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台昨夜飘冻霜,因此一大早登高台四处便玉树琼花,兴建的风雅建筑落座于白茫茫一片之中。
登高台称之为台,名起于山顶处修筑了一个大圆平台,平台拔地而起,四周围筑有栏杆,以东、南、西、北面拾梯而上,台面上空间颇大,且十分别致地布置一方小景,有粉红梅花缠绕的静云亭,有山石嶙峋的石墩面,有琴桌香炉仙仙萦绕的露天莲阁
仙石云渺中,有人挑选适合自己意境之所,或白衣吹萧伶立,或行至梅树铺简而随性狂放书法,或弹琴哀乐而不伤地述志,或凭栏临风,一派衣袂飘飘地反复吟颂旧章出新意。
陈白起与姜宣两人因绕路而来得晚了些,这一眼望去,高台之上,却真是个个都在拿出自已的看家本事博出彩。
冷风何惧?我本风雅,何惧旁人言我浮夸!
陈白起一时不禁看得入了神,只觉眼前般般一切皆可入画。
一群风姿绰约的少年,恃长而傲,她如品一幅绝世难得的优雅。
姜宣一时无语陈白起的放松与仰慕他人之色,这人还真是半点不紧张。
他看向离高台不远处,那里有一座楼阁台谢,二层楼阁依山势而建,造型似波浪般起伏着,一塘轻轻漾动的活水,自然、和谐,又不失典雅,一条黄绿相间的屋檐,轮廓从蔚蓝的天空中勾画出来。
二楼层上面回廊倚栏,用一层细密的珠帘当幕遮挡住里面的事物,虽是如此,但来到“登高台”的士子,都知道,这个位置坐着的便是这次应邀前来参加樾麓书院的任教博士与齐国或它国之权贵。
因被一层神秘面纱遮挡的缘故,众人并不知道里面坐着有谁,可却都知道这种机会很难得,只有一次。
姜宣收回视线,对陈白起道:“我此番出来,只为游历长长见识,自不会去争那份荣耀,你当如何?”
陈白起轻笑,眸露轻灵浅雾,像覆了一层令人看不透的青濛之色,她摇头:“我争不赢的。”
她还是有一份自知之明。
姜宣越看陈“焕仙越”有味道,总觉得她的一颦一笑皆能引人入胜。
他忙收回视线,眼余光瞅他:“你不争?”
陈白起却又摇头:“自是要争的,总不能白来一趟。”
姜宣被反反复复地言语给搞糊涂了,他道:“如何争?”
陈白起朝他伸出五指:“凡事不可以弱碰敌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们所长之处我不敌,便选一种我所长的。”
姜宣也懂这个道理,他道:“只是你不是擅长书法吗?如今这琴、棋、书、画、茶、酒、香、花皆有人先行一步,你若挑这些,想出众怕是困难了。”
姜宣只见识过陈白起盲写,以为她十年如一日地专攻此项艺,并不太清楚她的其它能力。
陈白起不多说,只道:“这世上能创新立志的有几人,端看个人技巧与魅力,一样之事,不一样的人做出来,效果亦是不同。”
姜宣点头:“那你挑哪样?”
“我想想。”
想了一会儿,陈白起道:“姜宣,可否借你身上的乐器一用?”
陈白起知道姜宣随身风雅配戴一乐器——陶埙。
“你准备吹奏这个?你会?”姜宣从囊袋中掏出陶埙,面露迟疑:“它音声与丝竹长萧瑟琴相比,怕难登大雅之堂”
陈白起笑了笑,不以为然。
姜宣还是递给了她,见她握着他的陶埙十分飒爽果断地准备登高台,他一把拉住了她,赶紧道:“我想了想,你还是选盲写比较能够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陈白起被迫停下脚步,她踅身回头,笑漾眼角,润唇上弯,笃定道:“不用,我只吸引一个人的目光即可。”
姜宣一怔,手便松了。
只吸引一人?
等等,这“一人”是谁?
陈白起其实并不懂琴、酒、花(品花)香(制香),亦不擅长棋、书、画、茶,她方才亦犹豫了一番,目前她尚能拿得出手的技艺便只有一样便是歌喉与剑舞,另外,与她脑中珍藏着那许多经典的词曲乐章。
记得是谁说过,点子不怕旧,观众受便行了。
她想,她可以进行一出别出心裁的“舞台剧”奉献给他们,不求它能够流芳百世,只求震撼全场、耳目一新。
第319章 主公,投石问路来惹君疑()
“登高台”楼阁二楼,扇面顶下,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凤箫鸾管,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台基上点燃的檀香与炉火,烟雾缭绕,似能将人心腐蚀殆尽。
二楼乃匠人精心布置,棋盘格间,内设主雅室、怡乐房、斋茶居与藏书间,主要是根据个人喜好而选择,雅室为器乐奏鸣,怡乐则主行美酒佳肴,斋茶居为煮茶怡性,藏书间则静心品研。
而这四处亦会主、副居室,正室入主宾,副室留下宾,主、副两室相通,却又用遮挡格开,可共同邀会,亦可各自随性。
而四主室是不可通的,但四副室却是相通的。
由此副室可自行穿行于“主雅室”“怡乐房”“斋茶居”与“藏书间”,相当于副室可为大厅,主室为包间,相对副室,主室的隐秘空间自然比较大些。
由于楼阁是呈扇型设计,虽分了四大部分,却都可以从二楼的室内透过珠帘望至下方“登高台”之景。
怡乐房主室。
“每年来来去去,争先恐后,皆不过一群庸俗之人罢了,力不能扛智不可取。”一榻上,一身松松垮垮地华贵衣裳散乱于榻,一头柔亮乌黑长发亦铺散于紫锦之上的男子,他正熏眼朦胧地端着铜爵将热酒喂进嘴中,面上的表情却是意兴阑珊。
贵族青年男子旁边左右席上,各落坐一士人,左边那留着八字须的中年士人笑了一下,却显贼眉鼠眼:“这些舞文弄字的士子之乐,自是比不过主公家族自小训练出来的美姬乐伶吸引人,而这些士子之才,与咱们这些门客一比,不过一群雏鸡打鸣罢了,亦难怪主公瞧不上眼。”
这巧言令声之人乃孟尝君的门客之一,叫袁平,长得一副不入流的谄媚小人的模样,心计诡谋甚多,专下坑计,颇有急才。
孟尝君勾唇一笑,他五官较一般人深遂些许,那浓烈而乌黑的眉眼,像熟透的红酒蕴漾着瑰丽的色泽。
“不过都是给沛南山长的面子,来捧场一趟罢了,谁会认真?”
“听闻此趟秦国亦来人了,主公,吾等是否需要”右边一腰间配剑的武士樊信,意有所指道。
樊信,齐国第一剑客高手,手中之剑,乃著名铸剑师丰臣一三剑之一的“秋水剑”,此剑以快、准、薄著称。
“暂时且按兵不动,他来此处并非为了齐国,不过待这登高台雅集结束之后,你便以本君的名义邀他一叙,且看他态度如何再议。”孟尝君不紧不慢道。
袁平立即道:“那赵国那位”
孟尝君抚唇一笑:“呵,那位啊他的目的倒是让人难以猜测了,这几年他在赵国倒是混得风生水起,比之本君之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眼看这大半赵国已隐落于他手,赵国决策由他左右,本君估计他暂时对齐无害,他只怕是准备积攒着最大兵力,对那北楚动手了。”
袁平抚了抚两撇胡子,纳闷道:“不知他与这楚国有何仇怨,非得削掉这楚国一层皮方肯罢休,倒也怪哉。”
孟尝君闻言,将爵中酒水一饮而尽之后,便狂放一笑:“哈哈哈哈能令一丈夫如此针对一事,不是有过往仇怨便有夺爱情仇,无论是哪一样,都足以让那被称‘战争屠人’且心胸狭窄之人不舍不弃了。”
樊信嘴角一抽,只觉主公推测的倒是有道理,只是他若因前者理由倒也讲得通,若因后者理由那人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亦不像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类型吧。
会是哪个美人令他如此牵扬挂肚,一怒为红颜呢?
樊信想不出,亦觉得这“凄美儿女情长”的画面根本无法代入到那人身上去。
袁平身为谋臣,脑中的想法自然比樊信多,他一下便想到:“主公,这区区一赵国因他而于诸国称霸战争中崛起,这样有能耐的人物,若不能招揽,定要除之方为妥当。”
“他这人便是不要轻易沾染,赵国虽因他而崛起,但难保以后的赵国还是嬴姓赵氏。”孟尝君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端是亲善迷人,但唯有一对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透露出心内冷酷无情的本质。
“之于除去他目前还并不到那种时候,毋须心急。”
袁平想了一下,亦十分赞同主公的说法。
“对了,不久前据闻他有一师兄弟,两人师出同门,实力亦相当,或许可从他处下手。”
孟尝君广撒资金培养了大批暗探遍布各国,此事平日由经袁平管理,因此他也得知许多隐秘消息。
“此人”孟尝君眸色深沉,却是摇头:“这两师兄弟如同这一黑一白,若说这黑之有危险,触手易毒,却到底是与我们是殊途同归的,但这白之却绝对是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袁平一听便知孟尝君并不喜好此人,哪怕此人之才冠绝无双,他心中虽说暗喜不会出现有人与他“争**”,但面上却“忠诚范儿”十足地叹息道:“当今能契合主公心思之名士将才,确也难觅啊。”
孟尝君一听这话,却猛然想起了竹林中那披着一层经雪融后特别柔和光茫的清雅少年,他淡定而从容的步伐,与面上那如沐春风的神色,令他一下便有了一种不落于凡尘之感。
也许人与人之间便是有一种无形的缘分牵引,他入了他的眼,令他感觉眼睛舒服了,这心便也就记住了他几分。
“他上台了吗?”
袁平冷不丁被一问愣了一下,一时没跟上孟尝君的脑回路。
他与樊信一同看着孟尝君,只见他收敛起面上的全部神色,高深莫测地透过珠帘,目光却是注意着“登高台”的方向。
樊信不知其事,但袁平在茫然片刻后,便霎时领悟出主公所问乃何人。
之前孟尝君在游历樾麓山景累了,便于竹林亭中假寐休歇时,曾颀赏并邀约一少年入门下,他于一旁看清整个过程,自是知晓的。
袁平最是懂孟尝君的喜好,见他对那少年异常观注,便赶紧起席,他撩起珠帘凭栏朝“登高台”上一看,此处对于下方景色一清晰了目,一览无异,他转目环顾一周,却并不见那少年的身影出现。
看来他是被淘汰了,并无资格参加“登高台”。
袁平放下珠帘,回过头朝孟尝君摇头,正准备说话之际,突然天地间一股清泉清丽、悲壮深沉乐声响起,那极赋人的感情气质瞬压全场,若是琴声是断金裂石,萧笛之色是苍凉哀婉,哪这乐声便是带着极丰富的荒古浑朴,于场铺辗而去。
这是什么乐器所奏如此大气旷辽之音域?
袁平诧异。
而孟尝君则起了身,朝珠帘后的栏杆步去。
斋茶居主室
一肤胜霜雪、但唇色却格外艳丽的披裘青年,将手中刚泡好的煎茶搁下,站起了身。
“陶埙?”他柔唇轻启。
他身边一托器侍从上前:“郎君,此乃吾阴氏设计的黑陶埙吧?”
阴氏乃周穆王后裔管仲的后人,家族中擅乐者众多,其中阴氏之埙乃阴氏秘传之技,族中人一听这音域声调便可听出。
托器侍从疑惑道:“阴氏之埙向来不流于外,只有前些日子的黑陶埙被阴四赠送给了公子宣莫非是公子宣在吹奏?”
烂如夏花般秀美青年摇头:“不是他。”
他曾听过公子宣吹奏,不过只是入手级别,而此时吹奏之人,明显技巧已过熟练境界,并有了自己的一番感悟。
“莫非是阴氏子弟来参加登高台了,却是不曾听闻过,郎君可要去看一看?”托器侍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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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栏台上看一看。”
主雅室正室
此室正席坐着两名无论哪一方面观之都得天独厚之人,一仙葭无双,一俊美非凡,明亮了这一室,他们各执一色子,静心下棋,突闻这传来的空旷苍凉之音,皆顿了一下。
“听惯了丝竹之乐,这乐声倒也独特”
“此乃陶埙。”
“还是先生见多识广。”
藏书间主室
莫荆与沛南山长共处一室,沛南神色静谧地翻阅书简,那永隽清俊的眉骨神秀无匹,与他相比,莫荆的神色颇有几分郁色,他静默地站于光照不足的地界,显得冷感而阴沉。
“且饮杯茶水降降火。”沛南没有抬眼,淡淡道。
“我何来火气。”莫荆轻掀嘴皮,不满地斜了他一眼。
沛南放下手中竹简,看着他道:“你今日从上山开始便一直不对劲了,你自己没感觉?”
莫荆一怔。
“究竟怎么一回事?”沛南压下眼神,问道。
莫荆在沉默了片刻,却抵不住沛南的眼神,他方道:“其实今日本会有一个令你意外之人出现,但这人”
这时,一阵乐声至帘外飘来,瞬间便压制住了那琴萧的靡靡之音,它如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乐声江海。
莫荆一愣,他的话便这样被截断了,而沛南亦觉诧异。
“登高台”的技艺早已令他熟烂于心,这突出鹤起之人是谁?
而这乐器吹奏之声这般古朴低沉大气之感的乐声由何人而奏?
第320章 主公,登高台上大乱斗(1)()
陈白起便是用这一招“投石问路”成功冲破了众士子的包围圈,接下来,却还得有一场硬战要打。。 平板电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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