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真将军也!”阡由衷赞叹,他知道,这样的决定,陈铸比自己付出的要更多,却什么都不会得到……如果这个决策里自己还带着一份爱吟儿的自私,陈铸他,根本就是无私的……
陈铸似乎看出他的念头,一时动情:“唉,知道我为何赞同你的决定,代王爷把公主让给你吗?”
阡一怔,陈铸噙泪:“只因她根本就离不开你啊,其实从见她第一面起,就是那白帝城的城门口,你和她当时还没有任何关系,我就觉察到了,这个小丫头喜欢跟着你,依赖着你,明明有地位却偏要听从你,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透出她心里最在乎的是你。后来接触久了,我知道她走到这一步多半是为了你……你别觉得我小看了她,其实她的初衷,一定是想站在你身边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你有多高她就不能多低,如果没有你,她恐怕对着这份功业是不屑一顾的,不会在每次成功之后都那么开心地笑,满足地笑……她哪里喜欢什么战绩,她就是纯粹喜欢被你欣赏的战绩啊……”
阡带着愁绪,点头,连外人都可以看出来的吟儿的感情,他竟然花了那么久才发现。
“至于父亲,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憧憬而已,没有你和她那么深的感情,即便相认,也是受迫,更会害得你二人硬生生分离,如你所说,她会受打击,日后会两难,一定会纠结。”陈铸越说越坚定,“她跟你一起幸福,跟王爷相认却会是悲剧。谁教她先认识了你,后遇见我们呢。既然前面的错已经铸成,想改也改不掉了,不如将错就错。”
阡叹了口气:“陈将军能完全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林阡感激不尽。”
“林阡你言重了!”陈铸赶紧回应,受宠若惊,说完就一笑,“你瞧,已经交谈这么深了,竟还是叫得这么生疏,你喊我陈将军,我还直呼你姓名……”边摇头边激动地说:“也是因为你的斩钉截铁你的决绝,令我不得不完全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可知道,上上回你对我说‘抗金联盟的盟主,只能由我女人来做’的一刻,我也特别感激你,感激你是个值得我选定的人,我差点就对你拍肩膀叫你声‘兄弟’了,哈哈。”陈铸笑得愉快,也略带些尴尬,“不过,当时你那么憎恶我,我也知道,我想和你称兄道弟的确有点妄想,毕竟,金宋之间,还是有这样那样的避忌……何况,你林阡还是抗金联盟的盟王……唉……”
“陈兄。”阡从容一笑,便将这决心向陈铸坦露,发自肺腑,“我既娶你金国的公主;又何惧与陈兄成为知交!”
陈铸猛然抬头,面露惊诧和激动之色,半晌,立即弃了酒杯用坛子喝,痛快不已:“得君此言,何分金宋,哪管敌我?喝!”
第391章 威胁()
那边谈得真是投机,心潮澎湃,气氛激越,消除了先前误解,互相引为知己。
可是,这边天骄脸色惨白,根本不能站稳。
不知是哪一句他听懂了,也不必要去回忆是哪一句。
不是楚风liu,而是凤箫吟?!
完颜永涟的女儿,大金国的公主,林阡要娶的女人,抗金联盟的盟主……
她才是林阡不顾危险一定要见陈铸的原因。
陈铸和楚风liu的联系,哪里是越野山寨,哪里是党派之争,陈楚的联系,根本就是她凤箫吟!
所以,她才是林阡止步川北之战的原因不是吗……
心,就在嗓子眼,惊诧之间,充斥着恐惧,如鲠在喉,欲哭无泪,却又想笑。
说什么盟主缚不住林阡,太可笑,还指望盟主能帮林阡认清金宋之分?陈静和石中庸他们如果得知,林阡认不清金宋之分就是因为凤箫吟……
“我既娶你金国的公主;又何惧与陈兄成为知交!”这句话,出自谁之口!?
几乎是他徐辕一手挖掘和扶植起来的这个人,林阡!这个云雾山比武堪称自己最得意的门生,这个阅历最像自己、为人处世也最贴合自己的后辈,这个自己从始至终一直支持和信任的战友……现在,竟在与敌人称兄道弟,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做着荒诞不经的事?!
怒其不争!怒其不争!
归路,走一段脚像灌了铅,再走一段步子又像在发飘。
就尾随在阡的身后,却无法和阡保持距离,一时之间,徐辕只觉得自己看不清他,看不穿他。
到底是谁在算计谁啊。
阡此刻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吗?
阡从来都这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阡从来都这样,不多说一句话,不做一件多余的事。
阡从来都这样,能够顾全一切,却令谁也想不到他顾全到哪一步。
只是这一次,他不该再放纵着林阡,不能再任由林阡的心如此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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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阡,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当这个声音出现身后,顿时响彻阡的心间。
太熟悉,竟来自天骄徐辕!
太突然,意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他刚刚才和陈铸击掌为誓,酒香还在不远没有散去!
太可怕,这句话带着强烈的挑衅,惊得阡整颗心都一颤,便如猛然一箭,贯穿了毫无防备的胸膛。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热血一同涌荡。
难道说,除自己和陈铸之外,当场还有一个天骄徐辕?!他也听见了吗?关于吟儿的身世,一个人是秘密,两个人是承诺,三个人,却是灾难……
可是,天骄怎么会在场?
一瞬,阡忽然明白了,本该调和的人失和了!天骄没有去劝解柳路石陈反而帮他们在监视自己跟踪自己,甚至,很可能是算计自己?适才刺杀一幕猛然跃入心间,彻悟:竟然,天骄也和柳路石陈一样,不信任他,一同算计他?!
却来不及恍然,来不及理清思路,阡没有资格控诉,而根本就百口莫辩——
明明是被算计,被质疑,被骗的,可是他的行为令柳路石陈歪打正着!所以此刻他不是受害者,而根本是罪人。不能去审问天骄关于柳路石陈的错,而只能被天骄和柳路石陈问自己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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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么长的时间去组织语言去考虑对策,天骄的突如其来已经浪费了阡太多的时间震惊当场,转过身来面向天骄,现在他唯一能做的,是不流露惊诧——可是不知道能否瞒住天骄的利眼,他承认他当时忐忑不安到仿佛命悬一线!
“回答我,她真的是金人!?”天骄问得直截了当,明显全都听见。
叹只叹:阡与陈铸之会面,再小心谨慎,都千虑一失!适才看那些刺客被一网打尽,阡不是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柳路石陈的考验,但他一心以为,若是柳路石陈的破坏,必定会有人在侧接应掩护,不会行事如此不周——可是,没有算到本该掩护刺客的天骄,用刺客来掩护了他自己……当那些刺客被一网打尽,天骄就可以躲过阡的最后一层顾虑继续潜伏在侧。而他徐辕要刻意监视和窃听,亦是全天下几乎无人可察觉!
且不谈他该对天骄气愤还是天骄对他失望,谁都错了,谁都理亏!现在他要做的,不是火上浇油,而是谋取支持:“天骄,她是无辜的,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世。而且,我也不会让她知道。”
“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天骄冷笑起来,嘲讽的口气,声音很轻,却根本不信任他,“那么,川北之战,是为了她而不去,金宋之分,是为了她而忽略……”
阡一惊,不曾想他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川北之战,不是为她。金宋之分,本无所谓。”
“你说什么!?”天骄大惊,又气又恨,怒不可遏,“林阡,你……你多年抗金,抗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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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金联盟对身世的在意由来已久,原本无可厚非,但我亲身经历,明白这样的在意其实过激。我向来就不觉得,身世该凌于理想之上。我与越风,都是明证,有些偏见,早该摒弃。”阡述说时,不免会想起苍梧山上大敌当前先绑盟主的一幕,当年事,竟成谶,吟儿真的是金人……
“她岂可与你相提并论?你的父亲是林楚江,她的父亲是谁?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金人,是南北前十背后的完颜永涟!”天骄怒道,“金宋之分,如何摒弃?谁都能摒弃,你身为一盟之主,最不可以摒弃!既然她的身世在这里,你跟她的婚事,必当作废。”
“天骄所言,未免荒谬,金宋之分能有这样重要、重要得可以把吟儿这么多年的努力和辛苦、受过的伤度过的苦难一笔勾消!?”阡亦觉得吟儿无辜,是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
只是这一句,令徐辕绝对震惊,也完全失望——
他是那么信任林阡,真的无条件地站在阡的立场,他永远都记得他对柳路石陈的陈述:“所谓的金宋之分,显然是无中生有,他在金国的统治区长大,细作出身,现今又是饮恨刀的主人,岂可能淡化金宋之分?”
他也永远都不会忘,他对阡的信任:“你若是一个会被美色迷惑的糊涂人,当年我说什么也不会助你得到饮恨刀。”
现在,回忆起来有多讽刺……
串联起近来的点点滴滴,天骄忍不住冷笑起来:“先前,我一次次地为了你而责怨柳路石陈‘浮躁’,斥责他们对你的不信任,我向他们担保,你林阡不可能忽略金宋之分,因为这是领导抗金联盟最基本的一点,全天下谁都不具备了你一定还坚持着……现在,你却用你的所作所为,教我徐辕自己扇了自己耳光。你林阡,废弃了金宋之分,糊涂地被美色迷惑,打着楚风liu这个幌子,为了屈屈一个凤箫吟!”
“天骄,可知你的这些话,将吟儿从前的功绩都一概否决了?你看不见她为了做好这个盟主出生入死,刀山火海都敢拼了命地去,她所有的努力,就败给一个身世?难道天骄不记得,她从她十三岁起就已经和天骄并称‘三足鼎立’,叛徒是她去手刃的,矛盾是她去平息的,敌人是她恩威并施收伏的?云雾山比武,她是天骄你一手挑选的盟主,从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动摇过,抗金的坚定,她未必不如你我……”
“坚定?她会怎样坚定?连自己根在哪里都不知道,怎样担负我们的国仇家恨?!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宋人却没有依据,最后发现自己是个金人。林阡,你可以预想,如果你还让她在你身边,会发生什么事……她得知了身世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以她与你的关系……会时时刻刻威胁你的安危!”天骄坚决否定,“何况,连我也不能断定,凤箫吟,会不会是完颜永涟早就安插在南宋的一颗棋子,当上这个盟主,也是他别有用心的设计……”
“不可能!”阡无法容忍这样的离谱,“吟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决计不可能!”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连你林阡都可能动摇,都可能犯错,都可能让我不信任!试问还有什么不会发生!”天骄抑制不住要这样地去伤阡,阡听在心里,显然伤得不轻,此刻他也显然想清楚了适才“越野山寨”那场闹剧的来龙去脉,柳路石陈的算计已经足够他震惊,天骄的威逼和冷嘲更令他绝望,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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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过问柳路石陈的算计,已经无权问起,更不忍问起。苏林两家真的一样丑恶,对于短刀谷的理想,已经被完全颠覆。
想挽回天骄的信任谋取他的支持,但天骄抓住不放的是吟儿,天骄说,想不到你抗金的信念还不如来自金国的一个女人重要。至此,对抗金事业的热爱,也无端被质疑。
岌岌可危的,同时还有吟儿。
“天骄,我只知道,在怀疑者的眼里看来,什么行为都有可疑,一旦认定了你是错的,你做什么都是错。既然如此,林阡也无话可说。形势如此,理解的人总是不用我多说,不理解的人我也不多费口舌。”阡面色冰冷,谁错谁对,现在都不重要。
“林阡,你向来是这样,从不多说一句话。”天骄亦是冷硬的口吻,“可是,这次我不可能再去猜测你,理解你,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想。涉及金宋之分,你只有一条路走,放弃她。立即作废你与她的婚事,把她交到我的手上,我来处置她。”
“处置她?以你们惯常的手段,怕是要让她消失吧。”阡厌倦地笑起来,“即便没有吟儿的这件事,川北之战,我也坚持延期。如若这几日我不见了吟儿,天骄一定要记得我的话,这延期,恐怕是要一生一世了。”
“你……你是在威胁我?!”天骄一怔,气极。
阡此刻面对他的只有微笑,没有更多表情,他知道,此刻他只有多流露出哪怕多一丝的感情,都很可能促使天骄立即对吟儿旁敲侧击。
如果吟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来是这样,很可能……会选择自行消失吧,既然如此,当然要先将天骄稳住,哪怕威胁他,也在所不惜!
第392章 危殆()
命运的轮盘转到阡十九岁的这一年,似乎走到了最始料不及,最进退不得,最举步维艰。川北之战延期之举,他的敌人是他的父亲,金宋之分敌我之辨,他的敌人是她的父亲……
这一刻,阡知道,真的没有别条路可以走。
爹,若要坚持我的理想而推翻你的设想,那就是我将灭饮恨刀刀中战意,逆天之咒。
吟儿,若要维持你的身份而匿藏你的身世,那就是我将冒天下之大不韪,覆我之生。
和天骄一起回归联盟,盟军大多数将士还不知道最近数日,首领之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猜忌、算计和矛盾,在潜流和激流之外,仍旧保持着悠然和释然的心境。其实阡所希冀的就是这样,不要让柳路石陈的浮躁,先传递在林家军里,再扩散给其余盟军。浮躁,这些无谓的、来自短刀谷每一门每一户的浮躁。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条件允许他来控制局面了,他清楚,柳五津、路政脸上的表情,也许,不过几天就会在海逐浪、向清风等人脸上重现。
一切,就看在吟儿的事情上,天骄和他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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