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戴珠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把菊惜叫了进来:“这段时间都是谁在照顾苏公子?”她本想连名带姓地叫她,不过顿了一下还是改了口。
菊惜古怪地看了戴珠儿一眼,这个戴姑娘好生奇怪,明明是公子的未婚妻,但在公子受伤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却对公子不闻不问,现在公子醒了才来问是谁照顾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不过她作为一个丫环也不可能因此就不回答,便道:“回姑娘的话,是北云在照顾着。”
戴珠儿一愣:“北云?那个小厮?”
“是的。”北云在这宅子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一来性子温和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二来大家都很同情他的遭遇,都是苦命人,谁也不会故意去揭他的疮疤拿这种事出来说嘴,所以戴珠儿到现在也不知道北云是个什么情况。
“我知道了。”戴珠儿在心底冷笑,看来这个梁暮歌对苏佑玥并不是有爱慕之情,不然怎么会派个小厮去照顾她,身子都被人看去了,看她还拿什么来和她争,这么想着,戴珠儿原本阴晴不定的心情就好了起来,想了想,又道:“既然公子已经醒了,咱们就去看看吧。”
菊惜应是,跟着戴珠儿往苏佑玥的房间里走去。
院子合共也就那么大,没两步就到了,戴珠儿踏进去的时候梁暮歌正坐在床边上一口一口地给苏佑玥喂粥,袁锦程在边上凑趣,正细细说着苏佑玥昏迷的这段时间岩阳城里发生的事。
由于事发之后赵弘态度强硬,夏国使团这些日子过得极不顺心,原本一直将这些人奉若贵宾的光禄寺的态度也冷了下来,不再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有时他们加些菜还要自己掏银子出来贴补,也不知光禄寺卿李稳是得了赵弘的暗示还是被自家儿子施加了压力。
而这些都还算是轻的,据说现在但凡是使团的人上街轻则被讽刺几句,重则还有可能被扔臭鸡蛋什么的,岩阳城的商户竟然都在门口竖起了“夏国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字样,着实让苏佑玥觉得好笑,但是转眼也就明白了,这肯定是冷韵的主意。
“哈哈哈,老大,我跟你说,这些都不算什么,这几天有好些使团里的人在外面的时候被打了闷棍,据说是路过什么暗巷的时候被人用麻袋套了头就是一顿狠揍,就连那个雷多利都中了招,李大哥说接连几天那家伙都顶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脸上朝,他求皇上彻查此事,你知道皇上是怎么说的么?”袁锦程模仿者李付知告诉他的样子学给苏佑玥看,“雷多利将军,你既没看见动手的人朕也无从下手,不如你再去那暗巷走一次,说不准能把那些人引出来,朕也好动手抓人。”
苏佑玥闻言却皱了皱眉,大概猜到这拨人应该是月华帮的,不过更奇怪的是赵弘的态度,此时吃了些粥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便问梁暮歌:“出事之后皇上是怎么说的?”
梁暮歌用帕子替她擦了嘴角才淡淡地道:“一命赔一命,多恩或者巴尔格。”
苏佑玥的眉毛皱得更紧了,还来不及说什么,却听门口处传来戴珠儿的声音:“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此言一出,袁锦程就恼了,却想起半个多月前被苏佑玥罚写的事情没有发作,菊惜一愣,看着戴珠儿的眼神更加古怪了,而梁暮歌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喂苏佑玥吃粥,苏佑玥见他这般模样也没说什么。
戴珠儿见没人理会自己心中不忿,想了想,却笑了:“你这次能醒过来可是多亏了北云,他可是大功臣呢,不分昼夜地在你跟前照顾着,听说连呵呵,替你净身的也是他呢。”
苏佑玥听着,眼神越来越冷,气势本来这件事没什么,北云的情况她知道,而且梁暮歌做这种安排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了,再者从她来的那个世界男性妇科大夫多得是,没什么可在意的,可这话从戴珠儿嘴巴里说出来却不能不说明问题了,她是知道自己的性别的,此番讲出来绝对是其心可诛,怎么能让苏佑玥不生气。
梁暮歌见苏佑玥蓦然冷下来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定,她会不会怪自己?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苏佑玥抢了先:“我买下他本就是为了让他照顾我,他做到了自己的本分自然是有功的,好过某些忘恩负义的,花用着别人的却还跑去给人家添堵,珠儿,你说是不是?”
“你!”戴珠儿眼神一利,这话说的不就是自己么?
“珠儿是想问我身体如何了么?还行吧,阿暮说过些日子就能下床了,以后这些日子你可得学着照顾我了,不然以后成亲了岂不是手忙脚乱的惹人笑话?”苏佑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想在她面前蹦跶,还嫩了些。
戴珠儿咬着一口银牙看着她,然而心念一转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娇羞起来:“还没成亲呢,胡说什么。”
“是啊,还没成亲呢。”苏佑玥咽下一口粥,慢条斯理地道:“成亲之后尚且都能休妻,更何况是没成亲呢,倒是我孟浪了。”
081、处置北云()
菊惜在旁听得差点笑出来,从无字园出来的丫环大多都是明白人,也被教导了大宅门里头的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能领悟多少就看个人悟性了,此刻听苏佑玥这番话哪里还不明白自家公子根本不稀罕眼前这个戴姑娘的道理,明着说自己孟浪了,实际上却是警告戴珠儿娶亲之后尚且能休妻更何况两人还没有成亲?
戴珠儿能将当年的苏佑玥骗得团团转,心智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苏佑玥一说她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此刻虽然心中愤恨面上却也只是嘴角有些抽搐,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梁暮歌听见脚步声远去,心底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当初他去找戴珠儿时她对自己说的话告诉苏佑玥,想了想还是按下了这个念头,反对袁锦程说:“阿程,麻烦你去客栈把我爹请来,我想着还是让他看看比较稳妥些。”
袁锦程还是有点眼色的,知道梁暮歌这是有话和苏佑玥说,说起来他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他和苏佑玥认识比梁暮歌还早些,论起来应该是他们比较亲密,可是现在看起来她和梁暮歌之间明显有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秘密,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太舒服,不过想着自己这个人就是比较迟钝,要是真的什么事情都让自己知道了说不定就给搞砸了,心里也就好受了些,跟苏佑玥说了一声就走了。
待到袁锦程离开,梁暮歌又把北云叫了进来,北云也是挺机灵的,进来就跪在了床边,什么也没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意义。
“此事是我自作主张了,可是我虽然是大夫毕竟是男的,总不好一直这么照顾你,时间短无所谓,若是长了对你的名声有妨碍。”梁暮歌一边说一边看着苏佑玥的脸色,“宅子里这些丫环我总觉得不放心,我看你之前似乎就很看重北云所以就他也是不错的,知道之后要咬掉舌头让自己变哑巴,你看这事儿”
苏佑玥自始至终都表情淡淡,听到北云要咬掉舌头的时候目光却闪了一下,好半晌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北云道:“这件事牵连有多大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留这么个死穴在身边,你收拾一下,我让人把你送走,当然,我会给你足够的银子的。”
北云立刻白了脸,伏在了地上:“公子,小的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小的对公子绝对是真心的!求公子把小的留下来吧!”送出去,谁知道会送到什么地方,又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他不敢赌。
梁暮歌有些意外,不明白为什么苏佑玥会说出这番话,正想替北云求情,却听苏佑玥说:“北云,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也实在是太聪明了,如果你当时没要咬舌我恐怕还敢留下你,可是现在我不敢留你,若是有人要利用你来对付我,我没信心可以防得住。”
对于北云,苏佑玥是同情多过于信任,之前的确是对他重用,但也只是不想北云因为自己是个阉人而造成心理阴影而已,北云要是在宫里也就算了,毕竟到处都是太监,在大环境下也不会有太大感触,可他偏偏没能进宫而是留在了宫外,宫外对阉人是个什么态度自不必说,苏佑玥是怕北云长此以往会变得心理扭曲。
而且北云现在毕竟还年轻,还是个心思活络的,稍加调教的话是可堪大用的,可这种大用是建立在他没捏着自己的把柄的情况下,如今他知道了,等于捏住了自己的命门,如果不是绝对信任的人她又怎么敢留在身边?话说回来,如果她觉得北云是能够绝对信任的人,也不会瞒他就是了。
“公子,小的不会说话,但自从爹娘死后公子是唯一对小的好的人,小的虽然没念过书但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小的知道公子是怎么想的,公子定是以为小的在梁公子面前咬舌是以退为进,毕竟知道了那样的秘密如果小的不这么做梁公子肯定也是要灭口的,小的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小的不敢否认。
公子如今不杀小的还能给小的一条活路小的理应感恩戴德,可是公子,小的不认为这是恩典,能留在公子身边报恩才是小的心愿,求公子成全!”北云也的确是个心思活络的,一番话听起来有些巧言善辩的感觉,但语气却很诚恳,听得苏佑玥也是心中微动,她本来就不是硬心肠的人,否则也不会留北云一条生路了。
梁暮歌看着苏佑玥犹豫不定的表情,好几次想开口却都忍了下来,这件事必须苏佑玥自己做决定,这样无论以后有什么后果她才不会觉得不甘和后悔,而且,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锻炼一种考验,她毕竟要在这官场中继续挣扎下去。
苏佑玥也没有去看梁暮歌,她不是小孩子了,想了想,道:“要留下来也可以,只是你的卖身契就不会还给你了,而且,直到我离开岩阳城你都不能出现在我的身边,也就是说,我还是会把你送走,但等我把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回去找你。”
北云很是诧异,这说来说去还是要送走他啊,有什么差别吗?
“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也就应该想到我不会在岩阳城里久留,短则一年长则两年,我必须在身子长开之前离开这里,把你送走,是给我自己备一条后路,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去经营,至于经营成什么样子就看你自己的了,这段时间我不会和你联系,你什么都要靠自己,如果你只能给我置办一间茅草屋,那我今后便也只能住在那茅草屋里。”苏佑玥看着他问道,“你觉得你能做得好这件事吗?”
其实这样还不如刚才那样,至少前一种北云拿了银子离开了就直接自由了,现在这样却等于还是替苏佑玥办事,是个人都知道是不划算的,北云哪怕稍微为自己想一点都会选择第一种的。
082、来者不善()
梁暮歌对于苏佑玥这番话觉得有些不解,如果说她是相信了北云那这和前种方法几乎一般无二的安排是干什么?若是她不信北云,又何必让他照顾自己的后路?而且还这么为难人。
北云想了想,问的却是另一件事:“那等公子需要小的的时候小的该如何联系公子?”
“声名鹊起的时候还怕别人找不到么?”苏佑玥只是笑了笑。
北云没有答话,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梁暮歌不断地猜测着苏佑玥的用意,苏佑玥则半闭起眼睛假寐起来,说了那么多话,她真有些累了。
跪在地上的北云面色变换不定,心中也是思绪万千,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做了决定,开口道:“求公子赐名!”
他决定继续替苏佑玥办事,所以原本的名字就不能用了,苏佑玥闻言睁开了眼睛:“你原本叫什么?”
“何小狗。”北云有些难为情地说起自己原本的名字,父母几代都是种地的,姓是祖上传下来的,名字却没那么讲究了,村子里叫大牛小熊的多的是,叫小狗的也有不少,只是这些名字和苏佑玥给他的名字比起来就差太多了。
“呃,那你以后就该回自己的姓,名字就叫凭君吧,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我最喜欢的诗句。”当初不明白自己自己为什么喜欢,但是现在明白了,大约她骨子里也是个会踩着那千万枯骨前进的人吧。
这段昏迷的时间她想了很多,在那个能困住魂魄的幽暗空间里,这里不是讲人权**制的现代社会,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她如果不顺应这个的规则就算再怎么退让也没有用,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她退得越多,别人逼得越紧,这就是规则,这就是现状,不争,就死。
她知道北云是什么样的人,和这个皇权世界里的大部分人一样骨子里刻着一种奴性,让他为自己努力他会觉得惶恐,而让他为了自己的主人努力却是一种光荣,他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他的野心不是成就自己而是成就主人,苏佑玥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会这么安排。
“我知道你担心我不去找你,其实我也担心你会不会卷了银子就跑或者把我出卖给别人,我知道我不会失言你也知道你不会失信,但毕竟我们都不是彼此。这一次就当我们是打了一个赌可好?我们都不能让彼此赌输了。”苏佑玥有些吃力地看向北云,嘴角微弯,目光沉静,看得北云一颗乱糟糟的心像被人拿着梳子给理顺了一般,他看着苏佑玥,郑重地拜下去:“北何凭君定不让公子失望。”
躺在床上的苏佑玥只来得露出一个微笑便沉沉睡了过去,她实在是疲倦极了。
梁暮歌把手里的粥碗递给了何凭君,一手扶着她的后颈一手取走她靠着的大迎枕,让她躺下,又替她掖好了被角才同何凭君一起出去了。
苏佑玥醒过来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赵弘的耳中,乍听到此消息的赵弘挑了挑眉毛,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跪在地上的太监:“消息确实?”
“回皇上的话,千真万确。”太监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以他对赵弘的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此刻他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只好暗自祈祷希望皇上等他走了之后再发火。
赵弘的心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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