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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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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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自然。适才我说,好,很好,不是说车轮阵,就是在说我的刀,正在好状态。”阡与她半开玩笑时,一直攥紧了饮恨刀警惕着身后敌人。

    她噗哧一笑:“这话,让捕风捉影的人听见了,还以为你林阡狂妄,谁都不放在眼里。”

    “‘好’是在说我的刀,‘很好’,是说,很好,我没有遗憾。”他忽然压低声音,只说给她她一个人听的话。她明明微笑着,眼眶里一瞬就已经满是泪水。

    “你还欠我一个同盟,一个丰都,还有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明也还在孩子气地笑着,可是话音刚落,杀气就即刻澎湃地直冲身后,如果猜得没有错,这藏匿在空气中汹涌而来的毒辣锋刃,并蓄了一切力量因而厚重至此,一定属于垚!

    积淀了他作战至此剩余的大半力气去挡这一剑,阡不奢求他不占劣势,却想不到刚与垚一冲撞,虎口就已然发麻,即刻手腕剧痛险险握不稳刀!

    垚面色从一而终都是忧滞,剑法却内外皆狠,武功远在江中子之上深不见底,一旦得手又一剑聚力直移,直灌林阡胸口竟连角度也掌握得这般刁钻,虽才展露两剑,从阡的抵挡吃力就完全可以得出结论,垚不愧是五叠最强!也便此时,焱淼策马赶上,双剑后发威胁林阡两侧,相较轻重缓急,阡自然选择垚先全力应对——他却不知当中还暗藏配合,满心以为计算准确,待拆了垚剑势再来解决焱淼,孰料焱淼本意是借垚调虎离山,刹那之后,双剑已触阡左右两臂!

    凶险迫在眉睫,有时间去移刀,却绝不能移!

    阡不是傻,不是固执,不是疯子,形势如此,别无选择。

    又有谁会知道,垚的信念坚决,意图一手对付他林阡,一手把郡主从他马上强行拉过来!如果适才双刀不向着垚的方向……阡知道,那就一定会有遗憾……

    屈屈两处剑伤,换云烟不被夺走,值得了!

    可惜,现在就连言语的力气都不再有。为了一场天涯之旅,犯了错,不悔改,不认罪,不服输,越了界限,再所不辞。因为——

    因为对云烟的爱,是热爱……

    就算筋疲力尽,一无所有,千夫所指

    就算把江湖抛在脑后,把理想掐灭,把重担遗失,把信念葬送,把以往忘记,把志向沦丧

    就算逃避他该面对的,放弃他该寻找的,失去他该拥有的

    就算耗尽他的热情,气力,和生命

    就算,死

    也要爱到死!

    哪怕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他林阡只能理亏地选择横眉冷对。他只知道,他遇到她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和她一起。在爱最浓烈的此时,他的刀又开始像走火:云烟,真的希望你留着,留下来,看着我每一个最好的时候……

    第一次在逆境里用爱来弥补气力,似乎,他林阡以前真的没有一次纯粹地为爱而战!那一刻,战意空前充沛,提刀的时候是上瘾的,杀戮的时候觉得享受,流血的伤口在提醒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癫狂一次又如何!?节奏变得激昂甚至嚣张,是啊!有什么是他林阡想留而不能留!

    允许战意再度激荡走火,才不管来者姓甚名谁性质如何!一旦来袭就用最热的意念去瓦解粉碎,揽紧了云烟一时间他哪里还有什么要顾及!京口五叠江中子,与他纠缠打斗愈激烈他就越有快意,他又一次沦陷在他的刀里甚至不去记得他需要戒备,长短刀不再攻守,而全部为了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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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刀未酣,激战骤断。斜路里,竟忽然杀出一把剑来直将焱对饮恨刀的攻势拖延,片刻他回过神,忆起这不是惜音剑是什么?!同时森的再度袭击也半路遭停,落地金针熠熠生辉,自是覆骨金针无疑!阡面色一变,见沈延、海逐浪不知何时也已追入此战,替他将鑫、淼牵绊,才知为何官军久久不射杀战马,才知身后追赶的的确全是高手——但这高手,多半属于他的抗金联盟!他背离了但却没有背弃的抗金联盟……

    此刻,天涯是他和云烟两个人的天涯,联盟,却还是所有人的联盟。他坚硬如铁的心,忽然有些触动,问:“怎么全都来了?”

    “我看不过去!他们这般肆无忌惮欺负我们盟王,不是到太岁头上动土了么!竟还厚颜无耻六个打一个!我海逐浪不答应!”海将军笑答,与淼争锋。

    “我早就想试一试,凭我凤箫吟,能不能过这水深火热之坎!土,你待会再跑,我接下来就挑战你!”吟儿和焱打得吃力,却硬着头皮还在拼,一时脑子转不过弯念不出垚的名字干脆叫人家“土”。

    “胜南,你从小到大哪次打架斗殴,身边少得了我吴越!?”以吴越暗器功夫,牵制森老绰绰有余。

    “拦下他们,助主公走!”杨致诚、向清风等人随即已经领军赶至,一目了然,官军实力,根本不能与联盟同日而语。

    从前,都是他林阡说一不二,而这一次,是他的联盟,说到做到。片刻就将那些武功远在他们之上的京口五叠和江中子拦下。拦挡的方法太简单,用混乱,用蛮干,不择手段,帮阡开辟一条捷径,畅通无阻,没有崎岖。

    “速速带她,离开此地。”沈延锥行如风,亦如是说。

    阡正色点头:“诸位恩情,林阡来日再报。”

    “何须谈恩情?留下云烟姐姐,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偿!”吟儿作战虽艰苦,仍挤出一个笑容来。

    “吟儿,谢谢你。”不能再留,他当即催马,趁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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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你要带郡主去哪里!”江中子大惊,在人潮中越陷越深,难以脱身。

    “天涯海角,有多远走多远。”阡策马驰遥,远远回应了他这一句。

    “你……你们!”江中子眼睁睁看阡带郡主成功逃离,怒不可遏,反过来愠怒地看向联盟诸将,“真正是愚蠢!她是郡主,只会将林阡从你们身边疏离,你们非但不阻拦,竟反而纵容!?是疯了么!”忽听吟儿冷笑两声,江中子不解何故,循声望去:“你笑什么?这一切,又是你这小丫头阴谋策划的?!”

    “大家有哪只眼睛看见了,云烟姐姐她把林阡从我们身边疏离过?”吟儿厉声喝问,盟军尽皆摇头,吟儿笑着看向江中子:“江中子,何必心口不一?你自己觉得,云烟姐姐和林阡是不是天生一对?”

    “你……”江中子被她识穿,脸色青白,无言以对。

    “即便朝廷里给一个郡主给我抗金联盟的盟王,有何不可?!立场一致,情投意合,一桩美事,何乐而不为!”吟儿大声问,鼓舞起诸将附和。

    “你少放厥词!”江中子怒道,“郡主许婚,可有这般随意!”

    “笑话,自古公主,哪个许婚不是随意?!早该让云烟姐姐到江湖上来,想爱谁爱谁,想嫁谁嫁谁!”

    “我……不跟你这黄毛丫头胡言乱语……”江中子的论据在舌头上打结。

    “你最好是不要跟我唱反调,黔西是我们的,你就该听我的话。回去告诉叶文暻,他身边高手再多,我们是主,你们是客,要作乱我们奉陪,反正乱也平定了我们正愁刀剑要生锈。”

    “黔西何时成你们的了?你们……当真是乱党!!”王将军跑到江中子身边,想怒而不敢怒地质问她。

    “让叶文暻当心,有时候,我们这些乱党有勇无谋,宁愿快刀斩乱麻。”吟儿恶狠狠地对王将军笑着,同时海逐浪应景地冲他做一个磨刀霍霍的动作。吓得王将军一时哆嗦,江中子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凤箫吟,她想要叶文暻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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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问题想事情,有时候真是越简单越没有忧虑。”叶文暻听了江中子的回话,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郡主真的被他带了出去?”

    江中子点头。叶文暻捋须,满足地笑起来。

    “不知文暻少爷在笑什么?”

    “笑郡主心里,终于有了决定。”叶文暻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天涯路远,海角梦暗。他们,终究会分开。”

    “真的会分开?少爷难道已经确定郡主的决定是什么?”江中子奇道。

    “天涯海角……可惜,他注定不是那样的人,即使逃到天涯,天涯仍是江湖。”叶文暻叹,“唯因他是林阡。”

    “即使逃到天涯,天涯仍是江湖……”江中子暗暗念着这一句,若有所思。

第三百三十章 何以情痴纵情无()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谨以吕本中《采桑子》祭林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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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今日便请这浩瀚天地为我林胜南与蓝玉泽作证,我二人生生世世相濡相守,南北西东,再不分离,此情若渝,滟滪石毁!”本该相濡相守,凭何相失相忘?

    其实,没有谁可以保证,滟滪堆不毁灭,滟滪石无转移……

    “玉泽愿在林阡左右,同进退,共此生。”犹记当年否?缱绻无限,却无缘。

    承诺,像今夜打落在脸颊的雨丝,细腻,轻盈,却冰冷,来得悄无声息,去时无人留意;承诺像雨,一边滑落一边蒸发,出生就注定要灭亡,世人还要嫌累赘一定要抹擦它;承诺像雨,美则美矣,一碰就碎,留不住它,最好的方法,就是仰起头来,接受它跌进眼里。

    最后,就只能流眼泪。

    两年,她真的没有哪一天不在想念,却从来不懂得去争取去歇斯底里,所以就只能孤独、专注地爱着,脆弱着,骄傲着,一次次把爱放走了:胜南,我不怪谁,只恨我自己,恨不能懂你,不能给你最贴心的话,不能分担你的苦忧,不能再一次走进你的心。有的机会,一生就只有一次,没有留住,不怪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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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在叹那碧落黄泉月吗?又是在忆那落日江风誓吗?姐姐,又或许,你耿耿于怀着他决绝带着另一个女人离开的情景?当他头也不回,你是否心如死灰,是否,心痛的感觉一次比一次加剧……

    “姐姐……”玉泓再也听不清耳侧凛冽的风,一步一纠结地走向风雨中孤寂守在杨宋贤帐外等候探视的玉泽,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唤她打断她。却想不到,玉泽沉溺在她的思绪里,没有转身回应,那感觉,有如不在人间。

    或许,并不是姐姐太入神没听见,而是玉泓太心虚声音轻?重逢时,玉泓已经不敢再见姐姐:可知道,你不在他身边的这两年,我曾不止一次尝试代替你去弥补,却终究,既走不进他心里,也对不住姐姐。玉泓真的无地自容,惟能在每夜最死寂时反复自问,为何大理地窖里那个高大俊朗的黑衣少年,会成为我蓝家姐妹两年来同时思念的身影,姐姐的确是矢志不渝,其实妹妹也魂牵梦萦……

    时光,终于倒不回去。爱和痛,在她们的故事里并驾齐驱,分量一样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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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竟然……在喝酒?”越走越近,玉泓忽然发现玉泽究竟在做什么,不禁大惊失色,本能要上前夺下酒杯,“别喝了姐姐!”玉泓不舍得,不忍心看着她沉溺在回忆里同时寄情于酒,这幕潸然醉饮冷风的情景,未尝破坏姐姐分毫的美貌,可是,姐姐怎么可以这样凄切,这样哀愁,这样失落,这样颓废……

    手中有酒,那当然要一饮而尽。玉泽凄然苦笑,她背后的人们,从来不知道她另一面是什么,她不是那么超凡脱俗的她食人间烟火她懂国破家亡,她喜悦时可以对酒当歌她郁积时能够借酒浇愁。可是,十多年了,连玉泓和玉涵也不解,她写在蓝家客厅里龙飞凤舞的几首诗句不是练字的也不是督促谁。全天下,只有一个人在她面前用洞悉的语气对她讲,玉泽,你是心存大志,为貌所阻。为什么,和这个人的回忆竟少得可怜,究竟是什么地方错了,真想用一次豪饮醉了自己,然后借着酒意哭着对你林阡说真心话,我蓝玉泽,从遇见你的第一面起,就知道我逃不了了,从此以后,必将迷失在你的世界里,无论如何也出不来,出不来……可是你林阡,亲手将你过去的世界拆毁了,我的迷途,零碎蜷缩在你心的角落,好不容易我走出去,却再也找不到你在哪里。

    “姐姐!你是疯了么?!这样伤身体啊,且不说你身上有伤……”玉泓心疼的表情。

    “好,不再喝了。”玉泽勉强地做出一个笑容,却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怎么也控制不住这伤感,是啊她身上还有伤。

    “姐姐为何站在外面独自淋雨?杨少侠他还不能见么?”

    “等大夫说可以,我再进去看他。”玉泽拭干泪。面容里的,分明多的是愁绪。笑着流泪,悲到极致。

    “姐姐,玉泓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话想对姐夫说,可是没办法说……”玉泓说了两句已然哽咽,一把攥住玉泽的手,“姐姐如果实在堵得慌,可以先对玉泓讲述,等姐夫回来,再告诉他……”

    玉泽一怔,拍了拍玉泓的肩,强颜笑,却摇头:“积了两年的话,两年也没有说得出口。胜南他,终于再也不是当初的胜南了……”“不!不是这句话!才不是这种话!”玉泓肃然将她打断,第一次将她顶撞:“连我都看得出来姐夫他根本没有变,姐姐才不会连这些都看不清!这么多日子以来,姐夫对待所有人的作为,虽然我未全看在眼里,也尽数可以体会,难怪所有人都服他,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还是那般重情重义即便他早就是一盟之主。姐姐理应比我还要懂,可为什么姐姐宁愿躲避不解脱,还总是这样自欺……”玉泽面色忽然一变,没有反驳。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从来都只回避不争取?明明姐姐才是他心中唯一最重,姐姐却为了成全他宁愿先骗别人再骗自己!姐姐这样不会累么不会难过么?姐姐太爱他了所以一个人要揽下所有的罪名,背对着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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