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昶声音飘渺的仿似来自遥远的海上一般。
虽然脸上始终保持着他自进门起便有的笑容,春青却是看到他笑容深处浓郁的好像化不开的墨汁一般的无奈和悲伤。
难怪他会如释重负,与其在阴暗潮湿不见天光的牢里一直被关押,死了但是解脱。
宋徽记得,刑部大牢里是关押了这样一个人,因为好奇,他曾经问过刑部尚书此人所犯何罪要关这么多年。
刑部尚书闪烁其辞给出的答案是,此人犯有叛国罪。
宋徽当年尽管年少无知,却也知道叛国罪是何等重罪,岂会由他在牢里不做任何拷问。
宋徽当年问及的时候,他可是已经在牢里住了十六年之久了,十六年来不过比死人多出一口气罢了,毛发丛生形容肮脏,几乎不变人形。
明知刑部尚书答非实言,因为当时有它事缠身,宋徽也没有纠缠。
如今许攸昶再提此事,站在现在的角度以现在的阅历重新去看往事,宋徽只觉得疑点重重。
直觉告诉宋徽,许攸昶的爹爹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才遭此横祸。
“夫人难道就不觉得奇怪,我分明是来告诉夫人有关宋大人高堂的事,却是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许攸昶笑容宴宴的看着春青,说道。
“想来两者必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吧。”春青浅浅笑道。
许攸昶神色微动,“宋大人好福气,能得夫人如此聪慧的女子为妻。”
春青缓缓一笑,却是不作答。
她也觉得宋徽好福气,自己长的好看又会做饭,如今连许攸昶也认为自己聪明,宋徽可不就是捡到宝了。
也不知道宋徽在里间听到许攸昶的话没有。
春青不答,许攸昶也不觉得尴尬,悠然自得的又说到:“之所以提及往事,实在是我父亲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皆由贵府一手造成。”
说罢,许攸昶似有若无的朝里间瞥了一眼,端起茶杯喝茶。
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此言一出,春青脸上难掩的震惊之色。
不仅春青震惊,就连一贯镇定的宋徽也为之动容,满眼惊骇。
莫名其妙,许攸昶话音落下,他却瞬间就想到了那夜在杜三娘那里,二叔一眼看到许攸昶时的惊悚表情。
心尖斗转,宋徽心里渐渐浮出一个真相,一个让他青筋暴突太阳穴突突直跳的真相。
“我的话吓着夫人了吧?”许攸昶闪动眸光,带着风华绝代的笑容看向春青。
春青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器宇轩昂气度非凡的英俊男子与那个她想象中的大忽悠联系在一起。
“公子继续就是。”自知方才自己面上的惊骇之色或许明显,春青也不掩饰,“再怎么惊讶,也要听完公子的故事不是!”
许攸昶立刻朗声笑起来,这宋徽的夫人还真是个妙人。
难怪外间传言,镇国公府的宋世子将他的夫人视作心头宝,即便她怀孕也不纳妾不开通房。
得此妙人若是不加珍惜,暴殄天物怕是要遭天打五雷轰吧!
“想来夫人对我并不陌生,虽未见过,却也听过我的事迹吧。”许攸昶说道。
春青注意到,饶是风云不惊的他在提及此事时,却是隐约透着一脸的无奈和自嘲。
嘴角微扬,许攸昶并不等春青答话,又道:“自从父亲无故被关押刑部天牢,我母亲几乎变卖了家中一切可以卖的,到后来,甚至连栖身之所的宅院也卖了,只为打通刑部的关系将我父亲救出来。”
说起往年旧事,许攸昶眼中带了一层薄薄的雾霭,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可惜”
许攸昶停顿下来,仿佛是不愿回忆那段让他痛苦的经历一般。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三十七章 滑天下大稽()
“可惜银子如流水的花,人却没有救出来。”春青悠悠替许攸昶说道。
许攸昶怔怔看向春青,眼中忧伤一闪而过,说道:“是啊,刑部的老爷们拿起银子来眼睛都不眨,只是银子分完便不露头了,我母亲变卖了所有却连我父亲的面都见不上,一气之下便病倒了,她的病来的急,倒下后就滴水不进,不过三天,人就没了。”
春青听着只觉得鼻尖一阵发酸,喉咙处胀鼓鼓的难受。
而里间的宋徽却在一一回想当年插手此案的官员。
十几年前定下的案子,外调的外调,离世的离世,如今仅存京都的不过尔尔,其中便有他的二叔。
“那时,我不过才四岁不满。”往事带来的冲击犹如惊涛拍岸,许攸昶就算想要刻意的避开,却也无法做到毫不动容。
四岁!
搁在现代,四岁的孩子正是天真烂漫,每天最大的痛苦便是早上起床要去环境极好的幼儿园罢了。
就算是古代早熟,四岁的孩子也不能就早熟到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吧,“那你”
春青想说那你是如何长大,只是话未说完许攸昶便打断了她,话锋一转,许攸昶敛了眼中悲凄之色,有换上惯有的淡淡笑意,说道:“这也就是说,我的母亲也是死于贵府之手。”
春青顿时眼皮一跳,替许攸昶感到难过的同时,春青的第一反应便是这货是来寻仇的。
他武功那么高,此时屋里又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和宋徽,虽然不知道宋徽武功与他孰高孰低,可再加上自己这个累赘,宋徽一定会处于下风吧。
万一他要拼个鱼死网破,老天,明志堂该不会被他灭门吧。
春青被自己揣测的结果惊的眼皮又一跳。
我就这么死了?
那我在这个世界死了,会不会其实是又穿越回现代去了呢,那肚子里的宝宝会不会跟着我一起去呢?
春青那叫个惆怅啊,在现代社会她才刚刚大学毕业呢,男朋友都没有就挺个七个月的肚子,非得把她爸妈气的牵手穿越了不可。
可若是宝宝不跟着她一起穿回去,她还真心舍不得,到时候一定会疯掉的。
春青脑洞大开的时候,神情格外的气定神闲。
许攸昶看着春青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下越发对她欣赏和敬重。
世子夫人果然好城府,我话说成这样,她竟能这样不动声色的稳住。
没有看到春青面上精彩纷呈的表情,许攸昶虽有些淡淡的失望,却转瞬即逝,反正他此行的目的也并不在此。
“夫人是不是觉得在下有些危言耸听?”许攸昶嗤的一笑,自顾自的将茶盏中的温茶喝尽,又自斟一杯热茶。
正在无限大开脑洞的春青立刻打住思绪看向许攸昶,怎么,他这是要动手了?他要用实践告诉我他不是危言耸听?
春青绝望的吸了一口气,就算是死,我也要死的好看点,绝不狰狞的挣扎。
母亲的天性使然,春青双手护住肚子,对着许攸昶说道:“公子到我府上登门难道就只为说这个,”
许攸昶立刻被春青的话说的一怔,心下感叹,好厉害的女子。
“是在下唐突了,只是要把整个故事说完,这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后面的话许某从简,从简。”许攸昶颇带歉意的说道。
这下该春青迷糊了,什么情况!
杀人前的变态前奏?
不过春青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大开脑洞,许攸昶又开始了他的故事。
“一个月前我父亲斩立决的判书下来,父亲托了牢里的看守给我送出一样东西。”许攸昶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乳白色的通透玉佩。
将那玉佩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的放在手边桌上,许攸昶说道:“这玉佩是我父亲从不离身的物件。”
春青顿时心生疑惑,一个在天牢里被关了十几年的犯人,竟然没失了他随身的玉佩,而且关在死前让人送了出来。
那些看守们不是最爱搜刮犯人随身携带之财务嘛,怎么却漏掉了这玉佩,一漏就漏了十几年。
许攸昶仿佛没有看穿春青心中所想一般,又从腰间摸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
原本是上好的洛阳纸,却被污垢弄得脏乱不堪,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
许攸昶并没有将纸展开,而是挨着那玉佩轻轻放在桌上。
“这纸是从玉佩中取出的。”许攸昶目光灼灼的看了一眼那玉佩,“纸上的字应该是我父亲咬破手指写的。”
一份血书,春青闻言一惊。
“纸上内容也算明了,我父亲颇为详细的告诉我他究竟是如何入狱的。”
“如何?”知道接下来便会涉及宋徽的爹娘,春青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的是何等的急迫。
许攸昶并没有因为春青所表露出来的急迫而有任何的波动,依然保持他原本的样子,甚至没有因此多看春青一眼,“十几年前,送我父亲入狱的正是贵府的二老爷,当时的刑部侍郎。”
其实一开始许攸昶在提到他父亲入狱是镇国公府所为的时候,春青就隐隐有所猜测。
倒不是她肯定就是宋二老爷,实在是三个兄弟相比,宋三老爷温文尔雅宋四老爷霁月风光都不像坏人。
宋二老爷若是知道春青是用这种排除法把他选出来的,估计会一口老血涌上来被气死。
所以许攸昶话一出口,春青倒也没有太过震惊。
至于里屋的宋徽,他虽没有震惊,却因为自己先前的种种猜测被一一证实,脸色越发阴沉。
世子夫人对自己的话没有太过的反应,许攸昶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父亲一被抓便直接送往天牢,那时候,他甚至连个像样的罪名都没有,并且,他也没有被登记在册。”说到这里,许攸昶拿着扇子的手用力一捏,登时手中的扇骨便四分五裂。
这一次,春青却是微微变色,天牢是什么地方,那里关着的可都不是普通囚犯。
宋二老爷竟然自私将人塞到那里去,一塞竟然就是十几年。
难怪前些日子二叔忙的焦头烂额的重新审理吏部旧案,原来是为了这个。
若非天牢重建,怕露出端倪,二叔怎么会去在意那个十几年前被他关进牢里的人。
宋徽说,为此皇上还夸他勤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三十八章 真相如此()
“我父亲之所以得罪了贵府的二老爷,不为别的,只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事。”
许攸昶冷冽的声音响起,宋徽立刻拳头一握,将手中的青花瓷茶盏捏的粉碎。
茶盏破碎,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手臂汩汩流淌,他却眉头不动一下,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这来自沸水的温度。
原本清亮的龙井,因为混着宋徽掌心处被碎瓷片割破而流出的殷红血液而变成褐色。
瓷片深刺掌心,却不及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
春青屏气凝神看着许攸昶,许攸昶却是话风突转,说道:“都传宋大老爷是一夜暴毙,可据我所知,宋大老爷身为一军统帅,却是身强力壮意气风发,多年行军也并未给他一丝固疾,这样的人却突然暴毙身亡,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
“还有宋夫人,许某听闻宋夫人颇有老太君当年风范,策马沙场英勇无比,这样的巾帼豪杰,明枪暗箭都难伤她分毫,居然会失足落水”
关于公公婆婆的事,其实春青知之甚少,这几乎是府里的禁忌。
可许攸昶分明是话里有话,让春青不得不深思,加上他之前的铺垫,春青略略一思,便想到了宋二老爷那里去。
登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拿着帕子的手一颤,手指冰凉。
看着春青的表情,许攸昶嘴角扬了扬,“是不是略略一想就能发现什么?”他的声音又轻又淡,看似在笑,却没有一点温度。
春青深吸一口气,直直看着许攸昶,“许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不必绕弯子!”
她都要被心中那骇人的想法吓死了,他却像猎人逗弄猎物似的不急不缓慢慢吞吞。
而且,自己都如此惊骇,可想而知此时里面的宋徽是个什么情形了。
“我想以夫人的聪慧应该也猜个差不多。”说着,许攸昶似有若无的朝里间看了一眼,“机缘巧合,我父亲不仅亲眼目睹了宋二老爷如何给令尊下毒,也看到了其夫人如何谋害令堂。”
手一颤,春青刚刚要端起的茶杯“哐当”落到地上,登时茶气氤氲,瓷片四溅。
而心惊肉跳的春青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尽管在许攸昶说出真相前春青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
可他的话依旧像一捆带着闪电的惊雷,直接炸响在春青的天灵盖里面。
因为心绪激动,春青只觉得小腹一阵阵紧绷,腹中的宝宝也似乎被吓得不轻,拳打脚踢动个不停。
感觉到小腹的不适,春青忙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可这样骇人听闻的话所带来的震撼岂是几个深呼吸就能平复了的。
“公子所言可属实?”既然平复不了,春青干脆不再理会,打算速战速决。
“我父亲为此葬送了一生,也葬送了我母亲的一生,夫人问我可否属实?”一直平静如水的许攸昶顿时被春青的话激的激动起来。
“若非属实,我何必要亲自登门,难道夫人认为我来此是来行诈骗之事吗?”许攸昶眼中带着浓郁的自嘲和深深无奈与落寞。
看的春青心头几颤,四岁的他无父无母,吃了多少苦才长这么大。
行骗也是为了谋生吧!
“说来惭愧,许某行骗多年,却几乎并未给自己留下多少银子,夫人可知道这些银子都去哪了?夫人可知道我分明屡次行骗,却为何一直逍遥法外吗?”激动之下,许攸昶的声音带着些许凄厉。
仿佛他终于给这十几年的委屈和悲愤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要一吐为快。
春青如羽毛般的睫毛微微一颤,抬眼看向许攸昶。
许攸昶一个冷笑,“这些年,刑部那些老爷们不知收了我多少雪花银,他们拿了我诈骗来的赃款,自然不会将我绳之以法,否则,谁给他们送大把的银子花。”
“我父亲一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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