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到了腊月里,可长安反而没下雪,前些日子下的雪也化了个差不多。商商看着暖烘烘的冬阳,心情好极了。
“那要不要去膳房端些点心来?”福儿看商商心情极好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嗯!今儿心情好,咱们也吃着点心弹弹琴,不为伺候谁,只为自己高兴,你跟了我这么久,反倒没听我弹首完整的曲子,今儿索性弹给你听!”
商商将一把翠玉刻桃花纹扁梳插进发间,回头朝着福儿笑了笑。
“好啊!好啊!”
福儿高兴的直拍手,到底还是小孩子,一听有好东西吃有曲子听,便高兴的小兔儿似的直蹦达。
两人兴高采烈的提着个食盒往小阁楼走,一路上碰到好几拨畅音苑的歌伎、舞娘,商商心情极好,见了谁都是一脸笑模样,倒叫人有些诧异,不知她得了什么好事,一时间猜测不已,商商也不辩驳,由得她们去猜。
福儿手快脚快的拖过阁楼上的小几,将食盒里的几盒点心摆在小几上,又给商商搬了一张琴台过来,自己却两手支颔眼睛冒着星星坐在一边瞧着。
要说商商的琴艺和歌喉,那可是宫里排头一名的,福儿跟在她身边也受了不少薰陶。只可惜平日杂事多,大多数时候都听不完全。偶尔有跟着她伺候嫔妃们的机会,也因为心里绷着根弦没有细听,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福儿自然不愿放过,日后若是换了别的人伺候,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没那么容易了!
“想听什么曲子呢?”商商调了调弦,往楼外一眼看去,半个太极宫尽在她眼底。
楼下远远近近的宫人们都各有各的职司,在这个难得的晴好天气里忙忙碌碌的穿梭来去,或是捧着几匹要裁制冬衣的宫缎,或是提着一两个装着点心的食盒,整个太极宫安静又有序的重复着每天的故事。
冬日的阳光照在楼里,有一层明暗的光影浮动。阁楼的设计极好,两人坐在栏旁,没有一点风声,反而觉得日头照得暖暖的,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司乐随便弹吧!福儿哪懂这些?只要是司乐弹的必定都是好的。”福儿脸红了红,她跟着商商虽久,可也总记不清那些曲子的名字。
“我来长安的日子虽久,可最初登台还是在洛阳,这么久没回去,倒也有些想念,便唱个跟洛阳有关的曲子吧!”
商商轻挑了几下琴弦,拨出几个简单的音符。
“我是清都山水郎,
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敕,
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卷,酒千觞,
几曾着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
且插梅花醉洛阳。”
商商的琴音和着自己的歌声在楼中袅绕,这首词是她很喜欢的一首,特别是且插梅花醉洛阳一句。
福儿圆睁着两眼盯着商商,司乐的歌艺和琴艺好,她是知道的,可今天仔细听过才明白,司乐真的是特别的!
“好一个且插梅花醉洛阳!”楼下蓦然传来一把男声。
商商和福儿同时一惊。这小阁楼虽不是什么禁地,平日却甚少人来,两人好不容易偷了个空出来玩耍一回,却被人撞了个正着,只是这人的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楼梯板吱呀一阵响,一个戴着一顶紫金冠的身影渐渐在两人的眼中显现了出来。
“内宫司乐苏兰馨参见吴王殿下!”商商一边敛衽为礼一边心中暗自叫苦,怎么会被这个人碰到?
“本王刚从畅音苑外路过,听得司乐琴声,冒昧闯了进来,还望司乐不要怪罪才好!”
李恪的两眼直盯着商商。这个女子一直是他所欣赏的,但一直以来,她与太子都走得很近。
“吴王错爱,苏兰馨惶恐万分。”
商商微低了头,客气的答话,下意识的躲闪着李恪的眼光。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总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总令她觉得不安。
“说起来,实在是本王唐突了。不过既然遇到,按佛家说法,也算是有缘,不如苏司乐便再演几曲,也让本王欣赏一番。”
李恪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今天一大早便在早朝上被父皇训斥了一顿。那些被贬斥的官员们都在他门下,可他只不过是开了个口求了个情便吃了挂落,虽然明知其中必然有太子的推波助澜幕后操纵,奈何那些话却无法在父皇面前摊开来讲。
作为受封的皇子,若是被父皇发现他在朝中结党,只怕以父皇的英明,立时便要对他生疑了!
所以,即便聪明如他,也不得不缄口不言;随之而来的高阳受责,让他在宫里又少了一个助力。杨妃素来深居简出,没了高阳在后妃间替他拉拢,朝中支持他的官员们又受了贬斥。这一下子他就好象断了两支臂膀一般,情势陡变,竟真的有些岌岌可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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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双龙会()
虽然李恪的表情木然,但紧抿的唇却泄漏了他的心事。
是啊!一个成年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父亲那般斥责,想必换了谁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吧!
商商偷瞧了一眼李恪的脸色,挥手示意福儿退了下去。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触到李恪的霉头。她只是一个内官,就算爷爷认了她做干孙女,也只是心照不宣的事。如果这个时候她真惹毛了李恪,他不管不顾地问起罪来,就算爷爷事后知道也来不及救她了。
李恪嘲讽地挑起嘴角,看着商商对他察颜观色的模样,并没有阻止商商打发福儿的举动。
“怎么?你在看本王的笑话么?”
“商商不敢。”
“不敢?呵!好一个不敢~”李恪端起桌上的茶盏,饮酒般一口喝干,愤懑得喘了一口粗气。
“你嘴上说不敢,只怕心里不定怎么看本王的笑话呢!”
李恪咬牙切齿的瞪着商商,眼里的光亮得怕人!
太久了!他压抑得太久了!
因为长孙皇后,她的母亲哪怕贵为公主,也只能屈居侧妃;因为承乾,哪怕他再出色也只能做个皇子!
好不容易长孙皇后不在了,承乾也谋反被废。可明明他是比较年长的那个,明明他早有政绩,就连父皇也曾说过“朕之三子恪深肖朕躬”!但是那些跟父皇一起打江山的老头子们一反对,他又不得不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
长孙无忌、李靖、房玄龄、禇遂良等等这些人,他到底哪里得罪过他们?甚至还曾曲意奉迎!可最后,只是一句可惜三皇子母妃为前朝遗珠便全盘否定了他的努力!
这让他如何甘心?如果是他没那个能力那么他甘拜下风!可偏偏他不是!!!
“商商不敢,吴王殿下身份贵重!岂是商商小小女官能够妄议?”
他的情绪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头!该不会迁怒于她吧?如果真是这样,她可就冤死了!只不过出来透透气而已,也会碰到地雷!
正发愁间,商商忽然灵机一动,左手按弦右手一抹,在筝上滑出了一段水音,柔美的音色突然在阁楼中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商商尝试弹奏着后世的佛教音乐,试图以宁静淡泊的曲声让他静下心来。
这种情况下,除了自救再没有其它的办法,她可不想被打板子或者直接赐死!
“呼!你不用口是心非!”
随着乐声响起,李恪却仍瞪着商商,凌厉的目光有如实质,象要看进她的心里,过了好一会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放松身体斜靠在了背后的软榻上。
“本王知道你是太子的人,可是本王告诉你,终有一天你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李恪的声音冷冷的,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乐声敲进了商商的心里,言语中的笃定令商商心惊!
“吴王误会了,商商同太子并不是吴王想得那般,商商只是一个女官,哪有资格高攀太子?”商商略低了头,掩去了眼中的一丝讥诮。
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与李治就一定是那种关系么?李治是好!可却不是她那杯茶,她可没兴趣跟**的一堆女人抢一个男人!既然是自己的老公!当然是能被自己独占才好!李治?还是免了吧!她敬谢不敏!
“你不用否认!李治的一举一动本王一清二楚,他会专门拨出暗卫来守着你,自是将你看得极重,哪怕是当年立太子时,对太子妃他也从未如此相待!”
李恪将手枕到脑后,眼睛定定的看着阁楼的屋顶,细数着一根根因为年代的久远已变成了乌黑之色的椽子。
他的情绪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是啊!一切还未最后定局,他怎么能自乱阵脚让人有可趁之机呢?
这个女人得李治看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怎么竟会忘了呢?还在她的面前说了这样一通乱七八糟的话?如果这些话传到李治的耳朵里,只怕又要引起一番风波,自己刚刚被父皇斥责过,可不能再授人以柄!
商商一曲弹毕,也懒得出声反驳。
看得出来李恪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了,如果他一定要这样认为才觉得平衡的话,那就让他这样认为好了,说不定他会因为顾忌李治而对她网开一面也不一定。
李恪略撑起身,仔细的打量着商商的脸。不知为什么,虽然商商没有再反驳,但他却下意识的觉得商商并没有撒谎。
或许是她眼里那份隐藏的骄傲么?让他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似乎他们这些皇亲贵胄也没什么了不起。商商也会向他们行礼,行得礼还特别规矩,可他就是觉得她骨子里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他还不止一次的在她眼中看到过一闪而逝的怜悯,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份怜悯是因何而来。
李恪的打量让商商有些坐立不安,那种探究似的眼光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好象有什么秘密正在他眼中变得一览无余!而她却根本无力遮掩。
“三皇兄真是好兴致啊!”
随着楼梯的又一阵吱呀,楼下缓缓的走上了一个人,一身杏黄的常服穿在颀长的身躯上显得明亮耀眼。
“太子?”
李恪皱了皱眉,不过旋即却又释然,既然知道这个女子是李治的人,那么听闻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李治会急急的跑来也就不奇怪了!想到此换了个姿势从软榻上坐起身,冷眼看着走上楼的李治,也不起身见礼。
商商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对李治行了个礼:“内廷司乐苏兰馨参见太子殿下!”
李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东宫么?怎么会跑到畅音苑来?商商心下虽然不解,可当着李恪的面又不便问出来,只得将话憋在肚子里。
“免礼!”李治随手抬了抬,眼中的笑意一如既往。
“三皇兄今天倒是有闲情,只不知在苏司乐处可听了什么好曲子?”李治闲适的在商商方才坐过的春凳上坐了下来,拈了一块桌上的云片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商商重又搬了个春凳挪了琴架坐在另一边,心中却无端觉得好笑:这算什么?双龙会?只不知道这两条真龙会不会打起来!若是殃及了她这条小鱼儿,那可就不妙了!
“太子您都这么闲,李恪又怎敢不闲呢?”李恪翘了翘嘴角,带出一抹嘲讽的笑。
“三皇兄太过自谦了,如今朝中稳定,三皇兄居功至伟啊!”
李治淡淡的笑笑,脸上的表情十分有诚意,仿佛真的在感谢李恪的尽心尽力一般。
“不敢当!这些都是愚兄应该做的,我大唐能国威更盛,全赖父皇的英明,愚兄也只是略尽绵薄而已。”
李恪紧咬的牙几乎要碾碎,这个李治!真是猖狂得可恨!
如果不是高阳搞出来的那堆麻烦,他李恪也不至于会被带累到这个地步!父皇竟然会说他不知劝阻,反而推波助澜,天知道,他一早就跟高阳说过,让她收手,谁知她竟会利用那个唐玉春做下如此大的案子!结果反而带累了他。
“对了!皇姐今日吃了父皇的训斥,又被罚禁足,没什么事吧?”
李治轻飘飘的问道,语气之淡直让商商都有些皱眉,她还从来没见到过这样凉薄的李治。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人好象压根儿就跟他没关系一样,可偏偏他嘴里的这个人却是他的亲姐姐。
“皇妹自会无事,倒不劳太子操心了,太子若有闲心还是多操心些国家大事吧!可不要让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朝纲又震动起来了。”李恪忍不住心头的愤怒,禁不住冷哼了一声。
“两位平日都是大忙人,今天既都有闲,便在这小楼中安逸些听商商弹两首曲子可好?”
商商轻挑两下琴弦,不容两人拒绝的径自弹起了琴。
不是她想要打断两人的对话,实在是现在的气氛太过奇怪。两个平日针锋相对的人现在坐在一起,一个个话里有话不阴不阳的,挺有意思么?
李治冲着商商温柔一笑,随了她的意,李恪却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商商随意的撩拨着琴弦,继续着先前没唱完的那一首《鹧鸪天》,眼睛却不时的打量着在坐的两个男人。
李治一直看着李恪,那双眼象是蕴着清晨的薄雾一般,虚虚荡荡看不到底,当你觉得看到什么的时候,一晃眼却又发现什么也没有看清。
李恪心中冷笑。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李治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跑到畅音苑来,必定跟商商有关系,他的话一点都没有说错:李治一定在商商身旁安插了暗卫的人手!
虽然以他的能力,根本看不出来这人到底躲在什么地方,但方才一定是这个暗卫通知了李治,他才会在这个原本应该在东宫处理一些基本政务的时候,跑到这个太极宫边角处的畅音苑来!
看来,美人的力量确实是无穷的啊!
商商看着李恪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骤然觉得身上一冷。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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