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最近对弘昐好像很疼爱的样子。”昭嫆眯着眼睛道。
淑妃想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是呢,德妃不喜欢四福晋这个儿媳妇,对弘晖也是淡淡的。反倒对藻荇生的孩子,好像蛮喜欢的。”
昭嫆蹙眉:“弘昐到底是庶出,无论如何,都不该喜欢他越过嫡出的弘晖!”否则,只会叫四福晋心里更加不痛快,四福晋不敢对德妃说什么,心底只会愈发厌恶弘昐和李氏!
四福晋动了恶念,焉知没有德妃的一分功劳在里头!
淑妃摇了摇头:“德妃年纪愈大,便愈发偏心了!偏爱幼子也就罢了,她这般上下其手,莫不是嫌弃四贝勒后院太安宁了?!还有六福晋,只因那乌雅格格进门多年都没有生养,德妃便斥责六福晋不贤惠!幸好六贝勒和六福晋恩爱,否则单凭德妃如此扶妾压嫡,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是啊,表姐便时常叮咛李氏,不管多得宠,都不得对嫡福晋有半分逾越。可架不住德妃非要抬着李氏压四福晋!
这个德妃,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昭嫆一脸厌恶之色。
这时候,胡庆喜躬身进来,打千儿道:“娘娘,四贝勒求见。”
昭嫆一愣,自打分府之后,除非年节,四贝勒是不到她这儿来的。说到底这不是她亲生的儿子,该避讳才是。
只是四贝勒如今来请安,必定是因为弘昐的事儿。
唏嘘一叹,便道:“叫他进来吧。”
四贝勒一身贝勒吉服,肃然的脸上带着一抹难掩的愤恨之色,他见芳椒殿中淑妃亦在,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请安:“胤禛给皇贵母妃请安、给淑母妃请安!”
昭嫆忙抬手虚扶一把:“快起来吧。”
昭嫆打量着四贝勒的脸色,忙问:“弘昐可好些了?”
四贝勒眼中浮起一抹怒火,道:“弘昐年幼体弱,还需将养一段时日。”
是啊,小孩子体弱,一不小心便连小命都被算计没了。
淑妃唏嘘着叹了口气,“稚子何辜啊!”
四贝勒心中有些悲愤,少不得连连躬身一礼:“还未谢过淑母妃大恩!若非母妃派遣太医救治,只怕弘昐早就……”
一想到自己险些失去这个孩子,四贝勒心中就难以抑制地恼怒与悲凉。那孩子纵然不是你乌拉那拉氏亲生,却也每日唤你“嫡额娘”,你怎么忍心!!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分心啊!
昭嫆叹了口气:“四福晋当时不在圆明园,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她。”起码表面上如此,四贝勒可以责备四福晋没有尽职尽责,却不能说她是蓄意罔顾庶子生死。
四贝勒忍不住握紧了马蹄袖下的拳头:“弘昐是早饭后就腹痛不止的,当时福晋还在府上!李氏求了福晋去请大夫,福晋却说只不过肚子疼,不打紧,吃些丸药便没事了!”说着,四贝勒额头已然跳起了青筋,几欲崩出。
昭嫆只得道:“小孩子肚子疼,的确一般人不会认为那是绞肠痧。”
四贝勒忍不住怒道:“寻常人的确不知!可她乌拉那拉氏甚通医理,她怎么会猜不到那是绞肠痧?!”
昭嫆愕然,惊愕之后,是良久的沉默,四福晋通晓医术吗?若真如此,那的确是没跑了。
淑妃又是惊讶又是气愤,“她的心思未免也太……”淑妃生生把没说话的话给憋了回去,“李氏如今正怀着身孕,若是弘昐不幸夭折,只怕她悲痛之下,肚子里的孩子也……”
昭嫆心中暗想,的确是好生歹毒的心思,若此计真的成了,便是一举除掉李氏两个孩子!
昭嫆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道:“回头寻个医术上佳的大夫养在府上吧,这样万一有了急需的时候,也不至于……像这次这样了。”请宫里的太医,终究是费时费事,这次是及时,那下次呢,也能这般及时吗?
四贝勒听了这话,不由一凛,大哥三哥和八弟府上都有医正,可他只是个贝勒,还不够资格设医正职位,不过养个大夫的确能够未雨绸缪,四贝勒正色道:“儿臣回头便着手此事!”
第521章、李侧福晋()
淑妃神色格外复杂,“四贝勒,以后……你自己的孩子,得自己上心盯着才是。”
四贝勒面有苦色,“儿臣一直以为福晋是贤惠的,见李氏那般整日紧盯着孩子,还觉得她疑神疑鬼、防备心太重,原来……是儿臣疏于防备了。”
昭嫆沉沉叹了一声,“四福晋这回是犯了糊涂了,只是看在弘晖的份儿上,只要她能改过,她还是你的嫡福晋。”——要不然还能咋滴?皇家还未有过出妇呢!这些皇子阿哥,可以冷落嫡福晋,却不能休妻!再不好,也得将就着过。
四贝勒咬了咬牙:“她……她也是为人母亲的人了,怎么能那么狠心!”——明知弘昐患的是绞肠痧,还是蓄意耽搁他的病情!这是要置弘昐于死地啊!
昭嫆露出几分无奈之色:“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以后多上心便是了。”
四贝勒咬了咬牙,道:“儿臣……打算请封李氏为侧福晋!”
这是补偿吗?不,更是给李氏一重保障,侧福晋是要上宗室玉牒的,便不像侍妾那么好拿捏了。
昭嫆眉宇舒缓了几分,“她生了弘昐,照例的确可以请封。”母凭子贵,素来如此。
四贝勒脸上露出苦色的笑,“儿臣原本那样尊重福晋,即使李氏生了弘昐,也没想着立刻给她请封。没想到……”
昭嫆略一思忖,“我想,她想要的,应该不只是尊重而已。”身为女人,没有哪个不想得到丈夫宠爱的,可偏偏四贝勒深宠李氏,这几年更是几成专宠之势!凡是女人,哪儿有不妒忌的?
四贝勒顿时便明白了昭嫆的意思,他不禁愤怒了,拳头陡然攥了起来,攥得指节都咯咯作响了,“儿臣难道连宠爱谁的权利都没有吗?!”
是啊,这些个皇子阿哥,个顶个都是骄傲又任性的。他们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往往娶到嫡福晋并不合乎自己心意之人。娶妻自己说了不算,难道连宠爱哪个侍妾自己都说了不算吗?!
这一刻,昭嫆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多嫡福晋都不得宠了。
四贝勒请封李氏为侧福晋的奏折很快就到了康熙的御案上,对于这个汉军旗的李氏,她侧福晋之位,康熙有些犹豫。
昭嫆便从旁说了两句好话:“那个李氏,是我亲自挑了指给四贝勒的,如今已经生了一子一女,肚子里还怀着的第三胎。”
听了这话,康熙点了点头,“嫆儿眼光就是好,挑了个会生养的。”
“额……”她想表达的不是这个啊!
康熙便笑着道:“既然如此,一个侧福晋而已,就赏了她吧!”
好吧,反正事儿是成了,过程就不重要了。
李氏怀着身孕被册封为侧福晋,记入宗室玉牒。然而四福晋却病了,许久都不曾进行宫请安了。
想也知道,是被四贝勒给禁足了。
四贝勒固然不能休妻,可孩子险死,难道还不许他发泄一下吗?
怅然中,底下禀报说,伊尔根觉罗氏来请安了。
阿禌的贝勒府已经修建好了,只是康熙觉得这个儿子太毛躁,打算把分府的日子往后压一压。
好吧,康熙肯定知道阿禌跟九阿哥开铺子经商的事儿了,只是碍于背后大老板是昭嫆,他不好训斥什么,所以就变着法将阿禌拘在宫里,省得他分府出去之后,混个得跟九阿哥似的。
对此,昭嫆当然不反对,阿禌这小兔崽子的确需要磨一磨。
伊尔根觉罗氏今日有些激动的样子,她颤抖着将一方宣纸递了上来,“淑浅闭门苦思数日,狗尾续貂,将额娘的半阙一剪梅补上了,还请额娘校正。”
这么多天,这小丫头居然补全了一剪梅?
昭嫆忙拿过来瞧,不禁怔住了,她忍不住念了出来:
“仗剑身游历半甲。
南人北相,秋月春华。
飞鸿惊起云烟处,
冰轮初转,静夜梳纱。
天恩梦赐俏人家,
楚水之畔,伊人姽婳。
浮萍聚散终有日,
心若止水,爱似繁花。”
昭嫆眼中满是惊异之色,不愧是大清第一才女乌云珠的女儿啊!
“好啊!好一个‘飞鸿惊起云烟处’!好一个‘冰轮初转,静夜梳纱’!”昭嫆忍不住拊掌称叹。光凭这两句,就堪称才女!
伊尔根觉罗氏脸蛋微微泛红,“淑浅补的前半阕,着实不敢比肩额娘的后半阙词。”
昭嫆老脸尴尬,她那是抄的,伊尔根觉罗氏是切切实实自己写出来的!岂能相提并论?
“字写得也精进了不少!”一笔一划,精美娟秀,当真是叫人赏心悦目。
昭嫆放下一剪梅词,道:“只是本宫有些不解,你这般聪慧,怎的在棋艺上却……”伊尔根觉罗氏堪称书画双绝,琴艺之造诣似乎也很是不俗,偏偏是个不怎么会下棋的。
伊尔根觉罗氏垂首道:“对弈之道,无非就是讲对手逼入死境,而让自己存活。是以淑浅不喜对弈。”
原来如此,伊尔根觉罗氏的确是个没心机的,是因为她不喜欢跟人算计、跟人斗。
也幸而她嫁给的是阿禌,因此她也不需要与人算计争斗,终日与阿禩品诗论画、抚琴谈音,过得倒也恩爱惬意。
“对我,我新得几盒上好的紫玉光贡墨,胶质均匀细腻,正好与你两盒。”说着便叫白檀取了两盒崭新的贡墨出来,那墨上填蓝双鸳鸯,意头也是极好的。
伊尔根觉罗氏摘下护甲,白嫩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贡墨,她点头道:“的确是极好的墨,多谢额娘赏赐。”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那墨上鸳鸯,一时心中触动,之前选秀新抬进来两个侍妾,贝勒爷很少召她们侍奉……
“额娘……”伊尔根觉罗氏轻轻唤了一声,“爷一直很是冷落后院几个侍妾,额娘您……不生气吗?”那两个新来的,可都是额娘所赐之人。
昭嫆哑然笑了,“你们夫妻恩爱,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伊尔根觉罗氏脸蛋一红,羞得脑袋急忙垂了下去。
这伊尔根觉罗氏颇有才情,可才情一多,便不免多愁善感,昭嫆笑着道:“我又不是那种看不得旁人恩爱,我跟皇上终日不也是如你与阿禌一般吗?”
第522章、蓬莱夜宴、茨菇草()
夏日渐去,天意见凉,东湖上莲瓣萎落,湖面上洋洋洒洒一片,嫣红万点,真是可惜了。
“过些日子便是中秋了,是要回宫过,还是在园子里选个地方设家宴?”昭嫆笑问康熙。
清风迎面扑来,带着最后的一缕莲香,“还是在园子里过了中秋再回宫吧。”
“好啊。”自然还是园子里的风光更好。
康熙遥遥看着那湖心的小道:“湖心岛上才刚刚新建了殿宇,今年的中秋节就在湖心岛上办吧。”说着,康熙又道:“这东湖,名字不雅,朕得给它改个名才是。”
昭嫆眼珠子一转,骨碌道:“那就叫太液池吧!”
康熙一脸黑线,“无趣!”
无趣你妹,不就是照抄唐代大明宫的太液池吗?
康熙略一思忖,便道:“东湖之上,烟水袅袅,宛若仙境,便叫蓬莱湖吧!”
昭嫆嘴角抽搐:“你是要成仙吗?”
康熙黑了脸,“朕不过是求个好意头罢了!”
好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自此之后畅春园东湖便改叫蓬莱湖了,自然那湖心岛便叫做蓬莱岛,岛上新建的殿宇便叫蓬莱殿!
转眼便是八月十五,分府的皇子们都带着各自的嫡福晋、侧福晋进宫赴宴了,一艘艘兰舟香船栽着驶向湖心的蓬莱岛。
除了直亲王丧妻,只能带侧福晋进宫之外,其余阿哥都带了嫡福晋。没错,那么病了有些日子四福晋也终于“痊愈”了,可以进宫赴宴了。
是啊,中秋家宴这么要紧的日子,阿哥自然不能缺席了嫡福晋。
不过这一回四贝勒还带了她新封的侧福晋李氏一并进宫。李氏的肚子有大了些,人也面色红润了些,可见日子过得不错,相比之下,四福晋瘦削了不少,容颜黯淡,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她眼中的落寞与颓然。
何苦呢?
昭嫆暗自摇头,低头饮尽了一盅梨花白。
蓬莱殿殿高宇深,皇子阿哥们依照长幼尊卑列席,康熙这么多儿子,再加上各家的福晋,自是济济一堂,那叫一个热闹。
袅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如缕,身段玲珑舞姬在殿下曼舞盈盈,端的是养眼。怜香惜玉的诚郡王看得有滋有味,三福晋在旁气得咬牙切齿。这对怨侣啊……
白檀不动声色为昭嫆添满了一盅梨花白,这酒清香怡人,只不过昭嫆肚子有点不太舒服,也不晓得是不是刚才的那杯酒太凉了的缘故,胃里有些翻腾。
她揉了揉肚子,端起一盏那盏温热的燕窝吃了两口。
这蓬莱殿中充斥着美酒佳肴的气味,还充斥这各色香粉旖旎的味道,胶合在一起,闻着格外不舒服。
“怎么了?”康熙离得近,第一个察觉昭嫆的异样。
昭嫆低声道:“大约是刚才喝酒喝得有些急促,肠胃有些不舒服。”
康熙忙问道:“要不要传个太医?”
昭嫆连忙摆手:“不妨事的,我出去吹吹风就好了。”这殿中实在熏得人不舒服。
康熙正想说陪着昭嫆出去,但今日是家宴,他若出去了,实在不合适,便叮嘱道:“岛上湿气重,披上个斗篷吧。”
昭嫆点了点头,白檀便连忙从花秾手上拿过那银红云锦斗篷,披在昭嫆肩膀上。昭嫆起身一礼,这才悄然离席出去了。
中秋之夜的月色极好,极清润的风自湖面上袭来,吹动昭嫆旗髻上的衔东珠鸾凤金步摇婆娑叮咚。
吹着清新的凉风,昭嫆觉得舒坦了不少,宴上她不过才饮了两盅酒,难道竟有些醉了?怎么她的酒量不进反退了?
蓬莱殿西侧有十几株高大参天的百年梧桐老树,风吹梧叶萧萧。就在此处有一座精美的梧桐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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