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英俊又陌生的脸映入她眼中,这人张张合合正在说话的唇像在念诗词歌赋,那眸框上颤动的睫毛像一幅水墨画。
这人是谁?为何抱着她?他说……他是她的夫君?
来不及想明白什么,昏昏沉沉下,季云薇又闭眼昏睡过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老农夫见君子念为怀中之人如此,再也不怀疑两人的身份与动机,打开大门将人迎进来。而后,老汉展现出农家的淳朴风情,又是去烧水,又是去请大夫,忙忙碌碌。
君子念将人安放在炕上,见了屋内睁着双眼谨慎偷偷瞧自己的四岁孩童,这才明白老农夫非要刨根究底相问的原因。原来,这屋里只有这爷孙俩居住着,防人之心不可无,老汉盘问彻底一点,也是应该的。
“哥哥,爷爷让我拿来给你们换的。”孩童探头探脑了一会儿,见房中人朝自己笑得很亲切,手捧衣服,迈着小腿快速过来,放过衣服在炕上,又十分拘谨的跑了出去。
君子念看着孩童离去身影,迅速得道了声谢。
孩童在门外探回头来,轻声道:“爷爷去请大夫了。”说完,跑了。
君子念心中感激,伸手接过炕上的衣物打开看,原来下面一套是女眷的衣物,这女眷的衣物是之前孩童他娘留下的,孩童的娘几年前去了大户人家做奶娘,甚少回来,这才有备用衣服可供季云薇换过。
君子念拿着衣物,看着安静闭眼躺在炕上的季云薇,蓦然之间,他的一张俊脸慢慢开始发烫,一瞬之间就红透了!
适才情况危急,他从未多想,双手抱着一个女子滚下山,落下河,两人浑身湿透的一路抱着人奔到农家庄子前,又给对方冠上自己娘子的称号……此间种种,他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他有了细细思量的时间,才发现自己相救这个小娘子的同时,竟然是占尽了她的一切便宜!
他三岁那年开始被启蒙识字,就那年,家中夫子说他有读书天赋,至此之后,家中父亲就对他颇为严格。
年到十七,从未有女眷近过身,平日里见到的姑娘全是家中姐妹与嫂子!如今细细回忆起炕上少女适才在他怀中温香软玉,两人都湿漉漉拥抱的情景,简直让他臊到难以自持,头顶都冒烟了!
君子不欺暗室!他真的是迫不得已!
君子念红着面颊,脚步缓慢的走到炕前,抓着衣物,微微咳嗽了一声,朝闭目的季云薇解释:“这位姑娘,我……在下,学生,此番相救,与姑娘……与你有了不得已的肌肤之亲,在下,救人心切,没有,没有要欺你的意思……你,你……”
炕上的人玉颜如雪,唇亦如雪,冰清玉润,无一丝血色,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风太温柔;还是桌角映过来的灯光太温柔,躺在火光映照下的季云薇如同跌落凡尘的天宫仙子一般,纯洁无暇。
她这般柔弱的躺在炕上,连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疼!
君三少爷堂堂一男儿郎,顶着浑身湿透了的身体,看着如此光景,却如觉自己浑身热到了夏季一般,脸上火红火红的烧起来,嘴下的话语,完全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出,“你,你若尚未定亲,我定……此次过后,我定会让人上门提亲!”
动情之人总易冲动,君子念口中许出诺言,手上猛地拽下腰间的玉佩,伸手抓出炕上少女的手。
正欲把玉佩按进她手掌中,蓦然却被这样一双冰冷的手给惊醒了晕晕腾腾的头脑。
这般美丽的小娘子,家中怎么会没有给她定过亲事!京城达官贵人众多,哪里还会轮得到他上门去提亲!他在京城之中,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进京赶考的士子而已!他若此刻不管不顾,把玉佩交给她,日后肯定要坏了她的名声!
思及此处,君子念猛然退开几步,他垂目慢慢收回玉佩,安静无声的把那细白的手塞回被中,站起来,“对不住,是在下唐突,在下思虑不周……姑娘放心,在下定不会把你我之事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我君子念此刻向天起誓,定会保守秘密。”
声音低低哑哑的,似乎泄漏了他满心的酸涩。
救人乃人之常情,君子念,你不能因见小娘子长得貌若天仙就企图对人家不轨!那是卑鄙小人的行径!他一边后退一边心中默念,几步退到了一旁的木凳上,一坐而下,神色呆呆。
不一会儿,大夫被老汉请过来。
大夫有医德之人,立刻把了脉,看了伤势,很快就亲自帮季云薇包扎好了伤口。
包扎之际,被褥从少女身上滑落一点,大夫瞧见了,本着医者父母心,责怪君子念道:“你娘子如今昏迷不醒,全身都湿透了,你怎么还不给她换上衣物,这样下去,伤势定要加重了!”
第一五五章 给换衣服()
这一句话讲的君子念脸色越发的红,让大夫都以为这人是受凉发烧了,顺手替他把了把脉,见脉象无恙,只是心跳加速,以为他对娘子担心过度,又安慰道:“你莫要担心,你家娘子摔了后脑,流了些血,好在救治及时,等会儿若醒来了,就无大碍了,你还是赶紧把她的衣物换了,免得受凉发起烧来,可就麻烦了。”
大夫开了几贴药,让老汉随着自己去抓药,君子念摸遍全身,两袖空空、身无分文,本想把手中玉佩当成诊金,被老汉抢先付了银两,大夫提着药箱子风风火火走了出去,老汉瞧着君子念模样也是不会煎药之人,帮大夫提了药箱,跟在身后,连走时,说道:“唉!这位小相公,你得快些帮你媳妇儿换衣裳!我这会儿就随大夫去抓药,待会儿会就送药过来!”
“咿呀”一声,门关了,留下君子拿着女眷衣服满脸通红,燠热难耐,烧得他东西南北分不清,脑中环环绕绕只有“给她换衣服”几个字!
给她换衣裳……换衣裳就是赤诚相对……就是她要被自己看遍全身……
君子念立刻甩了自己一巴掌,完全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往下想,就是个地痞流氓无赖!
他拿着衣物犹豫在炕边,走两步退三步,走三步退四步……最终,他顶着湿漉漉的身体,拿着衣物跑了出去!
“君子不欺暗室,君子不欺暗室,不能欺负她,她也许定亲了,也许有意中人了……”君子念一路念着,一路奔出小院,奔到颇远的人家那里就开始敲门,敲了一家,见了一妇人,火急火燎的请求妇人帮忙,帮自家娘子换衣裳!
“我我我,在下心中急切,担心得手一直在抖,我怕我做不好……还望这位大嫂帮帮我……”他心中急切,口中慌张,无语伦次,表现出来的模样与话语真是一模一样,担心过度了。
村中妇人亦是淳朴之人,听得是张家老汉收留了他们,也不做多想,匆匆忙忙随着他过门,帮着炕上的季云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出来时,见君子念依旧穿着湿衣服,看着颇为动容道:“我见你担心至此完全顾不上自己,你们小两口定是感情极好的,你媳妇儿这会头发还未干呢,我家中还有孩子等着我哄他入睡,我就不帮你到底了,你赶紧去换件衣裳,帮她把头发绞干了罢,免得她日后落下头痛之症。”
君子念这才觉得自己全身冰凉,连忙作揖道了谢,送了人出门,拿着衣服把自己换了一身,再拿起一旁干布,几步过去坐在炕边帮季云薇绞干头发。
炕上的少女肤如莹玉,面如娇花,此刻额头白纱一围,更觉她脆弱,仿佛一根芦苇一折就能断掉。
头发散在君子念手上,如上等黑色丝绸,他无声擦着,油灯隐映之下,不由看痴了。
……
陈氏捧着圣旨回府,头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去衙门里请回季府的三位老爷。宣读圣旨这样天大的荣恩喜事,她做不得主!
当阖家跪在地上听得季尚书再次宣读了一遍圣旨,季府众人表情是各色不一的!
季三老爷第一个跳起来:“六姐儿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过继!”
他前些日子就是被何氏迷了眼了,竟然把这样一个宝贝给推了出去,推给了他大哥!
简直是疯了!季六可是日后的皇子妃!
季七摇摇晃晃的跪在地上,想着刚才圣旨上头的内容,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一定是哪儿弄错了……皇上一定是赐错婚了!怎么可能是季六!”怎么可能是季六嫁给七皇子!她想都未想过这人会与七皇子有何瓜葛,他俩本就是地上的烂泥与天山的浮云!
连宋之画听了这个圣旨,亦是跪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季六娘子本与她,本来这人还没她好的,一个没娘的嫡女,在庄子上流放了两年,又被退了亲的姑娘……本来,本来她还同情可怜这个六妹妹,为何,为何才几日之间,她接回府后,先是名声无碍的退了亲,而后又过继到了季尚书名下,现在,居然还被赐婚给了当今七皇子!
为何得到这一切的会是她?而不是自己?
所有人惊喜愤怒不一,王氏看着摇摇欲坠的何氏,掩着嘴笑了一声,让你这个后娘去虐待人家,如今人家富贵飞达了,后悔死了罢!
最高兴的当属季老夫人,她前些日子被季七气的折几年的寿命由今日的圣旨一听后,全数回来了!此刻跟吃了半斤五石散一样,目光闪闪:“赏,阖府同赏,哥儿姐儿的这个月钱全数翻倍!府中每个丫鬟婆子小厮全都赏一两银子!”
众人又是跪地谢季老夫人。
老夫人心中高兴,连带替季府中其他哥儿姐儿的婚事都上心了。
她坐在正院内,想来想去,六姐儿被皇帝赐了婚,四姐儿结交了文瑞县主和日后的七皇子妃情如亲姐妹,这亲事也不需要她操心……最后,老夫人想到了之前听完圣旨后摇摇欲坠的宋之画,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于是老夫人问:“大媳妇,上次我让你给之画丫头留意留意好儿郎,你可有如意的?”
说道这个,陈氏道:“这几日正好赶上春闱,我今日听得齐王府世子妃说,今年赶考的江南人士中,有几个少年郎是相当不错的,年纪又合适。”
老夫人自然问是哪几个。
陈氏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阿娘您瞧,齐王府世子妃在长公主的园子内还塞给了我一张纸条,这几个江南的士子,可是都被各家夫人们虎视眈眈着呢。”
“京城中那么多好儿郎,她们虎视眈眈也就是为家中的庶出姑娘留意着罢!”老夫人不以为的接过纸条。
陈氏不可否置笑了笑:“这些江南进京赶考的士子,家中虽颇有钱财,到底祖上没有做官之人。”
这些士子若是有真本事,考中了两榜进士,在官途上想一帆风顺,也得倚仗妻族这边的助力,大昭重官轻商农,勋贵人家,家中配个庶出的姑娘给这些士子,已是门当户对了。
第一五六章 拒绝良缘()
“也好,配了之画那丫头亦是一段良缘。”老夫人细细看着纸条上的各个名字,拍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条件最好的,“这个君子念,人品如何?”
“听说是极好的,家中历代从商,他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年十七了,据说房中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陈氏一一解释自己听到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那张二郎也是个家中连个丫头都没有的,可是他却做出那样伤风败俗的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晓这君家少爷的品性呢!”
陈氏坐着不说话了,这亲事本就是自己热心帮宋之画牵线的,好心若变成驴肝肺,这亲事不做也罢!
老夫人自觉语气不体面,微微咳嗽一声,找台阶下道:“听大媳妇儿你如此说来,这君子念与之画那丫头也是挺般配的,若中了一个进士,只怕他便要眼高瞧不上宋家门第了。叫之画那丫头来见见我,我问问她的意思,若觉得可以,咱们也快些让人去说亲!”
老夫人办事总讲究速战速决,有了对象,就让人立刻招来宋之画,其他体己的话相问了两句,直接进入正题道:“画姐儿,你年十六,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这终身大事了,如今六姐儿的亲事都定下来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宋之画脸色发白又发红的站着,手中不停揪着帕子,果然要来了,老夫人果然要给她指亲那些商贾人家了!
“祖母这里相中了一家好儿郎,祖母不想强你所难,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老夫人面上和蔼和亲,是真心想帮自己这个苦命的外孙女找户好人家,“这家儿郎姓君,名子念,年十七了,是个读书人,家中虽历代从商,到底他今年上京考科举了,若高中了,让你舅舅相帮着,也能在京城衙门里头做个官,指不定,日后也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是一段极好的良缘。”
宋之画听完这话,脸色越发惨白,家中历代从商的,若高中还要她的尚书舅舅帮助才能朝中做官,若是不高中呢?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如何能跟宁世子相比!季七说的对,嫁给这样的人,子孙历代都要被人瞧不起,家中有再多的银两又有何用,全是些阿堵物!
老夫人见她脸色苍白,身体晃动不止,连忙问:“怎么了?画姐儿,你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祖母!”宋之画一跪而下,重重磕头道,“之画不愿嫁人,之画想一直守在祖母身边伺候祖母!”
“傻丫头诶!”老夫人朝黄嬷嬷一个眼色,黄嬷嬷立刻下去将人扶了起来,带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拍着她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确实是段好姻缘,那君子念真真是个好儿郎,定不会负了你的!”
“祖母,”宋之画表情坚定,“之画不嫁他!”
如此模样,老夫人已经看出了她定是心有所属才拒绝这桩婚事的,低声问道:“你心中的那人是谁?说出来,让祖母知晓知晓,参谋参谋,若是门当户对,祖母愿意帮你!”
宋之画惊觉老夫人的洞察力,又满心的喜悦老夫人的真心相待,刚欲张口说出风采如画的宁世子,立刻想到了季七被何氏反对的事情。
亲生母亲都反对季七嫁给七皇子为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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