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自然不敢受他这一礼,连回礼,只是低下的脸却是始终笑着的。
接下来的路并没有再出什么夭蛾子,他们顺利地采到了需要的草药,两人便原路回去。
却在路上意外错身而过一支香粉脂气的艳丽队伍。
“这是?”陈白起多看了几眼。
这支队伍是由牛车运送,四方车厢外拉灯结采,绮丽美艳,车后随行十几名少男少女,他们的服饰华丽,穿着整齐的木屐,面施粉黛,鼓乐阵阵,笛声悠扬,随行另有十几匹高头大马,马上骑着高大壮汉,腰别长剑。
张仪却无感兴趣,仅瞄一眼便冷冷道:“野闾。”
“野闾?”陈白起看着那在寒冬仍香粉飘飘、妖艳流盼的队伍,若有所懂。
“走吧。”
明显,张仪对这个话题并不愿再多谈。
等回到了樾麓“两仪”队伍,却发现他们暂时扎营的穴居一下便热闹了起来。
一是不知何时来了一群走商队伍,他们在离“两仪”队伍不远处扎营生火、另外便是之前那支与陈白起他们错身而过的野闾“胭脂粉队伍”亦停扎了下来。
很明显,这些人也打算借这个地方休息。
张仪见此,面色一下便冷下来。
“你拿药草去给他们冶疗。”
张仪交待了陈白起一句,便步履愤然步入了其中一间穴居。
这穴居正是沛南山长昨日暂居的。
陈白起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将药草交给了之前那个白嫩生的弟子,教了他用法之后便找了一间无人的穴居入内,她放出小白去沛南山长的穴居打探消息。
其实陈白起也觉得奇怪,按理这些商队与野闾队伍只要知道这片穴居是书院士子在借住,通常都会退而避之,如此大大咧咧挨邻而居,着实不符合常理。
小白实播中
张仪满脸压抑地冲入,沛南山长此刻正与其它两位先生谈话,他听到动静一回头,便听到张仪克制不住喉中冲动道:“山长,何以走商与奚女会在此处?”
奚女=妓女。
沛南山长怔了一下,见张仪如此激动,便轻叹一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柔声解释道:“细雪漫路,一时半会儿他们亦无处可落脚”
张仪沉声道:“山长知道我问的并非此事。”
沛南山长怔了一会儿,看向左右,便让其它人先退出,方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此事乃孟尝君之令。”
张仪顿时勃然大怒。
“好一个荒堂之人!”
沛南山长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的确荒堂,当他看到这群野汉走商与俗媚奚女领着印着他私鉴信函时,其心情简单无以言喻。
“那走商”
“走商实乃孟尝君之蝇苟私扈。”
“就为了发难财?!”张仪不可思议道。
沛南山长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看着张仪的眼睛,道:“此番汾海郡之势本就凶险艰难,暴徒与祸疫令其雪上加霜,郡中百姓缺衣少食,哪怕他们是怀揣着另有目的,但对汾海郡的人而言亦是一件好事。”
张仪闻言,诧异地看了沛南山长一眼,但一眼之后,却又艰难地垂下眼,晦黯的神色渐渐沉默了下来。
沛南山长见他似想通了,方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张仪心中仍憋闷得很,但沛南山长的话却不能不回答。
“与一名弟子外出采药。”
沛南山长亦不过多干涉他的行事,问话也只不过为转移他的注意力,他道:“雪天尽量结伴而行,交待一下别让弟子随意单独乱走。”
张仪:“嗯。”
看到这里,陈白起便召回了小白。
同时亦是满脸无语。
这孟尝君还真是一个背经叛道之人啊。
召来妓子估计是用来供他与他的兵马欢乐的吧,她记得“女闾”便是齐国的官妓,这野闾不就是野妓?
还让自己的门客装扮成走商去发国难财。
呵呵,这心还真大。
这还真是正事、私事两不误啊。
她刚感叹完,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杂嘈声,像是在争吵大骂。
陈白起出去一看,却见一个漂亮的女子衣衫半露被人推倒在地,嘤嘤哭泣,旁边有一肥肠大肚的凶恶中年男子与樾麓书院的弟子正在起争执,周围围了一大群人。
要说这时代的商人地位远低于士人,但两厢却起争执,要么是这商人身份不简单,要么便真是怒急攻心了。
,,。
第353章 主公,我这是遭暗算了(1)()
“吃里扒外的贱货!”
那肥肠肚大的中年商贾长得一双毛叉浓飞的粗眉,眼型小而尖锐,一横眉怒眼,便是凶相横生,他越过挡在他面前的樾麓弟子,指着那伏卧在地面饮泣的艳色女郎破口大骂。
正巧将商贾吼骂的话尽收耳中的陈白起,挑眉静凝,唇畔浅浅噙了一抹意味深长。
吃里扒外啊
看来这其中的纠葛仇恨,比她一开始猜测得要复杂得许多。
“嘤嘤嘤嘤”
那蜷缩成娇小一团的女郎五指节泛青,掐袖掩面,香肩半露,如夏夜雨坠的娇艳荷花一般轻颤着,肤白而娇嫩,看起来既香艳刺激又楚楚可怜。
陈白起仅瞥了一眼便转开了,感叹一声——在这大雪天的摆这造型,也算是舍了重本了。
周遭便有一大群雄性生物停伫,有君子的能非礼勿视,但更多的却是风流于眼,含笑颀赏司空见惯之态。
这些士族子弟,从不缺女色相伴。
“粗鄙!商人便是如此地低俗不可耐么?”正气乾朗的少年声音回荡四方。
与那中年商贾迎面对峙的樾麓弟子仅瞄了一眼那女郎,便迅速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商贾身上。
自古四民排行士、农、工、商,商贾自然听出此士子口中的鄙夷与轻视,顿时怒不可遏反驳道:“身为齐国士子尔却受这贱人摆布、不明是非!这贱人干了何等背主之事,尔可知晓?”
樾麓弟子闻言,略怔。
半晌,他稳了稳神色,方讷讷一句:“你与她过往相识?”
说完这句,樾麓弟子目光带着凉意转向女郎处。
“不——”这时,像是受惊一般,那一直沉默哭泣的女郎倏地跪起,她伏压在樾麓弟子的腿上,至下而上,****压成半浑圆,一双俏眸泪水涟涟:“奴与此人并无任何瓜葛,奴乃孟尝君府上奚女,平日大门不出,何以认识此等凶神恶煞之人。”
她的语气如此坚定与愤慨,倒是让不少人相信了。
那樾麓弟子想来是一个一心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霎时禁不住此等声色犬马的香艳冲击,当即面皮涨红,下意识想退开一步避之,却因被女郎强抱压住了脚,进退为难。
“尔尔且先起”
那中年商贾见方才还一脸正气地喝责鄙叱于他的弟子如此受不得诱惑,便也不气了,直接与旁人嗤笑而讥:“哟呵,哈哈哈哈瞧这位士子大人这青涩难为情的模样,好似家中不曾为你安排过侍候的妾婢吧。”
商队的其它脚夫稀稀落落地围拢在四周,因忌惮冲撞了士人,并不直接附和那中年商贾的言论,但那频频投来的异样视线与掩唇藏笑的动作,却令樾麓弟子气红了眼。
“尔等竖子,岂敢如此无礼?!”
那女郎惊恐地喊了一声:“大人”却被樾麓弟子无意间一脚踢开翻倒在地。
女郎无故受迁怒,虽说他并非有意,却也无什么歉意,而女郎却被踹在地上许久都撑不直身子。
陈白起眸色一黯,面上的笑意微冷。
此事并无一人上心,这里的无论是士子抑或是商人、甚至是仆伇脚夫。
士人虽读圣贤书,却仍旧有浓浓贵族的顽固观念,对地位阶级十分看重,如这般比商人更低的奴隶,打骂不过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
中年商贾被樾麓弟子那一声怒给惊瑟了一下,眼底有了几分退缩与愤懑之意,明显敢恕不敢言。
哪怕有孟尝君撑腰,他也到底是不敢太过放肆。
看到这里,陈白起心中长吁一口气。
如此阶级分明的社会,有道理好似也并不是最重要的了,凡事与一个利与权沾上关系,便黑白难分了。
这时,有人在喊“山长”来了,紧张而僵持不下的气氛一下便冻结了。
“山长来了?”
“赶紧撤开,莫挡了山长。”
所有人都一下子回头,每张脸上的神色转变得比较不自然,特别是那个与商贾剑拔弩张的樾麓弟子,他当场变了脸色。
很明显,谁都懂这因一奚女与商人起争执,是一件极其不体面的事情,如若被长辈或师长知晓,更是丢份至极。
那樾麓弟子隐隐有些后悔方才见美起意,干了一件失了身份的蠢事。
君子如玉,悦者如九春,形容的便是一袭秋霜长氅在身的沛南山长。
他与张仪,还有“两仪”队伍的几位先生一块儿闻讯走了过来。
无论是樾麓弟子或者是“长稽”商队的人都纷纷向他们下腰行礼,不敢抬眼冒犯,这态度与方才迥然不同。
而那悲悲淒淒的女郎也耳尖,也听见樾麓书院的山长来了,她飞快瞟去一眼,那一眼后,眼中似集入了无限的精神,像被什么神慧之光冲撞了精神,极亮,她眼神灵动,似在衡量什么,也似在犹豫,但很快,她便有了行动。
在所有人都谨慎、拘禁,甚至僵直的时候,她却胆大包天。
“仙长,救奴。”
她飞快地拎着裙摆跑起来,越过了正在思量对策说词的商贾与举手无措的樾麓弟子。
她的这番奋起激进的行为,惹来不少惊诧、疑愣的目光。
这时她因为跑步动作过大,一阵刺骨的寒风邪起,女郎那一身本就无几两重的轻透蓝染衣衫飘飞扬起似蝶,几近下身只剩一抹胸半掩浑圆与盈盈一握的腰肢,后背****延伸至股沟。
这身服装很明显便是为了方便伺候贵人所设计的,若隐若现,婀娜多姿。
她的目标是冲着沛南山长而去,这谁一眼都看出来了。
沛南山长刚行至人群边界,霎时脚步一顿,还来不及询问事情,便见一穿着暴露邪艳的女郎神色凄惨绝望地朝他扑来。
他下意识拧起了眉,宽大翩然的衣袖轻轻拂动,却发现左右皆是人,很难避开,况且凭他的为人脾性,也很难直接出口喝叱别人。
而他身旁的都是一群讲求周礼厚德之人,见一衣不遮体的女郎如此大胆奔来,一时也都呆了神。
此时若是有旁若无人的莫荆在,估计会一脚将无状的女郎给踢飞。
可惜,他并不在。
他负责的是第二批队伍,与姜宣他们一块儿押运辎重。
而其它人也想不到此等辣手摧花之事。
但,这人仍然被人挡了下来。
沛南山长凝眸看过去,表情不知为何一下便宽松了下来。
女郎只见前面不知何时挡过来一人影,她刹不住脚,险些冲撞进他的怀中。
她愕然一呆,一抬眼,便看见她面前半臂之远,站着一面笑意纯良,眉眼弯弯的青衫少年。
他生得如此美好,就像溪水中折射的那一抹剔透无暇的阳光,令人心生好感。
但不知为何,在触及她那一双要笑不笑的眼睛时,女郎只觉心头一阵寒意,头皮发麻。
她好像有些动弹不得了。
沛南山长与众师生都不知道陈白起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但见她突然挡下女郎时,都不觉松了一口长气。
特别是那个与商贾争吵的樾麓弟子,若沛南山长之身遭这****玷污,他便真是罪不可恕了。
“这位奚女是吧,不知你这番激动,所谓何事?”陈白起偏头疑惑,轻言轻语地问道。
那女郎呆了呆,一时哑口无语。
她自然是打算跟沛南山长求助啊。
可眼下瞧见这突如其来挡在面前的少年,她心中紧了紧,发现他哪怕只是轻描淡写地站在那里,却令她有一种如山岳矗立仰止难以翻越之感。
“奴”女郎眼神波光闪动,嘴唇阖动了几下。
“哦,对了。”陈白起似突然想起一事,十分纯良地问道:“不知道在孟尝君的府上,奚女可懂识字辨义,或者教化礼仪呢?”
女郎瞠大眼,莫名地看着陈白起。
“想来应当是会教的吧,那么不知这位奚女不掩面、不知羞,如此这番出现在吾等面前,着实有引诱勾龋之嫌,一般这种情况,在府上若被查出,孟尝君会如何处置?”
陈白起慢条斯理地说完,眼神便**裸地在女郎身上勾了一圈,女郎当场面色便白了。
这话,周围人也都一下便听明白了。
奚女相当于家妓、奴隶,一向只听从郎主安排来侍候贵客,然本身她们的“丹籍”却是属于家主的,若个别擅自作主有心勾引其它恩客,便是对家主存了异心,其心当诛。
若是一般郎主便罢,但孟尝君绝对是一个独裁霸道者,哪怕只是一则谣言,他亦一定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这一刻,这个奚女开始有些后悔跑来闹这一出了。
奚女的存在既渺小又卑微,甚至见不得光。
女郎突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所有人都因这一幕而疑惑了,只见她双手紧紧抓住地上沙泥,低着头,纤细的长颈下弯着,心中既恐惶又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求”
她正准备求饶时,这时,一件像晚风落葭的轻纱覆上了她冰冷的肩上。
女郎一惊,蓦然抬头。
却见方才还笑里藏针的少年,此刻却风光月霁,一双温和的笑眸。
陈白起捡起方才她掉落的外衫,借着披衣的动作,附在那女郎耳边低语了一句。
奚女完全僵住了,细看,甚至能看到她的身躯在颤抖着。
女郎虽不知这位少年如何看破她之事,却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便慌不择路地抓住了轻纱,头亦不回,便飞快地蹿回自己的队伍车厢之中。
其它人被这一出比一出更怪异的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