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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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第1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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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生遍布天下,不少都在官军,他在川军德高望重;

    云雾山上落魄的林阡打伤华登峰、而他明辨是非毫不追责的故事,更在流传之后成为义军中的美谈,林家军素来以恩人看待他,林阡本人也十分敬重他。

    所以官场中人、江湖草莽,无不给他留点薄面,这样特殊的纽带,向来是徐辕整合官军义军的利器。

    这次也多亏他华一方面子够大,大战在即还能吸引官军义军许多人。

    正自喝酒,窗外响起一个俏皮的声音:“华大侠,替你祝寿来啦!”

    华一方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去迎:“这几天这么多人,只有你柳五津一个人记错了,不是我大寿,是我儿子结亲!”

    来人果然是柳五津,假装糊涂,哈哈大笑:“是么?令郎怎么天天结亲?”华一方搂紧他,拍他屁股,这些天虚与委蛇实在累,见到老友当然高兴不已。

    “华大侠,您这举动让我想起,柳叔叔昨日踢马屁股,结果被马踹了一脚回来,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旁少年浓眉大眼,玉树临风,正是玉龙剑宋恒。此人不说话还算帅气,一说话、尤其还带着这种笑岔气的捧腹,只让人觉得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柳五津气极,面红耳赤:“宋恒,少揭人短!”

    华一方笑而摇头:“哎,习以为常,习以为常!”宋恒笑着也同华一方来了个大拥抱。柳五津真是个不错的同伴,为了开解宋恒,不惜绕路游览了几处名胜古迹。前阵子他还在为他到底爱谁困扰,出来转转大好河山真是排解了不少。

    才刚畅谈片刻,又有贵客来访——不同于柳五津和宋恒的不走寻常路,来人在驿馆外规规矩矩递了帖子要拜会,华一方见帖蹙眉,宋恒奇道:“怎么?”

    “吴曦和他的部将薛九龄等等。”华一方道。

    “诶哟我先去找鸡腿吃……”柳五津当即跑了,懒得见。

    宋恒原也想撤,可是一想到天骄和自己说“主公认为你是官军和义军之间的纽带,这点没人比得上你,所以才一直教你镇守川蜀。”便提起了兴致:“那我随华大侠一起见吧。”

    “嗯,有酒也不喝啊……”华一方摇了摇头,目送柳五津走远,不刻吴曦与其部将都已近前。

    寒暄几句,非酒宴不能交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恒勉强学习了一些华一方和官场中人打交道的方式,暗自佩服之余,忍不住有点瞌睡。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异声——

    又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然而对方虽轻功不及柳五津宋恒,却比他俩不想被人看到,所以一直刻意藏掩,使得那窸窣声忽有忽无。

    “什么人?”纵使华一方装不知情,却连薛九龄都听到了,直接一个酒杯往窗外投掷,换得那人灵巧一躲,终究不慎暴露行藏。

    那人身形,竟是女子,宋恒抬头定睛一看,不禁愣了愣神:“啊……”那女子,不正是主公的亲生母亲,玉紫烟前辈!?宋恒刷一下站起身来——

    然而她此刻却无平素半点风韵,白发苍苍好像老了十多岁,面目憔悴,步履蹒跚,如果不是刚才露的一手好轻功,宋恒都不敢确信是她。

    “紫烟?”华一方一怔,他和玉紫烟的关系就好比厉风行和吟儿,所以玉紫烟不可能见他要遮遮掩掩,除非她被人跟踪,甚至……被人追杀!再看她这副模样,哪里不像?

    急忙扶她进屋,触碰她时,更发现她臂上有伤,华一方骤然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天骄最担心的这一天真的来了?可我怎么没有半点察觉?

    薛九龄等人见状都站起身来,唯独吴曦还在动筷子。

    “出了什么事?”华一方惊痛之余,当即要给玉紫烟裹伤。

    玉紫烟呆滞了片刻,直愣愣看着宴席,眼神空洞犹如木人,陡然惊醒,指向吴曦的方向,看着华一方哭求:“华大哥,正是这个人,他抓了我丈夫,还追杀我和川宇……你怎,你怎还和他……?!”

    “什么……”华一方大惊,转眼看吴曦,“何时的事!”

    好一个吴曦,对其余官员都大张旗鼓、沸沸扬扬路人皆知,对秦向朝竟完全相反,可见是怎样缜密、悄然……他当然可以辩解他是因为投鼠忌器对和林阡有关的人要谨慎,但他更想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在徐辕干预之前就构陷成功吧。华一方冷汗淋漓,暗叹失策,我竟小觑了吴曦!

    “少胡说!”薛九龄气道,“谁追杀你们,谁不知你是盟王林阡的生母,想死吗!?”

    “关你丈夫,不过是对金国奸细的正常手段而已。”吴曦慢慢吃完,丢下筷子,又喝了口酒,方才回应,态度冰冷。

    “金国奸细?”宋恒咋舌,“他怎也是奸细了?”印象里秦向朝只是个规矩踏实没太大能力的普通官员,对玉紫烟母子都疼爱有加关怀备至……

    “是昨天的事。”薛九龄躲不开华一方的目光拷问,说,“但真没追杀。”

    “怕是金国控弦庄见他败露、杀人灭口。放心,我们会派人保护你。”吴曦漠然。

    “华大哥,快告诉胜南,我知你一定能尽快告诉胜南,这个吴曦,居心叵测!”玉紫烟气急败坏,声嘶力竭。

    “我做这肃清大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虽千万人吾独往矣!如你这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无愧天地良心对得起立身之本!”吴曦义正言辞。

    “吴都统做事应当有分寸。来人,先送这位夫人去休息。”华一方不想玉紫烟说再多,当即点了她的穴道,给她睡几个时辰觉,同时吩咐下人来搀扶。

    宴席因这突发状况难免尴尬,很快便不了了之,没人再提起玉紫烟的哭诉,双方却都扎了一根刺。

    牐

    夜色朦胧。

    方才走出驿馆,吴曦便冷笑一声:“好戏快开始了。”

    “这秦向朝通敌卖国证据确凿,林阡和徐辕得知此事,不知脸还朝哪里搁。”薛九龄也忍不住得意。

    “他们本身就不见得清白。”吴曦冷道,“抗金?哼,亲生母亲、亲生弟弟都和金国来的奸细沾边,他林阡如何还能一呼百应?”

    吴曦薛九龄等人越走越远,他们最后这几句惊心之语,却是很轻易就传到了华一方和宋恒的耳里,只要他们愿意偷听。

    “他们、想给主公不痛快?!”宋恒义愤填膺,本能握紧玉龙剑。

    “是的,秦向朝即使没犯错他们都能找出点证据栽赃,短时间内秦向朝是不可能放出去了。”华一方双眉紧皱。

    “林陌不知要怎么自保……”宋恒思维跳跃,想到那个差点做他主公的绝世少年。

    “吴曦近年来一直以肃清为荣,先前想在短刀谷里,天骄没允许,后来却在官场,原是这个意思……”华一方思绪却还在林阡这里,“是冲着主公来的,他想借此机会,对主公大做文章啊。”

    “……如何做文章?”宋恒没想到吴曦不止要给主公不痛快,吴曦此举根本是想整到主公头上去?

    “宋恒你还不懂,昔年向雨时想整垮苏降雪,便是从顾震勾引有夫之妇着手的……”华一方面色苍白,只因设想到了未来的无数可能。

    难怪吴曦这么赏脸亲自到兴州府参加婚礼,原来是唯恐天下不乱要对付秦向朝,只不过是顺道参加这官军义军的聚会罢了,聚会?貌合神离怎么聚会,一团和气终究都是流于表面!

    “对啊,归根结底,会伤害到主公的名誉……”宋恒一拍脑袋。

    “兹事体大,我们能做的,要么就是解救林陌全家,要么就是代表主公和林陌断绝关系,从此再不相干。”华一方说着唯二的解决方法,后者令宋恒心一凛:“断绝关系?怎么可能?!”

    “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可能。”华一方转脸看宋恒,“然而,万一,万一秦向朝诱导林陌犯过罪,主公怎么办?”

    宋恒一个哆嗦:“林陌不至于那么笨吧,而且,秦向朝,不是说是莫须有吗?那么个忠君爱国的庸人,连林老前辈都放心把玉前辈交托给他……”

    “没错秦向朝是楚江看过觉得没问题的,但就怕他是连楚江都看漏的。”华一方说,他们识人靠经验,经验也有不准的时候。

    万分之一的失误,对应着对方的万里挑一。

第1330章 血溅婚宴() 
大喜之日,宾来客往,欢声笑语,喜气满溢。

    花轿已停落在这临时华府外,英姿勃发的华登峰正踢着轿门。

    华登峰可算江湖中人的另类,小小年纪就妻妾成群,而与普通百姓不一样在于,他丝毫不拘泥于礼法,每个妻妾都是凤冠霞帔娶进家。

    宋恒难免羡慕地望着这个艳福不浅的后辈小子,心想自己连苏慕浛和贺兰山都没法同时驾驭,何况像他华登峰这般算上这位刘小姐都已经八个……而关于慕浛和兰山自己到底爱谁、或者说更爱谁、回去以后要怎么向两个少女交代,老实说宋恒想到就头大,索性不想了。

    华一方与刘大人站在一处,笑容满面看着新人入场,这场双方合办的婚礼堪称盛大,单看阵势也吸引了半个兴州府。

    高朋满座,非达官贵族即草莽英雄,宴席丰盛,尽金樽清酒配玉盘珍羞,府内敲锣打鼓,院外人头涌动。华登峰把新妇从花轿里一路抱来,夹道此起彼伏的笑声掌声起哄声。

    原还热闹着欢乐着正常地发生着,未想忽然之间,起哄声急转直下变作一片嘘声……

    华一方不禁一愣,心一紧循声望去,人群散开一条道来,出现个他并不想在这里看见的人。

    这样的人,本不应该伴随着嘘声出场……不明所以者,只要一看到那俊朗眉目,那长身玉立,那白衣翩然,都觉得可用“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形容,身高、形象、气质,便连宋恒都自惭形秽,新郎华登峰亦黯然无光。

    所以原本跟风的嘘声,渐渐转成窃窃私语之声,只有带引节奏的那些宵小,还在暗地里冷嘲热讽。

    “落井下石很有趣?何不现身直面我?”林陌,纵然声音都清浅如水,即使语气和眉眼都冷酷如斯。

    “川宇!”华一方当即冲上前去,感觉心里像在打鼓,“紫烟早就已经走了,她不在这里!”

    不明真相的群众都情不自禁被其仪容吸引,一边打探起他是何方神圣、一边都默认他不是坏人……尤其女子,早就好奇着交头接耳说,这就是传说中那个令半个兴州府女子都神魂颠倒的秦大人——秦川宇……

    “我来不是为她。”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只怕另外半个兴州府也要沦陷。

    有时候皮相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教人在征服人心的过程里少走不少弯路,林陌这一点和他哥哥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往那里一站,冰冰凉凉一两句话,便能令人心向往之……

    岂能容许这种荒诞发生?吴曦一个眼色示下,亲信俆景望立刻叫嚷:“哪里来的奸细小人!这里不欢迎你!”

    “奸细小人?”众宾哗然,难免混乱,柳五津和他们同样吃惊,当此时华一方正忙着救场无暇解释,柳五津赶紧问了宋恒,才知玉紫烟昨晚来过,以及秦向朝事件的只言片语,感觉就好像晴天霹雳打在身上。

    “秦向朝只是在接受调查,至于秦川宇,就更没关系了……”华一方到处灭火,既不想儿子婚礼搞砸,也不愿林陌事件闹大。

    “没关系?他父子感情一向好,秦向朝的通敌证据,怕就有经过这秦川宇之手的!”吴曦的另一亲信姚淮源道。

    是的,林陌自己也正在接受调查,只是嫌疑不像秦向朝那么明显,“人证物证俱在”罢了。

    然而父亲一生忠君爱国、对母亲关爱备至、对自己视如己出,唯一的缺点不过庸碌些好色些,人品如何,立场怎样,与他相处了快三十年的林陌岂会不知!吴曦所谓人证物证,不过是栽赃构陷。作为韩侂胄在北伐西线的关键,吴曦是宁可赔上整体官军也要整垮林阡,与此同时,借机铲除异己,以备独霸坤维之需。

    林陌机警,早先觉察到吴曦盯紧秦府,已派崇力向陇陕求救——之所以不就近向天骄求助,是因为天骄知情或许也不会干涉、而只会将他林陌“牺牲”,十年前天骄就已经这样选择过一次。林陌看得再清楚不过,“可能牵涉到林阡”,是吴曦针对他的终极原因,是天骄得知也只会撇清关系的根本,更是他林陌的原罪。

    此刻姚淮源分明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陌没有辩驳也懒得理会,冷漠的神色里夹杂着一丝恍惚惆怅——如果不是因为他留恋他热爱的南宋江湖,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想对他有养育之恩的秦向朝无辜受罪,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想被念昔误解背叛,如果不是因为他真的已经求救无门走投无路,他不可能去恳请那个早已不相往来的林阡帮助。解铃还须系铃人,林阡是此局唯一解。

    “他理屈词穷了!”“秦家一家子贼啊!”“就说姓秦的没好人!”“据说三十年前就安插进了宋廷!”“呸,还盟王林阡的弟弟?”吴曦的人当即造势,最后一句,尤其刺耳。

    “抗金的领袖,居然有个通敌卖国的亲弟弟?!”“亲兄弟,怎地区别如此之大!?”群众随即被鼓动,言论却还停留在天壤之别,而不曾转移到兄弟连坐。

    史泼立也在人群,被煽风怒不可遏:“咱们爱国志士聚会,怎么容许一个奸细进来?!”柳五津连踹他数脚方才叫他闭嘴,这家伙从前在红袄寨就是这么对胜南的吧!

    “白瞎了这么好的模样!原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慕容茯苓也是一如既往心直口快最容易被点火。

    云之外亦难免老眼昏花:“不知残害了多少忠良?!”

    群雄怒起,纷纷指责:“无耻小人!”“把他赶出去!赶出去!”全要动手,柳五津慌忙冲前相拦,只是在听到的同时难免浑噩:这些词句,这种态度,似曾相识,痛心疾首,林阡林陌,他们的地位为何开始相互对立?无耻小人?奸细后人?交替耳边,不知今夕何夕……

    “爱国志士聚会?今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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