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白起却像一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她并没有什么多余表情,也不知是否听懂了陈孛话里的话。
陈孛深吸一口气,包子脸冷对陈白起道:“这次落入尔等齐人手中,我亦并不打算苟活偷生,所以你也不必在我身上动心思,你无论做什么那都是枉费功夫!”
陈白起缄默了一下,扬起脸乖巧地对他笑着,语气却是不容置疑道:“我不会让伯父死的。”
陈孛不以为然道:“你们不让我死,便是想拿我去换取利益?”
他的眼神有太多的尖锐与提防,陈白起虽面色如常与他交谈,实则心底却是并不平静。
她知道如今讲什么在陈孛耳中都会被扭曲成另一番意思,日久见人心,她倒不急于一时。
“巨,替我看着伯父,莫让他受伤了。”她对巨交待一声,又对陈孛温声轻语道:“伯父,眼下你与你的下属除了被限制了行动自由,其它随意,只要你们能安份守纪,有何问题也尽可让巨来找我,能满足焕仙尽量办到。”
说完,她对他点了点,便转身离开。
而等“陈焕仙”一走,之前一直闷声不吭的巨却出声了。
“家主,你方才不该这样对她讲话。”
陈孛额头青筋一跳,顿时气笑了:“你——你个养不熟的狗崽子,你帮着谁讲话呢你?”
巨看着他,黑洞洞的大眼没有情绪:“家主,是她救了你,无论是何目的,她没害你。”
陈孛气喷鼻子,瞪着他。
巨继续道:“你常嫌巨粗俗,不懂中原礼数。”他深深地看着他,用着异域腔调讲着中原话:“陈家的礼数便是拿着刻薄刀子来对待一个刚救了你的人?”
“你——”陈孛气极跳脚,指着他鼻子痛骂:“你个木头桩子傻憨子,平儿个让你出声你倒是屁打不出一个字来,如今倒是懂得一套一套的说话为别人报不平!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旧主了?!”
巨被他戳着鼻子数落得低下了头,他忍了忍,还是硬声道:“家主,请你对主人宽待一分,她对你是真诚的。”
陈孛简直听不下去了,他一拂袖转身便走。
他气得是面颊薄红,眼眶也都红了一圈,既是委屈又是难受。
他吸了吸鼻子,他也感觉得出那“陈焕仙”对他报有莫名的善意与宽待,这不像做戏也没有必要做这出戏,可他却不喜她,也不能喜她。
方才与她相处片刻,他便仿佛从她身上瞧出几分娇娇儿曾经的身影,她的言容相貌,言谈举止总给他一种十分熟悉亲呢的感受,他不愿与她多相处,他怕睹物思人。
假的始终是假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敌方阵营的大将,他岂能对她有好感。
另外,巨是娇娇儿一手调教的仆人,以往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每次娇小的娇娇儿身旁总是跟着一高大壮硕的巨,如今人事全非。
娇娇儿走了,而巨却另投它主,他心底为他那死得不明不白的娇娇儿不平衡啊。
另一头,苏放见陈白起迎面走来,神色虽平静,但眼底却有着意兴阑珊的低落。
苏放等她走近,便瞧了瞧她身后,打趣道:“看来那陈家主并不受你怀柔政策所感啊。”
陈白起表情淡然:“丞相如此有闲心,可是将苇沙河岸的布局收尾都弄好了?”
苏放眯眼,睨她道:“呵,方才谁帮你讲话了,一转身便拿我不当回事了?”
陈白起一脸理所当然道:“你帮在下不是正常嘛,我与你是何交情。”
苏放顿时转怒为笑,倒是十分吃她这一套。
“给我讲讲,你到底与那陈孛有何关系?”他故意放低声量问道。
陈白起想都没想便道:“他是我爹。”
苏放瞪她:“胡扯!”
陈白起叹。
看吧,讲实话果然没有人会信。
于是,她故作深沉道:“我会留着他,自然是另有用处的。”
却不想,她这样一讲,周围一并偷听的人全都一脸“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大谏大人”的表情。
连苏放的表现也如出一辙,毫无怀疑地颔首道:“我想也是。”
陈白起顿时心塞不已:“”
在他们心目中,她到底是有多阴谋诡计啊,她就不能是单纯地想救一个人吗?
第735章 主公,陈父()
主线任务并没有因为陈白起策略干翻了三波楚军支队而完成,这“绝地反击”的任务还在进行中,这表示她必须击溃楚军主力、或者达成齐军完胜条件才算任务完成。
事不宜迟,陈白起立即向齐王田文请来金令箭,成为作战主指挥使,苏放则为副指挥使,共同召集了一众亲卫军开临时作战会议。
苏放不久前才得到斥候传来的消息,楚军的主将陈岁深不知是否收到了风声,并未与他们事先这排的“诱军”接触,反而率领一干兵卒从监视圈内暗潜挪移,不见了踪影。
苏放摩挲着下巴,奇道:“楚国的陈岁深竟逃掉了,你说这人会往哪边逃呢?”
这苇沙河岸的东树林必要路段陈白起都安排了人手监控,但却无一人有消息传来,难不成这陈岁深有通天之眼硬是挑了一条他们的盲角视线从中跑了?
陈白起摇头笑他:“逃?苏相莫不是以为我们这次当真已是胜券在握?”
苏放下巴一抬,便走路有风地颔首,之前被伏击下的他有多丧眼下翻身后的他便有多傲,他道:“全借你的能耐啊,既懂勘测路线,又懂舆图地形,我苏谋都自愧不如,这盘啊便由你来翻,本相甘愿为副。要知道若非你,之前的布局再精细只怕也办不成事,所以有你在,本相自是信心倍增,你瞧,对方眼下不是已经闻风而逃了?”
倒不是苏放没本领,而是术有专攻,他偏精于策案谋划,而“陈焕仙”却是个急才,她才思敏捷,一挥而就,总能在紧急关头化腐朽为神奇,在这一点上他自愧不如。
人后的陈孛听到苏放的这番与有荣焉的话,心中既惊又怒,便愤愤地多看了陈白起一眼。
原来这一切皆是出之她手,真瞧不出,看着是个不露山不露水,却是智能谋定乾坤且人气还旺,连一国之相都愿自降“绿叶”陪衬,而其它人还不觉惊异,皆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
陈白起自然察觉到了来自陈孛的不善打量眼神,考虑到眼下彼此的敌对关系,她略抿了一下嘴角,心感无奈,便有意转移了话题:“无论眼下陈岁深等人在何处,想来他们此趟出行的正事总归是不能拖延的,这借粮是一定,我们亦无需那么麻烦,直接派人在洛阳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即可。”
苏放眼睛一亮,十分赞同:“此言有理,那我即刻去安排人手,等袁平与魏腌他们汇合后,再探听到楚军返程的踪迹动手。”
陈白起想了一下,却摇头:“不急,先安排人手紧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但着手行动一事却得再等等。”
“可是有什么不妥不处?”苏放问。
陈白起面露深意,却是一笑,没作答,而是提起另一件事来:“其实有件事情还需要丞相亲自跑一趟。”
苏放听着奇怪,打眼看她:“何事?”
之前各种打斗奔跑诱敌场面自需不着他一个文职工作人员,所以苏放一度被闲置跟随,但如今倒有一项外交交涉工作需要他去接洽。
“去向魏国公子紫皇借兵。”她道。
苏放讶了一瞬,见她是认真的,便迟疑道:“这只怕不好借吧。”
借兵?亲卫军等人也都怔愣了。
谁不知这魏、齐两国往年来便并没有什么私交,近年来由于老齐王为政不善,财政一度旁落孟尝君之手,老魏王瞧不上齐国的奢逸、自甘堕落的状态,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之态。
若非六国联盟一事需要一个富得流油的国家参与进来完成填补战需粮仓与消耗品的位置,只怕魏、赵、秦、燕、鲁几国完全可以瓜分楚国了,需不着拉他远齐国参与。
因此,在他们眼中,齐国相当于捡了一个便宜,只损失一些钱材便能瓜分“胜利品”,而他们却是出人出力,拿鲜血人骨去拼的“战力品”。
这次哪怕田文主动率兵参与这场战争,但说实话,他也并不鲁莽,国防那必须是坚固的,将大部分兵力留守齐国后方,自然他能抽得出来的兵力十分有限,眼下的兵力再加上魏腌那边的人,一共不过二万余。
而这点兵力搁魏人眼中,那简直就是寒酸加瞧不上,仍旧不得人心。
可人家都主动要求来帮忙了,他们秉着白给的不要是憨货,便意思意思从中挑了一个他们觉着算是最简单、类似打发一样的任务。
如今,魏国是攻楚的主力军,而齐国这边的事也就是让他们拿了根杆子去撵鸭回家圈住,就这样简单的任务还要请求外援,试问他们哪还会分拨人手借予他们齐国?
不被奚落便算好的了苏放自知魏人对齐的轻视态度,只怕这一趟去借兵只会铩羽而归,哪怕他讲明情况,楚人其实是设了一个圈套等他们钻,人家也不会觉得是楚人太狡猾,而会认为是他们太无能。
他讪讪道:“不借不行吗?我齐军虽人力单薄,但楚军那边如今也如断翼的雄鹰,可若想个法,奇袭或埋伏”
陈白起也想过这个问题,她道:“不借兵,只怕就算我们侥幸胜了楚军,也会因此折了大半兵力,我要的从来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么大获全胜,要么按兵不动,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值得被郑重对待。”
楚军那边情况尚不明朗,还需从中评估打探,但就目前所察的种种迹象,她有必要大胆地推测,他们手中必还有底牌在,否则陈岁深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了他们划下的“包围圈”?
陈白起的话令一众亲卫军听后都动容了,在他们眼中霎时她的形象一下拔高二米八,看起来如此高大耀目。
叮——系统:恭喜,人物声望值+20。
想不到大谏竟是这样想的,有这样一个为底下人着想的顶头上司,简直是所有兵将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可魏军那边只怕不会轻易借兵,你别看公子紫皇待人热忱真挚,一副好商量的模样,可他却是一个原则性极强之人,别说我与他无交情,哪怕有交情他也是就事论事,从不帮衬。”苏放无奈地道。
他也想借魏兵啊,九州谁不知道魏国的兵马训练有素,人强马壮,一个顶三啊,有他们前来助力齐军自然是如鱼得水,可问题是人家凭什么外借啊。
你说大家是盟友?呵呵,盟友又怎么样,就不许盟友之间有罅隙,就不许盟友有私心?反正你出钱我出力,尽到本份后,剩下的便是各凭本领占地盘,在没有到团灭的地步,谁会主动插手干涉别国的战事啊。
这次他也不妨与“陈焕仙”将话讲实白了,不是他不愿意跑这一趟,是着实已猜到最终结果了。
“你便道,借千人兵,还千石粮,借万人兵,还万石粮,你问他可允否。”陈白起却淡定道。
她也不挟私情要求公子紫皇必须帮衬齐国,既然是公事那便以利益来交换,这样一来,既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私交,也能让齐、魏两国相邦和宜。
“等等,千石粮,我们哪有”周边人顿时惊呼道。
苏放也傻眼了,做了半天心思建设,才呐呐道:“这桩买卖我也不知是亏还是赚,可焕仙啊,咱们手头上哪有这么富裕的粮草啊?”
就算从齐国调粮那也来不及啊,这一来一回耗时过长,更何况周边都在打仗,他们兵力本就不强,只怕也挪不出多余的人手来运粮,怎么想都是在给人家魏国开空头支票啊。
“我们没有,难不成不许别人有了?”陈白起没好气问道。
苏放茫然一瞬,忽地明白了过来:“对,有!”苏放拍额而起,他也不笨,很快便想通了一切,愁颜一扫顿时喜笑颜开。
他低下头瞧着腹里焉坏却面如白包子的陈白起,揶揄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等他们借了粮回来,欢喜松懈之际,我方才动手,如此一来便可一举两得,既得了粮,又能在动作时让他们因为顾忌一车车押运粮食被毁而投鼠忌器?”
谁都觉得他们会拼尽全力地阻挠他们前往洛阳借粮,破坏他们借粮的计划,没错,之前他们都是这样想的,可如今经陈白起一调整,却不想他们现在思想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借粮是吧,好,你们去借,赶紧去借,能借多少借多少,咱们只在一旁看着,绝不打扰你们。
只是最后你们能不能将借粮顺利地带回楚国,这就是一个未知之数了。
陈白起没看他,仅弯唇微笑,不置可否。
但苏放却认定她是默认了。
好家伙,这主意妙极了,简直是一举、哦,不对,是一石三鸟啊。
先以利诱魏,令其借兵增援,待磨利了霍霍大刀,再去逮捕那头食得步履蹒跚的“肥膘大羊”!
如此一来,既是无本获利,又可减免风险。
此计善!大善啊!
别说苏放此刻满脸泛着红光,其它亲卫军听着也是热血上头。
陈孛暂由巨看守,他们便站在边缘位置,齐军因并不将他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的存在放在眼中,因此没有隔离,他该听的也都听见了。
他听到他们这一系列商议下来的行动,仿佛已经看到了楚军人财两空的凄惨画面,顿时怒从心来,涨紫了脸挤进包围圈中,对陈白起指道:“尔等卑鄙!”
苏放不虞地皱起眉头,一眼扫向亲卫军,那离得陈孛最近的两人亲卫军一寒,立即动手将陈孛擒拿住朝后拖,不让他来干扰他们行作战会议。
巨立即沉下脸,赶了过来,一掌一个按在其肩上,制住了两人粗鲁的动作。
“你”
两人一转头瞧见是巨,巨是大谏的仆从,正所谓打狗还看主人,因此他们痛白了一张脸却没有动手,只愤慨疑狐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迟疑地看向大谏,想知道这人动手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大谏的授意。
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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