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和池小池相关的东西都收藏了起来,再不向别人谈论他。
023对他的状况很是担忧,想问问他在那次回原世界线探亲时,究竟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但089拉住了他:“别问。”
023不解:“我就是想知道他怎么了。”
089说:“他自己都没有答案,怎么告诉你呢。”
娄影那样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关于池小池的一切,谁想这份规避,却会被宿主吕帆如此突然地打破。
有天晚上,吕帆问他:“娄先生,你有空吗?”
娄影对待每个宿主都是一脉相承的温和:“有。怎么了吗?”
吕帆支吾了一阵,才道:“没什么,就是想和你一起看个电影。”
一提到“电影”两字,娄影一颗心就被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他把影库摆出来,任吕帆挑选。
吕帆翻了两页后,可能是找不到合意的目标,竟然顺手点进了“您最常播放的电影”。
娄影的心脏猛然一突,再想出言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吕帆指向了排在最前面的岬角杀人事件,惊叹道:“215次!娄先生,这个电影有这么好看吗??”
娄影无言。
他连“这部电影不好看”的谎都撒不出来,只能点头:“是,还不错。”
吕帆兴奋道:“你这么喜欢,我们就看这个吧。”
娄影:“好。”
尽管每天都会被这样不期而至的情绪困扰,娄影也始终没有遗忘他的正事。
经过他的调查,吕帆体内也不例外地埋设有输送熵值的传导线,每天都会送出数量不等的熵值。
娄影把每天的波动记录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并渐渐通过比较发现,宿主在哪个世界投入的感情最多,对任务对象越入戏,得到的能量就会越多。
娄影不是一个会轻易下结论的人。
他只会把发现的问题与条件一一罗列下来,经过缜密的计算,最后得出一个相对可靠而有逻辑的结论。
目前的证据,至少可以说明主神存在违规贪昧熵值的严重行为。
因为在系统与宿主的合同中,任何一条规定都没有提及会从宿主身上收取熵值这件事。
在吕帆完成他的第四次任务后,他要了长达半个月的海滨假期,而娄影也回到自己久别的宿舍,在难得的安静中,把这些日子得到的所有数据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归纳和整理。
在整理的过程中,他萌生了向直属监察机构申诉的想法。
娄影觉得这背后还有他未能触及的真相。
娄影性格如此,说干就干。
他比对着现有的材料,开始拟写申诉材料的初稿。
没想到,申诉材料整理到一半时,他陡觉后背一寒。
那是一种被人偷偷窥探的强烈不适感。
娄影蓦然回头。
他背后是干净的墙壁,只挂着一幅画框,裱挂着他亲手画的风景水彩画,画的是他与池小池曾经一同在夕阳下走过的废弃铁轨。
刚才是他的错觉吗?
娄影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载满数据的记录面板,神色平静,思维飞转。
他记得,主神与系统签订过严格的**条例,其中一条就是主神无权窥探系统的个人**。
但是,主神也同样在宿主体内埋设了未经规定允许的能量传输线。
由此可证
娄影抬起手来,指尖凝聚出一丝数据的淡蓝流光。
他把手指贴放在墙壁之上,任丝线与由数据构成的墙壁纠缠、融化,像将蝴蝶放入深林、任水流汇入大海。
渐渐的,淡蓝色的丝线延展到房间墙壁的每一处,蚕茧似的把房间密不透风地包拢在内。
只要再有任何人想要对他进行窥探,就不可能不触碰到这些丝线。
一旦碰触到,信息就能瞬间反馈到娄影这边来。
不管是不是错觉,防止万一总是没错的。
娄影拉开凳子,坐下来继续忙碌。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能稍稍放下池小池一些。
等第二轮的梳理和复盘告一段落,娄影在凳子上拉伸了几下身体,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他得先回一趟吕帆的休息站,看看他在海滨度假里玩得怎么样,确认过他的状况良好后,他再
再然后,能去哪里呢。
娄影苦恼地按了按额头。
他又一次被这个难题逼得狼狈不堪。
他只能放弃了思考,回到了休息站中。
没有想到,说好要去海边喝椰子的吕帆竟在那纯白的空间里抱膝坐着,神情看上去不是很好。
娄影轻声询问:“吕帆,怎么了”
吕帆极其突兀地问了个问题:“娄先生,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娄影的心被毫无预警地戳了一记。
他不动声色,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吕帆说:“你是我的系统,我想要了解你更多,所以我就去看你看过的所有视频。——你看的最多的视频,全都和一个叫池小池的人有关。”
娄影偏过头去:“他是一个演员,我喜欢看他的电影而已。只是最近太忙了,就没再看过。”
吕帆说:“可是,播放数多了7个。”
“什么?”
吕帆打开光屏,进入影库,选择“您最常播放的电影”,找到了岬角杀人事件。
他指了指右下角的播放量。
显示播放223次。
吕帆小声说:“那天我看了一遍,就睡着了。其他的7遍,都是你在那天晚上看的。”
娄影愣住。
他想起来了。
那天在播放电影前,他悄悄把电影设定成了循环播放模式。
吕帆睡着,电影被他调至无声,一遍遍重放。
在这段重放的时间里,娄影的心异常安宁,因为他找到了可以放肆思念和注视池小池的借口。
但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有7遍那么多。
“小池是我邻居家的弟弟。”停顿半晌,娄影咬了咬牙,负隅顽抗,“我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吕帆的语气有些异样的兴奋:“真的吗?”
娄影不说话了。
他想起那天看到池小池和宋致淮的亲密举止时,心脏仿佛咬到柠檬的感觉,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日夜不休的思念和渴望,想起有关于池小池的全部。
娄影闭了闭眼睛,苦涩地笑了笑。
他对着自己的心,给出了那个早已呼之欲出的答案:“假的。”
娄影喜欢池小池。
在把他一个人丢到世上很多年后,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喜欢他。
吕帆抿着嘴笑开了:“啊哈,我就知道。娄先生这么好,早就该名草有主。”
娄影说:“没有。”
吕帆:“什么没有?”
娄影:“他有一千一万种未来和可能。可是绝不会是我。”
这话说出口来,娄影紧绷多时的心终于沉甸甸地落了下来。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纠结、逃避,不过都是因为他不肯承认,池小池是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人。
池小池有lucas,有宋致淮,将来还会有更多人来到他身边。
娄影死时,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哥哥,就会永远定格在这一步上,不可能再前进哪怕任何一步了。
“啊”吕帆微顿片刻,“这样的话,娄先生还喜欢他吗。”
接受了那个最初的答案后,娄影就已经有了解答所有问题的勇气。
他对自己说:“是,喜欢。”
见吕帆再度陷入沉默,娄影才想起来自己初见到他在这里时想问的问题:“不去海边了吗?”
“不去了。一个人晒了半天太阳,发现也没什么玩头。”吕帆吸了吸鼻子,笑说,“走,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他们又一起走过了两个世界,而娄影又开始关注和池小池相关的讯息。
池小池的新戏快要上了,听说是一部和篮球相关的电影。电影里的他有短发造型,一条清爽的黑色运动发带裹住前额,更衬得他皮肤雪白干净,怀抱橙红色的篮球,浑身洋溢着青春与健康的气息。
剧组显然对他的这套造型很是满意,跑宣传时也让他全程短发出镜。
主持人问他:“剪短发的感觉怎么样?”
池小池想了想,说:“感觉没穿衣服。”
娄影远程收看了他的宣传会直播,听他这样胡说八道,简直是哭笑不得。
果然,他又因为“言行不当”招来了不少媒体的口诛笔伐,既为电影变相地拉来了不少热度,也又一次把自己架上了风口浪尖。
娄影本想回去陪一陪池小池,但是吕帆说,他想赶快回到原来的世界,不想在不必要的休息上浪费太多时间,因此每次最多休息一两天,他们就得急急奔赴下一个世界。
娄影将吕帆视为希望,因为他有可能是第一个有机会回到他本来世界的宿主,所以他甘愿陪着吕帆连轴转。
而又因为吕帆又知晓了自己不足为他人道的心事,相比于一个“希望”,娄影更愿意把他视作朋友。
在它看来,吕帆也是如此。
他甚至会笑嘻嘻地八卦娄影与池小池的过去,在被他逼得没法子的时候,娄影也会捡上一两件有趣的事情告诉吕帆。
讲述时,娄影的舌尖和心尖一样是甜的。
很快,他们进入了吕帆的第七个任务世界。
初初睁开眼时,娄影就在心里疑惑地“嗯”了一声。
首先飘入鼻端的是浓郁的咖啡香,紧接着是旧复印机刷拉拉往外吐纸时伴随的轻微轰鸣。
他面前的电脑上,有一个做了一半的广告案ppt,左手边是被吃了一半的粗麦饼干,一个小型的加湿器吐出薄雾,让人睡得发干的唇迅速被带着香精味的水汽润湿。
让娄影不解的是,这个世界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普通了。
像个正常的世界。
一般来说,从第三到第四个世界开始,任务世界的世界观就会脱离原主熟悉的范畴,第五、第六个世界会在任务难度上有所提升,小概率会出现a级难度的任务,第七个世界的世界观,则会进一步区别于前面的世界。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么正常。
为了避免自己的主观判断引发失误,娄影飞快浏览了一下这个世界的任务,发现竟也是同样的普通——
原主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广告公司小白领,父母恩爱得很,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但他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养成了个乐天小甜心的性格。
某天,他所在的部门空降了一名设计总监,年龄比原主还要小上两三个月,听说是某个女性业界大佬的儿子,又是剑桥毕业,按理说空降当个副经理都是客气的了,但他不知怎么,偏偏就到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部门。
总监的眉眼奇异地与原主有些神似,因此同事开玩笑,说他们两个前世一定是兄弟。
总监并不介意这种不带恶意的小玩笑,风度十足地替他解释,偶尔也会开玩笑,叫原主哥哥。
总监是个相当亲和优雅的人,对原主的追求也是润物无声,一步步展开,一点点俘虏他的心,再将他网罗入怀。
原主以前不是同性恋,一开始面对总监的追求,很是无措和抗拒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是慢慢的沦陷、深爱。
在看到两个人长得像时,娄影就有了种不大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原主和总监甜甜蜜蜜谈了两年恋爱,原本已经筹划着去国外结婚,却无意间在总监跟别人打电话时,得知了总监是他亲哥哥的事实。
说到底无非是父母那辈的爱恨情仇,报应到下一辈身上来了而已。
原主的父亲是倒插门,进了总监生母的家门,却在妻子的强势下日渐疲惫,难以喘息。
二人本就不算牢固的爱情被光速消磨殆尽,原主的父亲很快爱上了另一个平庸的女人,偷偷交往日久,直到情人怀孕,月份越来越大,事情藏不住了,妻子才发现睡在自己枕边的男人是怎样的一个货色。
妻子懒得再留着这样一个男人在身边,一脚将其踹出家门之后,才发现自己也有了孩子。
因为她个人体质的问题,她没有打掉孩子,而是将孩子生了下来,随即远远送到了国外教育。
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总监。
因为他长得太像他的父亲,因此母亲对他总是淡淡的。
他等于同时失去了双亲,孤儿一样地在国外长大。
多年之后,总监从旁人口中弄清了自己家里曾经发生过的那点事情,回国调查,却发现当初抢走了自己父亲的女人一家过得和乐美满,二人的孩子享受着他从未享受过的、完整的爱,甚至不知道这是牺牲了什么才换来的。
他疯了。
于是他想方设法,让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陷入了和自己一样的疯狂。
最后的结局,是原主不能接受这样背德的关系,痛苦抑郁至极,自杀收场。
娄影看着这个充满了意难忘风格的剧情,脑壳隐隐作痛之余,仍无法忽视世界线本身的不自然性。
——这种类型的世界线,一般应该出现第二、三个任务里,根本不符合第七个世界线该具备的基本特征。
而且,不知为什么,娄影心里总悬浮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之感。
在吕帆读取世界线时,他又把这个故事从头到尾筛了一遍。
重读一遍,他仍未得出一个像样的结果,心头盘桓的怪异感却愈发强烈。
不等他从乱麻中理出线头,一份文件就啪地一下落到了他的跟前。
娄影抬头,眼前的是原主的前任总监,一个发质稀疏的中年男人。
他敲敲桌子:“这是罗拉最终版的拍摄方案,之前已经发给过摄影师,你再送几份纸质版的到三号棚里去,让他们留着备用。”
吕帆忙应了声“哎”,抱着文件出了办公室,小声要求道:“娄先生,给我下载一份公司的导引图吧。”
不用他提醒,娄影已经开始着手下载。
连接上网络时,他心中本已模糊的怪异感再度清晰和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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