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妈一撇嘴:“一个学生不知道学习。溜冰也就是玩玩,那玩意儿还能当饭吃哈。”
冬飞鸿态度特别温和:“您看过花滑比赛吗?”
冬妈:“电视上瞅过,小年轻牵在一起搂搂抱抱的,咯嘣,人给甩出去了,咣当,人就落地了。我就说这个老危险了,那么老尖的冰刀,照身上划一下还了得,这小犊子就不肯听。”
冬飞鸿循循善诱:“冬歌这回去比赛也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您要是不懂规则,裁判胡乱看,给吹岔了,咱们家冬歌不是吃亏了?”
冬妈思路一下跑偏了:“欺负外地人哈?”
冬飞鸿给加强了一下:“保不齐真的会呢。”
冬妈这鸡血一下就给打上了。
在她心目里,她生养的孩子,她当然能随便熊,要是出去被人欺负了,那她可不干。
她一把拿过冬飞鸿的手机,点开上头的视频:“他叔,给我讲讲。”
但关注归关注,冬妈根本没对冬歌在场上的胜负抱有期待。
在她心目里,冬歌就是个绕着冰场无所事事转来转去、心思根本不放在学习上的倒霉孩子,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蹦跶得起来。
结果,小组预赛时,瞧见从准备通道里滑出的冬歌,她马上急眼了:“怎么穿这么少哇。手套呢?围巾呢?这不给冻出关节炎来啊。”
冬歌刚一出场,就引起了观众的议论。
冬飞鸿右手边有人哟了一声:“挺好看的小男孩啊。”
他的女伴补充了一句:“跟个小童星似的。”
诚如他们的描述,因为整体瘦削,冬歌的长相早已脱离了“可爱”的范畴,很有几分古典美,他的气质极适合这身蓝白色调的考斯腾赛服,脖子上锁着淡金色的颈环,一头黑发被挽成公主头的样式。
但是那句“小童星”的赞美,却是给池小池的。
池小池最不怕的就是媒体和闪光灯,更别提这场预选赛只是网络直播而已。
他沿场边溜了一圈,做放松动作,虽然深呼吸了几下,但肢体动作显然仍是池小池的散漫节奏。
他抬头看向看台,但还没来得及定位到冬飞鸿的位置,就已被裁判要求在场中央就位。
少年滑至场中,作出天鹅引颈的起始动作。
他的第一首曲子,选择的是雅尼的夜莺。
现场的解说是由一名已退役的花滑运动员外加一名资历不算一流、但嘴皮子不错的解说员担任。
解说员说:“5号选手的状态不错啊。”
退役运动员点头:“他这份自信在同龄孩子里相当少见,很可贵。”
解说员说:“可不是,刚才有两个12、3岁的都麻爪了,连节奏都没抓对。”
乐声初响,少年向后滑动,头发被带冰的风吹起,随他一道飞旋。
摄像机的近景给到了冬歌脸上。
他嘴角没什么笑意,但却不显得凝重、凌厉或是紧张,似是有些惆怅心事,但这种淡漠感恰和他的表演气质全然相符。
起初,音乐舒缓,似夜莺啼鸣,他每一步冰刀落地的声音皆与节拍吻合,舞步流畅,衔接如流水行云,难度都不是很大,却样样做得干净又妥帖。
他目光中愁绪渐浓,抬手微微扶额,像是把自己向后推去。
那退役运动员马上认出了这个动作,语气中难掩讶异:“下腰鲍步?”
那确实是最标准的下腰鲍步,双臂舒展、向两侧打开的幅度都是最完美和恰到好处的,力与柔的结合堪称完美,仿佛仰天长歌的夜莺。
解说员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冬歌在鲍步后极流畅地衔接了一个跳跃动作。
即使是资历不深的解说员也能认出这个动作:“2a?”
“下腰鲍步接2a,完成度三级以上。”
退役运动员看向冬歌的眼神都变了。
完成度另说,但这个孩子对于花滑美感和艺术的理解,和之前表演的小选手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选手资料。
11岁的孩子,不是经验,那就是天才了。
场上的少年已经开始做燕式滑行。
懂得花滑门道的人,已经在为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将展现出的水平惊讶,而更加激动的是那些实际上看不很懂的人。
在这些门外汉看来,“美”、“动作复杂”、“转圈多”,就是技术牛逼的代名词,冬歌这场虽然没用什么高难度旋转动作,叫他们看得不够尽兴,然而前两者却做得很是到位。
在舞蹈最后,冬歌举起右手,向天空伸托而去。
随着悠扬的琴声落下,仿佛所有的月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完成所有动作,掌声轰然响起,池小池出了一口长气,才觉出了疲累来。
像是有一道冰从他的喉咙一直烧到肺里,让他觉不出到底是热还是冷。
他躬下身,谢幕,又沿场兜转一圈,以放松紧绷的肌肉。
061马上给他不断分泌乳酸的肌肉施以调控,从根本上杜绝肌肉酸痛的情况出现。
他说:“辛苦了。”
池小池抹了抹额上的汗,自顾自笑道:“我们干得不错,是不是?”
冬飞鸿想起身为冬歌鼓掌,没想到第一个跳起来的是冬妈,扯着嗓子兴奋不已:“儿子!儿子!”
她的呼喊声淹没在议论和喝彩声里,但池小池仍似是有所感,转头看向了看台。
那张好像对什么事都不满的脸,此时却充溢着真心的喜悦。
她冲冬歌挥舞着手臂,而冬歌愣愣站在原地,望着好像年轻了二十多岁,兴奋得像个少女的妈妈。
几秒后,他慢慢扯出一个笑脸,对她挥了挥手。
与此同时,061收到了一条叫他有些难以相信的信息。
下一秒,紧接而来的下一条消息更叫他惊讶:“小池”
池小池也看到了。
他眼前的数据面板亮了起来。
攻略对象娄思凡,好感值上涨8点,悔意值上涨8点。
061表示他第一次看到好感值与悔意值同步递增的奇景。
池小池的态度却很平静:“我以为他到决赛电视直播时才会看到我的比赛呢。”
061:“娄思凡他”
池小池滑入离场通道后,一把摘下发圈,捋去发上的冰渣:“首先,好感值不一定代表爱情;而悔意值也不一定代表他在反省自己的过错。”
061点头。
池小池说:“他之所以把贺长生当白月光,其中一条原因就是贺长生这种类型的人能对上他的胃口。”
061认同池小池的判断。
对娄思凡这种酷爱扮演救世主来展现他圣母情怀的人来说,这种饱受欺凌、有点酷又有点艺术气质的人正对他的口味,很容易能让他产生保护欲。
不管是李长生张长生冬长生,都是一样的。
061问:“那悔意值”
池小池一乐:“他之所以把贺长生当白月光,其中一条原因,是贺长生虽然天才,却不是滑单人滑的。”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小池隔空喜提成就值
假娄产生悔意值的心态,用一句话可以解释。
第52章 冰上的恋歌(九)()
远在千里之外;省队附近的米粉店里。
娄思凡搅弄着米粉;颇有些心不在焉。
他对面坐着贺长生;见他神色异常;也不掩饰,直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娄思凡说:“没事。”
贺长生低下头继续吃米线了:“哦。”
他一不问,娄思凡反倒凑近了他,唇角带笑道:“我说没事你就不问啊。”
贺长生一挑眉:“啊?”
娄思凡就是喜欢贺长生这点;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反应总有点慢半拍,对比一下,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这样欲拒还迎、一退一进之间;娄思凡就觉得和他的距离近了很多。
这甚至消弭了他心中的些许躁郁。
他说:“最近的少年花滑系列赛还蛮热闹的;教练在课上组织我们看直播。”
贺长生说:“我们也在看;发现了不少好苗子。”
娄思凡说:“你们看的都是双人滑组吧。你猜我在单人滑组里看见谁了?”
贺长生吸溜着热腾腾的米粉:“谁啊,你认识?”
娄思凡托腮看着他,似乎并不打算直接给他答案。
也就是说;这个人他们两个都认识?
很快;贺长生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站在厕所中央;满眼倔强冷淡的小孩儿:“是那个孩子?”
娄思凡笑着点点头。
那个叫冬歌的孩子实在太像他第一次看见贺长生时的模样。
彼时的贺长生口唇破裂;脸颊青紫,头发被薅掉了一大把,被一帮体校的小孩儿围着踢打,被他扶起来时,眼里却仍是黑亮倔强;不服输得很。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小冬歌和贺长生一样孤独。他记得自己曾看见小冬歌偷偷去喂一只小黄狗,还见过他一个人溜冰、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在父母吵架后跑到冰场休息椅上小声哭。
这种善良、敏感却又多刺的人,最能激起娄思凡满腔的保护欲。
最关键的是,那时候长生隐隐听到厕所内传来的殴打声,脸色那么难看,自己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贺长生问:“他表现得怎么样?”
娄思凡说:“教练说让我们学学他的衔接,还说他的衔接有些地方做得比我还好呢。”
娄思凡在言语间把冬歌捧得那么高,倒让贺长生有些怀疑了:“有这么好?”
娄思凡起身,一屁股坐在了贺长生身侧,把手机掏出来,将里面录制的视频拿给他看。
那是冬歌参加的第二场预选赛。
他穿着一套黑白背带裤式样的考斯腾,系着蓝色的小领带,头发也梳成了小马尾,眼尾扫了一点金粉,配合淡淡的眼波,随便瞄向镜头的一眼都能让人看到其间动人的灵气。
他选的曲子很活泼,菊次郎的夏天,足下的冰刃宛如他身体的一部分,不间断的点冰小跳,他做得驾轻就熟。
然而他的身体也相当柔软,当他在躬身旋转八周后成功做出一个标准的贝尔曼旋转时,水滴一样的轻盈体态叫不少观众都欢呼起来。
贺长生专注地看完整场后,客观地做出评价:“你是得向他学学。”
本来以为会得到安慰的娄思凡:“”
憋了半天,他说:“你怎么跟陈教练讲一样的话。”
贺长生有点纳闷:“你的衔接是没有他的到位。不然你要我怎么说。”
娄思凡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毕竟拿他和一个后辈相比,这怎么都不能叫人愉快得起来。
他说:“幸亏当初我们帮了他一把,是不是?”
贺长生想了想,没说话。
他明明记得那天是冬歌自己操着根光拖把杆儿carry全场的。
如果他们去得再晚点儿,没准儿冬歌能一个人把四个都给灭了。
想到那个小孩儿的夺命拖把杆,贺长生就有点想笑。
看到贺长生难得地勾起一点唇角,娄思凡当然以为他是对自己笑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
当他看到在场上挥洒自如的冬歌时,总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出手,在厕所里帮上他一把,并表明自己和他是认识的,他可能现在还被一帮同龄的欺压着,哪怕是当场打了回去,后面也难免会被报复回来,怎么能得到这么好的机会。
换言之,如果没有自己那次的拯救,他也许不会有上场的机会
想到这里,娄思凡莫名地又烦躁了起来,坐回了原本的位子,吃了两口变冷的米粉,让自己想得更积极些。
这么说来,他一定会很感激自己。
就像当初的贺长生一样。
这样想着,娄思凡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不少。
池小池懒得去追溯他的心路历程,还不够恶心自己的。
从他第一次亮相开始,他就成了媒体的宠儿。在他成功挺进决赛后,更是有不少媒体来采访他和冬妈。
冬妈第一次面对镜头时羞赧又紧张,冬歌就在旁边坐着陪伴她,默默握紧她的手,好让她放松下来,俨然已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当媒体问及她是怎么将孩子教育得这么优秀的时,冬妈脸都涨红了,哪儿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只好吭吭哧哧地说,都是孩子自己努力。
说这话时,她偷眼看了一下冬歌。
冬歌也正偷偷看着她,眼中尽是孺慕的渴望。
但在和冬妈对视两秒后,他如梦方醒,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立即把目光转开。
冬妈被这个眼神戳了一下心,鼻子马上就酸了。
等记者走后,冬歌从宾馆沙发上挪下来,坐到床边,拘束道:“妈,我再留一会儿,等小叔过来送我回选手宾馆。”
冬妈哎了一声,手在裤子缝边擦了擦,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视里的体育频道在放今年加拿大花滑大奖赛的精彩片段集锦,配合着悠扬的音乐,冬歌突然听到身后冬妈出声评价道:
“我看他们滑得跟你差不多哈。”
冬歌一跟母亲说话就有点紧张,后背的肌肉都绷起来了:“他们滑得比我好多了。”
冬妈一急,又霸道了一回:“妈看着好就是好。”
冬歌闻言一怔,回过头去。
他目光里渐渐泛起惊喜:“妈”
冬妈挪到了他身边,神情有点羞愧:“妈跟你一起看。”
冬歌看着妈妈,眼泪突然就滚了下来,一滴滴的又大又圆,睫毛都被打得湿漉漉的。
冬妈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把孩子往怀里一抱:“哭什么,一个男孩子”
话还没说完,冬妈也哭了。
冬歌在她怀里蹭蹭,像是不好意思,却被冬妈抱得更紧。
她一边抹脸一边带着哭腔说:“哎呀,妈这样磕碜死了,别看。”
一场亲昵后的结果,是池小池借口要洗澡,跑进洗手间,把水开到最大,趴在洗手池边吐得小脸发青。
061心疼得不行,给他接满了一杯清水:“怎么哭起来了。”
池小池拿过玻璃杯漱口,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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