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如相府那般装潢精巧大气,莫府倒是流俗典雅的很。
只不过。
物华一路行来,发觉莫府内的丫鬟仆从少的可怜。至少眼前这个上茶的丫鬟便是先前替自己引路的。
丫鬟将茶水端上来,面上挂着浅笑,站到一旁,有礼的柔声道。“公子并不在府里,管家已经派人去请公子回来,还望物华公子静候片刻。”
物华从一旁端过茶水,拨动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不知你家公子去了何处?”
“公子一早便去了祺王府。”丫鬟笑道。“公子已经派人回了,说是在回程的路上,还望物华公子稍坐片刻。”
物华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垂头吹了吹茶杯中飘在其上的茶叶。
距离六月围猎已经有一个月余,祺王殿下的那只受伤的眼睛却毫不见好转。
听说,因为眼睛的问题,祺王殿下的脾气越发古怪起来,已经气着了不少的老御医,算来算去唯有莫孜然,在祺王殿下找茬下忍得下来。
却也是听闻,莫孜然的日子不大好过。
又在厅内静坐了片刻。
前头站着的丫鬟出去了好几次,瞧着物华不动如山除了刚开始问的几句外,一声不吭的模样。
丫鬟一时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在等候了几个时辰,莫孜然风尘仆仆的身影总算是出现在了门口。
物华听到动静抬眼,便只瞧见莫孜然那眼睑下深深的晕黑,前段日子见到的翩翩公子,今日身上的衣物却皱巴巴,一身狼狈,几乎让物华绷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只是她右手遮住唇瓣掩饰了过去。
“孜然兄。”
“物华。”跨进房内,莫孜然的脚步才缓了下来,对着物华躬身一礼。
“多有怠慢,还望谅解。”
物华摇了摇头,“不过等了片刻功夫,哪有那么礼数。”
此番上门,本就是有事相求,怎可能摆脸色给人瞧?
再说,瞧着莫孜然这模样,被祺王折腾的心力交瘁,她多等片刻又有什么要紧。
不知是不是她最近心思越发不好的缘故,看着莫孜然如此狼狈,她心中不仅没有半分怜悯,甚至还有些许的幸灾乐祸?
低咳一声,掩饰去自己心里的小心思。
“恩。”莫孜然本就心力俱疲,一回来便见物华也是强撑着精神,也不想多说些什么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物华此番前来,可是有事相商?”
物华巴不得尽早说完,眼见莫孜然自己开门见山,她也懒得矫情,直接问道。“孜然兄可知晓虔州一带爆发瘟疫之事?”
不知莫孜然是想到什么,愣了片刻,直到物华提醒他,他才低低应了一声。“物华所说之事,我也有所耳闻。”
虔州一事一路宣扬,莫孜然若说他没有听闻,物华反倒奇怪,眼见他应了下来,便也只是瞧了他一眼。
本来便是前来请他一同,物华自然不可能瞒他,当下耐心的给莫孜然解释了一遍,此行前来的目的。
物华顿了顿继续道。“我想上书给陛下,好让孜然兄你同我一起前往漓水涧,毕竟你是从漓水涧内出师,有你在,想必其余事情也好说的很。”
莫孜然岂会听不懂物华这明摆着的话,只是他目光微闪,片刻后,只是拧了拧眉。
似乎略有迟疑。
物华也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莫孜然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有所可能,我还真想陪同物华你走上这一遭。只是。”
他一边说,一边苦恼的摇了摇头。“祺王那方,我暂时还无法脱身。”
听到莫孜然如此说,本是抱了几分希望的物华也唯有叹息一声。心中也不知到底是高兴还是失落,反正各种情绪交杂之中。
厅内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莫孜然想了想,又道。
“我虽说不能陪同物华你一起前往。”
“但是我能画出一副详尽地图。”
物华目光一亮,也不推拒,微微颌首。“那便劳烦孜然兄了。”
从莫府之中出来,物华站在三米外,看着面前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园林围猎,太子********给自己安排亲事,反倒是给封家做了嫁衣。
而后太子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竟是想要借着乐王之手,给自己敲个警钟。最后却是被自己打了脸。
虽说物华与右相并未闹翻,但是在现在这种太子与相府所有一切捆绑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那些举动,怕是早就惹恼了自己的那位父亲。
所以自己搬出府这么些日子,他一直处于不闻不问的状态,甚至,在朝堂上撞见,他也将自己视之不见。
物华原先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一切,现在未免还是有些怅然。
“公子,天色阴了,我们回府吧?”
。
“这个必须带去,这个也要。”物华站在书桌后,瞧着红丝独自在房内打转,口中念念有词。
眼见桌上的行李越堆越多,物华颇感无奈。“红丝,我此行前往漓水涧,不是前去游玩的。不必带如此多的东西。”
红丝只是抽空抬头瞧了物华一眼,眼神很是哀戚。“公子,你真的不带红丝一同么?”
物华还未发话,她就已经自问自答。“我知道,公子又会说,云书姐懂些医理,多多少少能照顾自己。”
“既然公子不带我前去,那么就需要多带些东西备用才是。”
物华被此话一噎,只得任由她折腾去了。瞧着书桌被她堆满了零零散散的东西,根本无法坐人,只得四处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物华静坐了片刻,颇感无聊。眸子在房内转了一圈,“秋烜。”
顿了片刻,眼见黑影并未出现,她又尝试的唤了一句。“秋烜。”
正在忙碌的红丝抽空抬头瞧了物华一眼,“公子可是找秋烜有事?”
物华摇了摇头,她只是颇感奇怪罢了。“你最近是否看到秋烜,可知他去了何处?”
红丝盯了物华片刻,奇怪道。“秋烜一般只会跟在公子你身边,我只在公子你身边见过他,哦不。”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一般在厨房偶尔会瞧见他。最近好似未曾见到。他一般不是只保护公子你的安危么?公子你都不知道他的行踪,我又怎么晓得?”
那他到底去了何处?物华眉头一皱,以往他出去最不济也会给她留个字条,这次难道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瞧着物华越皱越紧的眉头,红丝提醒道。“公子不如去问问云书姐?我偶尔会看到秋烜跟云书姐在一起。”
云书?物华眸光闪烁。
云书一进来便只看到满屋子的狼藉,她四处张望了一圈,这才发觉物华的身影。
云书一接近,物华便闻到了淡淡的药草香味,交织在她的鼻翼,让她不由想起是自己让云书跟在秋烜身边学医,云书天资聪慧,再加上嗅觉灵敏,尤其对于药材分类格外擅长。
秋烜曾在自己的面前赞过她天资极佳。
云书走至物华身边,手中拿着一张地图。“公子,此物乃是莫公子让人送来的。”
物华接在手中,发觉这地图拿在手中还能闻到淡淡的墨香。想必是刚起的新墨水。
“恩。”物华点点头,开始仔细的查看手中的地图。
身边云书却低声道。“公子,府外有个女子求见。”
女子?
看出物华的疑惑,云书微微点头。“她让门房通报,只道自己姓李。”
物华站起身,“她在何处?”
“前厅。”
云书本想要随着物华一同出去,走至门口,却见物华停下,回转身瞧了一片狼藉的房间,再转过身瞧了瞧红丝,最后才来瞧她,语气略感无奈。“你便不用跟着我了,你还是帮着红丝整理一下吧。”
前厅站着的女子身穿着最为普遍的麻布衣裳,既没有华服加身,也没有浓妆艳抹,就那么垂首静静站在那里,几乎与厅内融做一体,毫无违和感。
在听到物华的脚步声,她抬头向着物华的这个方向而来。又很快的低下头,似乎想要掩饰些什么。
物华的脚步在她的面前停下,却又抬脚走向一旁的椅凳,安稳的落座。“不知你寻我有何事?”
“当初乃是物华公子庇护我们子孙,李葭才得以安生。想来还未曾跟公子道过谢。”她声音清亮却柔和,并无当初初见时灼灼逼人的锋芒。
第四章、启程离京()
想来是这些日子经历了些事磨平了她的菱角,物华轻笑一声。“此次前来,只为跟我道谢?”
李葭抬头“此事或许在公子瞧来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可此等大恩,李葭实在寻不到一个好时机前来道谢,心中惦念不已。”
“请公子受我一拜。”
瞧着李葭干脆利落的跪下,物华只是微微扬眉。“起来说话。”等李葭站起,物华这才接着道。
“你我不过各取所需,何来恩情?”她话语一顿,声音含笑,面上却毫无表情,让李葭无法揣度物华的心思。
“你想要谢的,应当不是我吧。”
李葭被物华一眼看穿心思,也不恼。或许她就是为了等物华这一句,她手指伸入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来,放到物华手边。
物华瞄一眼书信上熟悉的字迹,果不其然。秦相笙这一式两份的书信,另外一封果然是寄给了她。
“正如公子所言,相秦公子于我有救命庇护之恩,李葭无以为报,只有跟他一同,侍候左右。”
李葭等了片刻,都没听到物华的声音,不由抬头。
正好陷入物华那黑沉的眸子,从李葭这个角度来瞧,只觉得物华那双眸子逼人的很,令其不敢深究她眸底的光芒到底是什么。
“你为何来寻我?”
李葭眼帘垂头,“秦公子在我面前曾多次提及公子之事,说公子与他的关系极好。”顿了顿,她又道。“若公子助我,李葭必定感激不尽。”
“你想要我如何助你?”物华眉头微动。李葭一个孤身女子,独自前往虔州,再加上这一路上流民四窜,并不太平,能来寻自己,就说明她看的清楚,唯一一点就是。
“请公子带我一同前往淮北。”
物华若有所思的盯着李葭。“谁人告诉你,我会前往淮北?”
受到物华的逼视,李葭深吸一口气又道。“淮北一带爆发瘟疫,已不是秘密。”
“再加上秦公子在信中已经表明自己会陪同程巡抚前去灾区,公子此时整理行装,难道不是前去淮北一带么?”她话语微顿,思虑道。“若是公子不去淮北一带,可知何人前去?”
听到这里,物华这才想起,上次秦相笙寄来的信件,她根本没有看完。不过,李葭能从这一点之中推测出如此多,倒是个心思玲珑的。
“你与相笙兄到底是什么关系?就连此事他都告诉你?”
听到此话,李葭不自觉的避开了物华的视线。“秦公子与我,乃是救命之恩。”
李葭这含糊不清的态度反而让物华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她微微点头,“你懂医理?”
听到物华这个意思,李葭不由松了一口气,明白自己此次已经赌对。
“不懂。”李葭毫不犹豫的回答反而让物华略作诧异。
物华眉头紧蹙,紧盯着她。“你可知此行一去凶险万分,若是稍有不查,便可能一去不复返?”
“我记得,你家中还有一位长者需要供奉。”
听到物华提起这个,那一刹那,物华分明瞧见,李葭面上哀色严重,只不过她收敛的极快,快的让物华几乎以为那只不过就是她自己的错觉。
“长者已故。”
云书站在门口瞧了红丝许久,久到红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的回转过身来。“云书姐,有事么?”
“无事。”云书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那意思已经不说自明。“我只是瞧瞧公子今晚睡在何处。”
红丝顺着云书的目光望了一圈,好似这才发觉自己这会到底做了些什么。将公子的房间弄得一片狼藉,也难怪云书那个表情了,不由尴尬的笑笑。
云书见她反应过来,便开始帮着她一点点收拾。
红丝站在搬出来的一件件衣物前发怔。“也不知淮北那边的天气是什么样的,公子该带些什么衣物呢?”
云书手中动作未停,只是淡淡的嘱咐道。“现下已经入夏,随意替公子带几件换洗的衣物就是了。”
好不容易将东西打包好,将所有东西还原,红丝四顾一圈,满意的点点头,抬头瞧了瞧天色。
“公子怎么还未回来?”红丝嘟囔一声,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一拍手掌。
“惨了惨了,都这么晚了,我还晒了点茶叶在外头。”话音未落,还没等云书反应过来,她已经出了门去。
云书只有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绿绕出嫁后,原本沉稳的红丝有时就恍若变成了另外一个绿绕一般,粗手粗脚,忘东忘西。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到半晌,红丝便拿着一个茶包走了进来。
放在桌上,云书走过去,瞧了瞧那茶包,提醒道。“这里面是什么茶?公子除了雾央外,其余的茶水都不喝的。”
“我知晓,”红丝点点头,“所以此行一月,须得带上一包茶叶,不然公子在路途喝些什么?”
“前两日不是说没有雾央了么?”她还记得前两日红丝才跟她提起没了茶叶,今日怎么就得了这么大一包?云书疑惑的拆开包裹。
红丝想了想,“大约是去年剩下的,被我昨儿找到了。我瞧了瞧,除了有些湿气,还是比较好的那一批。”
“去年的?”云书打开包裹轻轻嗅了两下,隐约间,她察觉有些不对,恍惚间想起些什么,她不动声色的问红丝。
“这个茶叶一向是由你收起的,这包茶叶,可知是何人送来的?”
红丝不明所以的望了望云书手中的茶叶包,“可是有何问题?”
云书只是微微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去年除了夫人送来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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