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考虑到她一介穷苦书生,怕也没有多少阔绰的手段,因此多数人顷向于她送来的可能是一瓶酒,毕竟有一句话叫醉生迷梦。
可当他们看到“陈焕仙”从仆役手中取过的一瓶子……只有大约拇指粗,2、3寸长,看着这样一个袖珍的瓶子时,所有人都同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瓶子——?”
这么小?!
虽然小,可这瓶子……这材质倒是前所未见,看似剔透如水晶,但却在这样小的管中掏空中央的位置,看着随着她拿动时,内里的液体亦流彩溢动,煞时迷人。
稽婴在听到管事念出陈白起送的贺礼时,老实说也与其它的的想法无二,只是他不是恶意的揣测,而是实事求事。
他淡淡地看了一下其它人,然后再用一种温和期待的神色看着陈白起,出声问道:“焕仙,方才你一直与我讲要保密的贺礼,便是这个……迷梦?可却不知道这迷梦是什么?”
陈白起举手中的琉璃(玻璃)瓶,这是她在商城中兑换的一个一次性试管,她将它放于月光下,瓶身光洁透明,映着光,折射着光,然后她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前方中央位置,有一排莲灯如豆,冉冉跳动,灯影中照出一道蓝袍纤瘦的少年,夜风撩动,她宛如玉珠,泛着莹莹之光。
她的视线凝视着试管中的液体,唇畔慢慢地弯起一道弧度。
她偏着头,目光一点一点变幻着,像被瓶中那变幻莫测的液体感染着。
“迷梦便是,一场由我来为诸位编织的……美妙梦境。”
所有人闻言,久久愕然,似根本没听懂她在讲什么,也或许是眼下这略显谲异的气氛给震凝住了。
陈白起拔开了琉璃瓶的塞子,这时一阵清风送来,忽然,所有人便感到一股清香萦绕在鼻间,那香味是他们从未闻过的馨香,不似浓郁的桂香,也不似轻淼的檀香,也不像某一种淡雅的花香,它很强烈,甚至感知到它是有它独特的颜色的,若硬要形容,那或许只能想象是如千百朵花同时绽放,辨别不清,却惊艳入迷。
不由自主,不受控制,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由身至心去细细地嗅闻着,去体会着,去感悟着这香气。
陈白起念道:“浮生若梦,醉生迷梦,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苦海无边,不过就此睡去,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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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主公,背叛的沉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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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姜缓缓地站直了起来,他眼神奇异又入神地看着前面的陈白起,眼下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与突兀,其它人都沉浸在了由陈白起所编织的“迷梦”之中,包括稽婴在内。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荒唐而迷离,月色、灯光、那勾魂的香,姒姜嗅不到多少“香气”,因为陈白起在上去之前便塞了一片辛姜片给他,让他含在舌底提神。
他转眸又看了看席上的其它人,他们都阖上了眼睛,在陈白起讲到“睡去”时,便如同真正地睡着了一般,周身放松毫无防备,姒姜想,若他此时手握一柄刀刃,哪怕他不谙武功亦能够轻松地将这些秦国朝官解决掉。
人一旦彻底放心在一片安全又安静的环境之中,便是最容易显露出其真正的面目。
在他们的“梦”中,他们之中有人表情平静而安和,有人的表情则喜悦激动,有人表情**动乱,有人则表情狰狞兴奋而血腥……
在这一场“迷梦”之中,他们所期待能达到最顶点的**,都真的在一点一点地实现。
这是一场迷梦?
姒姜目光淡漠,勾起嘴角。
这其实是一场魔障吧。
徐风起,陈白起移步,无人阻拦亦无人察觉,她走到了稽婴的身前。
此时的稽婴亦在做梦,而他的“梦”显然令他很高兴,他脸上张扬的喜悦就像他此生的夙愿已成。
陈白起看了一会儿,将手上的“迷梦”在他鼻间过了过,确保他能吸入更多的“迷梦”后,方垂眸轻问。
“香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曲摇篮曲一般。
稽婴闭着眼,像做梦一样回道:“嗯,很香。”
陈白起亦若回呓一般地问道:“稽婴,你的梦……是什么?”
随着陈白起这句话的问出,稽婴张了嘴,面上浮起一抹诡异又兴奋的红晕,铮声而出:“……秦国的铁骑终将军踏整个天下,独尊唯一。”
陈白起倏地抬眸,怔了怔。
那一双已经开启了的麒麟眸,令她妖异而圣洁。
她仔细辨认着稽婴,这句话……她忽然笑了。
如此霸道又凌冽的语气,倒不像是稽婴这一介文儒会讲的,她倒是隐约看到另一道身影重叠于稽婴身上,用着君临天下的口吻告诉世人。
秦国的铁骑终将军踏整个天下,独尊唯一!
这便是赢稷给他的承诺吗?
呵,那还真不好意思呢,只要这世上还有她陈白起在的一日,这独尊唯一……她便也是要争一争的。
看来,稽婴很相信赢稷能给他一个这样的未来呢。
陈白起转眸一晒,又问道:“姒四……你可认识?”
“姒四?稽四……嗯,认得。”
陈白起漫不经心道:“那你与他是怎样相识的?”
稽婴道:“我救了他。”
救?陈白起沉吟思索,半晌后道:“可是在疢蝼的秋社祭祀?”
稽婴颔首。
果然啊,可当初他不是已经先逃走了吗?何时回来救走姒四的呢?
“秦离楚境遥远,你为何会去疢蝼?”
“……”稽婴似有些排斥回答,挣扎了一下,方道:“我要去疢蝼见一个人,不想引起其它人的注意,便行了伪装,却不料半途遇上了一些意外。”
陈白起知道这里面估计暗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再问下去难保他不会警觉“醒”来,于是她便放弃探听了他当初秘密赴楚的目的,只问回:“为何你要救他?”
陈白起不认为稽婴有日行一善的习惯,他会救下姒四这令她多少有些揣疑。
“……我以为,她终会有一日来秦国找他。”
稽婴在讲完这一句话之后,表情便开始有了变化,像是在抗拒自己坦露出来的真实,想掩藏又想磨灭掉这种情绪,这表现出来的波动倒比方才提及疢蝼的目的更激烈了。
陈白起颦眉,什么“他”跟“她”?他会救姒四莫非是为了别的什么人?这里面还有什么其它的缘故?
“那他现在可是自愿认你为主?”
稽婴听到这话,神色却是平静了,他道:“他想要获得与他身份不符的权利与力量,自然是需要依附于我。”
陈白起听了他的话后,微眯了一下眼睛,嘴角挂着一抹古怪轻柔的笑意。
“你的梦,醒了吗?”
被**香控制了的人,只能简单地、凭本能地回答提问者的问题,如这样有修饰词汇与逻辑性的长句,看着倒像是有几分清醒了。
“我的梦……”稽婴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摇头:“我还不想醒……”
陈白起这才暗吁了一口气。
看来,人还没有彻底醒来,只是估计也快控制不住了。
心志强大者,总是比一般人能够抵御各种“诱惑”。
于是,她直接问道:“姒、稽四他现在在哪里?”
“在暗部。”
“暗部”在哪里陈白起自然不知,她想过直接问他要地址,却又觉得这样会引起他潜意识的警惕性,便婉转地问起:“那平日里你是如何召他?”
稽婴从身上摸出一支竹哨:“只要吹哨三下,一短二长即可。”
陈白起从他手中接过竹哨子,垂视打量了一番,便将它放入了自己衣兜中。
她捧起他的脸,让他睁开眼睛。
她的一双黄金眸像一轮日耀,亦像雅致的黑里绽放着璀璨的星芒,那里面有着吸人入境的神秘力量。
“稽婴,你会忘了之前我们之间的所有对话,你只会记得你的梦,知道吗?”
稽婴入神地看着她,轻轻地点头。
然后,他忽然伸手轻抚上了她的眼睑,感受那轻若羽翎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的温度,像触电一般,他指尖一端有些发麻。
“你也在我的梦中?”
陈白起怔松不已。
他现在的举止语言令她有些迷惑。
“我不在。”
然后,陈白起一挥袖便转身,她一抬眼,便看到了姒姜。
他不知道站在她身后多久了,一直站在那里,深深地凝望着她。
陈白起对着他扬唇一笑,漆黑的眸子熠熠,一点一点地灿开了花。
那笑,令姒姜心中一暖。
陈白起一直觉着自己欠姒姜一个姒四,当初她在秋社祭祀中遗失了他,如今她终于可以将人完整还给他了。
“迷梦”的瓶子重新被塞住,那弥散在空气中的深郁的香味这才经风而淡。
很快,那些“醉生梦死”的人失去了香气的引领,很快都转“醒”了过来。
在醒来之后,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一种“怅然若失”。
他们呆呆地看着一处空气,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就像还在细细回味方才梦中的一切细节过程,留恋不已。
稽婴亦是,只是他意志坚强,很快便缓过神来。
虽然现在醒来知道方才的一切不过是梦,但身临其间的感受当真是美妙绝伦,他不知道“陈焕仙”是怎么样做到这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神奇而引人入胜。
稽婴深吸一口气,平复下那潮起潮涌的心绪,道:“诸位,方才陈弟的迷梦,可还觉得满意?”
这份“贺礼”不声不响,甚至是虚无缥缈的,却完全力压众人,令所有人忘乎所有。
稽婴那尤带着亢奋与豪气滂湃的声音一下将所有人都惊醒了。
他们一震,看向陈白起的目光一下都变得灼热无比,像红着眼的饿狼一样。
离得陈白起最近的一人徒然站了起来,他冲上前便抢走了陈白起手中的“迷梦”,猛地拔开塞子,便使劲地大力嗅了一口,像一个瘾患者。
“噗,咳咳,好、好香……”他刚嗅了一口,便被呛住了。
其它人也都一涌而上,与他争抢着,但每一个人嗅过之后,都被熏得头晕脑涨,掐着喉咙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太、太香了,呕,方才明明那样清香迷人……”
陈白起从一个嗅过太猛而弯身欲呕的人手中取回自己的“迷梦”:“这是调香,不是诸位那样闻的。”
她微微一笑道:“你们这样叫牛嚼牡丹,迷梦只有通过焕仙的手才能够编织出美梦。”
这样一瓶浓缩的调香若不稀释一下便拿来嗅,的确够呛人。
她早上在郊区采了数百上千朵鲜花,尝试着用系统“炼药”——“融合”,先将同种类花的全部“融合”成最精粹的成份,然后再拿“丹炉”提炼出这样一瓶调制香水。
其实“香水”的确只是一瓶普通的香水,顶多就是香味与战国现阶段制出的这些香蒿与木料香味不同,并不能让人产生什么幻觉,她只是又在这里面加了一份特殊的药用材料,这才有了“迷梦”。
而“迷梦”只会让人陷入一种自我膨胀的**幻觉之中,若想要控制其言行,如稽婴那般有问必答,则还需要加上“麒麟瞳”的瞳术。
“方才明明是这一瓶香,为什么我等一嗅却没有了方才那般动人迷醉的香气?”其它人瞪大眼问道。
陈白起道:“这迷梦是焕仙送给丞相的寿礼,使用的方法自然不能随便公开,方才不过是向诸位展示一下迷梦的效用罢了,不过迷梦平日里若拿来熏衣熏陶亦可。”
陈白起说着,便走到一旁的青鼎熏炉旁,这里面放着一些干草与木材,乃夏夜露天时熏蚊灭虫的功效,她揭开瓶盖顺手滴了几滴香水进去,待热气一烘挥发出来,顿时一阵淡雅的香气便重新散发出来,不似玫瑰的浓郁,也不似雏菊的淡香,却使人感到舒畅、惬意。
老实说,陈白起根本不懂制香调香,这瓶花香水也只能算是误打误闯给制成的,要说这香味若拿在现代这种香文化十分成熟的社会来看,味道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便是“复杂”,可用在战国时期却算是稀罕物了。
“好、好!”
“便是这个味道啊……”
“香,香啊……”
“这种香味前所未闻,着实令老夫难以自拔……”
所有人当即闭眼眼睛,如痴如醉地嗅闻着。
陈白起将“迷梦”送上于稽婴。
稽婴虽对熏香谈不上多迷恋,却也觉得这瓶“迷梦”至此以后,足以在贵族圈内掀起一波制香的浪潮。
这次的礼他并没有随手交给身后的随从,而是亲自将其收了起来。
献完礼之后,陈白起则以需要下去方便一下,带着姒姜暂离了宴会。
她身旁无人,沿着枫杨秀荫下缓步而行,那洒落的斑斑的月光染满了她的衣衫,她走到一处荒僻处,见前方小桥流水,后方停伴鹤松,前后视野皆开阔,却又因回廊的界隔,远处难看得清近处,反而近处能一眼将前面的格局清晰入目。
她站定后,取出从稽婴那处得来的竹哨子,吹了起来。
她负手静静于树荫下等着,眉目静谧。
没等多久,便听见有一人至暗处悄潜而至,他一到却察觉到一些异样,当他看到站在杨枫树下的陈白起时,神色一下便变了变,只是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稽四。”陈白起转过身。
来者的确是已经改名的姒四,他穿着一身黑衣,戴着一张凶鬼面谱,整个人站在黑暗之中,犹如魑魅魍魉。
看到她时,稽四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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