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坚持清贫的生活方式。
正如蓝礼所说,借宿朋友家,公寓空间有限的情况下,往往就连双腿都无法伸直。在勒维恩的诸多朋友之中,大学教授夫妇是唯一一位能够提供床铺的,其他所有朋友都必须蜷缩在沙发之上,或者干脆打地铺。
对于身高迫近六英尺两英寸(一百八十七厘米)的蓝礼来说,那些小巧玲珑的沙发绝对是一次严峻的挑战。
“呼。”马修轻轻吐出一口气,一脸淡定地吐槽到,“是不是所有演员都热衷于自我折磨?”
“不是。”蓝礼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有疯狂的演员才会。”
马修翻了一个白眼。
“砰砰砰”,门口传来了拍打门板的声响,打断了马修和蓝礼的互相吐槽,两个人双双看向了大门,而后交换了一个视线,蓝礼迟疑地说道,“你今晚约了朋友?如果是这样,我应该不太适合在这里留宿吧?”
“哈!哈!非常好笑。”马修干笑了两声,一边走了上前,一边吐槽到,“上帝,今晚是怎么了。”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确保仪容整齐之后,这才拉开了大门。
“嘿,伙计,你知道蓝礼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吗?电话不接,家里没人……蓝礼…霍尔?你是不是失恋了?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哈哈,你也有今天,你是专程上来这里蹭饭的吗?上帝,马修也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要总是占他的便宜,好吗?”
“等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这外套这鞋子……怎么回事?马修,你这里还有其他客人吗?咦,沙发上居然还有毯子和枕头,上帝,真的有人在这里借宿吗?马修,你谈恋爱了?那赶快把蓝礼赶出去,不要让这个电灯泡待在这里了,你知道他总是最麻烦的那一个了。”
连珠炮式的话语滔滔不绝地往外蹦,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带着一股火爆而冲动的势头,如同龙卷风般地席卷而过。
马修和蓝礼两个人却丝毫不以为意,一个让开了位置,关门之后就站在门边,静静地守候着;一个端着盘子,旁若无人地享受着晚餐,仿佛完全置身事外一般。
站在客厅正中央环顾一周之后,话语总算是停了下来,伊迪丝…霍尔站住了脚步,看了看蓝礼,又看了看马修,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蓝礼身上,“哈啰,有人在吗?”注意到蓝礼正在享用晚餐的模样,端盘站立、单手持叉、动作仓促,看起来丝毫没有用餐礼仪可言,“你……发生了什么?”
那诧异的语气掩饰得很好,但依旧可以捕捉到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蓝礼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等待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之后,这才站直了身体,平静地反问到,“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是询问你吗?你到底是憋了多久?一股脑就把所有的想法倾倒出来,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超过一周没有办法好好说话和交流了?上帝,难道还要更久?一个月?”
“蓝礼…霍尔!”伊迪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即使知道答案,你也可以选择闭嘴,绅士必须给淑女留下一些脸面,这是基本礼仪。”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更加愿意被称为淑女了?还是艾尔芙的勤劳工作终于等到了收获的季节?”蓝礼简单利落的反驳,犀利而准确,狠狠地噎了伊迪丝一下。
伊迪丝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毫不示弱地还击到,“见鬼的上帝,你今天看起来无比粗鲁。太不正常了!不要告诉我,好莱坞那帮家伙彻底让你堕落了?”
非典型的伊迪丝遇上了非典型的蓝礼,今天两个霍尔都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站在一旁的马修满脸淡定地开口说道,“伊迪丝,你用过晚餐了吗?”
视线却是落在了伊迪丝手中的手提行李之上,那是一个旅行专用的手提包,这意味着,伊迪丝可能刚刚下飞机;再从伊迪丝的火爆语气进一步判断,她现在应该心气不顺,那么,从伦敦回来纽约的可能性就直线上升。
于是,马修得出了结论。今晚应该暂时没有办法安静下来了。
“不,我不需要。”伊迪丝胡乱地挠了挠头,“有威士忌吗?谢谢,马修,我需要一杯威士忌,可以双份吗?”伊迪丝再次挠了挠头,整个烦躁根本无法掩饰,又或者说,不想要掩饰。
今晚的伊迪丝就好像一个火药桶。虽然伊迪丝的个性本来就大喇喇,孤身前往战地拍摄照片也从来不曾担忧过自己的安危,不拘小节的性格更是带着浓郁的朋克味道;但这并不代表着粗鲁和豪迈,更多只是直爽。
伊迪丝转过身,在单人沙发坐了下来,抽出了一支香烟,但视线瞥了瞥蓝礼,还是把香烟收了起来,她记得蓝礼的习惯。
“马修不介意的话,你就抽吧。我最近正在拍戏,习惯了。”蓝礼没有走过去,而是依靠在书架旁边,依旧慢条斯理地享用着自己的晚餐。
伊迪丝不由再次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蓝礼。
虽然她一言未发,但蓝礼却一下就明白了过来,简单地解释到,“拍戏。”伊迪丝的眼底就流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随后蓝礼没有进一步说明下去,而是开口询问到,“你刚刚从伦敦回来?还是刚刚从非洲回来?我希望是后者。”
如果是刚刚从非洲结束工作归来,这才导致了伊迪丝的烦躁,那么事情即使再棘手,终归还是能够找到解决办法的;但如果是伦敦……
“……”伊迪丝没有回答,而是摊开了双手,耸了耸肩,然后重重地靠向了沙发椅背。
一个动作就足以说明一切了,蓝礼轻轻摇了摇头,“说吧,怎么回事?如果我可以帮得上忙的话,我会考虑考虑。”
“难道不应该是直接伸手援助吗?”伊迪丝吐槽了一句,但蓝礼却毫不在意,一脸淡定地继续享用自己的晚餐,伊迪丝却早就已经习惯,没有继续追究,直接开口说道,“他们把保姆(Nanny)找出来了。”
“耶稣基督!”一句话就直接让蓝礼的感叹声脱口而出,就连用餐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伊迪丝点点头表示了肯定,“是的,当时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身体不太好,问我圣诞节是否有空回去,希望我过去吃一顿饭。我当时在非洲工作,随后就快速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妥当,提前一周就回去伦敦了。”
“结果?”蓝礼顺势询问了一句。
“结果,保姆住到了我们家里的客房,然后以此为理由,把我留在了那儿。一住,就是整整一个月,上帝,我简直就快要疯了。重点就在于,保姆身体确实不太好,前前后后查理来了好几趟,我一直在照顾她,然后……灾难就来了。”
虽然还没有倾听到故事全貌,但蓝礼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流露出了一脸同情的表情。
1172 大人世界()
之前就提及过,在贵族家庭之中,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羁绊是非常稀薄的。基本来说,孩子都是由管家和保姆抚养长大的,比起血缘关系的父母来说,孩子和管家、保姆的关系更为亲密,也更加紧密。
霍尔家也是如此。
管家菲利普…登巴和保姆丹妮斯…斯蒂文斯(Denis…Stevens)负责教养照顾四个孩子,虽然四个孩子都聘请了家庭教师,但整体而言,男孩们和菲利普更加亲近一些,女孩们则是丹妮斯看着长大的。
在这之中还有小小的区别。
身为管家,菲利普地位超然,基本遵循贵族所有礼仪,并且作为乔治…霍尔的左右手,掌管整个宅邸的所有事务,真正的世袭家族之中,管家位置都是世代传承的工作,绝对不是普通外人可以担任的。
所以,菲利普需要恪守更多规章制度,他和两个男孩的关系更加亲密,但他还是必须遵守贵族的礼仪,严格来说,并不像是父子关系;倒有点儿亦师亦友的意思。
而身为保姆,丹妮斯则有所不同。许多贵族家庭的保姆都是聘请而来的,她们有专门的系统教育以及培训机构,接受过相关训练之后,就如同面试工作一般上岗,只有很少很少的贵族家庭会采用世袭制度。
自然而然,丹妮斯的束缚就少了很多,将自己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到孩子身上,与孩子的羁绊和关系也更加紧密,更接近于母亲的形象。
值得一提的是,丹妮斯现在已经年逾八十岁,年轻的时候照顾了伊丽莎白…霍尔,后来跟随伊丽莎白一起来到了霍尔家,又分别照顾了艾尔芙和伊迪丝。
丹妮斯自己曾经生育过一子一女,女儿在年幼之时意外夭折,儿子顺利成年之后却罹患重病,饱受折磨数年之后撒手罹患,现在她也是孑然一身。儿子去世之后不久,伊迪丝就出生了,所以丹妮斯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伊迪丝身上。
四个孩子之中,伊迪丝和丹妮斯的关系也是最为紧密的。
“保姆(Nanny)”,这是一个非常口语化的称呼,在贵族家庭之中,只有孩子会这样称呼自己的保姆;另外,在口语之中,人们还习惯用这个名词来昵称自己的奶奶或姥姥,显得更加亲昵,也更加童稚。
霍尔家的四个孩子,现在只有伊迪丝依旧如此称呼丹妮斯,而其他孩子长大成年之后,都直接称呼名字了。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可以看得出来,丹妮斯之于伊迪丝的重要程度。
数年之前,蓝礼和伊迪丝都还没有成年,丹妮斯就因为身体的关系而选择了退休,并且离开了伦敦,到乡村居住,颐养天年。
这一次,丹妮斯专程邀请伊迪丝回去共度圣诞节,而且还更进一步回到了霍尔家的大宅子,显然不仅仅是为了过节而已,估计背后还是可以看到伊丽莎白的影子——
丹妮斯和伊迪丝的关系十分紧密,这是事实;伊丽莎白是由丹妮斯一手带大的,这也是事实。
一直以来,为了不让丹妮斯担忧,好好地享受生活,伊迪丝很少谈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每次通话和见面的时候也都是语焉不详地带过;如果伊丽莎白告诉丹妮斯,伊迪丝现在正在前往战场之类的危险地方工作,需要帮忙劝说,丹妮斯肯定愿意出力的。
这就是成人世界的卑鄙。
打着“为了你好”的旗帜编织着善意的谎言,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底线,最终却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为了谁好。
当蓝礼听到伊迪丝提起“保姆”的时候,不祥预感就侵袭而来,第一反应就是惊呼了一句“耶稣基督”,因为他知道,只要是面对丹妮斯的事情,伊迪丝就会失去冷静,哪怕明知道是一个陷阱,她也会心甘情愿地跳下去。
蓝礼相信,伊丽莎白也知道这一点。
至于话语之中提起的“查理”,那是他们的私人家庭医生,交情不浅。
为了丹妮斯而回到伦敦的伊迪丝,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但她却没有办法责备保姆;更何况,丹妮斯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年事已高,需要好好休养,所以即使是明白了过来,伊迪丝也没有办法抽身离开。
转眼,就是一个月时间。
即使不需要伊迪丝详细交代,蓝礼也可以脑补到相关画面。
生活在那幢房子里,就好像灵魂被捆绑住了一般,即使伊迪丝的身体是自由的,随时都可以离开,但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丹妮斯,无法轻易地转身撒手,于是,她就变成了风筝,而风筝线则牢牢地握在了伊丽莎白的手中。
这就是他们的母亲。
蓝礼不由想起了当初的“哈姆雷特”邀约,他们选择了暂时妥协,最终目的还是想要孩子退步,然后按照他们的意愿选择道路。
“艾尔芙呢?”蓝礼一个反问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如果艾尔芙也在家里,再加上伊丽莎白,那种压抑感和憋屈感,着实让人不寒而栗,即使是蓝礼,现在也有些扛不住。
伊迪丝流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奇妙的地方就在这里,艾尔芙没有回来。除了圣诞节那一天,回来住了一个晚上之外,她就始终都不曾出现;亚瑟也是。这着实太奇怪了。”
以前遇到类似的事情,艾尔芙的身影始终不容忽视,比如说蓝礼回归伦敦拍摄“爱疯了”,再比如说蓝礼回到伦敦西区的舞台之上,艾尔芙都是代表。她不会主动送上门蹚浑水,却也不会刻意回避躲藏,而是以自己的方式处理,很多时候,甚至处理得比乔治和伊丽莎白更好。
但这一次,艾尔芙却“消失”了。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刻意的。
似乎,艾尔芙身上也发生了他们所不知道的故事,不过,艾尔芙始终和蓝礼、伊迪丝保持距离,即使是亚瑟,艾尔芙的交流也十分有限,仅仅只是维持着贵族家庭表面之上的亲情关系,这就是全部了。所以,蓝礼无从探知,也不想探知。
“所以,丹妮斯的身体,还好吗?”蓝礼再次转移了话题,开口询问到。
果然,伊迪丝稍稍放松了下来,“都是一些老毛病,她的心脏不好,却又特别喜欢吃甜食。这着实是让人头疼。这一次,她的膝盖也不太好,伦敦阴天的时候,她就站不起来,她需要有人来照顾,但我为她聘请护士,她又不要。上帝,你说,她为什么如此固执呢?”
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伊迪丝,蓝礼不由轻笑了起来。
同样的固执,丹妮斯是如此,伊迪丝也是如此。老实说,蓝礼觉得,伊迪丝和丹妮斯更像是母女,至少性格和习惯方面来说是如此,就连相处模式都是。
此时,马修走了过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视线,眼底都滑过了一丝笑意:这样的伊迪丝着实有些可爱。
随后,马修接过了蓝礼手中的餐盘,挑了挑眉尾,似乎在询问着,“咖啡?”
蓝礼回答到,“威士忌。”然后视线落在了伊迪丝身上,意思是说,今晚伊迪丝需要喝一杯,他准备作陪。
马修随即就明白了过来,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那最后你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呢?”蓝礼是了解伊迪丝的,如果丹妮斯没有得到妥善安排,她是放心不下的,否则也不会被留在了伦敦整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