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穆子滕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果把自己比作关羽、面前大部分都是虾兵蟹将、乌古论庆寿和乌古孙兀屯勉强算颜良文丑,那么这无比棘手的完颜江山,就是他打得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吕布!
本就强于他穆子滕,加上他猝不及防,险些十招内就无法招架,好在侧路猛然杀出一剑一枪,皆是女子,断絮寒星,莫如闻因,来得正好!
以三敌一,方才化解他性命之忧,莫、柳二人,却是奉凤箫吟之命来襄阳捉拿吴仕的。神奇的是,关于这道指令,柏轻舟和樊井都以为会刻舟求剑,结果甫一回到城中、民众聚集地里,忽然就冲出个男人将莫如一把抱住抓紧,喜不自禁“莫女侠,你没事!我一直在等你……”乔装打扮过,却是吴仕没错!
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谁知道?时至今日,莫如不可能想不起,邓唐兵败前她在吴仕驻地看见的完颜瞻背影,也完全记得,兵败后正是吴仕起了个“莫非变节”的头造谣生事……他,是莫非失路的罪魁祸首,更何况他父亲是西线通敌卖国的千古罪人吴曦!所以纵使他欣喜地奋不顾身地仿佛真情流露地追出来见她,她却是一声令下和柳闻因等人一并刀枪剑戟将他围住“拿下!”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虽然交汇得匆促,中线诸将全都看见,莫如竟不同以往,言行举止俱是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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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一,鉴于这场规模较大的夜战金宋双方都死伤惨重,完颜匡派一个被俘的宋人在城东隔濠对城上喊降,未果。初二,完颜匡又遣数十骑至城西,一人最前,打扮妖异,自称“天使”,出言不逊“劝汝等识相早降,否则尽肝脑涂地!”
“天你屁的使!肝脑涂你脸上!”彭义斌情之所至,不管会不会带坏小孩,在城头学了钱爽做了一把山东大汉。孟璞玉虽才十一岁,倒是和他一样的胆量,在他身边中气十足地怒怼城下“抛颅何惧?俯首不能!”
穆子滕最是干脆,向赵淳请缨后直接从鹿角中突出,一枪就将那天使扎死,取其首级向完颜匡示威“不长脑子的,尽管随你家天使来送死!”少年气性,傲气凌霄。
完颜匡大怒之下,运竹木、云梯、鹅车、洞子、炮石、攻具、草牛、土布袋至城外,下令“全面进攻襄阳!”赵淳闻讯,亲临城墙指挥,密令部下“预办火药箭、炮石等分布,稍安勿躁。”
夤夜金军摆阵完毕,步兵在前骑兵在后,一涌而上速战速决。赵淳则下令城头将士肃静不得喧哗,等候敌人越临越近,直到弓弩可及范围,发号施令,万箭齐发。
须臾大战开启,金军虽然措手不及,却也有备弓弩仰射,霎时箭矢密如蝗集,不计其数遮天蔽月。对冲之际哪支长眼,纵使赵淳也身中两箭,却对着力劝他退居二线的徐辕摇头决绝“都说襄阳是铁打的城,襄阳知府便该是铁打的身。”
“襄阳的军医就是打铁的匠……”军医也冒着生命危险,却被主帅濡染得毫不畏惧,反而轻松地开着玩笑。
然而赵淳毕竟没有武功护体,是以尽管受了徐辕真气依然还是昏迷过一段时候,不过徐辕清清楚楚,有此主将殒身不恤垂范,怎可能影响得了襄阳军民的众志成城!
“先用火箭射烧金兵所搬竹木、草牛和炮木等攻具。”徐辕顺着赵淳本来的计策代为指挥,武林天骄凝聚军心的能力丝毫不亚于赵大人,宋军早就肝胆相照多日,自然不分彼此悉数听从。瞬间城上烟焰四起,弓弩炮石一齐居高临下射杀,自卯时直到申时,杀得金军伤亡惨重、全部败走,委弃器甲、弓箭、衣装等物。
擅长强攻的越风,立即组织兵马出城追杀,鞭控风云,神威千重。见主帅杀气腾腾,众将士争先恐后,越过水濠砍杀金军,获首级良多,收拾战局之际,盘点烧毁云梯百余连,夺取对方军器无数。腊月初三,金军士气受挫,拔营撤退,宋军追到城外庙宇,又得所藏备箭百余万,士气更振。初四,襄阳军与最近在邓州复活的宋军据点南北夹击,焚烧金军沿路所积粮草百余万,完全破坏了完颜匡再次进攻襄阳的准备。
初五,惊鲵再度探知,金军欲抽调光化兵马数千,回头打宋军在邓州的新据点。赵淳知情后,采取其幕僚赵万年建议,遣宋军在他们的必经之路截杀“我军高手正面诱敌,弩手于滩碛埋伏、上下并射。”对此金军始料不及,或溺水或狼狈逃窜。穆子滕率精锐追歼之际,听金军有败兵相顾哭泣“被南军杀了驸马,如何归得?”自然不解哪个驸马被我军杀了?我好像记得,中线没有驸马啊……仆散揆吗?不过,海上升明月暂时并没有类似情报,穆子滕想或许是谣传吧,倒也谢谢这谣传,害金军乱上加乱了。
穆子滕凯旋而归之后,襄阳之危告一段落,完颜匡从初二宣布总攻到初五折戟沉沙只有三日。徐辕看着意气风发的将士们隐约心里有数尤其是子滕、越风、义斌三人,杰出的先锋、中坚和后盾人选,也算中线大浪淘沙过后新鲜的搭配组合,甚好,拖得住金军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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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宋军“神出鬼没、专劫虏寨、专烧攻具、专抢粮草”这样的以攻代守之策屡试不爽,再加上惊鲵和落远空的搭档远远比金军替补给朱雀的细作实力强劲,故而完颜匡在襄阳屡屡受挫,思忖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便间或分兵先打安陆、应城、云梦、汉川、荆山等县,能阻几支别处的宋军增援是几支,如此,倒也扬眉吐气过几场。
完颜匡听闻完颜璟身体大好,便将先前俘获的美女进献,赢回完颜璟眉开眼笑的夸奖,透过诏书都能看见他的合不拢嘴“完颜大人,你统帅军队屡打胜仗,消灭了敌兵,安抚了降者,日日开辟疆土。对方凭借汉江作为险阻,而你鞭马而渡如履平地,平定荆楚已不是难事,虽是上天保佑如此顺利,也有你谋划的功劳,更要考虑远大些,来合我的心意。”
不夸还好,一夸骑虎难下,考虑远大些?完颜匡还非得打下襄阳不可!可是要怎么打?自从腊月初六之后,曹王就把他府上高手全都要回西线去打林阡了,此消彼长的是襄阳宋军越挫越强,那时早已不分什么官军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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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越强,自身越坚,襄阳被围一晃半月有余,却真正是“以万余兵卒抗二十万狂悍之虏”!除了高手掩击每攻必胜之外,府城自身的防御体系亦日趋成熟周围共九里三百四十一步,城外有羊马墙,墙外有水濠,羊马墙之外都创设鹿角一重;北城门堤岸开重濠,设鹿角两层,埋伏壮士守拒马,除城上设弩手之外,又以战船载弩手于江岸下,日夜防备;城内居民分四隅,五家结为一甲,以便觉察奸细,虽有吴仕这样的漏网之鱼,但先前已筛出过不少,华一方的两个徒弟更被徐辕以各种理由投闲置散。
期间,有晚于莫如柳闻因几日的柏轻舟樊井也冒险来到襄阳城中。数月前曾寸步不离柏轻舟左右的何慧如,河东之战因为受到薛焕“用林阡白发对你下蛊废你战力”的威胁,战后便被林阡责令回黔西寻求破解之法,未遂,见薛焕雷声大雨点小,又深知林阡很需要她,慧如便自发重新回到战场,与柏轻舟重逢并再度保护。
虽说柏轻舟有何慧如护卫,但见她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竟不辞辛苦强忍咳疾万里跋涉,不顾战场上气候恶劣暗箭明枪。赵淳赵万年等人在城头与她相见时都连连叹息“盟王夫人辛苦”,众人皆是一愣而笑,越风和沈延最先开口“不是盟王夫人……”“赵大人,这是军师,不是我小师妹啊。”
“军师……”众人皆惊,军师哪有这般倾国倾城的!纷纷看向陈旭和赵万年对比。
“军师?我考考你,金军每来攻城,我军以石炮打他们,可金军捡起来还能继续用,你认为该怎么解决这问题?”赵万年不信邪,问了个他觉得很棘手的问题。
“可用黄泥以牛马鹿毛搅和为泥炮,如气球样,或日晒干,或用火炙,打于城外,人无不立死。着地即碎,不能复用。”柏轻舟想了想,莞尔一笑,回答他。
“啊……我去试试。”赵万年瞠目结舌。
“要试试看,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柏轻舟点头,一点神女的架子都没有。
“襄阳城原先有炮十六座,赵大人已措置创增,造了大炮和旋风炮。在建或建好的,预计共九十八座。”陈旭立即带柏轻舟去看。
柏轻舟边察看边点头,回过来问赵万年“我也有个疑问,若是金军有天也学会制造我们这般厉害的炮石,回打我城楼,我们怎么接?”
“我先前想过,可用木造框子,每个每方丈余,用麻索于框上结成网笆,立在楼上,遇有炮石打来,触网而坠……如果军师你的炮石太厉害,那我就再在楼外作皮帘,用布袋盛糠秕,一旦打入,遇皮帘而弹去,遇糠袋即停止,应当也不会损坏我楼。”赵万年赶紧回答。
“小声些,莫让敌军听去了。”赵淳笑而提醒。
“赵军师足智多谋,轻舟受教。”柏轻舟再看了城防片刻,觉得除了一点不理解之外完全无懈可击,跟她先前对林阡说的十胜论相差无几,遂放心离开中线去西线,临走时她问了陈旭那一点“陈军师,为何城中无弓箭手?只有弩箭……”
“柏军师洞若观火。”陈旭摇扇,回答她说,“惊鲵探知,金人极度缺箭,每次来打我襄阳,都会暗中拾城上所射在地之箭,所以我军后来不再放弓箭一枚,弓箭手全部改为枪牌手刀手或弩手。”
“原来如此,多亏惊鲵。战争果然要因地制宜。”柏轻舟听陈旭说“我襄阳”,微笑点头领悟,再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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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上旬,襄阳宋军一直出奇兵不断骚扰金军,杜绝他们制造攻具夺城的一切可能。金军不堪其扰,于初十夜晚的四更天,驾六只小船从上流潜来,以火箭强行烧北门岸下船,正是一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偷袭。难得一次海上升明月未曾截获情报,宋军虽始料未及却惊而不乱。
“有人来试炼我们的防御了。”陈旭与赵万年并肩在城头,云淡风轻,微笑自若。
“子滕领兵救火,弩手准备阻敌。”赵万年下令,与他想的一样,“准备充裕,万敌莫侵。”
不消片刻,等闲金兵皆撤,见只见穆子滕和一个殿后的黑衣便服金将激战正酣,定睛一看应该就是那位完颜江山。
连日来,宋金高手正式交锋总计二十余次,正是以这位完颜江山最为显眼,单打独斗他连破过沈延、彭义斌、穆子滕,甚至平手过徐辕三十回合,直接给他们分了级。
“天骄,去帮忙吗?”陈旭不用转头都熟悉了身后来人的气息。
“不去。”说完就走,和衷共济的战场,难得一次有人居然不帮忙!这人是谁不好是那个脾气好到极致、不可能跟任何人有矛盾的天骄!陈旭愣在那里。
“咦……”赵万年看徐辕临走带着微笑,还没来得及细想,赶紧拉住另一个路过的“越大侠,您……”
“给子滕。”越风言简意赅,陈旭哦了一声,这才懂了“万年,我们别管。”
军师们再聪明,也不如高手们懂战局走向。穆子滕近日伤势大好、战力恢复,自是想寻求机会破解完颜江山刀法一劳永逸。眼看穆子滕渐入佳境,越风不想插手打扰,但知道这不是纯粹武斗,因此为了战场也一直默默记着对方刀法。
徐辕同样口是心非,表面不帮,还是在暗处御风箭瞄了好几次,他看得出,那人的武功进得去高手堂,凭子滕一两次交手未必破得了路数,如果此刻暗箭伤人能除掉个强敌徐辕倒也无所谓被指作小人。
只不过穆子滕与对手纠缠太紧,速度快到徐辕也生怕误伤,于是只能眼睁睁望着他们纠缠许久,直到最后完颜江山不愿恋战、暴击一刀、绝尘而去。
“他的刀法……”徐辕和越风异口同声,看到那人仓促收刀的最后一招,和印象中的某一个人像极了狠打穆子滕胸口试图直插心脏,受阻后用力旋转着拉了回去……
是……他吗!?
再想去看,已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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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襄阳城形势一片大好,纵连落远空和惊鲵面对面接触时,都难免心境轻松了许多“襄阳城如今不分官军义军,却分成军师和高手两派了,也是有趣。”
“十五日,金军将到城南紫阳观,再造攻具。”惊鲵的性情和她的相貌一样,平平淡淡,毫不起眼。
她竟比落远空还要本分还要认真,对情报之外的一切都漠然不问,说完所有的信息后才因为上级的上一句话而叹“中线官军义军相加才能抗衡,然而西线却是主公一半对双倍。”
“惊鲵……”落远空心念一动,默然看她。
“请示下。”惊鲵回神。
“西线不是你的管辖,关注过多,会增加暴露危险。”落远空提醒她,只要注意襄阳就好。
“是,属下记住了,不再关注中线以外。”惊鲵,是个极其优秀的、天赋异禀的细作。
“对了,有金军说驸马被宋军杀死,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方并没有任何情报,他们说的驸马是哪一个?”落远空又问。
“近日完颜匡重点澄清,说仆散揆只是被宋军泼妇临阵骂晕,死讯只是空穴来风、勿再谣传……”惊鲵说。
“金军经不起更多伤亡了。”落远空远看着惊鲵的背影直至不见,天空里雪花好像能令他嗅到某种花的香味,然而这季节注定已从秋入冬。
作为三线九路所有信息的交汇,落远空知道西线宋军虽然失了曹玄、寒泽叶、聂梓岚,但金军同样也折了司马隆、楚风流、完颜力拔山,东线更是拜惊鲵在控弦庄的打探所赐,战狼被成功剔出,仆散揆在此前就已病倒……
对此,落远空却是担忧的金军经不起更大的打击,可别破罐子破摔,把原本散落在天下间的所有高手一股脑儿全塞进川蜀打主公。譬如原本在环庆的解涛、楚州的轩辕九烨、中都的薛焕,据落远空所知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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