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宫情史》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上京宫情史- 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刚刚自然不觉得,这会儿似乎微微作痛起来,但男人此刻都要逞强,笑道:“不疼。”

    完颜绰把脑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见他累得迷糊要睡,便说:“陛下,男人最怕有心无力,可也有些时候,不早不晚,最适合发力。刚刚陛下神勇,我便领教了。”

    说得那般暧昧,萧邑澄慵慵笑着,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啄了啄脸颊道:“小妖精,晚上再让你领教领教如何?”

    完颜绰却醉翁之意不在酒,笑道:“我领不领教不要紧,倒是这机会转瞬即逝,陛下若不及时发力,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刚刚还想睡觉的萧邑澄突然没有了睡意,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完颜绰。完颜绰知道他自己已经悟了,翻过身道:“紫宸殿那里,还有第二次不省人事的机会么?”

    萧邑澄看她松着的衣领,露出肩背上纹着的一枝花叶,绿玉似的叶子间,露出几朵带着露水的娇嫩花朵,粉紫色的花瓣裙摆一样散开,在她洁白的皮肤上绽放着。他不禁上前吻了吻那朵开在背上的花儿,然后说道:“机会是好,趁太后昏迷,除掉后患。不过……”他嚅嗫了半天:“海西王毕竟是我的亲弟弟,从小儿关系都不坏,他也肯听我的话……”

    “只怕太后的话,他更听。只怕叫他越过哥哥登上皇帝之位的话,他更听。”完颜绰依然背着,冷冷地说,“你又不是不读书的人,唐太宗,宋太宗,都是当弟弟的,也没有听说谁对哥哥手软。”

    完颜绰不再理睬身后的男人,自顾自睡了。萧邑澄眼皮子沉重,心里却有无数的想法纷至沓来,只能盯着那白皙后背上一朵朵娇艳盛开的花朵发呆,再也难以入眠了。

第13章 幻肢() 
太后完颜珮醒过来的时候,紫宸宫里灯火通明,但窗外一片黑沉沉的,大概已经很晚了。她喉咙间发出咳痰的声音,身子一动,觉得左手从指尖到掌心都是针刺刀割一样的疼痛,然而抬起手看一看,哪里有手指,哪里有手掌!只余下一截秃木头似的断腕。

    幻觉中,她的手还在,实际上,那一截子死血死肉已经用盒子装上送去了皇陵,随葬先帝萧延祀去了。

    她还在发怔,还在想着自己的手,一盏水贴心地送到唇边。完颜珮侧头一看,皇帝居然亲自来服侍,脸上还有泪痕在。

    太后就着茶盏喝了两口水,咽喉处浓稠粘腻的感觉减轻了。她清了两下喉咙,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部院各处都还好?”

    “都好。”萧邑澄恭恭敬敬地说,“阿娘昏迷,抚恤的钱粮没敢尽数拿出来,这次勇猛的将官要进爵,退逃的要责处,名单都开列了。北院夷离堇说,按太后定下来的规矩,须有皇帝大印和太后大印共同盖在奏折上才能算数。”他言语卑微,态度尊敬,心里气得切齿,可表面上一点都不敢显露出来。

    太后面露微笑,说:“这帮猴崽子做事也是呆板!”因心里熨帖,所以竟然觉得有些饿了,才张望了一下旁边,萧邑澄就说道:“阿娘,御医有煎好的汤药,说醒过来先服药。另外预备了阿娘喜欢的几道清淡粥菜,儿子叫他们送进来给阿娘选。”

    汤药装在银碗里,里头摆着两把银匙。萧邑澄端过药,自己先舀一勺尝了尝,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放下银匙,笑着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蜜饯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给阿娘压药味。”

    太后就着儿子的另一柄银匙喝了汤药,而后笑道:“傻孩子,药岂是可以乱吃的?”

    一派母慈子孝的融融睦睦。

    然而饭吃到一半,外头吵吵起来:“太后既然醒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看望?我和陛下还是亲兄弟呢!”

    完颜珮皱着眉,张了张外头道:“是阿清?”骂了一句“莽撞”,但又吩咐叫海西王萧邑清进来。

    海西王萧邑清进门时一脸横怒,仿佛普天下人欠了他账似的,尤其横了哥哥一眼,才气哼哼地给母亲问安。

    完颜珮责怪道:“越发不像话了啊!别说你哥哥是皇帝该当尊重,你就算只是来看我的,难道我竟是看你这张臭脸来的?你看你哥哥,多么孝顺!多么细心!”

    萧邑清冷笑着大声道:“阿娘自来偏袒哥哥,枉我在紫宸宫门口等了那么久,还是及不上哥哥吹一阵风!”他见完颜珮眉毛立了起来似乎要发火,这才放软了声气,“扑通”一下跪下来说:“阿娘,求你做主,哥哥是要逼死我才算完!”

    “怎么了?”

    萧邑澄睥睨着弟弟,冷笑道:“阿清,若说我不是这个皇帝,偏袒你一些也就罢了。偏生这个位置上,首要考虑的不应该是家人兄弟。你就说说看,你在上京的所作所为,遭到那么多弹劾,我若还硬着头皮包庇你,只怕酿得你越发无法无天,总要出大事!”他转向母亲,低头说道:“阿娘,实在是北院接到的弹劾折子太多,我不能不小加惩处。”

    萧邑清梗着脖子说:“多大的事儿!打猎踩坏了几处田地,我又不是不赔。再说,我朝开国,难道不是马上得来?非要学汉人耕种,种出些破元麦好喂马么?”他看见母亲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声音不由低了下去,渐渐变成了嘟嘟囔囔。

    二儿子粗莽,完颜珮不是不知道,但是她断手那天,他急吼吼的架势,还有腮上的几滴眼泪,掩不住的孝心,总归是让当母亲的心中舒坦的。完颜珮抬起光秃秃的断臂,慢悠悠道:“我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们兄弟再这样吵吵,岂不是存心让我不痛快?若是罚几贯钱、几匹绢,阿清你就忍了吧。若是罚其他的——”她的脑袋转向大儿子:“阿澄,这到底是你弟弟,又不是多大的罪过,何必呢?”

    萧邑澄看着母亲的目光就不自觉地害怕,不由躬了身子说:“那好吧。我叫北院把处分撤消了,叫阿清拿钱赔偿。”

    离开紫宸宫,皇帝的脸阴沉沉的,见谁都不说话,及至见了完颜绰,喝了她奉上来的茶,萧邑澄才说:“不该不听你的!一念仁慈,竟叫他踩在我头上了!”一拳头砸在案几上:“我简直想——”

    完颜绰冷笑一声,坐在萧邑澄身边:“太后醒了,这些话就别说了。其他不论,至少也让你看明白了,太后着意偏袒,总是有用意的,你若再对这位皇太弟露出不满,会怎么样你晓得。”她顿了顿,说:“唯今之计,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捧杀’强过‘打杀’。有一个人,你可以用一用。”

    “谁呢?”

    “王药。”

    说出这个名字,完颜绰自己心一跳,忙低头把玩着南边烧制的汝窑青瓷茶盏,等呼吸平静下来,才抬头说:“太后和海西王必然深恨王药,陛下用好他,能够不胜而胜。”

    萧邑澄有些犹豫:“王药……他把我的大军诓进山谷里,害我吃那样的苦头,我还没找他算账;如今一语又害得阿娘断腕,纵使我不想处置他,这么多人等着瞧着,他又岂能逃出生天?”

    完颜绰笑道:“谁要他逃出生天?只是陛下别自己脏了手就行了。”

    完颜绰沉吟片刻,她与王药那层关系,太后知道,萧邑澄却不知道,她要依附而上,势必把这层关系掩着,必要时,灭口也不是不可以。念及,完颜绰故意撇了嘴说:“反正总是我做恶人。海西王既然恼恨王药,就把王药送给他处置,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海西王是真的恼恨王药,还是做戏给大家伙儿看,我们也不得而知,用王药试探试探他。”

    萧邑澄蹙眉表示不解,好一会儿说:“试探?如果被阿清一刀子杀了,能试探出什么来?”

    完颜绰晶亮的眸子里含着一点笑意:“只要陛下能担待,我就能有法子。”余外再不肯说什么,而皇帝也只能宠溺地叹一口气。

    她轻而易举获得了皇帝的首肯,萧邑澄拉着她的手说:“阿雁,我自然是信你的。如今我的为难你也晓得。太后毕竟是我的母亲,阿清毕竟是我的弟弟,也只有交由你,我心里才不那么愧疚。”完颜绰离开宣德殿,走到往后宫去的那条甬道时,才忍不住把憋了许久的轻蔑从鼻孔里哼出来。

    前怕狼,后怕虎,又想要权力,又想保住面子,又要用人办事,又扭扭捏捏指望着人替他背锅。

    这样的君王,直是一个笑话!

    她捏紧的拳头里,指甲掐得掌心刺痛,过电似的一路传到胳膊,传到肩膀,让她的头脑格外明晰起来。

    甬道尽头,是一个岔口,一面通向太后所居的紫宸宫,一面通向嫔妃所居的后宫。完颜绰左右看看,阿菩低声问:“主子,去哪里?”

    完颜绰笑道:“都要去。既然东边紫宸宫为尊,自然先去要紧的地方。”

    太后的呻_吟声远远地从殿内传来,但当完颜绰到来的消息一通报进去,那痛楚声戛然而止。好一会儿,门帘子掀开,太后完颜珮最贴心的老宫女低头走了出来。完颜绰丝毫不敢拿大,低着头问:“阿嬷,太后的伤可好些了?”

    老宫女轻叹一口摇摇头,低声道:“御医说,总要疼几个月。下头又往热天过,还要当心伤口溃烂长疮。”她见完颜绰的手拢在袖子里,似乎掏了什么东西要送给自己,忙伸手把她胳膊一按,轻轻摇头,又说:“太后心情不好,说话行事都当注意。”

    完颜绰进门,浓郁的药气里夹杂着明显的血腥味。太后虽然躺着,姿态一点都不慵懒,淡淡笑着对侄女道:“你来啦。”

    完颜绰想着入宫以来的孤独,想着自己求而不得的种种,想着暌违已久的父母,还想着那个暧昧而不可追忆的夜晚,终于酿到鼻尖发红,眼眶酸热,她咬着嘴唇忍着,直到跪到太后榻前的脚踏上,才滴下泪来,颤着声音问:“姑母,还疼得厉害么?”

    太后一瞬间的动容,但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想着先帝在地下的孤独寂寞,我这点痛还算什么?”她意味深长的目光瞥过来,又道:“先帝驾崩,殉葬的大臣不少了,偏偏后宫一个也无,果然给王药那狗贼嘲讽了。”

    完颜绰微微抬眼,又垂下眼皮说:“太后都断了一手随葬先帝了,后宫还有谁敢说什么?该谁去陪先帝,太后吩咐就是。”

    太后点点头说:“极是。一般的规矩,为先帝生了子嗣的嫔妃,因着要抚养孩子,能免一死。而像你这样承过恩宠,却又孤身一人的……”

    她仔细观察着完颜绰的面庞,面前这素衣小美人儿脸色发白,颌角微微颤抖着,两只白皙修长的手互相交握着,挣得关节发青,然而从来语言伶俐的小丫头,竟然一句驳斥的话都不说,只是惨淡着这张漂亮的脸蛋,静静地等候自己的命运。

    太后完颜珮终于慢慢道:“而像你这样的老实孩子,一贯听话懂事,若是因为听话懂事就遭了厄运,我以后还指望着谁能听话懂事?”她目光远远地望着窗外:“你父亲那里,我会召见过来,殉葬先帝是喜事,需得抛别俗世之情。他三个嫡女,我给他保全两个,叫完颜家的女孩子位列尊位,才能为这个家族延续兴旺尊贵。”

    她眸子里有一瞬间的落寞,摇摇头轻声说:“我的心思,你们都不懂。”声音低微得直似自语。

第14章 烙印() 
完颜绰透过绡纱的隔屏望着王药的时候,心头微微绞了一下。她留着阿菩,把其他人都遣了出去,这才从隔屏后头清清嗓子说:“王郎中,你的小命,有点难保。”

    王药浑身被捆着,脚上的铁镣一动就当啷作响。他想笑一笑,但是脸上紫肿的肌肤扯得生疼,牙关胀得打不开,只能放弃笑意,瓮瓮地说:“多谢你的关心。王药受赏这个‘郎中’的称号,自己都觉得有愧。贱命断送掉后,还是清清白白被人叫做‘王药’这个名字,比什么‘王举人’、‘王别驾’、‘王郎中’啥的听着都要舒坦。”

    完颜绰低声道:“却疾,我呼你的字‘却疾’可好?”

    王药那张五颜六色的脸上,眼圈紫着,嘴唇肿着,倒是眉棱骨还灵活,先是一皱,再是一挑,最后峻厉如利剑一般的走势变柔和了,大约是凝聚着笑意在眉梢里:“太抬举了!将死之人,只有一事相求。”

    完颜绰不等他说出来,抢先道:“巧呢!我也有一事相求。”

    两人俱沉默了片刻,王药大度地说:“那你先说吧。”

    完颜绰捧起茶碗呷了一口茶,凤目微弯,凝望着王药的眼睛:“朝中人心浮动,同情你的有之,恨你入骨的也有之,只是于情于理,不处置你都说不过去。我知道却疾你不畏惧死亡,可是在我心里……”她睫毛一翣,阖了阖又抬起眼皮,颊上胭脂般染着粉色,妩媚得动人心魄,红唇翕动,大概王药很难拒绝她的恳求了:“却疾是英雄,也是……值得爱重的人。若是可以说动海西王,不仅保命不难,而且将来前途无可限量。”

    王药的心像沉在温软的浴水里,花香盈盈,滑润如酥,他努力提起心里的明智,挣脱这魂灵的温柔之乡:“王药已经苟且偷生了一回,再来一次,不仅无趣,而且,也只怕难以启齿——海西王恨不得吃我的肉,要在他那里保命,只怕我得下贱得够可以才行吧?”他眼珠子微微转动,似在认真打量完颜绰的上上下下,见她嘟起红唇有些落寞娇憨的样子,便又说道:“我的请求也很简单:王药是晋国人士,狐死首丘,遗骨——哪怕是灰烬——能归于南边,也就心满意足。”

    他打量着完颜绰,等她说个“不”字。

    完颜绰弯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妩媚的笑意也消失了,两个人目光交错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你若不自救,我一个先帝的遗妃,如何有本事救你?你想念家乡,那只能自己想法子回去。”

    王药看她演戏,最后笑笑道:“我明白了。那你想我怎么说动海西王呢?”

    完颜绰凑过去,在王药的耳边细语了一阵。王药手脚绑着,只觉得耳朵边湿湿热热的,又舒服,又不舒服,他张嘴也凑到完颜绰的耳边说话,轻轻两个字,扭着的脖子已经扯得脸生疼,但是听得出龇牙咧嘴里无赖般的笑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