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住一口气，只觉得嗓子里有血腥味涌上来，顺着鼻腔、口腔喷涌……
‘噗——’他一口血喷出，嘴里、鼻子里到处都是这种讨厌的味道。
他觉得冷，有点站不住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耳边有阮志雄的笑声，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他看着那片火海，好像看到了莫家那晚的大火一般。
手哆嗦的伸进衣兜里，摸出打火机，用最后的力气攥在手心里，他好像牵着她的手，他对着火笑，笑的满足而坦荡。
他含糊其辞的说着什么，谁也没听见，只有他自己知道。
“初心，你的手好小，好暖……”他的眼前出现幻影，全是那个女人的，“初心，再见……”
‘呯呯呯——’突然，从郑野身后的雨林里射出密集的子弹，将腾蛇等人爆头，那是不同于腾蛇惯用的枪，而是花都人用的制式枪。
卫凯带着人在雨林外接应到唐尼，知道郑野被困，冲进来救人。
第322章 郑野，你赢了（）
枪声响起，震撤夜空，苏静若脚步顿住，朝着那片火红的夜空锁紧眉头，“郑野……”
闵延生没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喊了声：“少奶奶，快走！”
苏静若回过神，点头，“嗯！”
雨林茂密，鹅黄色的月光透过树叶间隙照在眼前的小路上，空气中有大火焚烧树木的焦灼味，树干上的鸟兽黑亮的眼似鬼魅魍魉盯着他们看，苏静若一路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到郑野，见到他平安。
可等到她随后赶到时，看到的却是一群人围在一起，大声的哭喊着：“野哥……老大……”
她怔在那里，浑身的血液好像迅速冷却，冷得她直打颤，脑子里也有好几秒的空白。
“野哥——！”一声低沉而凄厉的吼声震慑夜空。
苏静若被惊得回过神，那是卫凯，她认得那是卫凯的声音。
脚下的步子突然变得沉重，她每迈出一步都艰难无比，眼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被她纤细的小手一个个扯开，慢慢的，见到她的人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一眼望去，她看到那个威风凛凛的郑野躺在了地上……
苏静若狠狠吞咽了口，心脏狂乱的跳，好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一步步挪动着，火光照亮郑野的脸，尽管涂了油彩，可还是没有遮掩他的风采，这男人长得帅气而不羁，就算是闭着眼，也能看出他浓墨的剑眉桀骜的扬起。
苏亦琛与其他两人正在给郑野的伤口施压，减缓血流速度。
眼前的光突然被遮住，苏亦琛下意识的抬起眼，与她对视了一秒，又收回目光。
苏静若眉心藏着痛苦，走到郑野身边，缓缓跪在他头侧，纤细的手捧起他的脸，嘤咛如小猫的喊：“郑野……郑野……”
“……”没有回应。
“郑野……”声音哽咽，泪水涌出眼眶。
“……”依然不答。
她指尖触上他的脸颊，冰冷的温度让她立刻缩回手，手颤抖，心更在抖。
苏静若推他的手臂，带着哭腔喊：“郑野……醒醒……醒醒……求你了……别吓我……求你醒醒……成吗？
我知道你在吓我，就是想看我哭，对吗？
郑野，你赢了，我哭了，你醒来吧。”
“……”回应她的是风声，火声。
苏静若抽泣了下，抹去眼睫上的泪水，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水眸纯净得如贝加尔湖，碧蓝、湛清。
她突然平静，盯着郑野紧闭的眼轻轻的问，好像怕吵醒他似得。
“郑野，别怕……”她去抓他衣兜里的手，用了点力气才扯出来，握住他手的时候才发现掌心里攥着东西，她掰开，看到那枚打火机，心狠狠地疼了下。
她记得送给他那天时的情景……
郑野抬起头，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接过打火机朝她一扬，问她：
“送我打火机是想照亮我的人生吗？”
她笑了笑，没答。
他接着说：
“苏静若，你知道吗……你是唯一能给我带来光明的天使。”
听到这句话，她低下头，想起乔治，想起宋娇，想起徐泾，想起肥超，甚至还想起了吴淼……
无声的叹息，转而看向远处那片落日残阳，说：
“我没那么高尚，去不了天堂的。”
他玩笑的说：
“你要是不在那里，我就追去地狱，我做死神，还天天管着你！”
她回过头，盯着郑野漆黑的眼，说：
“你是死神，我是罪恶天使。”
他听到她的回答，邪肆一笑，捏了她鼻子下，“臭丫头，到了地狱还是要做天使！”
她答：“那是，天使长得美！”
他蹙眉的啧啧道：“臭美吧你！”
……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男人刚毅的脸颊上，她颤着声说：
“郑野……我不去天堂了……我也不做天使了……”
火光窜天，热浪扑打在脸上，身上，可他依旧是冷的，依旧一句话也不回答。
“郑野，你要是不急的话，去地狱等我，我去找……”她哑了声，“呜……呜……找……你。”
“苏静若！”猛然一声喊，她被一股大力扯着脖领子，人被狠狠的欲揪起来，她本能的去抱住郑野的头，却听苏亦琛吼：“小野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
苏静若眼睛里有火，用一只手去扯脖子上的手，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你松开！”
苏亦琛粗喘着气，狠厉的眸光睇着苏静若，“你现在给我老实点！”扯着人就朝着旁边喊：“延生，把她拖走！”
“不！”苏静若立刻反应，死死搂住郑野的脖子，手上，身上，脸颊上，沾满他的血。
她跪在地上抱着他，就好像一个孩子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生怕他被抢走。
“我得抱着他，不然他会冷的！”她贴着郑野的脸颊，小声的嘟囔着：“这下不冷了吧？”
苏亦琛看了眼时间，直升机快到了，她这样会影响救援，蹲下身去掰苏静若的手，“你放开他，你这样会……”声音及然而止，苏亦琛的脸偏向一边，脸颊上红红的一道巴掌印，指痕清晰。
苏静若抱着郑野，头低低的贴在他额头上，痴语般的喃呢：“求求你，醒醒……醒醒……”
‘嗡——’天空中飞来一架直升机，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噪音，风骤起，卷着一旁的火窜得老高。
卫凯对着直升机挥动手臂，大喊：“放下救生床！放下救生床！”
直升机舱门打开，一条系着绳子的救生床顺下来，落地的一瞬，苏亦琛和卫凯等人去拉郑野，却被苏静若死死的抱着不放。
苏亦琛急了，抬手在她脖子上敲了下，苏静若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
……
当苏静若醒来时，已经躺在飞回m市的飞机里。
她猛地站起，盖在身上的毯子掉在地上，看四下无人，眼睛里冒着怒火，径直朝着门口走，粗暴的推开门，声响引来了坐在位置上的闵延生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回头，看过来。
只见苏静若气势汹汹的从过道穿过……
“苏亦琛！”苏静若大喊，“苏亦琛，你在哪？你给我出来！”
女人暴怒的声音在密闭的机舱里变得异常洪亮。
闵延生起身，看着风一般离开的女人，抬手示意所有人低下头，不准看，座位上人纷纷低下头，有的带上耳机。
苏静若边走边朝着座位上的人看，寻找苏亦琛，一直走到餐区前，她依旧在喊：“苏亦琛！”
帘子微动，骨节分明的手拨开帘子，她站住了，怒视对面的男人。
苏亦琛拿着一杯刚加热好的牛奶走出来，看到她后，丝毫没有因为直呼姓名而生气，反而对她笑了笑，“醒了，喝杯牛奶。”
牛奶杯递到她面前，苏静若冷冷的看了眼，平静的接过，然后当着苏亦琛的面将杯子翻转，一杯奶全洒在地毯上。
杯子随手一扔，‘咔嚓’碎裂。
苏亦琛脸色暗下来，却依然保持着平静，“我再给你热一杯。”转身撩开帘子。
“郑野呢？”她冷冷的问。
苏亦琛没有回答，信步走进去，帘子闭合，两人的关系也好似有了一层隔膜。
苏静若在醒来的那刻头痛欲裂，顿时烦躁不堪，她忘不了郑野满身是血的一幕，更加忘记不了郑野冰冷的温度。
她冲进去，盯着苏亦琛从容的将一杯奶放进微波炉内，调制好时间。
她不耐烦的说：“我不喝！郑野呢？！他在哪？？”
苏亦琛微微敛眉，垂下眼睑拿起纸巾擦手，又扔进垃圾袋内。
高大的身子靠着机舱壁，双手环在胸口抱着夹，眼睛盯着微波炉上的数字。
“苏亦琛，你跟我装什么呢？我问你郑野呢？”
“……”他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身，看着她，“作为妻子，你在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老公询问其他男人的情况，这样做真的好吗？”
“呵……”苏静若嗤笑，“别说的那么好听，我们的婚姻原就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现在你跟我讲夫妻情吗？”
嘲讽的口气，苏亦琛听得真切。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苏亦琛黑眸陡然一沉，“你爱郑野？”
苏静若觉得他的问题很可笑，她现在只想知道郑野怎么样了！是死还是活着！
“苏亦琛，你有意思吗？告诉我，郑野在哪？”
她的声音在雨林时就哑了，这时候的嘶吼听起来多了份诡异。
“你先回答我问题！我就告诉你！”苏亦琛坚持，心里不爽到极点。
“我先问的你！”苏静若又气又恼。
“是吗？”苏亦琛满不在意，“那就试试，你不回答，看我能回答你吗！”
“你混蛋！”苏静若突然暴怒骂了句，苏亦琛被她骂的一愣，垂在身侧的手狠狠的攥紧，隐忍怒意。
“……”
“……”
愤怒与僵持混杂，他们第一次经历了普通人的婚后争吵，虽然很无理取闹，但两人都执拗的谁也不低头，也许这就是骨子里的傲气吧。
‘叮……’微波炉提示音响起，苏亦琛取出牛奶，放在流理台上凉一下。
苏静若的心里此刻如昨晚那场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整个人处在躁郁症的状态。
她实在耗不下去，不厌其烦的问：“郑野呢？郑野在哪？他怎么样？”
苏亦琛听得耳根起茧，揉了揉，看向她，“回答我！”
苏静若一股火窜上来，什么也不管的说：“对，你满意了吗？现在回答我，郑野在哪？”
苏亦琛唇线绷紧，“你在告诉我你爱郑野吗？”
第323章 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了你（）
逼仄的空间，两道笔直的视线撞在一起，僵持与对峙迸发火花，气氛压抑的令人胸闷。
他们就是高原上的鹰与雪域中的狼，从生下来那刻起，注定傲气的活着。
可也正因为这份傲气，让两个人有了相同的心性，这份心性让彼此了解。
几秒钟的安静，他看到她眼睛里难以掩饰的焦急，无法言说的委屈，而她也看到了他眉宇间的疲惫，还有一脸的伤痕，他们都太急躁了，冲动的说了不该说的话，渐渐都冷静下来。
苏静若轻吁了口气，肩膀垮下来，苏亦琛走过去，搂住人，而苏静若也没有抗拒，任他抱着。
他们偎在一起，身心俱疲，需要互相依靠下。
他亲吻她的发顶，说：“对不起。”我不该问愚蠢的问题。
她收紧双臂也抱紧他，闻着他身上的琥珀松香，心落了地，一切终于过去了。
“抱歉！”我说‘对’也是在故意气你！
苏亦琛低低的笑，他知道的，大掌在纤细的背上温柔的抚着，一下下的顺着她的气，此时的沉默胜似千言万语，两人之间的默契无需过多的解释，他说的她懂，她说的他也懂，还有他们心里没有言说的，他们也都懂。
骨节分明的手抓着女人纤瘦的肩膀，将人缓缓推开，盯着澄清的水眸，说：“小野伤的很重，在越南的医院做了应急处理后，便连夜坐飞机飞往m市，宁智已经安排好手术事宜，飞机降落后立刻做手术。”
苏静若昂着头，担忧的问：“他会没事吧？”
此时执拗于一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有点任性，可苏静若现在就想亲耳听苏亦琛说：是的，他没事。
然，他却说：“静若，我们需要做的是为他祈祷！”
苏静若悠的拧眉，她不喜欢这个答案，真的很不喜欢，脑子里好像被一把刀搅着，头痛欲裂，她扶着额，似在认命的说：
“……好，我知道了。”
苏亦琛知道这个答案有些打击她，可与其给她一个空希望，然后被失望折磨，不如把所有的问题摊在她面前，学会接受与适应。
他拿起流理台上的牛奶，递给她，“喝了舒服点。”
“谢谢。”苏静若接过昂头喝下。
苏亦琛盯着她把一杯奶喝下，心里却在担心着，郑野能不能坚持到m市，他已经不敢想了，更不敢告诉她。
两人共同返回休息仓，苏亦琛让她在躺会，飞机还有半小时降落。
……
半小时后，两架飞机先后抵达机场，救援直升机在旋梯下等候，苏静若从窗口看到，起身朝着舱门出跑，苏亦琛没拦住她，这时候他让她做该做的事情。
去陪伴她的朋友，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心理支撑。
这不是放任，而是相信。
跑下飞机，直升机螺旋桨揭起强有力的风旋，扯着她的头发，她的裙角，还有她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卫凯带人抬着担架从另一架飞机快速跑向直升机，见到苏静若后，他们点了下头，直升机舱门打开，负责郑野的担架被抬上去，直升机座位有限，卫凯拉着苏静若坐进去，让雷子带着人坐车赶到医院。
直升机起飞，苏静若盯着郑野比纸还苍白的脸色，抱着手臂在心里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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