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过后,完颜绛疏连续三天没有上朝了,今日亦然。
坐着马车出了宫,停在了李府门口。
李府,住着的是前丞相李澴,虽说被革职了,也没有让他告老还乡,姑且还是住在皇城之内,这事也有不少人不断猜测着,尤其是夜烬,而当初的她,没有一句回答。
进了府邸,周遭的杂乱让她异常反感,前来接待的不是李澴本人,而是他的管家。
“李大人呢?”完颜绛疏微微蹙起眉角。
管家有些哀婉地叹气,目光带着些怨恨,却不敢表露太多,只是礼貌地回答着:“皇上,请您不要降罪于大人,自大人被革了职之后,整日郁郁寡欢,借酒消愁”
“朕明白了。”完颜绛疏轻轻闭上眼,这么看来,还是因为她当初的任性
皓月走在前方,推开了里屋的门。
若说外头是杂乱,那屋内更是糜烂了,扑鼻的酒臭味,皓月立刻拿出手帕让她捂住鼻子。
完颜绛疏蹙紧眉头,看到了靠在柱子旁坐着的身影,本只白了几根的头发,一个月不见,竟又白了一半,他的身周是或倒或立的空酒壶,手上还拿着一个,气氛是死寂的,可他还在喝酒。
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又苍老了瘦削了好些的脸,有些惭愧,但面上只能装作不在意,没有再看他,负手而立,威严道:“李澴,得知朕来驾到,你不欢迎,该当何罪?”
李澴慢慢凝聚那涣散而呆滞的目光,抬头看向她,表情变得冷漠,放下酒杯,跪在她面前磕头:“老臣参见皇上。”
他的冷漠自然是有原因的,革了他的职之后,没有再给一官半职,没有让他告老还乡也就罢了,还留他在帝都内给人当作笑柄,简直就是侮辱!
沉默了一会儿,完颜绛疏假笑:“李澴,你现下这副模样,朕如何再重用你?”
李澴不解地抬起头,却也不敢抱太大期望,小心翼翼问道:“皇上什么意思?”
完颜绛疏勾起唇角,转过身来:“朕近期不过是在观察你,你这副样子是不是让朕太失望了些?”
李澴蹙眉:“皇上不要再戏弄老臣了,丞相之位已经另有人选,臣恳请皇上让臣告老还乡,这帝都,老臣在无牵挂。”
说罢,非常不礼貌地,起身走了。
这丞相是完颜昊选的,朝廷元老各个都想当敬重他,当初要立完颜绛疏为新皇,他是第一个反对的,就这小丫头片子,为了自己的男宠,把他给替了下去!这朝纲乱了,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哦?李大人这么着急走,那谁来当朕的丞相呢?”完颜绛疏悠悠地扬着声,并没有恼怒的意思。
李澴不解地转过身来:“皇上什么意思?丞相不是夜大人”
“你不知道么?朕三日前就处死了夜烬。”完颜绛疏微微眯起双眼,缓步走到他身旁,“朕不过是让那个棘手的前朝余孽放松警惕罢了,若不先给他点甜头,怎么能够下套?”
“前朝余孽?”李澴愣住。(。)
第167章 从未出现过他()
“前朝余孽?”李澴愣住。
“他是前朝的人,自然是要除了的。”完颜绛疏认真地看着他,“你是我完颜家的功臣,朕怎么会就此埋没你?朕一直都很重用你,留你在帝都,不过就是没有想要让你走的意思,但是”完颜绛疏微微叹气,慢慢走了出去,“你若执意要告老还乡,朕也别无他法,还是另寻高就吧”
见她快要离开,李澴立刻转过身叫住她:“皇上!”
完颜绛疏转身,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轻轻挑眉:“爱卿还有何事?”
“臣愿意继续做回丞相!”李澴立刻磕下头。
完颜绛疏满意地勾唇,可谁也没有看出,她的心是那么地疼,回归起点了,丞相一直都是李澴,从未变过
“皓月,你记好了,回去朕要拟旨,李澴大人赏金千万两,官复原职!”
“是。”
回程马车内,完颜绛疏忧心地揉着眉心,根本就没有得回忠臣的喜意。
皓月更是忧心,自处死夜烬后,她就没有吃好睡好过。
“皇上,你为什么要把夜大人逼到如此”
完颜绛疏眼神淡漠:“朕一开始就说过了,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卑微的面首,若是另怀心思,朕决计不允许。”
“皇上的心从来没有动摇过么?”皓月疑惑挑眉,更多的是不解。
“当然没有。”完颜绛疏闭上眼眸,“朕,从来就没有动过心。”
皓月浅浅一叹,她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意思呢
“你说这事做什么?以后,不许再提他。”
微微厉声命令道,从袖间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里面的血药丸,愣住,只剩一粒了怎么吃的那么快?
顿了一会儿,还是张口服了下去。
“皓月,你有没有夜烬给的药方?”
“唔”皓月面露难色道,“只有一张,很久之前的。”
“多久?”
“去年三月,皇上醉酒,夜大人留下了药方匆忙回去的时候。”
“现在在哪儿?”
“哦,还在点绛宫呢。”点绛宫是她从前的寝宫,虽说现在已经搬到了永和宫,那里也没有荒废掉,她的古筝,她的画作,还有院外那棵荆桃树。
想到这里,完颜绛疏浅浅一笑,今年的荆桃,也该开放了吧,好些日子没有回去看看了,有些感慨地一叹,轻轻挑眉:“那么久了,你怎么还留着?”
“咳咳”皓月小声一咳,轻轻道,“当是不是皇上说夜大人字好看,要留下来欣赏的么”
完颜绛疏哑言,有些尴尬,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你拿去照着再写一份,把他写的烧了。”
皓月有些无奈,亦有些感伤,对于夜烬,她也是心生爱慕的,只不过他是她主子的,她从不敢觊觎,她一直很羡慕完颜绛疏,可她实在不懂得珍惜
但事已至此,再多的感叹又有何用?
轻轻一叹,忽地挑眉:“皇上,那是一年前的药方,现下再用还有用么?”
完颜绛疏愣住,有些忧心地揉了揉眉心:“那你说怎么办?只有他能治朕的病”
“可如今皇上的病也好了九成了,不一定太医院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啊,要不要奴婢去太医院给您看看?”
完颜绛疏微微眯起双眼:“太医院许久没有入出色的御医了。”
“先前,就数夜大人和白大人出类拔萃了,现下皇上,要不要贴皇榜广招天下神医?”
“玉碎心极其难治,除了夜烬只有天下第一神医湘末才懂医治了,这是他告诉朕的可是朕刚刚处死湘末的爱徒,他怎么可能会出手”
“皇上不要太忧心了,这会加重病情的”皓月忧心地看着她。
“等会儿随朕回一趟点绛宫,明天朕亲自去太医院挑人。”
“是。”
天牢。
阴冷潮湿的处地,不见天日,具体被关进来多久,他也不是很清楚了,全身瘫痪,无药可医,他活在这地方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啪!”又是残酷的一鞭,白色的囚衣顿时晕开血迹,皮开肉绽,现下的他,被拷在木架子上,已经轻度昏迷,沁出的汗水凌乱了脸颊旁的青丝,全身都是血迹,衣衫破烂,体无完肤。
他夜烬英明一世,怎会轻易败在那个蠢丫头的手中,他若真这么死了不行,一定要想出解药稍稍让他动一下就好!
满脸胡渣的狱卒头子狠狠啐了一口口水,满脸嫌恶地看着他:“他奶奶的,还没死!哼,你夜烬不是很能耐么?老子辛辛苦苦当了六七年的差,也不见升几个官,你一进来就是一品官,谁都围着你!”
夜烬无力勾起唇角,不屑嗤嘲道:“那是你没本事。”
“闭嘴!”又是一鞭狠狠地抽了过去,夜烬仍然无感,虽说体力衰退,失血过多,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哼,下贱的男宠,不就是使点招,爬上那娘们儿的床么?”
夜烬依旧冷笑:“你有本事,也爬上去试试?”
“啪!”狱卒头子狠戾地瞪着他,似是抽累了,稍稍喘气休息了一下:“他奶奶的,抽不疼,没劲儿!”轻轻睨了一眼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现在就你这样,皇上还会要你么?”
夜烬有些疲累地闭着眼,唇角开合,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贱人,你说什么?”狱卒头子不耐地蹙眉。
不会是骂他的吧?想罢,立刻走近他。
淡淡的声音,带着些颤抖,究竟呢喃着什么,始终没有听清。
夜烬蓦地抬起眸子,紧紧锁着他的瞳孔,面无表情道,“给我找解药。”
狱卒头子愣住,瞳仁慢慢变大,慢慢开合着嘴:“是,大人,您需要什么药?”
身体好像不受操控一般,慢慢将耳朵凑在他嘴边,听着他的句句吩咐,最后,木木地点了点头:“好的,大人,属下这就去找。”
走出刑房,坐在椅子上谈笑的两个狱卒转头,感觉有些不对劲:“头儿,怎么了?”(。)
第168章 催眠()
走出刑房,坐在椅子上谈笑的两个狱卒转头,感觉有些不对劲:“头儿,怎么了?”
“乌舌兰、地炎胆、天刑草、业火红莲、紫兰叶草、洗骨、墨叶莲、蛇涎果、聚灵草、凝血草、生骨,去夜府找给我。”
狱卒有些诧异,难道是很珍贵的药材么?
“可是头儿,夜府被查封了啊”
“你们没有武功么?不会翻墙进去么!”狱卒头子蹙眉。
“是,小的晚上便去找。”
点绛宫。
毕竟是皇帝曾经的寝宫,还是有人专门打扫的,院子没有太大的变化,春风一吹,便是满地的荆桃,异常美丽。
完颜绛疏浅浅一笑,眸子有些怀恋的感伤。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室内的摆设还是和从前的一样没有变化,完颜绛疏走到陈列的古董架旁,抬手轻轻抚着一串粉玉珠子,记得从前,完颜锦玫常常来找她麻烦,她根本无力反抗,这串珠子险些被她抢了过去,再抬眼,看到了靠近内室的古筝,蓦地怔住,还记得从前,她很喜欢听他弹古筝入眠
轻轻挑开珠帘,走到内室,看着那张床,她躺了七八年,从未离开过的床
另一旁,皓月还在翻箱倒柜地忙着找药方。
完颜绛疏坐在床沿,开起了床边的窗户,脑海蓦地浮现一句话:“公主,恕臣冒昧,您的体魄寒气较重,实在不适宜吹风身子养好了,才有更多时间去看,不是么?”
完颜绛疏顿住,浅浅一笑,记得第一次和他相见的时候,他说她体寒,不能开窗,那时候哪里欣赏得了那么好看的荆桃呢
第一次见面,她就对他的印象那么深刻了么?
微微眯起双眼,本就牵强勾起的唇角,还是平了下去。
“公主,药方找到了。”皓月挑开珠帘,将那白纸黑字呈上。
完颜绛疏转过身,慢慢接了过来,这是他的字迹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
仔细地看了看,最后将目光锁在了“玉荆桃”上,沉沉呼吸一口气,闭上蒙着水雾的眼眸,轻轻道:“自己抄模一份,这张烧了,然后先拿去给太医院的人看看,能不能看这药方给朕配药,不能的话再说吧。”
“是。”皓月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忽地挑眉,转过头看着坐在榻沿上的她,“那皇上呢?不走么?”
完颜绛疏浅叹:“你遣散走所有下人,朕今天要独自留在点绛宫。”
皓月看着她有些感伤的眸子,轻轻点头:“好,皇上,最近降温,阴晴不定的,晚上注意保暖。”
“嗯。”
完颜绛疏转头,看着盛开绽放的荆桃,渐渐发呆,从前的她,因为终日不能下榻,最喜爱初春之时,看着窗外的荆桃,好似从未改变过什么一般,她还是那个一身病无人关心的大公主
一切的一切,改变于他,从去年关上这窗开始,她的目光不再被荆桃而吸引,慢慢地,转移到了帘外琴座上弹琴的他。
当时忘记问了,第一次见面,他弹的那曲子叫什么
回过头,看着帘外的琴座,起了身,走了过去,指尖轻轻抚上琴弦,忽地一颤,有些难受,轻轻坐下,双手抚琴,慢慢拨弦,凭着记忆,弹了起来。
想着初见他的模样,气宇不凡,儒雅谦谦,淡淡而笑。
“太太近了你离本宫太近了”
“臣一直都是这样教公主的。”
“哦“可、可能本宫没睡好”
“你!你昨天强。吻本宫?!”
“是公主强。吻臣在先,臣喂药在后。”
“呵”完颜绛疏苦笑出声,记得那次的前一天,她发了酒疯强。吻了他,因为这事他还生了闷气,回忆一幕幕地浮现,指尖下的曲调慢慢变得凄婉哀凉了起来。
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弹了,手生了不少,指尖有些疼,记得之前,她手也像现在这样疼了,他便温柔地给她抹药,如今如今她还是苦笑着,呆滞地看着前方,晶莹的泪水颗颗掉落在古筝上,“啪嗒啪嗒”
只要一想到,她那最美好的,关于存在他的回忆,都是假的不值得留恋的,她便总是抑制不住情绪,若是当初一直待在这点绛宫,从未离开,该有多好。
走到院子,看着那棵开得旺盛的荆桃树,慢慢走近,坐在树根旁,靠着树干,抬头,微微一叹,她几年前的初春,从床边看着这荆桃树的时候,总是幻想可以像现在这样,坐在树下看着漫飞舞,如今坐在这儿了,她的心却空空的
轻轻靠着树干,闭上眼眸,任由一颗泪水滑落,轻轻抿了抿唇角,睡了过去。
深夜,天牢。
牢房内,夜烬轻轻靠坐在墙角,身上多处伤口已经被包扎,也换上了新衣,倒不是囚衣,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色衣袍,能有这待遇,自然也是他蛊惑狱卒头子的,至于这蛊惑人心的招数,还是归功于他曾吃过多种奇药,以及他深厚的内力,近距离之下可以令对方催眠,想到狱卒头子那变得殷勤的模样,夜烬自嘲般冷笑一声,若是知道完颜绛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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