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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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第5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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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当场语塞,苦笑一声,“可算尝到了自取其辱。”

    吟儿笑而抚顺他残余的怒气:“盟王为战事已经日理万机,何必还为小人物忧心?我上次不是说了吗,洛轻舞交给我来对付,看她在我这糟糠之妻的面前,会怎样的自取其辱。”

    “哪有人如你这般,一边心里没有一点自信,一边还硬把敌人揽过来自己对付!”林阡正色摇头。他自是记得,片刻之前她还说,洛知焉敢死皮赖脸,是对他的女儿自信,那一刻他注意到吟儿的脸上,稍纵即逝的是一丝忐忑。教他怎么忍心、让她去对付那个拥有强大家族撑腰的洛轻舞。

    “我……哪里不自信了……”吟儿心虚。

    “你不必多说,我已经决定,你进门之前,洛轻舞务必要出去。”林阡认真地说。

    “怎么?你还有后招?!”吟儿一喜。

    “对付无赖无耻的方法,就是比他更无赖无耻!”林阡说,“我林阡偏要拒婚,洛知焉能奈我何!”

    “……”吟儿汗如雨下,这什么馊主意!

    “我正愁没有借口出手,看他们谁人敢逆我!”林阡发怒时尤其有王者气,也特别具备那种独断专行的狠戾,竟还一时意气到……近乎可爱的地步。

    “怕只是气话而已吧……”吟儿又岂能不了解他,微笑,“糊涂鬼处事一向比别人要慢,表面上是不如别人直爽,实际上是担负得太多、需要兼顾到方方面面。”她懂,世间之事往往难尽如人意,一着错满盘皆输,利害关系常常都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便冲你这句话,也断不会要她。”林阡怒气全消,面露笑容挽住她手臂。

    “看来你是心意已决,一回去就开战也在所不惜?”吟儿面色紧张。

    “无论沙场或情场,兵权早都交给你。”林阡一笑。

    “口甜舌滑。”吟儿一怔,红着脸嗔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阿娇……”他又一次调侃她,自是听她适才引用了“金屋藏娇”,所以借机称呼她是那个娇骄强势的陈皇后。

    吟儿一怔,这人真不要脸,还自诩汉武帝呢,睥睨了一眼,笑道:“好,我信你!时候不早了,咱们就寝吧,阿彘!”刘彻本名不就刘彘?林阡摇头苦笑,与她一同卧下:“真是败给你这丫头……”

    碧落清明,月华如水。

    

    清姜河畔,距林阡驻地不过十余里的金军军营,有一女子于岸边孤身伫立,她身后兵马出入络绎不绝。伊人红袖皓腕、轻盈孱弱,与这兵荒马乱自是毫不相称。

    “南弦。”背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女子从怅思中回神,下意识地抬起面纱。还没有画上妆容的她,不敢把自己的正面给任何人看。曾几何时,她不施粉黛,对镜自照时,虽不至于风华绝代,也总算是个正常女子面容姣好。

    “爹。”她转过身来,迎面来的那个人,是柳峻。

    她虽然称他为爹,却应该叫他公公。

    她的亡夫柳飞霂,曾与她度过短暂的琴瑟和谐,然而不到五年便客死他乡,罪名是潜入南宋予以分裂。父母劝她改嫁,夫家也不忍她年轻守寡,她却不肯听从。

    决意留在柳家,并不是要什么贞节牌坊。

    她,南弦,终于不再是当初一心相夫教子了此一生的贵族女子,而只剩下一个理想,完成丈夫不能完成的事业——潜入南宋予以分裂!

    “南弦,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的儿媳,而就是我柳峻的亲生女儿!”卑鄙毒辣如柳峻,都不免为她动容。在他眼中她向来只是个恪守妇道的贤惠媳妇,怎生如此坚韧顽强,换一身戎装出现在杀手死士的队伍之中!

    于是,她称呼柳峻为“爹”。曾经属于柳飞霂的任务,自此完全落在她瘦弱的肩上,为了亡夫的理想打拼,在捞月教出生入死千百回。

    渐渐地,却有些模糊,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谁……

    “南弦,你身体已经大好了。”此刻,柳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虽然南弦还蒙着面纱,他却能从她眉目间看出气色大好。

    乌当之战他落败于独孤清绝之手,若非南弦牺牲自己来救他,被独孤一剑刺透的人就是他柳峻。那一刻,她竟然牺牲自己来救他!虽然他与她之间,早便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情愫……

    “爹,最近兵马调动如此密集,莫不是又要同林阡开战?”南弦迫不及待问。

    柳峻点头:“趁他松懈,出其不意。”

    “然则,爹的胜算几成?”南弦向来妖娆的眉眼,此刻惟余痛苦。她平常都浓妆艳抹惯了,身受重伤之后,才换回原来装束。

    柳峻一愣,叹了口气。

    说得轻巧,你怎知林阡松懈?

    如林阡般运筹缜密布局严谨,不会不给他柳峻留一席之地。柳峻心里是清楚的,这场夜袭,胜算只有两成,如果不幸发生在八成的可能性上,眼前他殊死一搏的兵马将全军覆灭、回天乏术。

    “赴宋支援我们的开封军,已经被王爷收回去了。爹现在只有这么多教众可用,冒不起这个险。”南弦泣道。

    “南弦。”柳峻摇头,“主公和王爷,等的是捷报。”

    “是权力在作祟,爹。”南弦微声说,“爹为了得到金南最高的权力,不惜一切只为铲除林阡。”

    “唉……我早就看出小王爷不思进取,如今他一心隐逸遁世去,我只能够在主公和王爷的面前表现。”柳峻没有否决是权力在作祟,知他者如她。

    纵使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个卑鄙小人,但是在她心中,他就算卑鄙又如何。世人真是奇怪得很,为何都推崇那隐逸遁世,反而厌弃这拼搏进取?

    做久了金南第四,他显然要找准机会向上爬,第三黄鹤去被小王爷说成是生有反骨疑人勿用,第二东方雨因川东之战重伤而名不符实,第一贺若松又常常我行我素不听小王爷号令,这是他极好的机会向小王爷表现。为此,他甚至不止一次地辱骂过二王爷,不惜一次次开罪王妃楚风liu……

    却道是世事无常,小王爷他,竟突然间不要这功名地位,不要他们所有人的依傍!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柳峻他,只能怪时不我与,恨自己择错了主!

    轩辕九烨曾经说过,柳峻,终有一天你要为你的处世方式负责。

    如今应验了,对二王爷太绝,没有留任何后路,不像别人那般八面玲珑,所以得来一个虚伪卑鄙无情无义的名。

    “爹,生死攸关,莫念宠辱。”南弦走上前来,噙泪劝他,“金南第四就已经够了,我只要爹平平安安。”

    他一时动情,伸手想触探她脸颊,却看她陡然一惊,本能退开数步,纤纤玉手,颤颤地扶着她面纱,自是在意她的脸。

    这张脸,便是在一次暗杀中被对方的毒水毁去的。毁容之后,她示人以浓妆艳抹,来遮掩她脸上的丑陋缺陷。

    “南弦,无需这般在意容貌,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柳峻顿生怜惜之情,顿了顿,说,“既然你不愿打,这一仗爹不打便是。”

    “当真?!”

    “当真。”他走近一步,终于触到她脸颊,“这便与你一同回开封去。”

    “如此,南弦心便安了。”南弦微笑,“爹从来知道,南弦要的是什么。”

    “你向来什么都不要,可知我什么都想给你……”相差了十几岁本无所谓,然则他毕竟是她亡夫的父亲、孩子的亲爷爷。

    “但得两心相知,无名无分何妨!”南弦按住他的口,眼波掠过他时,已然无限幸福。

第564章 莫失莫忘() 
若干年后重新提起,这场清姜河战役,都注定是抗金联盟战史中最淡的一笔。

    调兵遣将最少的一次,人马伤亡最轻的一次,敌军败溃最快的一次。

    却令控弦庄支离破碎、金南一盘散沙。金北遥知此战,不知要怎样心惊胆寒。

    是林阡的业,运筹帏幄、指顾三军、攘外安内、一匡天下。

    亦是吟儿的路。这期间,她刚开始服药治内伤,自是不可能一如既往冲锋陷阵,却也陪林阡辗转各大战场、与麾下众将同甘共苦。

    日久,盟军诸将私下讨论:在军中,盟王是最高,盟主是核心,这两个人,缺一不可。

    盟军诸将,是先前的抗金联盟,还是纯粹的林家军?都不得而知了,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一起历经过川东之战、川北之战、黔西之战、陈仓之战和乌当之战,显然早已经界限模糊。

    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一天,是云烟姐姐曾经说过的,属于林阡的最好的时候。

    又一年的四月初十。

    趁战事偃旗息鼓,阡和吟儿抽出空来,离开前线,沿着清姜河一路走,丢开时间,忘记一切,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直行到云深不知处。

    “今天,我们三个人,再一次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林阡牵着吟儿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同时也握住她同样攥紧的剑穗。

    “我们三个,永远同盟,到哪里都是同盟。”吟儿回忆着昔日耳边云烟姐姐的话。

    对,是三个人,永生永世的三个人。

    尽管最后并肩站在这里,望着江河湖海、山川峰峦、日月星辰的只有两个身影,仿佛天地间都只有他和她两个。

    但存在过的,谁都不应该忘却。

    偶尔,几条舟船驶向遥远彼岸,火苗在视线中分散交替。唯脚下有万家煤灯,千山烛光……

    曾经,他差一点便归隐江枫渔火,是那个女子,最爱他所以最舍得放开他,斩断情丝只为他能重返荣耀,“他林阡,要有一百年的血雨腥风,就不能缺少一刻在战场。”

    曾经,她为了他能不痛苦而拼命挽留,同样是那个女子,最疼她所以最能够对她狠心,头也不回策马离去,“傻吟儿,其实我不知多么羡慕你,胜南最孤独的地方,永远都是战场,幸好他能有你相伴……”

    原来,那个女子早便知道未必有将来,才用了一个过眼云烟的名,淡淡地来去,却是那么强烈地、改变了他们人生的轨迹。

    所幸曾经有云烟陪在身边,否则林阡不成为林阡。她走后的第二年,往事犹同还在眼前……

    所幸有云烟姐姐那样的女子,否则吟儿至今还不懂,珍惜一个人的方式是包容他的过去……

    “可惜的是,我没有履行好对云烟姐姐的约定,完整地看着林阡成长的经过,睡了一觉醒过来,竟就已经天翻地覆。”静夜,吟儿与阡依偎在岸边,抚着剑穗述说,“不过在这半年来,我好歹也完成了一件云烟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事。”

    “我来猜一猜,是哪一件事。”林阡猜测,“在这半年里,吟儿似乎只挖了一些坑、捉弄过一些人……除此之外,学做了女红,还,做过一件披风给我……”眼睛一亮,“是这件事么?!”

    吟儿摇头,狡黠一笑:“是黔灵峰的九曲径。”

    “九曲径?”林阡一愣。

    “我让诸葛军师把九曲径的路改直了。以前云烟姐姐提起过,九曲径的路太烦琐太难走。”吟儿说。

    “难怪……我总觉得纳闷,九曲径哪里碍着你了,费尽心机将它改直……”林阡恍然。

    “九曲径改直了,将来云烟姐姐回黔灵峰去看的时候,一定能很快就找到那间小木屋。”吟儿微笑说。

    “希望那一天,还像当年一样,在木桥前面等她来。”林阡点头,往事如昨。

    “胜南在木桥前面扫地,我就在屋子里面整理。”吟儿噙泪遐想,仿佛身临其境,“等到胜南将云烟姐姐迎进屋子来,我便拉开门对她讲:‘欢迎你,回来我们家’。”

    “欢迎你,回来我们家……”林阡复述着这一句时,宛如又见到云烟温柔的脸。

    天空中只有寥寥几颗星,乌云开始主宰星空,远处有悠扬的旋律,引诱着所有人内心深处的孤独。

    倏忽一声巨响,遥远的天空中忽地绽放出绚烂景象,不知是哪个村落里在放烟火。这才把他们的思绪唤回来,原来世界还在向前走……

    “吟儿。”林阡淡淡一笑,拭去吟儿脸上的泪水,“短刀谷的新家,虽然不如黔灵峰闲适,却也是个风光秀丽的好地方。如今那里什么都有了,独缺一个女主人为我治理。”

    “唉,好,短刀谷的家,包在我身上!”吟儿收起忧郁,笑而豪爽。

    

    “主公,主母……果真是你们,竟走这么远……”这时有数骑疾驰而来,为首那个正是向清风,“钱爽和海逐浪两位从短刀谷来,说有要事禀报。”

    “海将军来了!”吟儿喜形于色,当即站起身来。

    “爽哥怎么也来了?刚把他派回去不久。”林阡心中蹊跷,钱爽是乌当之战结束后刚回短刀谷不久的,按理说要事禀报只需海逐浪一个人就可以了。

    “主公,除他二位将军之外,还有一个人你见到了也一定兴奋,是从山东红袄寨远道而来,也在军营中等候着你们!”向清风话音刚落,林阡已朗声大笑:“难怪爽哥出现,原是讨酒债来了!”

    山东红袄寨,莫不就是他的结拜大哥吴越?!自去年一别,他林阡战于川黔陕,而吴越则返回泰安,暌违这么久,又难得这么心情好,兄弟俩自有数不尽的酒要喝,数不清的话要谈。

    “吟儿,今天你务必不可出现在席间,夜深了也就一个人睡去吧。”归路上林阡对吟儿千叮咛万嘱咐。

    一干随行紧跟其后,个个听得这话,所以窃窃私笑,是啊听起来这话说的真残忍,有了兄弟就忘了吟儿,还安排吟儿不可出现在席间,似是怕她出丑一样,但向清风等人心中清楚,林阡之所以不让她出席,是因为军医对林阡说过吟儿现在不能沾酒,因此林阡连酒气都不让她沾,自是关怀备至。

    “那你也别太贪杯了,酗酒对伤势不好。”吟儿说。

    “哪有什么伤……”跟酒一沾边,林阡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兴高采烈,失去防备。

    吟儿瞬时出手,把他衣衫一扯,露出半条胳膊,果真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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