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这才满意地半蹲于地面,他伸出手,捏住昏迷后的陈白起下颌,逼着她抬起头来。
他打量着她。
眉长目秀,皮肤苍白而细致,手脚纤细而匀称。
这是一副俊雅秀气的少年模样,如假包换。
可之前的他分明是变了模样。
五官更柔和细腻,身材更娇小纤细,像娇弱又鲜艳的扶桑花一般,也更像一姑子般。
可现下,该怎么形容呢?
神秘人沉思片刻,手指仿佛有意识地沿着她的面部轮廓来回滑动。
像整个人长大了,更硬朗了些。
其实当时神秘人离了些许距离,再加上夜晚昏暗,他虽观察到她的变化,却并没有察觉到陈白起是从女身变成男身。
他只是怀疑她是怎么让自己身材、五官与毛发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的。
这是一种巫邪之术还是神迹?
——
陈白起是被脑袋的一阵尖锐刺痛给唤醒的。
她感觉她的脑袋快要炸裂了,像被注入大量水的西瓜一样,浑浑谔谔。
但很快,她又不痛了。
她像被一种不知明的力量安抚住了那种痛意,偏又始终无法真正地清醒过来,意识到什么。
她听见,耳边似乎有一道轻柔得几近沁蜜的嗓音在问着她。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明显触动了陈白起的敏感神经。
毕竟她的身份由始至终都属于一个骇人耸闻的秘密。
她心中警惕了起来,但却控制不住嘴,她朦胧的意识好似已经在回答那道询问的声音:“我是陈焕仙?”
稍微有些疑惑。
因为潜意识里,她对这个身份并不是全部认可。
因为她除了是陈焕仙之外,也曾是陈娇娘,陈蓉,更是陈白起。
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是陈焕仙,所以她下意识吐露的身份是陈焕仙。
那道声音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再出声问道。
“陈焕仙,你从何而来?”声音不急不徐,如清风伴月,温柔而祥和,不带半分令人紧张的排斥的成份。
陈白起听到自己回答:“现代。”
哦?声音的主人惊奇地问道:“现代是何处?何主之地?”
陈白起皱了一下眉,却没有回答。
因为他的问题,令她回答不了。
因为“现代”在何处,连她都找不着了。
见她没有回答,声音的主人久久没有再说话了,直到陈白起感觉到不安地开始转动眼珠,呼吸急促时,那人才道:“陈焕仙,你与孟尝君是什么关系?”
轰地一声,陈白起只觉方才一直混沌的脑中好像有什么忽地炸开了,缤纷五彩,充斥着各种颜色。
——孟尝君?!
对了,孟尝君,她记起来了。
她的任务对象,亦是在她完全不能控制的情况下,莫名与她绑定在一起的主公候选人!
只剩一句誓盟便能直接晋升为她的主公的人!
或许,“孟尝君”这个名字对陈白起的心灵造成了一定的阴影,所以声音的主人一提这个名字,就给她刺激醒了。
她眼皮底下的漆黑瞳仁,亦是金光一闪。
她神智几乎在瞬间便恢复了。
只是,她不作声色。
心头不住叹息,这还真是差点阴沟里翻船。
拥有麒麟血脉的她,拥有的精神力何其强大,甚至可以运用脑域将他人拖入她的精神世界内来,可这次受伤严重,再加上防不胜防,竟险些被人窥探出最大的秘密。
她不知道是谁在对付她。
可明显这人利用了某种手段正在套她的话。
“敌人。”她启唇道。
“敌人?怎么会是敌人?”很明显,那人质疑了。
他分明看清楚了孟尝君对此人的维护与紧张,倘若是敌人,那孟尝君何必拼着重伤,亦要救她一命。
“是敌人。”陈白起再次肯定道。
“那你是什么身份?”
陈白起像被控制住了傀儡一样,一板一眼道:“我是刺客盟的杀手,奉姬绅的命令潜伏在孟尝君身边,伺机成事。”
“刺客盟?原来是刺客盟的人”由于对自己的摄魂之术有一定的信心,所以声音的主人也并没有怀疑陈白起在骗他。
“问问她,为何身体会有变化?”
除了方才那像蜜糖般甜腻的嗓音外,这时忽然插入了另一道青年男子的嗓音。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却令人感觉如沐春风,仅凭这一道音声华丽的嗓音,就能够令人心生好感,无限向往。
而陈白起却蓦地僵硬了一下。
这声音好生地熟悉啊。
还有,什么叫身体有变化?
某个画面一闪而过,陈白起脑子这一下便懵了。
她想起来了,她之前便是扛不住要变身才急忙想逃离孟尝君。
可她没有想到,她逃过了孟尝君的眼睛,却没有逃过这在黑暗中一直窥探之人的眼睛。
所以,她从陈蓉变成陈焕仙的过程,全部都被人知道了?
他们知道她能够从女变男了?!
陈白起感觉她快憋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们称她为“身体有变化”?而不是直接说,为什么能够女变男,毕竟她如今被人控制住,回答只凭本能,倘若问题太含糊或者范围太广,便很容易造成混乱。
比如,他们先前问她“现代在哪里”,因此内容太复杂,她回答不出来。
所以,这是不是表示,其实他们只看见她身体产生的变化,却并没有察觉到她性别的转变?
陈白起越想便越能够笃定这个猜测了。
她想起她随孟尝君这一路,便是男装打扮,因为年龄看着小,正雌雄莫辨的年纪,再加上胸小,也不需要束胸什么的,宽大的袍子一穿,厚兽皮一披,女性身段什么的,也被严实地遮掩住了。
那时她受伤,一身的血与慌乱,她相信,应该不会有人将她往女子身上想。
所以,她现在在他们眼中,或许就是一个莫名能够变大的少年。
她扮成陈蓉时,模样更稚嫩,不过十三、四岁,而陈焕仙因骨骼身量与五官更开一些,所以乍看一下,会长几岁。
或许她可以糊弄过去。
陈白起按奈住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稳住气息,便听见那声音如裹蜜的声音挨在她耳畔,吐息道:“你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你身体可会有什么奇特的变化?”
陈白起似在思考,然后木木道:“我小时中过一种蛊毒,当蛊毒发作时,身体便会变小。”
她说完,便小心地屏息,关注着周围变化。
她听见那两人都没有说话,像是在慎度她话里的真实性。
“有这般奇特的毒吗?会令人变小?”那清甜的声音一下欢愉了起来,笑中沁蜜。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开始忙不迭地又开始询问陈白起:“是怎么一种蛊毒?”
陈白起不出声了。
声音的主人一下便失落起来,语气也有了变化,口蜜腹剑。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陈白起忽然感觉那股曾经想掌控她思想的力量更强了,但对于清醒的她而言,却完全没有任何威胁性。
同时,她鼻尖嗅到一种像花蜜又像某种调香的气息一直萦绕着她,且越来越浓郁,而这种气息令她本能地不喜。
她默了一下。
她觉得既然他这么想知道,那她也不妨好生地给他“形容”一下,以满足他的好奇心。
陈白起道:“大约是一条手指般大小的虫子,会蠕动,身体一节一节地,呈青色的,当喂进嘴里时,因为又软又肥,可以将整个嘴巴撑得鼓起,若不小心咬到,它会从尾部吐喷出一种墨绿色的沾液,这种汁液很臭且酸”
呕——
陈白起顿了一下,感觉到先前一直依偎在她身旁的那股甜腻气息一下便离开了,接着便是一阵阵干呕声音响起。
“天啊,太恶心啦——呕——”
陈白起权当听不见,又继续道:“等满嘴的怪异味道填满口舌之后,那条又肥又粗的虫子便会顺势滑入喉道,在喉中扭动着身体,那个时候便会感觉到喉咙很痒,令人想要咳嗽,也会想要吞咽,但因为有这条虫子挡住,咳却咳不出来,便只能将虫子还有它的那些秽物一并咽入——”
唔——
陈白起的唇一下便被一双温暖滚烫的手给捂住了,令她的声音嘎然而止,这双手很香,也很软,像少女一般,但却很大,想来也不会是一双女性的手。
“闭嘴,不准再说了,你想恶心死我啊。”气极败坏的声音在陈白起耳边吼着。
陈白起冷淡地弯了弯嘴角。
没错,就是想恶心恶心你。
只可惜,另外一个人,由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声响发出,由于她不能够睁开眼睛,所以她不确定他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是跟这人一样觉得被恶心到了,还是无动于衷。
陈白起猜测了几种结果,但没有想到,听到的却是他随即传来悦耳的笑声。
那笑声带着莞尔,也有被人逗笑的扑哧,笑声地空气中互相撞击,千回百折,不绝于缕,令人忍不住想一再探询,倾听。
“婆娑,你确定你的摄魂之术绝不会出意外,我怎么觉着我等请来的这位朗君小客,仿似在故意整你呢?”
他的笑声中,陈白起竟听出有一种勘破一切的冷静。
她禁不住的心咯噔了一下。
这句话比任何止呕的药物都起效,那一直被脑中想象的画面折腾得直犯恶心的声音一下便停止,并朝陈白起方向看去,委屈巴巴地反驳道:“绝无可能!她身负重伤便是气血亏空,精力不济,再加上昏迷混沌之下被施于此术,哪怕再坚韧之人,亦难以清醒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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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主公,尔虞我诈的旧相识()
仿佛被他这一句言之凿凿的自信给说服,那人歇了笑声,却亦不再质疑此事了。
“弄昏吧。”淡淡地嗓音,却无端透着一种上位者的语气。
知道先生有话要对自己说,摄魂之主软软地巴砸了一下嘴,傲傲道:“无事,她如今五息闭塞,除了我的声音刻意诱导,是听不见吾等说什么的,所以先生但说无妨。”
“先生”似站在迎风口,厚重的衣袂被吹震得哗哗作响。
“孟尝君被接走了。”
在风中虚化成缥缈的声音,淡淡响起。
“先生,那他还活着啊。”很事不关己的平淡口吻,然后他道:“婆娑会派暗枭注意留意那边的情况。”
陈白起感觉自己的背是靠在一块质硬冰冷的石头上,石头上凹凸不平,咯得肉痛,她下身沾着地,一阵阵地冰冷渗骨,她阖着眼,却要如木雕一般无动于衷。
但实则,她内心却是波动不已。
听到孟尝君没死便好
这事若是搁以前,她或许对他的生死倒没这么在意,但如今情况变了,她与他莫名地绑定在了一起,从此以后,她就必须为他负责。
他倘若短命死了,那么身为“陈焕仙”的她,便会面临择主失败,将来也不知道会面临系统怎样的恐怖惩罚。
麒麟择主与可挑选的候选主公是不会随便便绑定在一起的。
但若真的绑定在一起之后,麒麟谋士便必须从一而终,失了其它选择。
换而言之,她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自个儿给卖了,没有其它的选择,必须努力去完成最后一项“誓盟”。
因为血脉的苏醒,麒麟血脉的忠臣属性也会相应启动了,她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护着主公,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这是血脉内的传承意志,既便是她,也很难违背得了。
“系统,血盟是什么,我什么时候跟孟尝君签了血盟?”
她等了一会儿,系统那起任何波动起伏的声音才响起。
“血盟,以彼血融入已血,两血相融相濡你受伤时,孟尝君的血与你的融到一块儿,再加上孟尝君与你的好感度与亲密度已达到择主要求,系统则会默认血盟建立。”
陈白起怔忡了一下。
她记得的,她受变身之苦时,遭刺客所迫害之时,是孟尝君容她,护她,救她。
最后一刻,也是他拼死一击,方让她避免身死道消之灾。
他对她是好的吧。
是她,一直嫌弃他,并非明君之选。
可眼下天意使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也只能认了!
她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上一次选了个明君不是吗?
可她却被明君给坑死了,失去了珍视的一切,这一次,倘若她择一个乱世枭雄,是否有翻盘的机会?
心中此时一半火焰一半冰湖,她极冷又极热,也品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有樾麓书院的莫荆在,想来他还死不了。”
婆娑点头,那莫荆手上还是有些本事的,墨家“医剑双绝”可绝不是唬弄世人的噱头。
“先生,您这故意放孟尝君一条生路,怕是有所图吧。”婆娑想到什么,像个小恶魔般桀桀笑着。
“他若死了,与吾等并无任何好处,不是吗?”
“嗯,这倒是。那您为何要答应帮这群北外巷子的人制造刺杀的机会,引开营地的戒防?”婆娑不解地嘀咕道。
陈白起偷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何她与孟尝君与刺客在帐篷内恶斗许久,为何无人援助,却原来早一步被人给引走了。
想到此人手段诡谲莫测,小小一个阵法或许便能够令人堕入迷沱大雾之中,不知今夕何夕。
只是他的行为也太怪异了。
若说想让孟尝君死,最后却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救下他,若不想杀他,又为何令他孤助无援,险些丧生于刺家之手?
“眼下还需要他们。”他并无解释下去的意味,便话锋一转,道:“赢稷私下已与孟尝君谈了合作,并派了相伯暂留其左右相护,某这位师兄其相面之术天下无人左右,只怕观其齐湣王气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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