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伯先生眸心一震,却有些不信。
陈白起也知他肯定不信,便道:“是与不是,姑且一试如何?”
“世上皆道病急乱投医,你当某亦会如此?”相伯先生淡声道。
“是毒或是药,凭先生的医术如何能够辨别不出?先生是不信焕仙,还是不信陈蓉?”陈白起道。
相伯先生想起“陈蓉”,便会想起那一双充满关怀与纯质善意的清水双眸,他低头看了一眼那颗“紫金回府丹”,良久,方道:“若你所言为真,这颗丹药不可谓市中无价,世人难求之神药,某与陈蓉不过两面之交,她拿如此贵重之物赠予某,某以后又当拿什么来偿还?”
陈白起闻言却不觉有什么问题,她斩钉截铁道:“不用还,她是心甘情愿的。”陈白起道。
相伯先生一时被陈白起那笃定的语气震怔当场。
心甘情愿……这四字一下便砸中了相伯先生这颗单身大龄青年的寂寥芳心,他脸色不自在地赧然泛红。
这时,陈白起以为他还在迟疑,便干脆将他给掰过身来,将药强行地塞进他的唇齿之间。
相伯先生微瞠美眸,想推开陈白起但凭他这副病娇之躯却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而陈白起只等将药给他喂入,便立即君子般放开了他。
而相伯先生失去了陈白起的搀扶摇晃地于池中摇晃了几步,然后站稳了身子,他捂住了喉咙,感觉到刚入喉的丹药却在顷刻间化成了一股暖意,那暖意似一下融入了他常年冰冷刺骨的肌理、骨骼、骨髓、皮肤……他感受到那丧失了力量的四肢已恢复了该有的力气。
顿时……相伯先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陈白起。
虽说相伯先生在服用“紫金回府丹”后所有的隐疾都一并修复如初,生命值也瞬间填满,只可惜那一行生命值仍旧是灰色的,不如正常人那般的鲜红颜色。
系统:天嫉英才,韵华不为少年留,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请帮助相伯荀惑寻找出恢复健康的方法,接受/拒绝?
这条系统任务乃陈白起还是“陈娇娘”时接受过的任务,因一直耽搁不曾完成,如今她再次选择“接受”。
而因为陈白起重新接受了这个任务,所以她之前没有察觉出相伯先生关于生命值的异样,如今却能够清晰看出。
系统:主线任务——命运之锁,常言道神仙难救无命客,相伯荀惑命负短命诅咒,命不过二十五,如今他离二十五岁还剩下二月零七天,人物必须在其二十五周岁来临时破解其诅咒,接受/拒绝?
看到最新发布的主线任务,陈白起有些怔神。
原来……相伯先生一直坦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却并非虚言,而是因为这一则诅咒的缘故,否则以他如此厉害的医术又怎会一直医治不好自己。
陈白起眸隐闪烁,她看着相伯先生欲言又止道:“先生可知……”
而正当陈白起准备询问相伯先生关于诅咒一事时,却听外面哒哒一阵脚步声疾冲而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相伯先生,见他不知其情况,一脸茫然不明地看着她,她目光一滑,见她先前披于其身的外袍因吸水而饱重前襟大敞,落出白晃晃的一片肌肤,怕他一会儿见人多再度恼羞成怒,便忙上前替他整理一下。
下一刻,只见稽婴不知从何处带来一名挎包药箱的中年男子一同赶了过来,其身后还跟着急得使劲擦汗着急的南烛。
当他们齐齐看到站在池水中宛如亭亭玉净莲妖般的相伯先生与衣衫不整靠在一块儿的“陈焕仙”时,都脚步一滞,通通傻眼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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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主公,药到病未除(一)()
“焕、焕仙,你在做什么?”稽婴惊诧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寂静凝固了的空气。陈白起闻言偏头转过身去,见上方前后三人皆用一种奇怪又震惊的眼睛盯着她,她一转念便了解为何如此,顿时额上青筋突突一跳。
她明明长得一副文质彬彬的美貌少年模样,但为何谁瞧她都跟个禽兽似的!
她细悠的眉毛微扬,皮笑肉不笑道:“呵,丞相讲笑了,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见陈白起的脸色不善,稽婴回了回神,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估计过激了,可问题是他没有忘记陈白起曾亲口承认过她十分“仰慕”相伯先生,如今她又衣衫不整地泡在池中与病中的相伯先生如此“亲密”靠近,也难怪他会多生邪念想法。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暂时略过这个不好作答的问题,他转向相伯先生道:“先生醒了?方才听南烛讲先生昏倒于池中,本相便立即召来侍留在谷外的常太医进谷与先生看疾。”
原来方才稽婴见“陈焕仙”既先冲了进去,想着暂时先将相伯先生交由她看顾,而他则带着南烛出谷找常太医。
因为秦王一直忧心着相伯先生的病情,知道先生不愿意有外人留在谷中,他便让一名太医留宿于谷外,为的便是应付这等意外情况,而方才南烛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便是为了寻人来帮忙。
“先生……”南烛这时也回过神来,他小跑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虽浸湿一般衣衫却仍旧落落大方的“陈焕仙”,又看了一眼被“陈焕仙”遮挡于身后、垂眸默然的先生,他暗松了一口气,颤声问道:“先生可有好些?”
人虽醒来,但他不曾忘记方才先生苍白闭目,任他如何都唤不醒、一身冰冷刺骨倒地的模样。
一忆起那场景,他心尤生余悸。
相伯先生听到南烛的声音,便抬起了头来,他这一抬头,众人都不由得将视线落在他脸上,下一秒都倒吸一口气。
只因人们常道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这是形容一个人的惊艳翩鸿,而如今的相伯先生便是如此,若说以往的先生有一副天人般完美的皮囊,但失了气血精气的容貌只能短暂迷惑人一时,而如今的相伯先生却吸食了人的精魄一般,璀璨如钜。
“先生,你……”
明显察觉到眼前的相伯先生状态似与以往那苍白如纸不同,稽婴迟疑地打量再三。
“有劳丞相操心了,相伯已暂无碍了。”相伯先生站在“陈焕仙”身后,仅露出一截削瘦的肩臂,与半张惊为天人的侧脸,然后他对南烛道:“南烛,替我送送丞相与常太医。”
稽婴闻言脸色顿时一僵。
“这……”
陈白起也行了一礼,道:“丞相,感谢你送焕仙来这一趟,等事了后焕仙定会好生答谢丞相一番,此时多有不便,焕仙便不移步相送了。”
稽婴这下脸不僵了,却是直接黑了。
他阴眯起眼睫,嘴角翘起的笑意颇为讽刺,他的视线在湿透的陈焕仙身上转了一圈,又移向其后被她遮挡的相伯先生一眼,眸光讳莫如深。
虽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明堂,但明显是有事隐瞒着他。
“好,本相便静候你的谢意。”
“相伯先生,那婴便告辞了。”
他握紧手中的骨扇,转身便带着一脸懵然步履蹒跚的常太医离开了。
南烛愣了一下,便在其后急急相送。
要说稽婴历来便与相伯先生两人合不到一块儿,虽在秦王面前他与相伯先生和融一片,但私底下两人却冷漠不已,若非因同事一主,南烛都估计他甚至不愿替他跑这一趟寻来太医替先生看疾。
可眼下人家好心来这一趟帮忙,但先生明显并不领情,一醒来便急急将人打发了,这下却是将稽丞相给得罪惨了,也不知以后该如何善了。
南烛挠挠脑袋顿感忧愁起来。
稽婴一离开,陈白起便疏离了相伯先生,知他因为衣着不整而无安全感,她便侧过头去,尽量不让视线落在他身上,她准备划水上池。
而相伯先生则静静地看着陈白起背过去移动的身影,方才……她一直挡在他面前,别人不知,她却知道情况突然,他身上只披着她的一件外袍,且因打湿而紧贴于肌肤,任谁一看便知他底下无着一缕,如此尴尬难堪的模样以他自洁高傲的性格自不愿被人瞧见。
于是,她便一人当前,甚至替他抗下稽婴的所有不满与怀疑目光,她其实根本不必如此,他与她无亲无故,甚至他还曾针对跟责难过她,可她却对他照顾得极为体贴与熨贴。
陈白起刚要爬出池子,南烛便返回了。
他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因担心先生,一回来便见“陈焕仙”已没在池中,池中只剩先生一人,他这才错愕地看见先生那一身尴尬又暴露的穿着,他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才想起先前先生便是独自一人在池中治疗寒症。
泡池自然是没有穿衣的,所以他肩上披的那件明显窄小的袍服……他想起方才“陈焕仙”好似只穿着了一件中单与亵衣,没穿外袍,而方才情况太突然,他一时都不曾注意到。
难怪先生方才那般急吼吼地赶人,先生历来面皮“薄嫩”,平时连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柔亮顺滑的,岂能以这样一副不雅的状态示人?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寻一套干净的衣服来?”相伯先生颦眉道。
南烛哦哦了两声,赶紧跑去内室找来一套衣服替先生换上,而陈白起无人招呼便自行来到草堂坐下歇息。
当相伯先生换好一套浅兰深衣出来时,便见一身湿辘辘的陈白起随生而坐于草堂之中,少年屈膝而坐,漆黑无垠的目光静静地凝视一处空气,一手持盏饮水,那湿披于背的黑发妖娆盛放,她肤白若雪,身上的衣本就单薄,此刻贴紧身躯,却有一种娇艳欲滴之感。
相伯先生一愣,片刻却有些不自在地瞥开了视线。
“南烛,带陈郎君去换一套干爽的衣物。”他朝后吩咐道。
南烛看了一眼一身湿透的“陈焕仙”,便应了一声,然后扫了一圈陈白起的身材,若拿先生的衣服给她穿明显大了些,先生虽瘦但身量却高,倒是他的衣服大小正合适她,于是他上前道:“陈郎君你的身材与奴差不离,若不嫌弃便先穿奴的衣衫。”
陈白起抬眼,温温一笑:“无妨。”
南烛不知为何因她这一笑而微红了脸,他忙引路道:“那便随奴来吧。”
陈白起起身,向相伯先生拱了拱手,便随着南烛而去。
而相伯先生在“陈焕仙”离开后,便怔怔地看着蔺席上那一摊因“陈焕仙”遗落的水渍而发呆。
他有几分茫然跟梦幻般低头看着自己摊起的一双手,他的手骨骼分明,白皙而温软,上面的掌纹本应是一片模糊,此刻却渐渐地展现其应有的脉络。
他双颤轻颤,双目似喜似惊地走到案几前跪坐下来,然后从旁的柜中取出三枚筮石,这三枚筮石乃多面黑石,黑石共有不规则的七面,这这七面皆涂有朱砂,并刻有玄妙字纹。
他一扬袖,将其抛掷于案几台面,只听骨碌几声撞击滚动,然后他定睛一看,再掐指一算,顿时眼神一震。
破煞,千机变。
他的命煞、他的命格竟真的变了……
相伯先生喉中一紧,目光像胶着在筮石上一般,其中波光不断地动荡着,身形却如同僵化的石雕一般,久久一动不动。
等陈白起换好一身蓝白交领道袍出来时,相伯先生却已恢复了平静,至少面目上如此。
他抬头看向陈白起时,表情微讶了一下。
只见少年穿上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同样一件衣服穿在南烛身上只觉合身正派,但穿在陈焕仙身上却是风流韵致,色转皎然。
果然穿衣亦要看脸,衣托容,而颜衬衣。
陈白起在看到低着头的相伯先生自案几抬头那一瞬,亦不由得停驻下脚步,眸色一深。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相伯先生一下变得十分陌生了。
他那潋滟若秋波的眼中是什么,太深太深了,她看不懂也看不穿,但她却莫名有一种感觉,好像她在无意识中唤醒了一头受伤蛰伏于森林的危险凶兽。
这还是她一次在相伯先生身上感受到,那与后卿同出一辙的气息。
见“陈焕仙”静默地盯着他,相伯先生忽地抿唇一笑,这一笑却全无以往阴霾与灰败,仿若新生般,他容貌本就上乘,此番一笑,更是银鸾睒光无边风月。
陈白起忽然道:“先生以后可不能对着人便这样笑了。”
相伯先生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因疑惑而收敛了几分,他道:“为何?”
“世人可不一定有焕仙这般定力,能把持得住不将先生看入神了。”陈白起翘起嘴角,半真半假地调侃了一句。
若是平日相伯先生自不爱听这话,但眼下却不见恼,他嘴角噙着温和笑意,启唇道:“陈郎君的确与众不同。”
陈白起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很好,似前所未有的好。
她坐在他的对面,不由得亦受其感染,眉眼含笑。
此刻檐阶外阳光明媚一片,不热不灼,温度恰好,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平陵县与先生相处的那段时光,那时她亦经常前往圣阳湖拜访相伯先生,与他讨教学问与道理,一切时光静好,恍若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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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主公,清光咒()
“先生,不知服药后感觉如何?”陈白起问。
相伯先生闻言,双眸一亮:“从未有过的好。此药果真如陈郎君所言奇妙无穷。”
说到这里,相伯先生神色一正,他于虚空处拱了拱手,道:“某想亲自向陈蓉道谢,望陈郎君能够告诉某如何才能寻到她处。”
陈白起由于头发未干,于是任其长发披肩,神态疏散,她眉眼正好,笑意融融道:“她行踪不明,连焕仙都难以联络上她,只怕不能与先生传信了,只待她认为该出现时则会出现。”
“不知陈郎君与陈姑子的关系是……”相伯先生剔透晶莹的目光至她面上转了一圈,如此近看,“陈焕仙”与陈蓉两人的长相倒是越发相似,虽说相貌常常因装束服饰、气质神态等问题差生差异,以往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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