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哭笑不得地交换了一个视线,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鲁妮第一个没有忍住,噗嗤一下就轻笑了起来,随即大家也才纷纷欢笑起来。
蓝礼再次睁开眼睛,看向了阿方索,“所以,刚才的完成效果如何?如果效果还是没有达到预期的话,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重新投入拍摄了,我现在没有体力再继续进行拍摄了,抱歉。”
突然,阿方索就站在原地痛哭了起来,毫无预警地,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淌。
蓝礼微蹙起了眉头,惊讶地说道,“上帝,那么糟糕吗?我表演的时候,感觉没有那么糟糕来着,鲁妮?”
鲁妮的眼眶也不由泛起了温热,但她还是坚强地上扬起了嘴角,“上帝作证,你的表演真是精彩极了。你让我感到嫉妒。”指尖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泄露了内心的涌动,她慌乱地蜷缩起了手指,握紧成拳。
阿方索就像迷路的孩子一般,哭得稀里哗啦,抬手擦拭去了脸颊的泪水,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抱歉,蓝礼,上帝,我到底做了什么。蓝礼,抱歉。刚才这场戏完美,绝对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上帝,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爱你,我真的是爱惨了你。”
“谢谢,这就是最好的赞赏。那么我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蓝礼的声音虚弱无力,整个人都处于精疲力竭的状态,只有他自己能够感受到那种灵魂深处透露出来的疲倦,短短的一场戏,他却经历了一生一世般的漫长。
下意识地,蓝礼抬起头,细细地扫视着四周,试图寻找到海瑟的身影,却一无所获,意外地,他看到了瑞恩弟弟的身影,弟弟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笑容满面地注视着他。视线一扫而过,他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就这样跳过去了,随即意识到了之后,再看回去,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了。
蓝礼稍稍愕然了片刻,然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汹涌的心绪平复了下来,紧接着在内森的帮助之下,坐了起来,状态已经渐渐恢复了过来,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但精神还是无止境的疲倦。
视线落在了艾曼努尔的身上,“那些镜头,效果还好吗?”
艾曼努尔愣了愣,而后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谢谢。”脑海里是另外的词汇,但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话,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蓝礼呵呵地轻笑了起来,“我的荣幸。”
说完之后,在内森的搀扶之下,蓝礼慢慢地离开了灯箱。
罗伊已经扶着一辆轮椅,在外面等待着了,这让蓝礼放声大笑起来,“上帝,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拒绝的;但,今天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所有人,不允许拍照留恋。”
一个打趣的小小幽默就让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刚才的阴霾和惊吓似乎全部都消散,蓝礼又重新恢复了常态,丝毫看不出来任何负面影响的痕迹,这让工作人员们都纷纷散了开来,只有鲁妮一个人留在了灯箱之中,目送着蓝礼离开的背影。
同样身为演员,鲁妮可以捕捉到蓝礼眼底的细腻神采。一直以来,蓝礼都掩饰得很好,但在精疲力竭的状态之下,那完美无缺的面具还是出现了一条裂缝,她可以隐隐察觉到一抹悲伤,挥之不去的悲伤,与瑞恩…斯通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不由自主地,鲁妮就再次想起了那个奥斯卡的夜晚,还有那一曲“又一道光”。
今天的拍摄结束了,整个剧组都陆陆续续地开始收工了,但鲁妮的视线却始终无法离开蓝礼,无法离开那个落寞而孤单的背影。
晚餐结束之后,不经意间,视线之中就失去了蓝礼的身影。也许,蓝礼应该早早回去休息了,毕竟,今天一整天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体能,他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鲁妮重新拿起了剧本,不是为了拍摄准备,而是细细地回味着今天的这场戏,感触良多,她总是忍不住回想起蓝礼的眼神,那种温柔和哀伤的触感,赋予了瑞恩…斯通截然不同的一个鲜活灵魂,她想要再仔细地阅读一番。
但思绪却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杂念,根本安静不下来,无奈之下,鲁妮只能放下了剧本,离开了室内空间,想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脚步在摄影基地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摄影基地靠近森林的那一侧,清冷的空气夹杂着树木的清爽水汽扑面而来,在一片如水的月光之下,她就看到了盘腿坐在草地之上的那个身影,温柔的月光轻盈而柔软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那一抹清冷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的膝盖之上抱着一把吉他,无意识地拨弄着,灵动的乐符犹如小精灵一般,在月光之中翩翩起舞。
鲁妮的脚步就这样停留在了原地,没有上前。
1119 一跃而下()
窒息,蓝礼只是感觉到胸口一阵沉闷的窒息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潮湿冰冷的空气,整个肺部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了微微的刺痛感,但,他依旧觉得喘不过气来,仿佛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胸口一般,只是这样闷闷地捶打着心脏,闷得难受。
躺在床/上,那种沉入湖底的窒息感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深蓝色的湖水顺着毛孔钻入身体,冰冷刺骨,空气泡泡一个接着一个从嘴角溢出,氧气消失的沉闷和压抑让胸口几乎就要炸裂开来,试图挣扎,但四肢却一点力量都使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挥舞着。
窒息,只是窒息。
于是,他离开了房间,离开了人群,离开了摄影基地,悄悄地消失在夜色之中,他需要一点点新鲜空气,一点点私人空间,一点点安静……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老实说,他有点想念海瑟…克罗斯了,还有点想念马修…邓洛普了,也许还有保罗…沃克和瑞恩…高斯林,他有点想念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朋友。就好像“地心引力”的瑞恩…斯通一样,他开始想念那些生活的羁绊,还有地心引力所带来的真实感。
蓝礼现在依旧清晰地记得,结束了“爱疯了”的拍摄之后,他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地无法摆脱雅各布和安娜的故事,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疯狂的恋爱之后,心痛到无法呼吸,那种沉闷的窒息感始终挥之不去,却又无法缓解。
今天,他再次感受到了这种滋味。但又有所不同。
他无法形容,也无法表述。
也许,只是单纯因为他不曾像雅各布那样疯狂而炙热地恋爱过,却像瑞恩…斯通那样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线上的挣扎,所以,感同身受的共鸣终究还是不同的;也许,又是因为在这个角色身上,他投射了太多自己和海瑟的故事,以至于混淆了角色和现实的界限。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脑海之中的纷乱思绪,有着无数线头,左一个右一个,一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一个念头又截断了,整个大脑开始肿胀起来,隐隐作痛,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这种深陷其中的沉浸式感受,比以往任何一部作品都要更加汹涌也更加真实,同时还更加清晰,他的大脑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整个过程以及所有细节,放大了痛苦,却依旧束手无策。
从积极的角度来说,在表演的控制力方面又更上了一层楼;从消极的角度来说……折磨和煎熬也更加难以忍受了。但,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条路。
也许,他的确是一个疯子;即使现在不是,距离也已经不远了。
痛苦突破了一个极限之后,渐渐就开始变得习以为常起来了,思绪依旧在分散着,但似乎痛楚也开始转移了;低头看着自己怀抱里的吉他,不由哑然失笑。
实话实说,蓝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携带了吉他出来,过去这几个小时里,大脑出现了许多记忆空白片段,片场的、拍摄的、表演的,记忆开始变得支离破碎起来,一段一段的,就连时间线都被打乱,毫无头绪。
刚才也是如此。脑海里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拿了吉他,当意识到的时候,吉他就已经在怀抱之中了,堵塞而拥挤的大脑着实无法理清思路,一个个乐符碎片毫无意义地在指尖勾勒之下流淌了出来,不成篇章,也不符乐理,只是单纯的片段而已。
但,吉他那清澈干净的弦音却带来一丝凛冽和清冷,在月光之下缓缓流淌,仿佛潺潺流淌的溪流,在青石、树根、水草和鱼儿身边穿行着,就连夜色之中的浓雾和萤火虫都开始跟随着乐符翩翩起舞,不知不觉,胸口的灼热和沉闷就稍稍缓解了些许。
这让蓝礼想起了“太平洋战争”剧组工作的那段岁月,一群人围绕在篝火旁边,弹奏着吉他,放声高歌,缓解着拍摄压力。这是他们少数几种娱乐手段之一。
指尖和琴弦的触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琴弦压迫指尖的力量,然后轻轻一勾,挤压在胸口的巨石似乎就轻松了一分,那一个个简单的和弦拼凑碰撞在一起,有的和谐,有的则不,却渐渐地开始汇聚起来。
就如同潺潺溪流一般,在尖锐和坎坷之中穿行,朝着远端奔腾而去,最后汇入一片深蓝色的湖泊又或者是海面,夜色之中分辨不清楚,只能看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冷冽而平静,正在召唤着他一跃跳入其中,摆脱所有束缚,挣脱所有枷锁,与水流彻底融为一体。
“不要,不要因为内心感受而惩罚我;不要,不要因为灵魂煎熬而惩罚我。”
自然而然地,歌声就顺着旋律流淌而出,轻声哼唱着,眼底的苦涩和落寞就这样流露了出来,混杂在乐符之中,窒息感刹那间汹涌起来,指尖不由就绷直了起来,死死地扣住了琴弦,浑身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痛苦和悲伤似乎开始膨胀起来,濒临爆炸边缘。
那股情绪来得如此汹涌,猝不及防,束手无策;但随即又瞬间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忍不住就闭上了双眼,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缓缓地安静了下来。
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单纯地享受着无边无际黑暗所带来的潮水般感受,似乎只有湖水才能够让心情保持平静,那股静谧到极致的宁静让肌肉一点一点地舒缓了下来,指尖顺着思绪的流动再次开始勾勒起来。
“厌倦了深夜在街边蜷缩长眠,在公车站繁忙工作到清晨;精疲力竭地等待着第一缕晨曦,当它洒落下来,脚步前进的方向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蓝礼仿佛行走在六十六号公路的荒漠和戈壁之中,沿着公路一路前行,身心俱疲、步履蹒跚,那漫长的道路根本看不到尽头,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地持续前进着,久而久之,这就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
太阳在身后升起,阳光驱散黑暗、笼罩大地的脚步却着实太过缓慢,前进的方向依旧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严严实实地掩盖了整个世界,看不到终点,看不到前方,看不到尽头,甚至看不到明天。
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走着走着,脚步就越来越沉重,几乎就要迈不开。
“不要,不要因为内心感受而惩罚我;不要,不要因为灵魂煎熬而惩罚我。”
乐符还没有落下,声音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那种强烈的窒息感正在汹涌地灼热着他的身体和灵魂,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在越来越凶猛,几乎就要将他化作灰烬,“所以,我爬行着逃离了后门,挣脱了这些窒息的伪装,腾空一跃进入水中,我腾空跳进了水中,一池深水(the…ater)。”
紧闭着眼睛,蓝礼仿佛可以听到耳边传来的烈烈风声,他奔跑着、疯狂地奔跑着,跑步达到了极致之后,好像就连狂风都在脚下汹涌,然后整个人轻轻一跃
腾空而起、乘风翱翔,张开双臂就可以在苍穹之上自由自在地飞行着,整个浩瀚辽阔的天空都是他的领地;滑翔到了最后,一头钻进了那一片令人心碎的蓝色之中,轻柔的湖水似乎张开了怀抱一般,紧紧地将他包裹起来,冰冷,却温暖。
在这一刻,他终于解脱了。
“邪恶魔鬼在电视机里咆哮,于是我在十六大街转手卖掉,但耳边依旧传来无人机的噪音,现在我准备翘掉今晚的夜班,你觉得我可以遇到一辆便车吗?我不在乎前路到底在何方。”
逃离,他仅仅只是想要拔足狂奔,转身离开那一片痛苦和挣扎的泥泞沼泽,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寻找到一缕光芒,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也没有未来,仅仅只需要一缕微弱的希望就足够了,但视线之中,所有的所有都是黑暗,他在挣扎着、反抗着,却无济于事。
更可怕的是,他是孑然一身。
“不要,不要因为内心感受而惩罚我;不要,不要因为灵魂煎熬而惩罚我。所以,我爬行着逃离了后门,挣脱了这些窒息的伪装,腾空一跃进入水中。”
指尖停顿了下来,轻轻颤抖着,滚滚黑夜无处不在,抓住了他的脚踝,血腥的气息正在舔舐着他的皮肤,他挣扎着,拼命逃离着,指尖再次勾勒了起来,那错杂而深刻的情绪顺着歌声宣泄了出来,“所以我爬行着逃离了后门,挣脱了这些窒息的伪装,我腾空跳进了水中,一池深水。”
世界,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了,只剩下汩汩水声在耳边涌动,顺从着那股声音的指引,他用力地拍打着双腿,寻找着希望的彼岸,也寻找着心灵的栖息之地。
“脸孔渐渐麻木,肺部渐渐窒息,但我依旧在踢打着双腿直到抵达彼岸;我依旧沉睡在你的门廊里,我依旧害怕打碎你家大门的枷锁。”
唱着唱着,肩膀的紧绷线条就一点一点地舒展,胸膛的拘谨压迫就一点一点地敞开,饱含着唏嘘和落寞的声音点燃了一抹笑容,在嘴角轻轻地慢慢地小心地勾勒起来,苦涩却明亮,
“于是,我爬行着逃离了后门,挣脱了这些窒息的伪装,腾空一跃进入水中,我腾空跳进了水中,一池深水。”
在跃入水中的那一刻,他自由了。
注:深水(aterra…ra…riot)
1120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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