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鞍哥的话,山东之战……就快结束了,定是我们赢,赢了之后,再与诸位对酌!”杨鞍说,杨鞍看着楚风月时说,他不是没有悔恨,如果不是那个改变山东之战轨迹的腊月廿九,也许此刻已经在对酌了也说不定;
而楚风月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苦痛,如果不是那个改变她人生轨迹的腊月廿九,此刻,怎会有这漫无目的,魂魄无主?然而,浮萍只是逐流,飘蓬只是随风,它们不需要消耗战力,不需要透支生命,不需要这么烧尽自己,明明别人错了,却要她来自惩!
山东之战……就快结束了。曾经,那个人,说过的那些海誓山盟,偏偏遭遇的却是“没有结束”!
可是,楚风月的歇斯底里喊不出声,只能这样,拼尽全力地打,竭尽所能地证明,打出你们不能接的招,证明你们不重视我都是错的!
结果,她的咄咄逼人,换来的却是山东兄弟的真情,国安用和孙邦佐撞围后终于答应离去,信誓旦旦说,“好,听鞍哥的话,再下一座,不准丢了!”
哼,真是真情,徐辕你当然愿意被这些战友裹挟着。不解风情的武林天骄,女人、爱情注定放在最末位。就像穆陵之战的前夕,他给她的第一个吻,令她受宠若惊,却还是因为她说出内奸是范遇才给她的。她忽然又渐渐想起来,他跟她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不也是万千铠甲中,他为了保护红袄寨竟然甘心受她一掌吗。过程太长,竟忘了起点怎样。
杨鞍勉强躲开楚风月数刀,撑到国安用孙邦佐安全为止,十回合后,终于无处可躲被楚风月打出老远,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楚风月只道他不行了,杀得兴起逮住个壮胆殿后的史泼立便要劈斩:“你也该杀!”
杨鞍半昏半醒,滚地而进、抱住楚风月的腿脚,缓得一缓,史泼立终是逃过一劫,从一干刀兵中钻了出去,杨鞍却被楚风月恼羞成怒狠踹一脚:“好一个龌龊的杨二当家!卑鄙无耻下作!”
国安用离开之际,隐隐听到这句话,坐在马上忍不住就对孙邦佐骂:“到这关头了,你们还不相信他吗……牺牲自己救咱们的人,你们忍心怀疑?!”
此刻他们都逃出生天,虽是弃甲曳兵狼狈不堪,好歹留了一条性命和下一座营寨的生机,然而杨鞍和留下的战士们却来不及走、全被越聚越多的金兵困死……显然杨鞍和他的那些近身将士都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为了红袄寨其余兄弟能安全而甘心与金兵决一死战!其中,核心处的杨鞍最是凶险!
孙邦佐慌乱中尚不及坐稳,被这句话直接问得呛住,“不愿与杨鞍同流合污”的他们,命却全是杨鞍救的。且不说现在这拿人手短、吃人口软了,只要想到适才这对酌两字,孙邦佐就不自禁想起了过去,那时是红袄寨刚崛起,孙邦佐刚入寨,鞍哥是元老,对自己诸多提携、照顾,也常常在一起喝酒,打赢了仗痛快了会喝酒,有兄弟战死时悲恸了喝酒,有什么矛盾不快干一坛酒就烟消云散。
于是酒竟成了红袄寨兄弟们义气的一份象征,没有过不去的坎勾销不了的矛盾,所以红袄寨跟多年前的耿京义军不一样,可谓是从小到大十多年大家一起扛过来的,意志尤其坚定、信念绝对不倒!而义气、意志、信念,无不与杨鞍息息相关。若说红袄寨是杨二当家一手拉扯大的毫不为过!
更难忘,前年黄掴清剿山东之初,尽管杨鞍、吴越、刘二祖、国安用四人分别在泰安、沂蒙、青州、潍州坚守,孙邦佐、李思温却在济南袖手,当时,“不愿与孙邦佐谋”的大有人在,鞍哥也指责他们是“投机者”要与他们划清界限——可是,说是这么说,鞍哥又是怎么做的?寒烟事件里面对着冯有南那帮早先他也“划清界限”的投机者们,他依然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他们救回头,明明是口硬心软,所以……鞍哥划清界限也是要他们好啊。
因为鞍哥曾经教过他们,“不管是做当家,不做当家,冲在最前面,躲在最后面,只要担负了,贡献了,都是英雄好汉。”鞍哥愿意理解那些缩头乌龟、愿意原谅那些明哲保身,那么孙邦佐,你为什么不能换位理解,鞍哥对他一手拉扯大的红袄寨有着如何希冀?希冀太多,难免会有想岔的时候……
逃亡中史泼立一声不吭殿后。作为杨鞍和林阡中间一直以来都最糊涂的人,今次他倒没有反对和在意杨鞍回归,相反,他从来都把林阡和杨鞍看做同一阵线。适才,在听到楚风月愤怒大骂杨鞍“卑鄙无耻”时,史泼立连滚带爬地跑,恰看到了那一瞬杨鞍脸色不变、站起继续提刀的画面,那画面,令史泼立心中一动——
对流言淡然,对死亡无惧,与当日杨鞍问罪时,林阡的神色气度一致。
史泼立不禁一笑,也许不该说杨鞍像林阡,而该说,林阡像杨鞍。
由于林阡常常言出必行,所以史泼立相信,杨鞍一定能撑到救兵来。
杨鞍当然没有辜负史泼立的希望。救兵亦然。
就在楚风月手起刀落的千钧一发,帅帐外响起一声刃响随后闯进一少女怒目而视:“放开我哥哥!”及时之至,正是杨妙真。她原在东中交界刘全处养伤,得李全相助后驻地已定,闻知杨鞍危险随刻来援。但见杨妙真李全作动,纥石烈桓端也即刻发兵拦阻,故而摩天岭刚死寂了半刻又再陷杀伐。
此刻李全正在帐外不远以一杆铁枪对战纥石烈桓端的风里流沙刀,枪法卓绝,英气勃发,竟真有给林阡盘回败局的实力。他两人对战不过二十多回合,正巧经历了夕阳落尽夜幕降临。杨妙真破围入帐之际,楚风月刚好瞥见天黑和火燃,再瞥了她一眼,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杨妙真武功并不如她,何况也有内伤在身,自然转移不了楚风月的杀机,却好歹使楚风月因这意外停断了一忽,再及时不过,杨鞍幸运从刀锋下滚了一转逃离。楚风月眼神一狠,即刻再追、再砍,招招式式悲愤怒火。
杨妙真因见杨鞍伤重不支,知道自己再怎么不行也比现在的哥哥强,被哥哥保护了这么久的妙真,是时候该支撑起哥哥一次了,是以毫不犹豫冲上前去,虾兵蟹将且全教给麾下们对付,而她则直接枪挑这另一位十二元神:“好一个心狠手辣的魔女,难怪天骄他不要你!”
杨妙真话声刚落,嘴角边浮现出一抹决绝的冷笑,是,她就怕楚风月杀机不在她,她就要挑起楚风月失去理智的敌意!
楚风月果然震惊,凌厉回眸反身劈出一刀——给我闭嘴!你给我死!这些话楚风月没有出口,可是刀里全都表现了出来,眼角眉梢,俱是哀绝。
杨妙真勉强接下十招早已虚脱,被楚风月虐到肩头连中两刀鲜血直流,然而见到杨鞍没事,心也安了,曾几何时,她想过,若哥哥死了,她也不活,后来,没想到,有另一个人,若然危险,可以令她不怕死……就这些属于少女的小心思,却足够给人动力,就这些属于成长的伤,却足够让人勇敢。
是的,是不怕死,不是找死。杨妙真是杨鞍和林阡各自的嫡传,学到的是一样的坚持到底……
妙真原想支撑到李全来救她,却未料想,李全和纥石烈桓端打到现在还腾不出手;
更没想到,这一刻来救她的那个人,不凑巧……
第113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
那人及时出现却没有立刻出刀,只一手将杨妙真拉在他身后、而一手握紧了楚风月的锋刃。楚风月再也不像昨夜那般看到他时喜不自禁,而是震惊之余痛彻心扉、一霎神色里充满了怨恨——果然、果然你还是为了来救宋军的!
徐辕,为何我指着哪里打,你就要来阻哪里,你安安稳稳留在月观峰别再到风口浪尖上不行吗,偏令我躲着你也不能,天教你故意来戳我痛处一次又一次,因为知道我太爱你太在乎你,因为知道即便你继续骗我还是会相信,因为知道你是我的弱点、你只要出现了我的弱点就出现、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帮南宋帮林阡消去一劫……
你想得太美了啊,这一回,我楚风月不会再有弱点,我看到你的时候,决不会收回我的刀,你既握紧它不放,那它就要你的血、要你的命!
可是风月,为何手听了使唤刀听了使唤,独独眼眶里的泪没有听从,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由自主。当那个人的面容映入眼帘,你才懂恨是爱的一体两面。
落泪,是因为疼吧,你明知道他是你的弱点,你还拿刀去狠狠地刺他,结果刺中的还不是你自己?于是也血喷如注,也命悬一线……
杨妙真惊见楚风月刀锋割过徐辕的手直接扎进徐辕胸口,刚还暗叫适才自己说的话不巧,这一刻大惊失色急要上前去救,才移一步,就看楚风月刺刀的手陡然停住,原本没有受伤,却也生生呛出了一口鲜血。
“风月……”徐辕关心之至,分毫不顾他自己伤势。
“徐辕,我不怪你。受骗、原是我自己没出息!”楚风月抽刀而回,抹去血泪,凄切的语气里,一如既往的倔强。她强装冷静地说着这句话,却几乎每字每句都是咬出来的,声音虽轻,用力多重、用情谁知!
“风月,我说的话,从来不假!”他这一昼夜一直来不及说的,终于有机会可以表述。
“可惜,从来都只在战场上说!”她冷笑一声,面上全是排斥,见他想要上前,执意退后相避,“这么快就为了救局再相遇,你还说你对我不是应急?!”
他一怔,是啊,这么快就再相遇了,他们的爱情,穿插在战争里被拼命地挤压缩短,还来不及沉淀和回味,连解释都发生得如逼迫一般:“风月,你有所误会……”
“我没误会!什么退隐,什么不顾一切,不过是为了骗我,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怕退隐了你也仍是你主公的后盾吧……”她恶狠狠将他打断,撇过头去瞪着杨鞍,“你满心满意都是你的主公你的盟军,所以你宁愿护着这些,当初拆散我们的小人!”
岂止嗓音在颤,她双肩都在发抖,是气到无以复加,亦是恨到忍无可忍,更是爱到不能自拔,“当初你昏迷不醒,正是眼前这小人所害,我为你重返军营,日夜盼你清醒、担惊受怕、伤心欲绝,如今你醒来了,却要护着这小人来对付我,徐辕,徐辕,你教我楚风月情何以堪!”徐辕,到底谁是白眼狼?!
“是,昨晚我是应急,你的出现,使主公把义斌调到南部后中部会危难,我去得那么急,正是因为你对月观峰举足轻重。”徐辕竟还承认。楚风月更加气愤,听的时候一直捂住心口,听完这句气急败坏,转身拂袖头也不回。
徐辕不及裹伤即刻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拉回怀中,她方要挣扎,方要本能提刀,他已迫不及待坦诚:“听我把话说完!风月!徐辕虽是应急,却无半句假话——昨晚我那样急迫,不仅因为你举足轻重,更因为我有私心,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战局里再多一件阻挠你我的事!我不想再也见不到你!”楚风月一惊提刀的手也往下一沉,徐辕凝视着她的眼眸继续述说深情,“当我听说你领着一路人马南下的第一刻,想到的不是中部有变数,而是怕我们之间又有变数。”
“变数……已然有了。”楚风月叹了口气,气愤却比适才少了些。杨妙真察言观色,知道她愿意听到这些,而这些,徐辕显然诹不出,确定是真话。
“不管是不是你,昨夜我都会去应急,而非金军猜忌的权宜之计。或许在世人眼中,敌军主将是你,最容易不战而和,但我宁可那个人不是你。那样的话,就算浴血一场,肝脑涂地,身死魂灭,都比此时此刻更好……”徐辕说时,鲜血直流,面如金纸,眼看摇摇欲倒,语声悲戚之至。
“不,宁可我死,也不要你出事!”楚风月心骤然一软,捂住徐辕胸口的血,扶住他去榻上的同时,急对麾下喝道:“金创药!”话声未落,徐辕已握住了她的手,似是在告诉她,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不必上药就能伤愈。
“楚姑娘,适才的辱骂,我才是应急,我向你道歉。”妙真即刻上前,“我也没想到,天骄竟会来——救局的人,本不该是他。”
“是,今日到此,只是来挽回,不是来救局……风月……”徐辕见风月亲自裹伤,喃喃说着这句,眼神眷恋寸步不离,真宁可一生一世都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
风月噙泪给他包扎,她误会他了,他昨夜就不只是为了救局,他今夜完全是为了挽回她。
妙真惊诧地看着这一幕——那时的天骄紧攥着楚风月的手,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他便像是一个怕东西被人拿走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生怕她突然又误会气走了,生怕才得到就又失去了她。是的,楚风月虽然转圜了,可脾气仍然烈,必须稳固才是。
见徐辕口拙,妙真帮忙说,“楚将军,天骄来这里不是被战争迫,而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你适才说天骄每一次好像都是在刻意阻着你、每次好像都是为了把你从战场拉开,可每一次,天骄都是想告诉你,是他和你‘一起走’啊。”
是啊,昨夜徐辕之所以选择在战场那个场合说隐居,正是为了同时断开他和楚风月还牢牢拉住的宋军和金军的手,潜意识里徐辕一定清楚,唯有在战场,才能“同时”断开,那就不存在谁对谁欺骗;加之徐辕先前让徐勇间接传达隐居,却还没直接地亲口地表述过,是以见到她的第一刻就即刻传达,只为能尽快完成承诺……
她为什么要觉得,他是应急,他是谎言?他此一生,有几次真正解风情过,连向蓝玉泽提亲都是找人代劳,却宁可放下这场比云雾山比武更重要的山东之战,急着来挽回这段情……今夜他当然不是来救局的,他要是来救局的话他会先打纥石烈桓端。他挑中楚风月因为目的就在楚风月,他推开杨妙真是不想再多一刻贻误!
所以,徐勇是他对林阡明志,隐居是他对柳五津宣誓,徐辕愿意包容她楚风月的一切,根本没有舆论里的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