但本王还是有些话要说。”
说罢,也不管对方让不让他说,兀自就开了口:“星儿是你夏国皇后,随便出入下臣府邸并不妥当,但现在情况特殊,也只能先按照两位的意思去其中以为的府邸稍歇。
但多恩将军,贵府上恐怕是真的不妥,命虽正却言不顺,哪有放着夫舅家不去去你们府上的道理?”
话到此处,多恩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古怪起来,而木尔塔则是摸着胡子点了点头,看那表情的意思是“没错没错,这小子还是能讲道理的”。
但那么多人之中要说谁有那么点儿了解赵期,那应该是苏佑玥,她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嗯,也没什么想法,就是冷笑了一下。
果不其然,那边赵期话锋一转,就出了个“但是”。
“但是,名正言顺之外也不外乎天理人情,须知,星儿先是我成国的公主,之后才是你们夏国的皇后。我们夏国最看重的就是个情字,况且若论亲疏,本王这个亲叔父可比木尔塔大人你这个夫舅要亲近多了。
大人,你说是不是?”说完,赵期又露出了那招牌式的笑容。
木尔塔原本舒展着的眉头蹙了起来,一双原本就吊着眼皮满是皱纹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只听他冷哼了一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醇王爷,这句话可是从你们成国传过来的。”
所谓覆水难收,不外如是。
赵期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尔后才淡淡地道:“大人这句话就理解错了,此话原本是感叹亲人分离的句子,怎么到贵国就变成了如此不近人情的意思了?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女儿远嫁,今生难得再见,此言分明是不舍之言,万不是大人理解的那个意思。你瞧,如今本王这侄女可不是远嫁么,幸得本王还在这里,自然得护她周全,所以,星儿随本王去耶格城才是最好的。”
木尔塔没有说话,多恩在旁着急,这死老头子平时不是道理一套一套的,怎么到这时候就不行了?不行,他得想个法子,耶格城那么远
诶?远?多恩眼前一亮,然后立马扯直了嗓门吼道:“不行!太远了,我们照顾不到!”
159、选择()
听多恩此言,赵期脸上的温和笑容连弧度都没变,只是拱了拱手,道:“多恩将军这话就说错了,左右不过一刻钟的路程,谈何远?再说,不论是耶格城还是日冕城,都是贵国领土,将军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一连两句问句,堵得多恩脸瞬间就红了。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当然不放心!可是能说出来吗?说出来不就变成了他无能,明明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还怕人家的阴谋诡计,说出来不是笑掉人的大牙?
而已然占了上风的赵期又转脸慈爱地看了一眼还有点状况外的赵纯星,淡淡地道:“况且星儿如今正有身孕,在日冕城中动静那么大少不得要受些惊吓,随我去耶格城也好静静修养。木尔塔大人,多恩将军,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来,连木尔塔也绷不住那面无表情的老脸了,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到别人地头上抢别人家皇后还理直气壮地说是为了皇后的身子着想,这叫特么的什么事儿!
木尔塔沉着脸,总算开了口,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耐烦:“不必多言,反正皇后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带走的,如果醇王坚持,我夏国也不怕撕破脸。”
木尔塔的话放出来,身后一干兵丁的气势立刻变了,面对突然而来的磅礴压力,苏佑玥只觉得后颈骤然一凉,然后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竖立了起来,头皮更是阵阵发麻,毕竟是老对手相遇,这种感觉竟然让她有种久违的熟悉。
她下意识地看了赵期一眼,然后原本要伸去摸刀的手动了动,又恢复了原状。
赵期始终在笑,就算木尔塔突然翻脸,也没动摇这笑容一丝一毫,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而自己这方人单力薄的样子,只见他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本王原本以为木尔塔大人是聪明人,却没想到也不过是个短见之人。无妨,公主就在此处,本王也不过是一个人,只是大人你可得好好想一想,真撕破了脸,对你夏国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说着,竟是真的挪了一步,将一脸莫名的赵纯星暴露在了众人视线之下。
木尔塔本来就沉着的脸看起来更阴沉了,一双眼睛再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难名的光芒。
他知道,真的撕破脸会是什么后果,原本要交好的成国瞬间就站到了对立面上没错,他是吓唬赵期的,可是赵期这么干脆地就接招了,他反而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赵纯星带着些惊怯的目光在木尔塔和赵期之间来回打转,赵期看着她的目光温柔而慈爱,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心和爱护,她眼光微闪,最终还是错开了目光看向木尔塔的方向。
木尔塔的目光始终在赵期那里,而木尔塔身边的中年文士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悄悄地给她递了个眼神,她顺着望过去,看见了隐在那对对士兵中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看起来有些眼熟,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所幸赵纯星的记性不错,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想起来了。
红烛,暖阁,那张脸伴着寒风出现,手上拿着一个不及拳头大的小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颗如今已经干萎掉的眼珠子。
如果说,赵纯星原本还有些迟疑的话,现在就是念头坚定不可动摇了。
当她错手杀了于连旭的时候,下意识地向赵期求救,因为在她的心底,赵期是家人,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是最难以磨灭的,她相信赵期定然会救她脱困,而他果然来了,只是现在,时间有些不对了。
经历过最初的慌张无措后,事件并没有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于连旭死了,是刺客乱党所为,和她这个皇后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她怀着夏国唯一的王储,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是这个国家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这时候的她还会需要赵期的维护吗?
不不不,她才不需要,就如同他们不需要她,把她远嫁到夏国来面对这一群野蛮人一样。
苏佑玥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看着她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化,差一点就要嗤笑出声了,哦,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人呐,人呐。
赵纯星眨了几下眼睛,眨掉了眼中的忿恨,一转眼又变成了柔弱小女孩的模样,场中安静,如此甚好,省得她花费大力气了。
于是,细弱的声音响起,在这人人紧张的气氛中,很是突兀:“那、那个皇叔还请皇叔和大人不要为了本宫起争执。”
赵期看着她,木尔塔看了过来,多恩看了过来,几乎同时,场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上面转移到了赵纯星身上。
赵纯星咬着嘴唇,表情是强自镇定的不安和慌张,在这样的时候,也没忘了礼数,对着赵期和木尔塔盈盈行了一礼,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本宫来夏国为的是两国交好,不是为了让两国起争执。”
“皇叔,星儿知道您疼星儿,只是出嫁从夫,星儿既然已经嫁予夏国皇上,自然算不得是成国人了,皇叔的好意,星儿心领了。”
赵期闻言,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起来,好半晌才皱着眉头问道:“你已经决定了?”
“是。”赵纯星的犹豫只是一瞬间,或者可能连这一丝犹豫都是装的,而那边仍骑在马上的木尔塔翻身下马,脸上的表情虽仍然郑重,但已经可以感受到一丝喜色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赵纯星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略带些激动地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抬举,老臣自当护娘娘周全!”
赵期冷眼看着,嘴唇开阖吐出了一个“走”字,苏佑玥忙就提步跟了上去,原本围着的士兵自动让开了道。
两人没走出多远,就又听到了多恩的大嗓门,剩下的,让他们去争吧。
160、来人()
回去的路程因为无需纵马疾驰,显得有些长了。
雪未化,寒风依旧凛冽,苏佑玥此时才感觉到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汗湿了衣衫。也是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刚才是一场宫变。
目光复杂地看向赵期,苏佑玥有些搞不懂这个人,他导演了一切,却最后把战果轻易让给了别人,要知道刚才她可是已经做好了杀出重围的准备了,可到最后居然屁事没有,也是没想到。
赵期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让苏佑玥一愣,这一脸失落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是很失败,马不停蹄地来了,她却不跟我走。”赵期又回过头去,很做作地叹了口气,苏佑玥额头上冒出了黑线,拜托,装也装得像一点好不好。
没有安慰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赵期一转眼又露出了平常的笑容,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本王的计谋不错吧。”
苏佑玥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怎么计划的吗?”苏佑玥那冷淡的态度让赵期很受打击,驱马靠了过去,一脸快来问问我的表情,眼神亮晶晶的。
“”苏佑玥有些无语,“一点也不。”
赵期满满的倾诉欲被苏佑玥的这四个字堵在了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瞪着眼睛看着她,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为什么不?”
“因为和我无关。”说完,苏佑玥对着赵期微微一笑,然后直接给了身下坐骑一鞭子,马儿一声嘶鸣,像离弦的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但吓了赵期一跳,连他的马也受了些惊吓,赵期勒紧缰绳控制住了马,才看着苏佑玥的背影发起了呆,最后苦笑一声:“无关啊。”
怎么会无关。
接下来的事情就毫无悬念了,折腾了整晚,日冕城中传出了皇帝被刺身亡的消息,还在皇后肚子里不过一个月的皇子成了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不管是日冕城还是耶格城都是满城缟素,这是国丧。
赵期这一院子的人多多少少都感受到了外面微妙的气氛,很多时候交流都依靠眼神而不是言语了,当然,有些事总有个例外。
“跑什么跑?洗个澡怎么了?你看你身上多脏!”院子里,苏佑玥以饿虎扑食的姿势扑到了因为羽毛还没长出来而只能用两条小细腿到处蹦跶的雪鸮,雪鸮兀自挣扎着,一边用水汪汪地大眼睛去看尘砚,看得尘砚心都要化了。
“小师叔”尘砚忍不住想和苏佑玥说它不想洗澡就不要勉强它了,刚叫了一声小师叔就被苏佑玥的一眼给瞪了回去,只得转身作无语望天状。
“呜——呼呜——呼——”雪鸮仍然不放弃,想用着泣血的声音唤回自己的主人,奈何尘砚根本没有心力反抗大魔王,干脆硬起心肠走出了小院儿。
失去了唯一求生机会的雪鸮歪着头放弃了挣扎,算了算了,人类不是都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吗。
这个念头才刚起,雪鸮就被水淹没了。
一手把雪鸮按进水里,一手拿着肥皂,哦,在这里管肥皂叫腻子,苏佑玥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给雪鸮搓泡泡。
看赵期的样子似乎是会在这里再逗留一段时间,只是到底是多久他一点意思都没透。
昨天,从成国来的圣旨上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没听,因为和圣旨一起来的还有袁锦程的家书。信上写着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也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而更早之前,李付知的信也跟着赵期的迷信一起来了。
信上的内容,可不是一切都好。
想到戴珠儿,苏佑玥手上的力道不免重了些,让原本还有些享受的雪鸮尖叫了一声,她便把雪鸮在水里涮了两下洗掉泡沫,随便找了根绳子拴住了雪鸮的脚,让它在太阳底下晒着。
浑身湿漉漉的雪鸮被北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卧槽!居然都不给擦干!鸟也是会感冒的好嘛!!!
收拾完雪鸮的苏佑玥就着院子里的台阶就做了下来,单手支着下巴看天,不免又想起来不知身在何方的梁暮歌和贝利尔,对了,还有一个何凭君。
何凭君啊何凭君,你得给我挣点气啊,我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可都考你你了。
贝利尔走了也有一个月了,不知道他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出夏国国境了吗?找到想找的人了吗?或者去和七杀、破军相会了?七杀和破军看到他的样子会不会恨不得跑过来生吃了她?
长长地吐了口气,苏佑玥的念头转到了梁暮歌身上。
他还在生她的气吗?老死不相往来哦,这辈子还有好长时间呐,真的不会再见了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苏佑玥难得地伤风悲秋一回,才刚进入境界就被打断了,一个人咋咋呼呼地从前院闯了进来:“苏佑玥,苏佑玥!你给小爷我滚出来!小爷我大驾光临你居然躲着不来迎接!”
苏佑玥一怔,扭头看过去,差点被来人那一身金光闪闪的衣服给闪瞎了眼,忍不住喊了声:“卧槽!”
“哈哈哈哈哈!果然中招了,不枉费小爷花重金打造这一身行头。”张狂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苏佑玥揉了揉眼睛,这特么谁呀?一口一个小爷的,声音那么难听还笑成这个样子。
等看清来人的面容,苏佑玥张着嘴像囫囵吞了个鸡蛋一样:“你你你你你你冷韵!”
阳光下,金光四射的冷韵双手叉腰笑得正得意,紧接着就被苏佑玥的一句话给堵得卡在了喉咙里:“本来一把正太嗓也是挺萌的,现在居然变成了破铜罗般的鸭子叫,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161、烦恼()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