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林阡去受这一掌,今夜就必死无疑,一瞬过后,谁都庆幸林阡没接,再一瞬,谁都不敢看独孤是不是死了。
徐辕和林阡慌忙上前将独孤扶起,见他口吐鲜血急急给他丹药保命,反而胡弄玉却不是第一个上来问他生死的人,甚而至于胡弄玉一直就没有来问。
那是自然,玉儿,谁能赢你独孤哥哥?独孤清绝来不及笑,却看着胡弄玉背道而驰,朝着肖逝的方向……不禁色变:“玉儿?”
“私仇已矣,公事未了。肖逝,二十多年前你害唐门败落,连累南宋武林人才凋零,唐小江他欺软怕硬不敢打你,我胡弄玉代表南宋毒坛向你复仇!今朝这兵戎相见,你的血也该留下奠基。”胡弄玉杀意凛冽,神情无惧,与对自己人的亲切不同,对敌人时她向来是冷傲的另一面,此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肖逝,吃我一刀!”
说一不二,当下一双妙手,左边裹真龙胆、梅上青、阴间草,右边携无影刀,左右并进,只攻不守,肖逝未曾将她放在眼里故而没有躲让,倒是唐小江看到这假想敌过来,本能抽刀持毒于中途相拦,可惜他武功追不上胡弄玉,被胡弄玉击退数步,摔得是头晕眼花,身上也全是毒液。
“怎么,不仅恩怨不清,反倒认贼作父了?”胡弄玉讽笑。
“你们人多势众,到可以牺牲一二,肖前辈只有孤身一人,如何能随便受伤?他还要作后面的较量。”唐小江对悍匪们天生仇视,适才又对王爷不敬过,想了想暂时站到了肖逝这边,冷静阐述起比武公平。
“咳。”胡弄玉咳了一声,装着被烟呛,其实很尴尬。
众人稍一回忆,确实是胡弄玉诡计多端,差点把包括肖逝在内的所有人给说懵了绕进去,如果肖逝受伤中毒,她一下就把接下来的比武难度降低了。
“刀法、毒术都算不错,女子中当属第一,智谋嘛,也配得上我那傻徒儿。”肖逝虽然没被击中,却也感应到了那力道和杀伤,如是评判。
“师父。”呵,改口改得可真快,就听胡弄玉笑着说,“不管接下来怎么打,只想对您说一句,残情剑是无鞘之剑,我胡弄玉确实是鞘,既束缚他,又护他。”
独孤清绝听得心口一暖,忽然想狂放大笑,玉儿,刚好师父在上,我和你在此夫妻对拜如何,才笑出声,就晕在了林阡怀里。
“比武开始?我来选个对手。”肖逝环顾四周。他虽然气力消耗不少,到现在却是一点伤都没受,反观在场几个还能打的高手——哦不对,在场除了完颜永琏,没有在他面前还敢称高手的了。
王爷和肖逝相反,虽然气力保持,却是受过箭伤。
他二人,本也是二十多年前神交的对手、可惜却一直没有较量的缘分。
但有一个交集是渊声:当今世上,他俩是唯二对渊声有过胜绩的人。
“完颜永琏,我女儿的基业,终究是你所灭。”实力有,动机也有,是时候打一场了。
第1404章 魁星峁飞骑;玉皇山论剑(6)第二()
完颜永琏,肖逝,皆是剑圣,一金一宋,正道巅峰。
数十年后这相遇,一个剑在疾书,一个,剑行气中。
前者早已经不把剑当杀器,后者早已经把剑弃去了。
绝顶高手的对决总是这般,外人眼里,举重若轻、履险如夷,甚至可以用“游戏武场”来形容:
你完全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出手的、眨一次眼他们到底交锋了多少回合;无法接近他们的武功水平,根本看不到具体招式,只能感觉意识形态,甚至只能看个热闹。
热闹:声声铿锵,剑剑激荡,纵横捭阖,跋扈飞扬,耳朵眼睛都过足瘾,嘴巴从头到尾就没合上,
意识形态:完颜永琏兼济天下,情深义重,故而广博无限;肖逝独善其身,灭了情(和谐)欲,故而高不可攀,
前者越打越觉壮观,大道至简,后者越打越觉苍然,大方无隅——
谁能想,格局有乾坤的王爷,剑法能做到如此,简单通透;谁又能想,性格有棱角的肖逝,剑法能做到如此,方正无锋?
却都是雄视古今、大师风范,无论看意识形态还是看热闹的,都一致觉得,他俩剑法没缺陷。
具体招式?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这过去的一百八十回合有多少次的不相伯仲、险象环生、你死我活。
是的,电光火石,对方招式被自己拆得七七八八,兔起鹘落,自己攻防也被对方解得干干净净。风卷残云,谁风谁云?
相见恨晚,“这才是对手。”
这才是知己,那些连看都看不懂我的人,出手怎么打得动我。
都是武林神话却无缘一战的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俩脾气也相近。昔年挑战渊声时,渊声说,五局三胜,你带五把兵器与我战,每输一局每丢给我一把,没带足五把那就我借给你。
完颜永琏答,我只能有一把剑;肖逝答,我从不用别人的剑。
他们的回答一样,我就跟你渊声比一场,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没概率,没侥幸。
不过现在他们不知道对方和自己脾气一样,因为根本没心思对话,因为要聚精会神见招拆招,因为必须在一个非人的速度和力道下进行着其实算入门的事。到这早已经高处不胜寒的年纪和地位,又有几人能把你拖回到刚习武的少年时。
当然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到七百回合时肖逝终于开口:“完颜永琏,我徒儿的内力,便已同你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完颜永琏就笑了一声:“教得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于是才教人看见了曹王也有和肖逝一样、少年意气的一面,这分明也是个断人口舌的口舌。
被他俩这么抬着夸,独孤清绝笑都笑醒了。
千招后,肖逝和王爷两人都不愿胶着不下,所以信手拈来各大门派功法,专门扬己之长攻敌之短,
于是完颜永琏肩膀箭伤处,须臾就被肖逝气力集中击打了七八十回,而肖逝则被完颜永琏笔锋故意缠绕着必须要来回多次、疲于奔命,竟然开始气短,
然而肖逝一旦气短就打得没那么快了,可同时王爷伤势一牵动便不能命中,于是一起想釜底抽薪,却合力烧了锅浆糊。
尽管他俩越打越不满意、相互撞击后的剑境在他二人眼中渐渐平凡无奇,围观者却愈发觉得自己是等闲之辈、久而久之一个都不敢靠近——
追魂夺命,如雷轰顶,靠近者,死!
甚而至于噤若寒蝉,生怕一说话,那些杀伤力就全朝自己这儿灌。
是的,肖逝近身,空气全成灰烬,王爷周遭,云雾无处容身。
再看下去,越斗越激,眼花缭乱,光影里哪还分王爷或肖逝?就只有一方势力在疯狂写字,一方势力以雪水不停抹消;一方势力越被抹越是龙飞凤舞,一方势力越抹不掉越祭出沧海横流。
浓墨席卷,冰川盘旋,一回比一回更猛烈相撞,一次比一次更快得教人晕眩,好在他二人剑法意境都有水,才教人忽略了火场的燥热。
好在?赶紧救火去啊。
林阡忽然发现,自己提出这公平比武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得脚不能移……
风翻火焰欲烧人,脚下正摇晃不息也不知是火烧还是剑斗引起,
不过林阡很快又放下心来,他的提议没错,王爷和肖逝腾挪辗转又千回合,把敢冲上这楼顶的火也全扫荡,暂时此地还算个真空区……
也是在两千招后,才总算见了些胜负的端倪:相同时间内,肖逝的攻击次数明显比王爷要多了稍许,但是众人不知道这算不算就是技高一筹?
“我此一剑,曾接苍穹,与陨星擦肩,垦天山为平地。”肖逝所言非虚,他当真曾在陨石雨下这般提升,世人拿人练手,他拿天。
这一剑开垦过来,若无王爷在场,整个环县都有被夷为平地之势,万道疾风闪电之下王爷岿然不动,剑势却已在酝酿,厚积薄发,瞬即反笼:“不妨全到我卷中!”
两剑对攻,极速翻飞,山河尽灭,浮生一梦。
王爷这兼容并蓄实在神妙,好像什么招法都能接得下,然而肖逝这场飓风过境,王爷接连打了两个盘旋,岳离暗叫不好,要让王爷感到吃力,这在高手堂曾经也仅有“战狼”能办得到。
而肖逝,这一剑的气力竟然全数被完颜永琏化解,怎不吃惊,主动权差点被夺,一时也难再得手。这一剑,他记得二十多年前渊声说,算你赢……
诚然,那是二十多年前了……
尚未决出胜负,但肖逝觉得自己攻多于守已经站在上风,一定要教完颜永琏他俯首称臣!孰料就在双方调匀气息再战之际,斜路忽起一道暗黑色光芒,突如其来朝着完颜永琏猛射。
这对于正在旁观战局的金宋众将来说,全都是猝不及防,
来者不善,速力非凡,威势惊魂,
“小心。”肖逝提醒之时,与完颜永琏一同有所反应,比楼中众人都快,同时朝那光芒横封,
肖逝当然很怒,哪个敢断我比武?
哪个?突然一惊,才发现他和完颜永琏的反应都比此人慢!数万剑气剑光同时绞,都没能把那一道黑色光芒折断,嘣一声那光芒还是打在完颜永琏肩上,劲力彪悍直将他斥开老远。
“王爷!”岳离、封寒、暗卫全是大惊失色,纷纷不顾生死冲上前来,完颜永琏肩上血如泉涌,面色苍白俨然是元气大伤,吟儿情之所至险些移步去看,热风一吹又清醒制止了自己,林阡刚好看在眼里,那时凌大杰怒骂:“是谁,暗箭伤人!”
谁,暗箭伤人!难道是婚宴上暗杀吟儿的幕后主使?然而来者却教在场所有都面如土色,要么见过他本人要么见过他画像,烧成灰也不敢不认识。
楼内外火势忽强忽弱,想趁乱进来其实可行,可是但凡有些许理智都是想赶紧出去吧……奈何有人比肖逝更疯——
来人不是人!
“比武,竟不叫我吗。”那人一开口,林阡先忏悔,他在魁星峁真不该演戏,现在玉皇山把本尊给演来了。
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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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肖逝和完颜永琏是唯二对渊声有胜绩的人”?
前者是惨败一次之后、卧薪尝胆针对渊声勤学苦练两年,最后以一招可以说成是平手的“算你赢”的胜过;一个是在渊声蒙受不白之冤、心乱如麻之时与其比武,最后以半招优势胜出却可以说成是胜之不武的胜过。他们一个造成了渊声的不屑,一个造成了渊声的不服。
渊声他粗犷硬朗的脸上,全然是三十年锁不住的嚣张:“不过,违反比武规矩的,必须先出局。”难怪先打完颜永琏了,不是要暗杀他,而是嫌他碍眼。
“《净心咒》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完颜永琏虽受伤并遭嘲讽,神智却清楚得很,为了教凌大杰等人安心,竟还说笑。
林阡心一凛,试探起渊声是否正常状态:“浣尘居士他?”
“生病了,我出来给他买药。”渊声这么回答,令人无法确定真伪,此情此境,唯能当他不是疯魔状态,因为他们全部都不想死。
结果他第二句还是让他们毛骨悚然的话:“薛晏呢,叫他出来!”安慰肖逝:“老头,给你喘口气,我先同他打,再来接你招。”
哪还有薛晏……金宋全体倒吸一口凉气,互耗过后,玉皇山竟无一人能匹敌……不、活命!
“快去找薛晏……”徐辕当机立断拖延时间,石磐恢复力最强,随时准备在渊声不耐烦时顶上。
“王爷似乎中了毒,唐小江,赶紧拿药来!”暗卫通医术,说,渊声这一掌不是要杀人,所以王爷看起来鲜血淋漓实际上都是外伤并不严重,但王爷脸色苍白是因为渊声刚好把楼顶残留的火毒粉末打进了王爷伤口里。
“好……”唐小江赶紧将功赎罪。凌大杰看离战局较远有一角落尚无火势、依稀还摆放着一张颇为湿寒的石板床,急忙扶王爷先去休憩,岳离立即上前帮忙,谁料就在那时,倏然背后起罡风,硬生生朝他后心灌:“岳中天,我买药时,你在哪儿。”平素能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句话,出现在渊声口中谁敢露表情!
岳离一惊,换平常一定避开,但此刻避开就会伤了王爷……毫不犹豫,脚步未动,任凭这一掌推到自己身上,发生得太快石磐还未及拔剑,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岳离只觉背上猛地一暖,与此同时有人飘闪而至,挡在他背后并以一招“快雪时晴”守护王爷杀向渊声。
岳离这一惊更甚,同时那暗卫已叫出声来:“忧吾思……”来的外援果然是那和尚,所用武器乃是一对判官笔,虽然他攻势立刻就被渊声掌风击散,却是从容不迫转攻为守,一边以上乘轻功躲过渊声的八十一道由真气构成的锋利轨线,一边立即重新出笔以“鸿飞兽骇之姿、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连袭渊声周身七次,取穴打位,精准无匹,一如既往,招式名称越长,越可见对手的狠辣。
“师父……”林阡难以置信,孤独泪竟会来环庆,而且好像还是高手堂的人?彼时林阡在静宁会战拜师,和孤独泪交深言浅,竟完全没想到师父是这个来历。
“和尚,这判官笔的实力,实在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完颜永琏微笑说,这声“和尚”,才是和尚最愿意听到的称呼,一笑,不虚此行。
“你早该想通!”凌大杰喜不自禁,他在静宁就求和尚出山,只是他躲着不肯相见;封寒听到林阡那声师父,却蹙了蹙眉,其实他也见过林阡的一些招式:“忧吾思,你怎收了林阡当徒弟?”当是时,暗卫仍然惊喜凝望,岳离却是心念繁复。
“收他为徒,不过是想过一把当王爷师父的瘾,谁想到这么巧,他和王爷那么像,竟还是王爷快婿呢。”和尚不羁地笑着,袖中双笔狷介狂傲,他现在当然知道林阡是谁了,既想明白了决定入世,那当然要沿途恶补天下大势。
“那是何人?”薛焕不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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