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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十几回合,那土匪就俨然有出局之势,若非林阡一直相护,他早已丧身秦狮戟下,秦狮画戟出神入化,内功亦是深厚非常,加之速如鬼魅,旋绕而行,武艺之高足以与平素的林阡媲美,更何况现在这样一个身负重伤又不能运用内力的林阡?!这时林阡为救那土匪一刀砍下画戟,不料这秦狮实乃故意,一个翻转,强风横扫林阡肩头,楚风雪眼疾手快,再度以透骨钉救局,十几声钉响,终将他画戟打斜,但林阡肩头仍是被擦了一戟、血流如注。
而恰在这时,从林子那头又涌来一群黑衣人,个个携刀带枪骁勇无比,当头的那个楚风雪初看就觉熟稔,那人道了声“主公”后立即杀敌,显然是林阡到这林中本要相聚的据点首领,也正是林阡说翻过秦岭要见的人。楚风雪心一安,看这些人与秦狮带来的金兵拼杀起来,而适才那些官家子弟们,已纷纷躲得无影无踪。
楚风雪当即给林阡包扎伤口,那土匪愣了片刻,问:“可是南宋盟王,饮恨刀林阡?!”
林阡点头道:“正是。”
那土匪立即拜倒,说要投入他麾下效命,“弟兄们早就慕名,想要到短刀谷去!”那边还在血肉相搏,这边一干土匪全部都在认主公,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未必要去短刀谷,在凤翔就可以干。”他微笑,指着刀光剑影里的萧溪睿说,“那位是我麾下的萧老将军,在凤翔府已经生根发展了数年,只等着我率众越过渭河与他会合。”
楚风雪一怔,听出弦外之音,心道这将要开启的又一场大战,虽然是楚风流要扳回胜局才开启,但很可能正合林阡之意。
到底是金军要渡河南下,还是宋军跨境北上?
只是,现在的她,纵然还不是落远空,也绝对不是银月了,赋闲之人,需要分析什么情报?便趁这时间歇歇算了。想通的时候,楚风雪皱紧的眉顿时舒展了开来。
“主公。那帮金人,已被咱们打跑了!”萧溪睿走上前来,老当益壮。他与那土匪打了个照面,不禁面色大变:“这……这不是山贼冯光亮吗!”
“什么萧老将军,原来是你这老头子!”冯光亮笑道。原来,萧溪睿在凤翔生根之初,曾经与冯光亮为地盘打过好几次,次次都杀了个你死我活天昏地暗,却又都把对方引为对手。此刻化敌为友,自然感慨万千。
“主公!”萧溪睿察觉林阡脸上蒙着一层黑气,骤然要唤人上前看他,林阡却举手示意不必了:“找个僻静之处,将盟军的事全都告知于我。”
“几天来没有主公在,我军主力在神岔一带候命,起先倒也井然有序。没想到便在前日,都统吴曦率着一众官军到了神岔口,说是要亲自督军,还说我们胆量太小,该到渭河上去打一仗给金军个下马威才对……所以,近万的官军都到了渭河边上安营扎寨,惹得凤翔这边的金军一阵恐慌,也立刻开始招兵买马。”萧溪睿说时,惴惴不安,林阡只是认真听着,面色平和。
“厉帮主和孟尝现在把义军都集结在神岔,却阻挡不了吴曦都统率官军驻扎渭河的势头。陈军师让我找到林兄弟就问,吴曦现在这样捣乱,我们到底该如何是好?”从对岸过来的义军的信使,因事态紧急而由海逐浪担当。
“由着他。”林阡只淡淡回应了这三字,面沉如水。
海逐浪一愕,又问:“若他真的跟金军打起来,我们?”
“告诉他怎么打。”林阡唇角泛着一丝笑意,眉宇间仍内敛着那一股王者气概。
海逐浪本还慌忙,忽然听出这句深意,于林阡而言,侵略金军、侵掠宋军,可以同时进行。
海逐浪又喜又敬,肃然点了点头:“……可是,陈军师说,前线军粮,支持不了那么多官军。”
“我们这些据点的储备,怕也不够他近万人吃。”萧溪睿也面露难色。
“冯寨主。”林阡转头。
“在!”那冯光亮特别兴奋,站了过来:“听凭主公吩咐!”
“遣你的兄弟们出去,往县内各处都散发消息,说蜀川吴氏的后人,又一次要在渭水大败金人。”林阡说时,旁人尚且不懂,楚风雪闭目冷笑,不就是利用名人效应,让凤翔府的百姓们,给吴曦都统送粮草去。吴曦来哪是捣乱啊,真是来得太有价值啦。
“莫急。”林阡又唤住冯光亮,“弟兄们都切忌凶神恶煞。”
“明白了!这就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冯光亮扛着剑。
“我这便回去告知陈军师。”海逐浪见林阡睡下了,便起身走。萧溪睿带人也一并退去。
楚风雪看海逐浪已经走到寨口,再回头见到熟睡虚弱的林阡,打定主意,追了上去,喊停海逐浪:“回去再告诉樊井,让他杀了洛知焉。洛知焉若被他治好,主公就必死无疑。”
“唐羽?!此话当真!”海逐浪对唐羽为何在林阡身边还来不及推敲,先被这句话给震慑住了。
“是阴阳锁。主公不愿医治,也禁止我对将军相告。不过将军放心,主公绝非求死。”她说。
“自然不会。且不说接下来的这场大战,单单一个魏衾姑娘,便已经让他死不了了。”海逐浪目中含泪,攥紧了拳,“他不愿医治,只是为了洛知焉。洛知焉一门七杰尽皆捐躯,林兄弟最是敬重他,怎可能愿意他死……更何况,林兄弟本身就不是个随意牺牲他人的人!”
“主公确实对我说过,他对樊井自信,他在给洛知焉争取时间。可是……”她欲言又止。
“唐羽,照顾好主公。”海逐浪按住她的肩,“既是主公的决定,你我便为他履行。”
“海将军!以主公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有时间了!”她近乎哀求。
海逐浪本已走出几步,回转头来:“我会告诉樊井,但不会让他杀了洛知焉。因为,林兄弟不准。”眼神之中,俱是理解。
“这样的主公,这样的麾下……”楚风雪看着海逐浪远走的魁梧背影,叹了口气,忽然代入地想起破军,想他在饶凤关前的天罡北斗阵里,第一次向林阡明示身份的心情。
第715章 投鞭飞渡()
二年二月,宋金夹渭河对峙,吴曦拥兵万人于南岸,大有投鞭飞渡之势,一往无前。北岸仆散安德之金兵,经神岔口、二里驿与林阡的几场激战,早已从上万挫至千余,士气萎靡,寡不敌众。
为阻止宋军跨渡渭河深入内地,据守陈仓的仆散安德广设障碍,构筑外城、内城及地道等多层阵地,用意明确,急于防守。对于一岸之隔、兵锋正劲的宋军而言,能看见金军仓皇北顾、退避三舍,不知多大快人心、酣畅淋漓。
自然地,此举不过是楚风流用兵之道,故意藏兵、示弱、掩锋芒,就是要引初来乍到的吴曦渡河强攻。
好一个都统吴曦,果然胃口不小。走马于林阡荡平的神岔口,他斗志昂扬剑指渭河,扬言说,何不再北移阵线趁胜追击?!
不愧是蜀川吴氏的后人,不愧是韩侂胄看重的栋梁,也不愧是兴州军的主将。楚风流心知肚明,吴曦刻意在这个时间赶到边关,不早不晚,正巧义军和金军打完,正巧林阡银月失踪,正巧双方都战力低下,这个时间,换谁接手,都一定是一场大胜仗,对新官上任的吴曦,更加意义非凡。
一是雪了饶凤关被掳之耻,二是震慑了林阡麾下义军,三是告知川陕军民,吴氏精神不灭。也许,第二点最重要,需知林阡与金人大小战役无数,从来没有打到这么北过,他麾下义军,始终不曾跨境。义军不敢,官军却敢,如此一来,自然吴曦要将林阡比下去。
可惜,吴曦没想过,大王爷的天兴军输了,金军还有保留的劲锐、来自于陇西的二王爷的军队,以及,一个被林阡誉为大金第一将才的王妃楚风流。吴曦的胆量,到底磕上了她的机谋,没有看见,北岸城关上那一张张惶恐的面孔后面,还潜伏着一列列蓄势的身躯……
一步步跌入楚风流圈套的吴曦,战意一点一点燃烧到了最高,趁此夜雷辊电霍风雨大作,开启了一场金兵们意料之外的杀伐。万千宋军,列舰层楼,乘风破浪,张狂驶向北岸,迅猛突袭陈仓。
战鼓号角,跌宕于浓薄不匀的黑云中,电光断续撕扯夜幕,明灭之间震慑心魂。不知者误解:擂鼓为电声,闪电为鼓状。
视线由上而下,是旌旗无涯、船舰浩荡,铁索横于急湍之中,极尽压迫之感,城关外,宋军先锋俨然杀上岸来,决堤的不知是兵还是潮水。
金军迎战之初,杀声有轻重之分,战意有冷热之分,如此引发出的空气对流,此起彼伏,前推后拥,肉眼可见,凌乱不堪。
须臾之间,肉眼再看不见——对流景象消失,只因杀声再无轻重,四面八方遍地都重;战意再无冷热,遍布金宋哪处不热!?
宋军渡河伊始,仆散便派人向楚风流禀报军机、第一时间容她得知险情。那时寒风凛冽雨脚如麻,战将匆匆由前线驰赴府衙,楚风流似已经睡下,隔了许久姗姗来迟,只添了一件单衣,不像有要佩剑上阵之势。
“据探子回报,宋军先锋过万,准备趁夜渡河。”那羌将喘息着禀报,见楚风流面不改色,略带疑惑,“楚将军?”
“装不知道。”楚风流一笑,那羌将一愣。
“楚将军,宋军先锋即将上岸,城关守军不足,怕要抵挡不住。”第二个战将飞马而来,已然比先一个狼狈得多,明显经了血雨腥风。
“请他们上岸。”楚风流吩咐着婢女砌了热茶,坐下品尝,笑,“既渡了河,焉有不上岸的道理。”
装不知道,请他们上岸。可以说,此刻吴曦的楼船过了渭河,就是楚风流放任过来的,任宋军万千兵马,与城关千余边军陷在一起厮杀。
但城关守军自然单薄,根本不是吴曦的对手。寡不敌众,自不待言。不是谁人都会像林阡那般,能以一人一骑就斩杀过千。饶是如此,仆散仍然顽抗于外城半个时辰,宋军以云梯攻城,仆散便发射火箭烧毁、以长矛刺坏,宋军用重车攻城,仆散便以石盘打,鏖战激烈,不亚于神岔。
可惜仆散无力回天,片刻败报频频传回。金军连连溃退,宋军仍有增补。
完颜瞻、完颜望、秦狮等人,以及楚风流带来的陇西军各大将帅,全都因为要听她号令而必须按捺,虽说不解她为何如此淡定从容,却早知她是此战唯一统帅!
“楚将军,仆散将军没守住,吴曦他们,杀进城来了……”最后一个败报,那战士带着哭音。众将士全部惊惧,楚风流却出人意料笑了起来:“吴曦他都没看过林阡用兵的么?”
说罢不紧不慢,于一众须眉之前穿戴铠甲,无须回避,只因群雄皆要听她发号施令:“秦狮、完颜望,立即兵分两路出城,左右掩杀而去,务必将宋军当中掐断。完颜瞻,率船舰应战后续宋军,将他们结束在渭河之中。我与仆散,就留在内城,对吴曦瓮中捉鳖。没有林阡指点,区区吴曦,送死羔羊!”明明微笑,眼神凌厉:“有多少,杀多少。”
当下诸将领命而去,原来都只是想上阵杀敌,听得楚风流最后一句,个个都是杀气澎湃,战力飙到极点。
有楚风流指点战局,摧劲敌于锋锐,还不是弹指间事。
十几天前,蒲察秉羡的数万金军,就被林阡卡在神岔口,而今,重蹈覆辙的是吴曦的宋军主力,他们看见前锋营攻占了城关所以刚刚开始登岸,便突然遭遇了完颜望、秦狮的左右掩杀——完颜望和秦狮比林阡终究还更快捷了些,不用像厉风行垒石为城那么麻烦了,也不用像李好义在后面截断那么费劲了,俯冲下去,直接掐断。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秦狮一声令下,再于高处放箭迭射、矢如雨下,更激得宋军抱头鼠窜、找不着北,哪还可能追得上前锋营的脚步,非但如此,更朝来船上退往后掌舵,把后军的泊位都给挤了。如是,完颜望和秦狮不但完成了楚风流交代的掐断任务,更将这群中军打回了后军,后军不复为后军,还没上战场就被迫返航。
“同是宋军,怎地如此相异!”完颜望哈哈大笑,当是时,完颜瞻所率金军船舰俨然追及而去,势要将这群后军消灭渭河之中。
谁都知道,这群中军后军,才是主力兵势。看完颜瞻的舰队已然威风赫赫地追上去打了,还没打过瘾的完颜望不甘心自己的掩杀时间就这么短,不假思索,立即离开城关。正在清点俘虏的秦狮不禁一怔:“完颜望,要去何处?!”
“去追杀宋军!守关的事,全都交给秦将军了!”完颜望觉得清点俘虏和留守城关才没有意思。
“回来!你没有战船,如何追杀宋军?”秦狮一愣,厉声道。
“秦将军,且看我如何助我哥哥一臂之力!”完颜望摩拳擦掌,拔出凶刀直指岸边。
秦狮循声看去,原来完颜望指的是停在滩头的一部分宋船,来不及驶离,被宋军丢人地留在了北岸。
第716章 河桥大战()
然则此刻,追打宋军的完颜瞻心里却隐隐觉得诡异。
战势,也许根本不像完颜望他们想的那么回事!
事实上,宋军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冲断,秦狮为什么能这么快把他们的中军打回到后军,还有那么多的宋船凌乱丢在了北岸留给完颜望夺,顺利得不可思议。
对,可以归咎为那是吴曦的官兵,第一次上阵战力低下……难道,就不能归咎为,这些是诈败的义军,被林阡掩饰成了吴曦的官兵?
所以,完颜瞻追至渭河中央已经开始反攻的时候,才陡然看清楚了这铁索相连的楼船上,根本没有如愿的那么人多势众,黑雪中,他分明看出后面船上大多都是草人,主力舰队是主力舰队没错,可是——没有主力大军!
就因为天气恶劣,又加上冲上北岸的先锋确实张狂,完颜瞻才没有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