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欣喜。
现在,安德鲁…内曼、瑞恩…康纳利、卡尔…特纳三位鼓手,就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那种看不见的血腥感正在一点一点地弥漫开来。
而弗莱彻则正在鼓励着这一点,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爵士乐队的练习室中将大自然准则的原始和残酷展现得淋漓尽致。
“或许现在是内曼赢回首席的时候了。”弗莱彻如此说道,但仅仅一个四拍过后,弗莱彻就再次中断了演奏,“不,我猜还是算了。特纳!”又是一个四拍过后,弗莱彻直接就情绪激动地踢翻了自己的乐谱架,“草/你/妈/的!”整个人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康纳利给我滚到架子鼓面前!”
弗莱彻压低了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你们三个/娘/炮出不了一个能够打节奏的,我们就不要回家了!”那轻盈而简单的话语却将那股狠厉与暴躁完全展现了出来,“一,二,走!”甚至还不到四拍,弗莱彻就掐断了表演,“看起来我们要通宵了。内曼!”
又是一个四拍,弗莱彻怒目圆睁、面部狰狞地对着安德鲁嘶吼到,“不是我见鬼的节奏!”
深呼吸!
弗莱彻做了一个深深呼吸的动作,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转头看向了乐队其他成员。
“抱歉,大家。痛恨让大家经历这一切,如果你们要上大号或者喝咖啡什么的,现在就是最好时机,因为在这些鼓手能够击打出他/妈/的准确节奏之前,谁都他/妈/地不准回家!我在这里向所有乐手道歉。我是认真的。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
而后弗莱彻转过身看向了三名鼓手,“你们听见了吗?狗/崽/子/们。”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凶残冷酷起来,“你们最好趁早给我击打出完美的四百击!康纳利!立刻滚到架子鼓前面来!”
煎熬!
接下来就是煎熬,对于大屏幕之内的三位鼓手是如此,对于大屏幕之外的全场观众也是如此。
安德鲁不行,特纳上;特纳不行,康纳利上;康纳利不行,又安德鲁上。
三名鼓手之间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每个人都在较劲,与自己、与对手、与弗莱彻、与架子鼓较劲。
身体的折磨已经渐渐体现了出来,每个人都大汗淋漓,如同置身于桑拿室之中一般,汗水彻底势头了衣服,就连头发都可以滴出水来,体力的透支让肌肉开始变得僵硬;更糟糕的是,虎口和手腕都开始出现了磨损,暗红色的血液将鼓槌染红,如同绣花针般的疼痛开始慢慢渗透。
物理层面的折磨正在让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但比起精神层面的打击起来,似乎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最恶劣的就是,物理层面的痛苦正在挑战神经,而精神层面的碰撞则反反复复碾压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双重打击所带来的折磨,正在让三名鼓手支离破碎。
即使是其他乐手们,无所事事地在练习室里发霉,他们也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那些怒骂,闷热和紧绷的情绪开始缓缓蔓延,让他们也变得如坐针毡起来;更何况是正在练习室之内亲身经历所有一切的三名鼓手呢?
他们此时沐浴在弗莱彻的咒骂和羞辱之中,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该死”或者“见鬼”,而是真正的人身攻击!什么种/族/歧/视,什么人格/侮/辱,什么家人朋友,什么政治正确,完全丢失了底线和边界的束缚,弗莱彻带来了穷其想象也无法承受的精神折磨,就如同一双巨人之手般,将他们的灵魂一点一点的撕裂。
整个放映厅现场都陷入了紧绷之中,那种沉闷和燥热的窒息感穿透了大屏幕的束缚,让在场每一位观众都感同身受,观看电影的每一秒都成为了煎熬,真正地让人坐立难安,那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开始在脑海里涌动着,胃部的灼热持续翻滚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正在呐喊尖叫着。
心理和生理的不适感,在此时此刻达到了巅峰。
然后全场观众就看着陷入癫狂的安德鲁,灼热的汗水从发丝之上滴落下来,浅褐色的瞳孔之中似乎可以看到魔鬼正在张牙舞爪;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透露出一种失魂的崩溃感,就如同站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一般,然后隐藏在眼底深处的魔鬼就好像随时都可以挣脱束缚,撕开这一具皮囊,破土而出。
那种震撼和恐惧交织的感觉真正地让人不寒而栗。
“魔鬼……魔鬼!”
这就是现在观众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即使是弗莱彻在耳边嘶吼着,即使是弗莱彻不断击打着器具破坏节奏,即使是弗莱彻把军鼓直接抬起来扔掉……安德鲁依旧没有停止击打,然后就可以看到那暗红色的血液已经控制不住,从虎口的伤处流淌了出来,顺着鼓槌滑落,洒落在鼓面之上,殷红殷红地如同梅花般盛开。
放映厅之中终于有人承受不住了,再次凶狠地干呕起来,但最为可怕的是,就连干呕的声音都死死捂在了手掌之中,唯恐自己的一点点声响就可能成为弗莱彻怒火宣泄的对象,也可能成为安德鲁内心深处魔鬼吞噬的对象。
虚幻和现实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不重要起来。
终于,安德鲁赢得了首席位置,而此时时间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整场竞争足足持续了将近五个小时,恍惚之间,就这样到了魔鬼狂舞的深夜时分。
但乐队还持续进行了练习,离开练习室的时候,所有乐队成员都已经精神恍惚了,三位鼓手体力透支之后就更是如此了,可是……比赛就将在今天下午五点举行,弗莱彻再三强调,每个人必须给自己留下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绝对不要迟到了!
但墨菲定律就是如此,你最担心害怕的事情,往往就会成为现实。
安德鲁没有迟到,尽管精神萎靡,他还是及时赶上了大巴,但大巴的爆胎却是没有预料到的意外状况,慌乱之中,安德鲁不得不走下了大巴,却停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里甚至无法在街上找到出租车,他只能选择临时租了一辆车,赶往比赛现场。
尽管如此,安德鲁依旧迟到了。
弗莱彻决定将首席位置交给了瑞恩…康纳利,这让安德鲁的情绪直接就彻底爆发了,紧绷到极致的那根神经,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断,即使面对着弗莱彻,安德鲁也直接狂飙粗话,挺身而出,争取自己的权利
这他/妈/是我的首席位置!
1707 彻底失控()
弗莱彻和安德鲁正面对上了。
在全场惊讶得眼珠子几乎就要掉下来的惊悚气氛之中,安德鲁挺身而出,据理力争,为自己的首席位置放手一搏,“这是我的位置!”
“这是我的位置!”弗莱彻正面还击回去,“我想给谁就给谁!一般我会给一个带着鼓槌的人。”
安德鲁这才意识到,自己把鼓槌遗忘在了租车行,但他嘴巴却说道,“我忘记在车里了。我马上就回来。五分钟!”
“我现在就开始热身了。”弗莱彻却不近人情。
安德鲁还在争取,“我可以使用瑞恩的鼓槌……”
“内曼,首席不是你的了。”弗莱彻不为所动。
回想昨晚将近五个小时的折磨和煎熬,安德鲁拒绝缴械,“不,我没有!你不能这样做!”
“不能?”弗莱彻如同吞噬生命的鲨鱼般张开了血盆大口,“你什么时候成为见鬼的专家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你个见鬼的平胸火柴妞!”
安德鲁瞪圆了眼睛,面容狰狞,“我赢得那个位置!”
“你什么都没有赢过。我草/你/他/妈/真是自以为是的贱/货/!”弗莱彻依旧是满嘴粗口,“你之所以成为首席就是因为你’弄丢’了曲谱。”特纳的曲谱。“你之所以能够进入音乐室乐队就是因为当你在拿骚乐队的时候我就清清楚楚地告诉过你我到底要什么!”
双倍摇摆。
“我错了吗?”
安德鲁没有办法反驳,“没。”但言语却拒绝退让,“我之所以进入音乐室乐队是因为……”
瑞恩扬声打断了安德鲁的话语,“你为什么不能就滚开?”
“嘿!”安德鲁直接转过身,双眼赤红地咆哮到,“滚开!约翰尼…犹他(johhny…utah),翻我的乐谱去吧!婊/子!”
瑞恩恶狠狠地磨着牙龈,却无法反驳。
“嘿!”弗莱彻打断了安德鲁的宣泄,“我他/妈/想什么时候让你滚都可以!”
“你没胆现在就把让我滚!”安德鲁挑衅弗莱彻的权威。
弗莱彻的眼珠子几乎就要炸裂开来,“试试看!你个/软/逼!”然后,弗莱彻死死地瞪了安德鲁一眼,“距离五点半还有十一分钟,我的乐队就要上台了,在那之前,如果你没有带着见鬼的鼓槌走上舞台,又或者你敢他/妈/地打错一个拍子!一个!我就立刻把你丢会拿骚乐队,给别人翻曲谱翻到你毕业或者直接退学!等你从谢尔佛滚蛋的时候,你会让你爸爸都看起来像是一个成功人士!”
“明白?”
“又或者,现在就让那该死的约翰尼…犹他做首席!你选。”
约翰尼…犹他,1991年基努…里维斯主演作品“惊爆点”的男主角名字,先是橄榄球四分卫而后转职成为fbi,而后又假扮冲浪高手进入犯罪团队破案,简单来说就是看起来样样都行却样样不精,最终永远都只能是“翻乐谱”的角色。
安德鲁如此称呼瑞恩,现在弗莱彻也如此称呼瑞恩。这是非常的一个细节,站在安德鲁身后的瑞恩就这样不知不觉成为了背景墙,似乎不久之前,他还是与安德鲁齐头并进、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转眼之间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
现场观众没有能够清晰地捕捉到细节变化,但脑海之中却渐渐遗忘了瑞恩的存在,所有视线都聚集在了分庭抗礼的安德鲁和弗莱彻身上,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面对弗莱彻咄咄逼人的强大声势,安德鲁那双眼睛一点一点黑化,似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浅褐色的眸子正在变成一片漆黑,即使漆黑如墨也依旧透着丝丝光晕,波光流转之间的魔鬼羽翼正在徐徐展开。
“那是我的位置!”安德鲁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崩裂出来的,强大的声势顶天立地地朝着弗莱彻撞击了过去,“我会登台的!”而后,安德鲁转身离开。
上车。启动。抵达。下车。取物。上车。出发。
撞车。
一切兵荒马乱之间,安德鲁在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没有注意左右的来车,然后就被一辆大红色的货车直接拦腰撞击。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安德鲁更是满头都是鲜血,但他的视线却只注意到了一件事五点三十一分了,他错过了比赛演出。
安德鲁挣扎地爬出了车厢,完全无视了另外一位事故司机的劝阻,抓起了自己的鼓槌,而后就朝着比赛地拔足狂奔,他的脚步已经踉跄了,一深一浅地踩着步伐,擦掉模糊视线的血渍,浑然忘我地冲进了比赛场地,满身浴血地走上了舞台。
然后,演奏。
所有乐队成员都惊呆了;整个放映厅现场观众也都惊呆了。一场演出,却将现实与虚拟的两边观众合二为一,坐在了同一片舞台面前。
每一个人就这样微微张开嘴巴,瞠目结舌地注视着眼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鲜血不断从安德鲁的额头之上滑落,模糊了视线;双手沾满了粘稠鲜艳的血液,明显影响到了双手握持鼓槌的动作;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导致身体开始瑟瑟发抖,不要说击打节奏了,就连鼓槌都无法握稳,最后直接就掉落在了地上。
但,安德鲁依旧在紧咬牙关地演奏着,即使鼓槌掉了,他也重新捡起来,继续演奏。那双眸子里迸发出来的偏执,如同魔鬼破茧般,扭曲着整张面容,然后穿透大屏幕的束缚,紧紧地握着现场观众的心脏,用力、再用力,狰狞而血腥的黑暗气质让观众不由就屏住了呼吸。
疯魔!安德鲁已经彻底疯魔了!即使身体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致,却依靠着一股意志力咬牙支撑了下来,真正地燃烧着生命,登上舞台进行表演,此时就仿佛看到魔鬼正在演奏一般。
表演终究还是中断了。安德鲁的演奏被迫打断,他的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甚至就连坐都已经坐不稳了;坐在身后的瑞恩和特纳两个人都流露出了惊恐慌乱的神色,却在镜头之中渐渐模糊了身影,成为背景。
弗莱彻中断了表演,走到了安德鲁面前,沉稳而镇定地说道,“你完了。”不是因为表演中断,也不是因为眼前的骇人景象,而是因为安德鲁的节奏击打出错了——他刚刚说过,只要出错一个节拍,那么安德鲁就完了。
表演就是表演,卡内基厅就是卡内基厅。安德鲁是一个疯子,弗莱彻也是一个疯子,此时此刻最为重要的居然不是安德鲁的生命——那满身浴血的模样着实太过骇人,难道不应该担心安德鲁的生命危险吗?但他们却依旧瞩目着安德鲁的职业生涯。
安德鲁毁掉了弗莱彻的职业生涯,现在弗莱彻也要毁掉安德鲁的职业生涯。两个魔鬼正在熊熊烈焰之舞一曲探戈,惊心动魄地让全场观众都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弗莱彻那张冷静面容背后的狰狞。
安德鲁爆发了,他瞬间就明白了弗莱彻的意思,于是就这样彻底失去了控制,直接踢翻了架子鼓,一个飞扑就将弗莱彻直接扑到,双手死死地掐着弗莱彻的脖子,双眼赤红、表情扭曲,“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已经完完全全丧失理智,鲜血就这样持续不断地滴落,却置若罔闻,只是丧心病狂、口沫飞溅地怒吼着,“草!弗莱彻!草!草!”
安德鲁完了。
放映厅之中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从屏幕之内到屏幕之外都是如此,就连呼吸声似乎都已经消失了,但屏幕之内是麻木和冷漠,而屏幕之外则是震惊和恐惧,心理和生理层面的双重不适伴随着电影进程一步一步推动加深,眼睁睁地看着安德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