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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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骨- 第3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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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说道,“刚才先生的意思是不是……杀青结束之后,我们就可以拿到签名?”

    萨米看着贝蒂,贝蒂看着萨米。大脑转过弯来之后,两个人都露出了欢快的表情,几乎就要尖叫,还好,意识到拍摄即将开始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眼睛却流露出了幸福的雀跃,仿佛站在了云端之上。

    “大家准备。”耳边传来了场记的呼喊声,萨米和贝蒂两个人连忙快速奔跑了起来,迅速闪躲到监视器的后面,气喘吁吁,脸颊泛红,感受到了杰瑞米一脸吃惊的视线,萨米吐了吐舌头,呵呵地笑了起来,连声说道,“开拍了,开拍了。”然后连连挥手,示意大家转移注意力。

    远处传来了场记最后的清场声音,周围的喧闹声渐渐沉淀了下来,即使这就是杀青的最后一场戏,但是在真正拍完之前,工作就不算完成。更何况,这还是难度十分高的一场戏。

    蓝礼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胸腔里的浊气慢慢地吐出来,所有的烦躁和思绪都伴随着吐气的动作沉淀了下来。不管外面是否有其他声响,注意力都开始高度集中起来,耳边就只剩下空气在潺潺流动的声响,那种大漠孤烟的苍茫和恢弘在脑海之中如同泼墨般挥洒开来。

    对于蓝礼来说,这不是杀青之前的最后一场戏,也不是毕业考试之前的最后一场戏,这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戏份,属于“超脱”剧本里的一场戏,一场需要细细琢磨、认真准备的戏份。

    以前还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时候,学生往往年轻而浮躁,在一出戏剧的开篇和结尾时,难免因为激动而掉以轻心,而且容易走神,这也导致表演大失水准,结果老师大发雷霆,一众学生被骂得狗血淋头。

    真正出众的表演,应该有始有终,不仅仅因为这是故事的起止,而且还因为这是角色的完整,只有全情投入,拍摄每一场戏的饱满,才能确保整个表演的连贯性。更何况,许多时候戏剧的收尾戏份都肩负着剧情升华的重任,表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第一场戏和最后一场戏,高潮的一场戏和过渡的一场戏,不应该区分难易,也不应该区分轻重,一视同仁地对待。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演员的注意力和集中力都有无比严苛的要求。但,蓝礼正在努力坚守着这样的原则。

    更何况,“超脱”可是蓝礼自己选择的毕业总结考试,他又怎么可能会掉以轻心呢?

    沉淀平静下来之后,属于亨利的思绪开始蔓延沸腾。“超脱”之所以能够被蓝礼认为是表现派演技的重磅挑战,除了情绪的细腻触感和丰富层次对演技功底是严峻考验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台词。

    卡尔…隆德完全采用了舞台戏剧的手法撰写了大量独白和旁白,而台词恰恰是基本功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因为台词本身包含了大量深意,同时讲述台词时的音调、语调、语气以及情感充满了无数可能性,同样一句台词在不用演员的演绎下,迸发出不同的力量,继而赋予表演不同的色彩。

    接下来这场戏,就是台词的终极考验,同时也是表现派演技的终极考验。几乎每一位学院派出身的演员都经历过这样的考试:独角戏的演出,而且要求肢体语言尽可能减少,仅仅以表情和台词来完成表演,极简的演出,却不意味着极简的情感。

    蓝礼没有反反复复地重新回忆着台词,而是沉静下来进入亨利的世界。别出心裁地,他以方法派的表演方式,回忆着亨利身上发生的一切。

    历经沧桑、饱受折磨的最后,亨利终于停下了脚步,决定重新转换方向,迈上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他不知道这条道路的终点是什么,但至少尝试做出了改变。站在岔路口回望,看着自己的生活,看着过去这一段时间身边发生的种种,看着离开自己的外祖父和梅瑞狄斯,看着眼前一张张充满期待和恐惧的学生脸孔,看着那荆棘遍布、暗无天日的社会现实……唏嘘之余,荒芜之余,凄凉之余,却带着一丝曙光。微弱、细小、淡漠的曙光。

    在绝望的深渊,这缕曙光并不足以照亮世界,却足以让人飞蛾扑火般的竭尽全力追逐。亨利希望,至少能够将这缕希望留在这间教室里。

    方法派的起源,表现派的过程,最终落脚于一个全新的世界。陌生,却正在渐渐熟悉,思绪平静而翻涌,蓝礼有点喜欢上这种表演的感觉了,犹如平静的湖面之下却是暗潮汹涌,静静地漂浮其上,感受着水面之上的空旷和清醒,水面之下的奔腾乱流却让浑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都打开,凛冽,清爽。

    “开拍!”

    那一个清脆的声响,在现实和虚幻两个世界之间划下一条鸿沟,浩浩荡荡、轰轰烈烈;呼吸吐气结束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云起云涌、所有的飞沙走石都收拢在了胸口,世界只剩下一片宁静。

    表演没有立刻开始,而是放任着那股静默的气氛缓缓蔓延,空气里残留的一丝躁动也烟消云散;可是,却没有人开口,就连站在摄像机后面的工作人员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坐在教室里投入表演的学生们了。

    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了蓝礼身上,目不转睛。

    那个身影是如此宁静又如此安详,紧绷的肩线一点一点松懈下来,可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放松,却又一次紧绷了起来。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哀伤和苦涩,却不汹涌,只是如同晨曦升起时的薄雾,在荒芜废墟之间淡淡地晕开来,那空无一人的暗黑之地一丝声响都没有,颓败的树木、发黄的草丛和倒塌的残垣,犹如世界末日落幕,微弱的生机依旧在散落的砖石之间弥漫,却已经支离破碎,无法拼凑起来,悲凉,无助,孤单。

    可是眨了眨眼睛之后,却发现,那个身影就那样静谧而平和地站在原地,没有多余的情绪,也没有多余的汹涌,刚才所有一切似乎都只是自己的错觉,所有事情似乎都不曾发生过。但,残留在心底的错杂情绪却依旧在翻滚着,那淡淡的、浅浅的苦涩缓缓地、慢慢地在舌尖漾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

    不由自主地,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唯恐一次眨眼,就错过了一个世界。

584 台词功底() 
静静地,就这样静静地,仿佛肉眼都可以看见那静谧的气息在教室里泛起了涟漪,在心底深处漾起了相似的轨迹。

    亨利缓缓睁开了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睛低垂着视线,专注地看着地面上的一个焦点,清澈而明亮的眸子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深思之中,可仔细搜索一番,却发现那个焦点正在晕开来,仿佛在眼底深处,一座摩天大楼正在缓慢地分崩离析,化作齑粉,整个过程被放慢了一百倍,就连一颗尘埃飞行的轨迹都清晰可见,那种恢弘,那种壮阔,那种毁灭,具有一种蛮不讲理的美感。

    然后他抬起头来,散开来的焦点又重新一点点聚集,就好像时间倒流一般,崩溃之中的大楼又重新变回了原样,停留在学生身上的视线一个接着一个地再次聚集起来,落在了他的瞳孔深处。那种朦胧的模糊感,再次恢复了清明,可隐藏在清明的深处,却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并不尖锐,却足够沉重。

    “当我走过长廊,你们在教室上课的时候……”毫无预警地,亨利开口说道,但又毫无预警地停了下来,似乎那么一刹那之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那沉稳的嗓音不疾不徐,单词和单词之间拖拽出短短的沙哑声,他的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了一些,只是那抹笑容依旧无法抹去那融入血液之中的哀伤,有些嘲讽,有些讥笑,有些无奈,“你们中有多少人……曾经感受到紧压在胸口的重量?”

    亨利抬起左手,比划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没有压下去,中间还间隔了一段距离,可这一点点的间隙,却仿佛重若千钧般,死死地压住了胸口,就连呼吸都喘不过来。紧绷的指尖在微微颤抖着,修长的手指和宽厚的手背有着近乎透明的苍白,可以看到那狰狞却虚弱的血管在蜿蜒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人鼻头莫名地开始发酸。

    半秒,一秒。停顿了片刻,亨利顺势举起了左手,“我感受过。”

    那简短的词汇却有着雷霆般的力量,犹如沉入海底的巨石,水花似乎没有溅起多少,但那股重量却将压力一点一点地积蓄起来,死死地往下摁。

    有人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第一个,第二个……第五个,第六个……渐渐地,举起的手臂越来越多,直到所有人都完成了举手这一动作。

    微微扬起的嘴角更进一步地勾勒起来,垂下的眼帘泄露了一丝戏谑,轻轻喷出了一抹鼻息,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在调侃,“每个人?”然后笑容落在了眼底,迅速消散,变成了浓浓的悲哀,落寞的孤单晕了开来,犹如一片深蓝色的水潭,幽冷而平静,却深不见底。

    一个词汇,两个词汇,在亨利的唇齿之间碰撞着,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魅力,充沛的情绪在收敛的尾音之后袅袅氤氲。

    “爱伦…坡在一百多年前就写到了这种情况。”亨利放下了左手,再次回到了主题之上,今天上课的主题,他往后靠了靠,似乎身体的重量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只能坐在讲台上,依托着那几乎压垮肩膀的沉重,然后拿起了讲台上的诗集,向学生们随意地挥了挥,示意着:这就是爱伦…坡的诗集。

    然后低下头,用左手的指尖细细地抚摸着诗集的封面,认真地感受着书籍的纹路,似乎顺着这一纹路就可以追溯到诗人的思绪,轻声说道,“伴随着阅读,我们可以发现,厄舍府不只是一座古老的、衰败地、正在装修的城堡,还反映出现世的凄凉。”

    余韵袅袅,意味深长。

    再次抬起头来,视线落在了眼前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上:麻木而僵硬的冷色已经渐渐褪去,隐藏其中的却是茫然和困惑,愣着愣着就陷入了沉思之中,双眼开始失焦,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慌乱和恐惧却依旧无法激起表情的变化,仿佛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背后,连成一片无边无际的苦海。

    视线最后落在了右后方的那个空位上。那是属于梅瑞狄斯的位置,红色的塑料椅背,她总是期待而殷切地抬起头,专注于他的上课之中,每一次提问都积极主动地回答,然后露出羞涩而灿烂的笑容。

    脑海里猛然闪过那一天她的求助,“我坚持不了。”她说。于是,她放弃了。

    瞳孔微微闪了闪,亨利垂下了眼眸,平静的面容犹如空旷的幽谷,荒芜寂寥,杳无生机,稀疏的阳光洒落下来,风声呼啸而过,雨后的苍穹之上勾勒出一道七彩的虹光,静谧而悠远,却莫名就让眼眶开始泛红起来,难以言喻。

    “在那年秋季,枯燥、灰暗而沉寂的某个长日里,沉重的云层低悬于苍穹之上……”亨利轻声朗诵起来,那奇妙的音节踩着动人的韵律,犹如在五线谱之间飞舞的乐符,谱写出一曲悠扬的笛声,在寂静之中盘旋回转,每一个单词都是如此清晰,每一个单词都是如此深刻,轻盈而深刻地敲打在耳膜之下,邦,邦邦,在心湖之中激荡起微微的波浪。

    “我独自一人策马前行,穿过这片阴郁的、异域般的乡间土地,最终,当夜幕缓缓降临的时候,厄舍府清冷的景色展现在我眼前。”

    清朗的声线没有任何的悲伤和沉重,如同袅袅青烟一般在心间缭绕氤氲,一副气势磅礴的画卷在亨利的嗓音之中铺陈开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那苍莽破败的景象,仿佛策马前行一般,在潮湿的沼泽边缘漫步,厄舍府那荒芜颓败的轮廓渐渐地从薄雾背后浮现出来。

    视线不由就落在了亨利的身上,他的右手拿着爱伦…坡的诗集,却没有翻开,左手支撑在讲台上,眉宇之间的清隽染上了如同诗人般的不羁和哀伤,仿佛山间的雾霭。那历经沧桑的颠簸,那饱经风霜的落寞,那孑然一身的寂寥,那悲痛欲绝的茫然……如诗,如画,如歌,让人不由静下心来,安静地,认真地,虔诚地,专注地,眼睁睁地看着世界的毁灭。

    “我未曾目睹过它过往的模样,但仅凭刚才的一瞥,某种难以忍受的阴郁便浸透了我的内心。“

    诗歌的美妙和动人,人们常常无法理解,那些词汇的使用,那些意境的酝酿,那些深意的铺垫,遣词造句往往华丽而优美,却又富有哲学性的思考和艺术性的修饰,让人云里雾里。可是,诗歌从亨利的唇齿之间碰撞激荡出来,如此生动而形象,让人真正地感受到了隐藏在诗歌字里行间深处的冰冷和忧郁,仿佛透过爱伦…坡的眼睛,看到了厄舍府的倒塌。

    ”我望着宅邸周围稀疏的景物,围墙荒芜,衰败的树木遍体透着白色,我的灵魂失语了,我的心在冷却,下沉,显出疲软的病态。”

    亨利的声音微微一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教室,放任着残留的余韵在空气里袅袅生烟,那双深邃的眸子波澜不惊,犹如渗透着潮湿和阴冷的伦敦寒冬,层层叠叠的阴郁和悲伤缓缓地沉淀下来,而后,那英挺修长的眉毛舒展了开来,狭长的眼睛里渗透出一抹淡淡的微光,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但情绪却渐渐站稳了脚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哀伤,依旧;希望,滋生。

    那一抹微光似乎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正在努力地挣扎着解脱出来,四面八方的黑暗狰狞而扭曲,却始终无法彻底湮灭微光的存在。深不见底的眸子宛若浩瀚的海洋,又如同辽阔的苍穹,希望的光芒,微弱,却坚定。

    视线的焦点渐渐变得辽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恍惚之间,整个教室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覆盖到了整个世界。

    “卡!”

    托尼的声音打破了剧组的沉默和安静,但这一次却没有能够解除片场的封印,鸦雀无声的死寂依旧在蔓延着。

    包括托尼自己在内,剧组的每个人都细细地看着蓝礼,慢慢地回味着属于自己的思想反刍。那温柔而坚韧的表演,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犹如平静的波涛一般,看似柔软,却足以摧毁一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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