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位王后?请恕小女子无能,你的大仇,我怕是没办法帮你报了!或者多给我点时间?容我好好修炼修炼,万一我修炼成元婴大能,一定帮你查明真相咦?”
不对啊。
北风王和王后都死了,城破在即,只剩下残兵败将,又能掀起什么浪来?
可是这个地方不但掀起了浪,还是惊天巨浪。
整块土地都覆灭了,还有眼前这一道仿佛直通地狱的裂痕
“兰师妹!你怎么了!”
兰不远看见沈映泉向她走来。
“我怎么了?”
“你怎么哭了?”
兰不远一怔,发现满脸冰凉。
“你去哪了?”她问。
“马不敢过来,我拴了马就过来了,远远看见你蹲在这里哭。”
兰不远抹了抹眼睛:“没事。师兄你过来,摸一摸这个。”
她指着地上的铁架子。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沈映泉毫不迟疑,蹲下身,将手按在了铁架子上。
“锈很重。怎么?有何不妥?”
“没感觉?”兰不远诧异。
沈映泉凝神细想:“我忽略了什么?嗯”
半晌,他无奈放弃,苦笑道:“没有发现什么特别。”
兰不远暗想,原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共情。
“无事。进城里看看吧,不要乱碰任何东西。”兰不远心有余悸。
“好。”
二人走向沧桑的城池。
见证了曾经那一幕,兰不远心头涌起了异常复杂的情绪。
到了一处,她站定。
这里便是那个北风王射出银箭、他自己也身殒之处了。
她蹲下身子,轻轻碰了碰地面。
银芒微闪。
兰不远心头一跳,向沈映泉借了剑,蹭蹭蹭刨出一个小土坑。
一小块银片,像是面具一角。
兰不远捡起拇指大小的银块,吹掉上面的积尘:“蚂蚱也是肉,这也是银子啊。”
沈映泉扶额叹息。
回归现世之后,那些记忆变得十分模糊。
她想不起记忆中的北风王究竟长什么样子,也记不清他的面具是什么样子。
但手中这一块,应当是他面具碎块无误。
后来,他怎么样了?
恐怕是尸体都被剁碎了吧。
北风北风
胸口的北风见闻录隐隐发烫。
兰不远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却没有抓住。
似乎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记忆中有提到什么来着?
忘了。
“算了,能被忘记的,都不重要。”她喃喃自语,抬脚向着城门走去。
第154章 月失行()
兰不远和沈映泉来到城墙下。
沈映泉始终有些担忧,不太赞成贸然闯入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
这座城,处处透着不祥。
到了城墙下面,发现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锄头的铁头、铜镜和它的底座、大把的铁茶壶、装针线的盒子紧贴着墙根处,积了一滩寸把厚的泥尘,里面混杂了木屑、砖石,已被岁月侵蚀腐朽得不成样子。可以想象到当初守城到最后,城中的人真的是把所有东西都扔下来了。
数百年光阴抹去了城墙上的血迹,但那浓浓的不祥之意却渗进了每一块黑石中,笼罩在这方恍如世外的小天地间。
“为什么?他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兰不远不解,“为什么那么多国家举兵来攻?天道宗不是倡导牧养万民,禁止国与国之间争斗的么?莫非”
兰不远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天巡使薛临观的话:“百年不出结丹修士,天道宗不再庇护,各国可群起而攻之?!”
沈映泉亦是变了脸色。
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得胸腔中的心脏胡乱扑腾起来。
好悬!若是那一日让薛临观逃走,这一幕是不是即将在大庆上演?!
但这能够解释北风国的覆灭,却解释不了为什么这里变成了千里荒芜,解释不了这一道直贯地心的恐怖裂痕。兰不远始终觉得天道不应该无差别灭杀千里之地内的所有生灵。
这其中恐怕还藏着什么大秘密!
兰不远不再迟疑,大步向城门走去。
来都来了
城门是精铁筑成的,上面布满了刀砍斧劈、烟熏火燎的痕迹,还有巨大的扭曲的凹痕,应当是被攻城车撞过。进了城门,果然看见巨大的铁柱倒在城门洞里。四周散落着无柄的刀、剑、枪,还有铁质的马蹄、马蹬等物。
都锈成了黄色的铁坨子。
进了黑色的城池,洒落下来的日光仿佛被滤过一遍,莫名带了些阴晦幽暗的味道。
街道两旁,处处是被劈烂的门窗,处处是剧烈挣扎打斗过的痕迹。
“屠城!”兰不远瞳孔微微一缩。
模糊的记忆中,那个长得和赵成运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似乎说过,北风国诸城已被诸尽,唯余这最后一处?
真狠哪。
是不是苍天都看不过眼了,所以降下天劫?!
如果是这样,怎么不把始作俑者天道宗也给劈了?!
兰不远在东张西望,沈映泉却直勾勾地盯住右手边一条巷道,僵硬着身体慢慢走过去。
“大师兄。大师兄?”
叫了两声,沈映泉毫无反应。
兰不远一巴掌拍在他肩头。
沈映泉一个趔趄,眼神陡然清明:“我我方才”
兰不远四下打量,不见任何特别的物件,他什么都没碰也能共情?
“看到什么了?”
沈映泉的脸可疑地红了下:“想起一些陈年旧事。师妹,此地不寻常,我们得更警醒些!”
方才,他把面前的阴森小巷看成了卞京的繁华街头。
那一年,红衣的公主明艳动人,纵马疾奔,跃过一处处果摊菜篮,惊得鸡鸭乱飞。
年少的沈映泉心道:如此飞扬跋扈的女子,需给她些教训。
于是捏一枚碎银,击中马腿。马受了惊,甩下公主,沈映泉飞身而上
这些年,居然忘了自己就是公主惊马事件的始作俑者
沈映泉回过神来,心脏怦怦乱跳。
兰不远目光微凝,望向深不见底的陋巷。
沈映泉的模样,分明不是“想起”,而是“看见”。他在这里“看见”了陈年往事?
是得警醒些。
自从进了城中,兰不远总感觉有蛛丝拂在脸上,伸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有。
而沈映泉又断断续续发了几次楞,兰不远发现,他每一次发楞,目光所指都是同一个方向。
有时候他自己察觉不对,一掐手心回过神,有时则是兰不远狠狠拍他。
反复几次,沈映泉心力交瘁:“师妹,你当真没感到任何异样?”
“有,”兰不远又薅了一把脸上无形的蛛丝,“脸上痒痒得厉害。”
沈映泉无语,掐着手心继续前行。
他心中百味交织。
越来越近了。下一次,公主和马就会经过他的身旁。
沈映泉忍不住摸出一锭碎银捏在了手心里。
这座城池并不大。城门后的主干道也就数百丈长,二人很快就走到了北面的城门下。
北城门亦是破了。
“出城吗?”沈映泉声音微哑。
他心中纠结,既知道不该沉溺于幻境,又没有能力拒绝心底最美好那一幕重现。便让兰不远来做决定吧。
兰不远烦恼地薅着脸上看不见的蛛丝,道:“再看看。”
沈映泉微微松口气。
往东还是往西?
走到这里,已能清楚地看到那道南北向的地缝贯穿了整座城池,将整片城西割裂出去,就好像用刀子从豆腐块边上切掉五分之一大小。
往西,便是察看穿城而过的地缝处有没有什么线索,往东,那边则有吸住了沈映泉心神的东西。
兰不远抬头望天:“天快黑了。还是先找个干净的地方过夜吧。毕竟是古战场,说不好夜间会很热闹。”
沈映泉脸颊发麻,强笑道:“好。”
兰不远在城池西北边找到了一处粮仓。
“就这里了。”
“这里不像是住人的地方?”沈映泉疑惑。
“所以才‘干净’啊。”
此地不仅是“干净”,而且真的很干净。荒废了八百年的古城池,一路走来却不见什么积尘,仿佛昨日还住着人。
光线越来越暗,很快,一轮半月挂上城墙飞檐。
沈映泉和兰不远都没有睡意,靠着后墙坐了,双双望着窗外明月发怔。
忽然,二人齐齐揉了下眼睛,对视一眼,忍不住蹬蹬蹬扑到窗边,盯住那轮月。
前一刻,它分明挂在飞檐之上,怎地这一刻跑到了檐角下方,快要贴到女墙了。
“是月沉了,还是城升了?”兰不远淡定地提出疑问。
沈映泉微微沉吟:“此间古怪,眼见未必为实。”
兰不远点头称是。
不多时,月儿又重新挂回了飞檐之上。
二人不知道的是,远在卞京的观星台,钦天监监正端端正正记下了一行字:太和七十五年,三月辛酉,月忽失行而南,顷之复故。
第155章 轮回夜()
二人盯住那轮月。
“月面仿佛黑气森森?”
沈映泉安慰道:“师妹不必想太多,这里阴气太重,白日里也是比外头晦暗些。”
兰不远点头称是。
“师妹。”沈映泉走到了窗边,他的声音突然有些怪。
“嗯?”
“你来看一看吧。”
兰不远抬起头,见他负手立在窗边,月色下,白衣公子飘然欲仙。
“看什么?”
她摸到沈映泉身后,歪着身子望出去。
月光铺满了荒城。月色下,起了薄薄一层雾,视野变小了很多,远处一团朦胧黑暗中,开始亮起点点灯火,映红了一处处四方的窗。那一片亮灯的屋子由远及近,像漫过来的潮水,眼看着就要蔓延到二人所处的街。
兰不远倒吸一口凉气:“这?”
“去看看?”沈映泉盯住东面,目光微微地闪。
“哎呀呀!”兰不远一声怪叫,蹦回了沈映泉身后。
他抬眸一看,见对街一间矮房也亮起了烛火。
若是平时,这一幕景象再正常不过了。天色渐暗,城中点起万家灯火,太平安乐。
然而这里
“我去一探究竟。”沈映泉抽出了剑。
“别丢下我!”兰不远抖着身子缩在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向街道对面。
远方,传来“梆梆梆”三声锣响。
二人正好走到了亮灯的矮木屋前,沈映泉抬腿欲踹门。
便在此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出现在门后头,她穿着很常见的灰色粗布衣衫,样式和今日市面常见的稍有不同,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异常。她头发花白,唇抿着,却没有什么敌意。
老妪极自然地冲他们点了下头,道:“快进来,稍坐片刻!”
沈映泉微微蹙眉,暗暗捏紧了剑柄。
老妪自顾自转身,作势引着他们进屋。
沈映泉侧头看了看兰不远,见她表情僵硬,脸皮轻轻在抽,不由在心底偷偷暗笑,道:“莫怕。”
“我才不怕。”兰不远嘴硬道。
二人便进了屋。
屋子很小,隔成了两间,中间用一块黑布帘稍微遮住。
屋正中放了一张木桌,一盏油灯亮着微光,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温暖的橙色。
老妪示意二人稍坐,她转过身,慢悠悠掀开黑布帘,进了内室去。
沈映泉和兰不远分坐左右。
兰不远不动声色摸了摸桌、椅,又碰了碰那盏油灯。
都没有温度。
“师兄我还是和你坐一起吧”
兰不远战战兢兢蹭到沈映泉身旁坐下。
木桌四周各放了一张长条凳,二人同坐,倒也不嫌拥挤。
兰不远手心直冒汗,忍不住一直瞟那方黑布帘,总觉得老妪会在里面脱下人皮,一会儿出来的指不定是什么怪物,越想心中越是发怵。
老妪很快就出来了。她颤巍巍地端了个茶盘,上面放着一把大茶壶,两只茶杯。
兰不远心想:这茶肯定是不能喝的。
老妪缓缓走到桌前,单手托着茶盘,另一手取下茶杯来,放在桌面上。
兰不远突然瞪大了眼睛——她已换了一张凳子,没有坐在原处了!但老妪却视而不见,面色平静地把其中一只茶杯摆在了她原本坐的地方!
兰不远的心脏噗通乱跳,脊背一阵阵发寒。沈映泉也瞳孔骤缩,死死盯住老妪的动作。
老妪拎起茶壶,开始往两只杯中倒茶。
什么也没有倒出来——茶壶是空的,茶杯里同样是空的。
但老妪并不这样认为,她“倒完茶”,微笑着示意二人:“请,请,喝一杯再走吧!”
说是示意二人,其实是示意沈映泉,以及示意兰不远原本坐的地方,就好像她依然坐在那里一样。
一股股酥麻的寒意爬上兰、沈二人的脊梁。此情此景,让二人情不自禁有种可怕的感觉——老妪的客人并不是他们两个,而是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如果是这样,此刻,这些“东西”是不是正亲密地挨着他们,也坐在长凳子上?
老妪又笑眯眯转身走了。
她很快从内室中抱了一面铜镜出来,铜镜底座厚重,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兰、沈二人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老妪把铜镜放到了门口,说道:“只剩这个了!”顿了一顿,她又朝着二人摆手,“老婆子虽然不懂什么大义,但我知道王是最好的王,只要能撑过去,王又会让大伙儿都过上好日子的!这点子家当算什么!”
兰不远的心被什么揪了下。
沈映泉听不懂老妪在说什么,他只留意到老妪果然并不是在对他二人讲话这个发现让他头皮发麻。
老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挥挥手,慢悠悠走回内室。
她抹了下眼睛,低低地说:“老头子,这是成亲后你给我买的第一件礼物,今儿可派上大用场了!”
她进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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