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姐姐”“是邵鸿渊”鱼秀芹鱼秀安谈邵色变,鱼秀颖也失去了往常的主见,没了主心骨只因吟儿又陷昏迷还在她背上,一旁,胡水灵抱着小牛犊紧蹙眉头,杜华则自始至终在她们后面守护。只是,当追兵越来越近,离大队人马也遥远时,这寂静山林里,如同只剩下她们一行六人,连杜华的存在都是断断续续的——他是被一次次的刀剑拼杀时而隔开、时而又拼接上来,战斗千次伤痕累累所幸一直不曾离去。风霜与血同时流通在放肆窜行的空气里,邵鸿渊的追兵后面俨然已是他本人。
夜之后,林子里光线极差,适合藏匿,但金兵必然会搜山。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当此刻透过树林胡水灵已经可以看到邵鸿渊那张漠视人命的脸,知道再没有时间可以考虑,蓦地就将小牛犊托到了鱼秀芹的手上,爱怜地回看了吟儿一眼,对鱼秀颖说:“先躲起来”
“什么……”鱼秀颖还没有会过意来,胡水灵就将他们一同推进身边树丛,鱼秀颖大惊即刻抓住她衣袖:“胡女侠”
“听着,无论谁落在金人手里,林阡都必然会救。我们的价值一样,没有谁更重要。但是,她却万万落不得。”胡水灵的意思鱼秀颖当然懂,吟儿这样的身体根本吃不消:“然而……”鱼秀颖还未说完,胡水灵已挣开她衣袖,往另一个方向奔逃。
“在那边”“站住”“活捉她”死寂了片刻的山林炸出一片喧嚣,那些金兵终于追上了一个目标,包括邵鸿渊在内全都喜不自禁,全部往那个方向涌去。胡水灵却不曾站住,而是一直奔逃,虽然年迈如她不可能跑得太远,但总是能引开多远是多远。
嗖一声响羽箭出弦,直射在胡水灵腿后,应声胡水灵摔倒在地。当下就有金兵将她拿下往邵鸿渊邀功,而更多的却一拥而上要去追更多人。
鱼秀颖看到那边黑压压的一片人和一群兵,岂能不知胡水灵已经被擒,再看到不远处一身是血生死不知的杜华,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却非得捂着两个妹妹不发声,也祈祷着小牛犊安安稳稳。就这么揪着心度过了两三个世纪,总觉得金兵还在附近她们动都不敢动。
“盟主……”不知过了多久,鱼秀颖察觉出吟儿醒来,赶紧凑过去低声说。
吟儿环顾四周,忽而色变:“娘亲呢……”
“她……被金人捉去了。”鱼秀颖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们……不是一起逃出来的吗?”吟儿急问,鱼秀颖将适才状况一五一十对她说了,吟儿噙泪:“都怨我,不中用。”攥紧拳,实知茵子的失踪太不是时候。
“金人们不知要怎么对她。”鱼秀颖泣道。
“只怕……是会用作诱饵去对付胜南。金人一向都是这样。”吟儿说,这时近处又有人声窸窣,吟儿一惊,登时警觉,鱼秀颖告诉她,金军押解了胡水灵说是要回凌大杰那里,一部分继续往南追过去,但还有一部分随邵鸿渊占据了这个林子、拦锁了各个出路,似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她们搜出来。
“原是这样。”吟儿知道,邵鸿渊没这么缜密,这一战果然还有凌大杰的参与,他二人一个善攻一个心细,加在一起刚好抵消了各自缺点,才终于夺得这一战的胜利。胡水灵本意是要调虎离山好让她们趁夜逃走,然而邵鸿渊在凌大杰的帮助下却没有中计。现在离天亮越来越近,对金兵也越来越有利,吟儿实在不想胡水灵的舍己救人没有意义,可是此情此境竟是没有任何方法可循。
“放火烧山,不怕他们出不来”传来邵鸿渊的声音。
第1025章 匡护危主()
其实像这种手段,在藐视人命如邵鸿渊看来,算是再正常不过了,不知为何总被人骂作“不择手段”。邵鸿渊在满足于自己策略之时,突然就想起那个一触即跳的徒禅勇。“尽量牺牲最少的人……”哼,底线,征战者,哪能有那么仁慈的底线!
徒禅勇啊徒禅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若非当日你一味阻止我对宋匪下毒,怎会有后面那一连串的败战,还最终导致了王妃的失踪、沦陷和惨死?其后你遭王爷冷遇,是理所当然、自食其果,又与我邵鸿渊何干?!
不同于徒禅勇、凌大杰,邵鸿渊是后期才入高手堂中,须知此前一定有人已经抱成团,邵鸿渊不屑也无所谓这些,自然与他们存在隔阂。原就武者相轻,再者邵鸿渊人品低劣又不是秘密,故而能跟他打交道的,除了脾气稍微好些的凌大杰之外,几乎再无。尤其徒禅勇,听到了一些关于时芃及其妻子的传闻后,基本是从头到脚地看不惯邵鸿渊。也罢,每个人的人生信条都不一样,别人的邵鸿渊不知道,邵鸿渊只管自己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与他们还有一点最不一样的,邵鸿渊是彻头彻尾的崇武者,可以不要官职,但一定要得到王爷赏识,所以,出入战场与江湖,全部都是在争取展露武功和毒术——而不像他们别人,他们所需的赏识,武功之外必然还有谋略、才华,最终一起指向权位。
徒禅勇却真是个异类,他要的赏识,居然是为人处世……
大定廿一年,陇陕,公主刚刚出世,王爷回朝务政,临行之前将王妃母女的安危托付给了邵鸿渊、徒禅勇、凌大杰。尽管无甚私交,好歹邵鸿渊和徒禅勇还可借凌大杰磨合,守护初期,尽忠竭力,也算合作顺利。然而王爷离开不过半月,越野山寨便即发难。可叹陇陕宋匪,平时战力一般,一旦激进,立马翻倍,竟将整个会宁县翻覆,亦在少主越野的带领之下,对邵鸿渊等残兵败将穷追不舍……
当年邵鸿渊、徒禅勇、凌大杰对柳月的守护,一如平邑之战向清风、杨致诚、杨致礼之于吟儿。不同于宋匪流难的是,起先邵鸿渊还是有反击之力的,只要能依照他的计策,在宋军饮水中下毒……然而那徒禅勇恪守底线,强加阻拦说,“临近村镇众多,若害宋匪,亦害百姓,王爷以民为本,不会允许这么做。”如此就与邵鸿渊争论不休、各执一词,那凌大杰本就说不上话,而徒禅勇则仗着自己是王爷面前的红人,面红耳赤愣是不肯让步。柳月当时也说,若王爷在,不会允许这么做——若非柳月开口,柳月也不会陷她自身于死地。当然,邵鸿渊不会懂,柳月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有辱完颜永琏的清名。
徒禅勇也是这个意思,为了王爷的名誉,为了王爷的本心。
然而,柳月的支持、徒禅勇的好意,都没有送进王爷心里去,在闻知柳月惨死于洞庭湖畔的那一刻起,完颜永琏就变得比过去还自闭,柳月母女失踪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真心笑过,也几乎不曾和徒禅勇有过交流。他心里责怪徒禅勇是人之常情,甚至连带着邵鸿渊、凌大杰都一度疏远。
实际上时间是最强的消磨,只要度过了心理艰难期,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徒禅勇完全可以与完颜永琏冰释,就像邵鸿渊凌大杰一样,戴罪立功……但徒禅勇,忘记体谅那时候的王爷——
痛失妻女而掀起陇南之役的完颜永琏,在开战前就得到了所有金将的一致支持,和徒禅勇一个人的极力反对,徒禅勇看出那只是一场泄愤之战,谏言道:如此一来即便能战胜短刀谷却一定失尽陇陕民心、反而纵容陕西这越野山寨,不如先将越野连根拔起,再打南宋一统天下不迟,反正也不差这几年了。事实证明徒禅勇的意见极具前瞻,柳月临终设计的陇南之役应当也是以先打越野为前提——可惜完颜永琏一概没有采取。
也怪徒禅勇不够委婉,面红脖子粗是为哪般?居然还说,“若然掀起屠戮烧杀抢掠,那跟海陵王的伐宋无异,未必等到三十年后对阵了,现在就跟海陵王一样遭天谴”……
而陇南之役前夕,高手堂因为以前跟林楚江战过,情知有他在很难打闪电之战,故邵鸿渊提议先在一城中投入寒毒,诱使其亲赴查探继而围攻,调虎离山。那是打垮南宋西线防御力量的最快方法,徒禅勇仍然持反对意见,“如此赢也赢得不光彩”。徒禅勇那里,保留着完颜永琏的良心和原则——但当时的王爷,却是不正常的,王爷连看都没有看徒禅勇,而对邵鸿渊的提议不置可否:那天的情景谁都记得,略带疲惫的王爷,冷漠地离开了军帐。
得到完颜永琏的默许,邵鸿渊得意忘形白了徒禅勇一眼,被牵连的怨气和被重新重用的痛快全部抛给了徒禅勇,徒禅勇自此当然更加恨他,恨他小人得志,恨他抢走了王爷的厚爱,恨他带偏了当年那个正气凛然的王爷!但恨得再多,还是恨王爷啊,知遇之恩终于化为泡影,徒禅勇不声不响含泪牵马奔出了金营……
陇南之役以后,徒禅勇就再也没有好好打过仗,乱打一气,好像是刻意要把他自己官职弄丢一般,却还留着条命,浑浑噩噩过他的日子。
其实这一点倒也和邵鸿渊一样,徒禅勇是那样的蔑视权位。这也许就是轩辕九烨心里想的:有宿怨,因为追求一样。邵鸿渊和徒禅勇,都全心全意追求着王爷的认可。
“哇……”一声啼哭将邵鸿渊的思绪拉回二十四年后的今天。
这声啼哭,也让邵鸿渊的记忆陡然穿插进当初襁褓里的公主、以及后来被抓到军帐里来诱使林楚江孤身犯险的林阡。邵鸿渊当然不会天马行空地想到,那小牛犊居然是公主和林阡的孩子。
小牛犊的这声啼哭,彻底出卖了吟儿和鱼秀颖等人。
邵鸿渊听音辨位,火光中长刀出鞘,裹挟着飓风横扫了侧面一大片丛林,将那群障碍顷刻扫清,果然烟尘缭绕下,那几个女子无处藏身。
“拿下!”邵鸿渊下令生擒,鱼秀颖怒喝一声举琴迎敌,却当然是死拼硬抗:“带盟主走!”
吟儿怒拍了小牛犊一巴掌,由鱼秀芹、鱼秀安扶起之时,虽说体力难支,却还在心中思索着如何退敌。
鱼秀颖立即身陷激斗,围着她的刀剑戈戟,闪耀如电,轰响如雷。而吟儿等人自然也逃离不得,弓箭手们早就陆续上前、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火未熄灭,黑烟滚滚,气味难闻还熏得人眼泪直流。吟儿暗暗叫苦,四面八方无人可助,唯能尝试着运功蓄力,而先将小牛犊交回了鱼秀芹手上。孰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邵鸿渊陡然从马上跃起,直冲着鱼秀芹来,好尖的眼睛,好辣的手段!
吟儿听到风力只觉剧猛,握剑的手根本提不动!不是自身体力不足,而是那风力制止了她提剑!而且,她听到之时就已迟了……鱼秀芹被这风一掀早就吓退了一步,小牛犊……在吟儿伸手可触的情况下,落进了邵鸿渊的手里!
一瞬,吟儿脑袋里一片空白,明明是被风力打得往后退了,可看着小牛犊被他抢去,竟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掠夺欲,便是这种巨大的力量,激发得吟儿猛地上前提剑追着邵鸿渊刺,一招时间恐怕追魂夺命了七八十招,什么想法都没有,一定要把儿子抢回来!
这战力恢复得……直接跨越了弹筝峡时期,尽管她发完招立刻就手臂酸软一阵晕眩,但,还是从邵鸿渊手里硬生生将小牛犊拉扯了回来!不及气喘,却看邵鸿渊如同被灼般退后两步,脸上俱是震惊之意和吃痛之感,吟儿一愣,才发现打败他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臂弯里这个哭着的小牛犊……它,怎么,这么热!比刚出生的时候,还热,而他在邵鸿渊手上的时候,明明比现在更烫,否则邵鸿渊手上不可能红得起泡……
小牛犊身上不是毒、只是热量。这热量,是可以调控的?!吟儿当即瞠目结舌。
危险却还未立即过去,邵鸿渊眼神一厉,再度提刀向她回劈,吟儿哪还爆发得出适才那种速力,眼看着惜音剑已被他击飞情知不敌,下意识地抱住了小牛犊且任他伤自己,料不到这转瞬之间訇然巨响,她和邵鸿渊站处之间猛地被炸出一个窟窿,直激得粉尘与落叶拔地而起,便这刹那吟儿退后数步,只看到那是火器思及李全,心中一喜,循声看去,果然是他!而就这被李全争取的时间里,又有一骑掠过惊疑不定的金兵们,和狼藉凌乱的沙石中,如飞般闯入战局,倏忽驰到吟儿身前,大刀直挥向邵鸿渊,如此彪悍,如此莽豪,不是祝孟尝是谁?!
“祝将军!”吟儿看清是他,喜出望外,声音都不禁嘶哑。好,祝孟尝,便从失踪将领名单里走出来,成为我凤箫吟最强的战力吧!
与此同时又一阵马蹄声急,由远及近一阵喧哗不知出了什么事,吟儿正自疑惑,却见紧随着祝孟尝的,是李全、姜蓟、飘云、星衍陆续赶来,一来就冲破了那群围攻鱼秀颖的金兵,除了姜蓟立即下马来扶杜华并保护她们外,其余人等,都是即刻就毫不停歇冲杀向敌人。
“出了什么事?”吟儿又喜又惊,当祝孟尝他们和邵鸿渊打得不可开交,她只能先问姜蓟。姜蓟一面将真气输入杜华体内,一面回答:“原本咱们都是战败被俘了,然而凌大杰和邵鸿渊都忙着在追查盟主的下落,祝将军就趁着天外村里防守虚空,又将村子给夺了回来。”
鱼秀颖臂上受了两处伤,都由吟儿亲自包裹了,她不免也惊奇问:“当日冯张庄遭难,祝将军不是败了吗?”
祝孟尝的副将答说:“是败了,不过没有溃。祝将军领着咱们退到了山里面,说是保着兵力、能屈能伸。”
吟儿心中一热,祝将军,早就不是只会脑热冲在最前面的莽夫了。他这保全,保全的好啊,冯张庄的精锐,毕竟大多在他那儿。如今充入战败后重新夺回来的天外村,会使吟儿如虎添翼,同时也预示着他们能对冯张庄回击!
一阵寒风吹雪,虽是喜出望外也壮怀激烈,但吟儿知道,这一战并不圆满:“可娘亲她……”胡水灵还是落在了金兵手上,她和飘云星衍等人的被俘不一样,她是直接押解到了凌大杰的手底下。
“飘云,星衍,你们的人,都通传主公说,孟尝已经回到我的身边……也叫他提防着金人,会以娘亲来威胁他。”吟儿说。为今之计,是先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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