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荆动作一顿,转过头一看,却见陈白起碧水微澜的小湖泊,微偏着头笑意融融地望着他。 '
那一刻,他竟觉得她整个人似发着光。
但下一瞬,他却紧紧地皱起眉头,戾气暴躁地想着,他到底做了怎样的事情令她觉得,他与她有这样熟?
他冷着脸霍然起了身。
不一会儿,‘门’便被人哐当一下打开。
他熊躯虎魄,一双又黑又浓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似在无声地质问她为何又跑来了。
陈白起觉得莫荆这眼神透着浓浓的不善与被打扰的不耐烦,但她却面‘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憨厚的盲目不知,仅微笑得体道:“焕仙今日来是特地感谢莫大哥的,若非莫大哥鼎力相帮,焕仙与牧儿此刻怕还在挨饿受冻。”
莫荆一听这话,仅凉凉撩了一下嘴角,他挑剔的视线移向她今日所穿上的这一套青‘色’‘交’领大袍,再移上她那张白皙而干净的脸。
果然人靠衣装,之前那一张乌漆抹黑德行尽丧的脸,如今倒是一下便神采飞扬起来,透着少年特有的青‘春’朝阳气息,甚至有些‘春’意融融之感。
莫荆看‘花’了眼,一眼不适地瞥开眼,心恼这少年眼神作甚老勾人!
他板着脸,伸手不客气地取过她手中提拎着的麻袋,陈白起想起上一次的事,立马伸出一只手挡上‘门’板。
她如画般柔和的眉眼细细一弯,面容透着几分可爱的谄媚与小心:“莫大哥,焕仙‘腿’脚不便,一路走来,却不知已快近午时,想来莫大哥忙碌大事,还不曾好生用过膳吧,不如今日让焕仙来尽一番感‘激’之情,焕仙曾偶得一些特殊食材,将其磨成粉后煮食,却
是比平日食物更鲜美可口。”
莫荆嘲讽地瞥了她那“先斩后奏”的手一眼,虽仍旧面无表情,但却在听到“鲜美可口”二字,眼中光芒跳了一下,忆起她之前做的那一餐,不禁觉得腹中有了饥饿感。
最终,他还是将她放了进来。
陈白起迈入‘门’口时,暗吁了一口气,心道,果然民以食为天啊,这个男人油盐不进,所幸是个吃货,用美食一招尚可笼络。
陈白起这次又再光顾了莫荆的茅棚,她感觉近日天气越来越寒冷了,估计就要下雪了,像这种天气若要问吃什么最好呢,那自然是打边炉(火锅)最合适了。
于是,她在茅棚来东翻西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小瓦罐,土黄‘色’的,完全用陶土制造的,并不经烧,这种瓦罐本应是普通人家拿来装食的,可陈白起目前亦无它法,便只能将其当锅具用了。
她先准备各类需要的食材,这茅棚旁边便搁着一桶水,想来是早些时候莫荆打好的,见其水质干净,陈白起便用它来洗菜,洗‘肉’。
将这些素菜洗净择好后放在一旁沥水,将‘肉’类切成薄片后,腌制一番后,亦放于一旁。
这莫荆虽是个不爱下厨之人,但家中备用的食材却是很丰富,光是‘肉’类都有好几种。
陈白起考虑一番,最后决定这锅底便选用鲜獐汤。
只是这野獐完整的一只,还需拔皮清理内脏,她表示这个稍有些为难。
“要处理它?”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莫荆低沉冷漠的声音。
陈白起回头,下意识:“嗯。”
莫荆越过她,一把便将那几十斤重的獐子给提走了,没等一会儿他回来,先前那只野獐如今亦是一只拔了皮,被洗净处理好的‘裸’獐‘肉’了。
陈白起微讶地看了他一眼,笑着接过獐子,道:“多谢莫大哥。”
这男人倒是‘挺’能干的。
莫荆淡淡地嗯哼一声,便蹲了下来开始生灶火,陈白起退后一步,给他让位置,她看着他低下的黑‘色’脑袋,心中多少释怀了许多,这人倒也没有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面冷”,知道她‘腿’脚不便,不能做的事,他便帮上手。
虽然这“心热”亦算不上。
起灶比较麻烦,不过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好生顾着火,避免熄灭掉,否则这一熄,又得放火绒钻木取火,着实太麻烦了。
轰一下,灶下的火便盛旺了起来,莫荆便走至一旁站着,目眺远处,并不观注陈白起。
而陈白起亦不在意他在一旁,有人时不时打打下手,更顺她意。
她立即爆炒先前留出的‘肥’‘肉’,等榨出油后,便加入被剔了‘肉’的獐骨与葱、盐与‘花’椒一起爆香后,再加入水,便先用大火急熬,等水开了之后,便用中火再继续炖着。
“‘花’椒”是系统奖励的,陈白起早先将它分取出来,留在身上备用。
莫荆在一旁看着陈白起下厨,见她随便这么炒几下,那锅内便是一阵喷‘花’扑鼻,令人嘴里分泌出口水来。
第299章 主公,沿用简单的辘轳(2)()
这时,陈白起又取出两个褐‘色’纹路的小木碗,这两个小木碗‘精’巧润滑,可见工艺‘精’,不知何人作品。…
她开始调蘸料,调好后,放置一旁待用。
接着她便专心看顾着汤,并让莫荆地茅棚架下起一堆柴火,如同烤食般,莫荆野炊过,自然懂得如何布置,只是奇怪她究竟要做什么。
等獐骨汤汁熬得浓郁如‘乳’白汁后,她便将其倒入之前的陶锅之中,再架上柴火上。
陈白起找来一张矮台几,将所有菜放在上面,便对莫荆道可食之。
莫荆意外她这样搞了一通,却一大堆‘肉’、菜都是生的,竟这么快就可以吃了。
陈白起道:“莫大哥,我法子是小弟方才突然想起,这般寒冷天气煮出的东西冷的快,这食物一冷便失了鲜美,倒不如我们边煮边食,倘若再饮些小酒,这样才算痛快。”
莫荆一听,亦觉有理,他的确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吃法,想起方才“陈焕仙”那前所未见的烹调方式,心中自是新奇又期待。
他于火边蹲下,这时还没有矮凳,陈白起便干脆从茅棚内搬来两块本该劈成材的原木,权当凳子坐,否则一直蹲在火边吃,‘腿’得多麻。
他犹豫了一下,便扛不住美食‘诱’‘惑’,也别扭地坐下。
战国时期一向正坐,正坐便是上身‘挺’直,跪下,坐在小‘腿’上,从周公制“三礼”一直到东汉末年,正式场合的坐姿一直都是正坐,据说如果在当时的正式场合不是正坐,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陈白起看了莫荆如此不自在一眼,心中某种沉淀的心思一闪而动。
莫荆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浓郁汤汁,鼻着那‘诱’人的香味,很隐匿地咽了一口唾沫,便按照陈白起所教的方式夹起了块腌制的‘肉’,那‘肉’被切得很薄,也腌制了一会儿,只需轻轻地涮几下,便可熟透,从汤中取出热腾腾的‘肉’,一口含入嚼着,吃起来既爽口入味,又香又烫。
“莫大哥,若觉味道淡了,还可蘸汁。”陈白起将木碗中盛着的调料取出,舀了一些油汗浓汤浇在上面,递给莫荆。
这红‘色’酱汁调料与白‘色’浓汤相映衬起来十分漂亮,这是陈白起用系统奖励的大豆酱加入了‘花’椒、胡椒粉等调制而出,算不得太辣,却是又香又麻,一沾入嘴,便停不下来。
莫荆尝试着蘸了一些,放入口,一开始只觉这突然刺鼻的味道十分不适,但再勉强嚼了嚼,吞入腹中后,却觉回味无尽,吃了又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以往莫荆不是一个喜在用餐时开口之人,如今却忍不住看着陈白起,问道:“这是何物?”
他指的是木碗中调料的麻辣味道,此时齐国无人食过辣椒,亦甚少人会运用‘花’椒与胡椒调味,因此这种味道是刺‘激’而新鲜的。
陈白起笑道:“这是焕仙密制的调蘸料,因其配料稀少与味道奇特鲜少人会觉得美味,但有时候所谓的不适合只是因为没有给它适合的位置罢了,如此刻,它与滚烫食材融合,却十分的适合。”
莫荆若有所思地颔首,却不再问了。
两人此时的心都放在吃食上,不再言语,热烘烘地心满意足地饱
餐了一顿。
这时,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
小雪稀稀落落,落地身上,地上,与锅内,火上,但两人却一点都不冷,吃着小汤锅热火朝天。
这算是今年的冬日的初雪,陈白起望着天空,一片雪‘花’坠进她眼眸,那凉意令她眼眸一闭。
“说吧,此次又找我何事。”莫荆道。
莫荆又涮了一块‘肉’,比起素食他自更喜‘肉’,他自负从不欠人,这一顿饭,令他的胃很满足,自然他亦知道陈白起准备这一切费了些心思,必有所求。
一听他这豪爽的问话,不亚于土豪声称我穷的只剩下钱了。
陈白起心道,还真不辜负她忙活了这一顿啊。
“不知莫大哥可曾听说过‘辘轳’?”陈白起白皙的脸经寒风与锅中的热气熏得微红。
莫荆一听,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辘轳?你要做什么?”
听这意思,是懂?陈白起立即道:“小弟其实有意在青葭村中挖一口井。”
莫荆自然知道这青葭村的情况,他讽刺地睨了她一眼,好像在说,凭你能行?
陈白起亦不跟他争辨这个,成与不成她心中有数,她道:“莫大哥,焕仙先前已绘好所需辘轳的样式,你看一看可否行。”
陈白起从袍下取出一皱巴巴的布递给他。
可怜陈白起家中无帛无竹简,只有烂布料了。
莫荆一看,可不是从她先前换下的那件破烂旧衣上裁下来的一块,他撇撇嘴,嫌弃道:“你不是懂木工吗?何不自己做。”
陈白起一听,顿时苦下脸:“小弟其实亦懂布兵行阵,但若是这真刀真枪实干,估‘摸’着这一上战场便是第一个被人给捅穿了。”
扑哧,莫荆冷不防被她的那一番生动的形容给逗笑了。
这倒是他第一次在陈白起面前展‘露’出真诚的一笑,不是那种冷笑、讽笑、尖酸刻薄的笑。
他眉眼本就长得大开大合,谈不上俊隽斯文,却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若说第一眼给人感觉并不十分美好,带着森冷煞腥之气,但这一笑,却有着一种干练豁达的阳刚深邃。
只可惜那一大把‘乱’糟糟胡子。
“取来。”
他接过来一看,先是不以为然,但这一看,却看入了神。
陈白起设计的“辘轳”乃是当代沿用的款式稍微改造了一些,这完全是为迎合她即将挖井所做的调整。
莫荆看了她一眼,眼中有隐晦的意外。
她竟能将这种简单的辘轳运用到如此地步
“莫大哥,你看可行?”陈白起睁大眼,问道。
“跟我来!”莫荆猛地起身,一把拽起她,便朝屋内走。
陈白起因‘腿’的问题,自是走不快的,而莫荆除了一开始拽扯她时用的力道稍大,后面倒是像特地顾着她,等着她慢吞跟上。
第300章 主公,沿用简单的辘轳(3)()
来到木梁架得高框的里屋,这里面乃莫荆的起居室,上一次陈白起自不曾入过,如今一看,这设计得倒是十分前卫特别,以阶梯形夯土台为核心,倚台逐层建木构房屋,上面甚至有四、五个空间落纳事物,她大抵仰面一看,上面大多摆放着各种材质的木头半成品或者成品,这一室浓浓的木头清香扑鼻。'看本书请到
他还真是一个木工爱好者啊。
之所以认为他不是职业木匠,只因他身上并无这种职业上与世无争的闲散之态,她总觉得他此时是处于一种压抑而殛待的状态。
他不该是干这种事情的人,可偏偏他又干得很忘我。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现在还真不好判断。
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虽然他穿着普通还蓄着一脸大胡子,像个野人般不修边幅,但却有着与生俱来的良好的礼仪与规矩,并且还很有钱!
他摊开一张泡制过的干净兽皮,取出墨笔:“你那图如此粗糙,重新再画,再画细致一些。”
陈白起心道,我那图不过扯了张旧布,拿炭石描绘了一个图型轮廓,一路散灰摩擦,自是简易粗糙模糊了些,谁叫她家穷呢。
如今有条件了,她自然不会推托。
她转念又想,这莫荆莫不是怕她作假,不知道从哪里拿来别人的产物充数吧?
这样一想,陈白起有意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辘轳,乃民间的一种提水设施,由辘轳头、支架、井绳、水斗等部分构成,利用轮轴原理制成的井上汲水的起重装置。
它的工作现况便是井上竖立井架,上装可用手柄摇转的轴,轴上绕绳上,绳索一端系水桶,摇转手柄,使水桶一起一落,提取井水。
这个辘轳陈白起曾在现代某些比较传统的村里看到过,因此还算比较熟悉。
于是,她低下身,开始一点一点地兽皮上妙笔生‘花’,莫约一刻钟,作品大致已经完成,而她笔下的辘轳简直如同真实拓摹下来的一样,各种标尺大小与注意事项,用料所求面积,甚至更多的是莫荆完全看不懂的标识数据。
他努力睁大眼,双眼盯在兽皮上,不住地看着,看着。
“这是什么?”他指着陈白起所绘井架的土方算式。
陈白起看去,用显浅的语言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
其实这个“辘轳”并不复杂,莫荆一眼便能够看懂,虽然她设计得比较‘精’巧,可结构摆在哪里,再复杂也复杂不到哪里。
只是他更在意,陈白起的这种新式绘图的手法,简直细致得令木匠直接一目了然,心中有数。
关于说得牵扯得太多话题,陈白起便讲这是她自己一个人无聊琢磨出来的,不一定正确,权当参考。
眼看便这样在两人的讨论中一个下午的时间都过了,陈白起怕牧儿一人在家会担心,便开口请辞。
莫荆没留她,他仍旧在思索陈白起所说的话。
陈白起见他没作回应,亦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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