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坚决不予明显合作。
“可是……”
“楚风流,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曹玄望着楚风流的背影叹,回过神来,告诉苏慕梓。楚风流她不会是真的谈崩,她走只是示意她收手了、不会继续借此要挟苏军了,“她比我们都聪明,知道要挟我们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么她……为何那样愤怒?语气那么胁迫?”
“她愤怒,还胁迫,意思是说。如今她仍在绝险,需要我军暗中给予支援。那些不会暴露的合作,她近期若要,给她就是了,毕竟我们理亏。”
“有转圜便好……”他听闻楚风流原是表面恼怒内在却没要挟反而恳求,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
那便是楚风流对罗洌薛无情说过的,只会在某些时候,提出些诚恳的类似合作的请求,趁着这次兵败苏军欠给她不少解释。她也确实从始至终占据着优越和主导……楚风流的话就是在警告曹玄,近期你们若连小动作的合作都不给我,那林阡收的可就不止渔翁之利了——形势完全不会再变,直接停在这里,且让陇右归属林阡好了!
这其实就是楚风流所要,谈判目的完全达到。楚风流当然是想快速收了苏军的,但她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强逼着苏慕梓发现降金倾向和强逼着苏慕梓立即降金不是一回事。压得太喘不过气弄不好会狗急跳墙,曹玄的话里就是鱼死网破。她太清楚。苏慕梓现在还是有底线的人,一个人变得再快都要给他时间。
曹玄也看得出楚风流这些昭然若揭的居心,因而对苏慕梓说,“主公,接下来即便有合作,都必须是谨小慎微、你知我知的。万万不可明目张胆,主公必须把握好分寸。”
“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犯错。何况,还有曹玄你提醒。”苏慕梓点头,吃一堑长一智。
曹玄说。主公现在就像欠下了一笔债,看似可以一点一点地去填完,却因此与对方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关系,只要有这关系在,随时都可能再度犯错欠下更多,曹玄只希望凭自己的力量,能够帮苏慕梓杜绝那些危险的可能,曹玄肃然道:“为防万一,接下来但凡要和金人有任何接触,都由曹玄代劳,主公一丝痕迹都别留下。”
那晚就在谈判回来的路上,苏慕梓对曹玄如实托出初衷:
“就像谌迅揣测的那样,我是想给楚风流一些甜头,与她共存定西,共同对峙林阡,谌迅却说,贪图长线恩情的回馈,或许会带来唇亡齿寒的报应。唉,他说的也有道理,我确实是欠考虑了。”
“其实,即便那样,也不过火。那样合作并不会令林阡性命之忧,不像谌迅说的那么过分会唇亡齿寒。”曹玄点头,“谌迅他,始终是太过固执,半点污点都容不下。这次合作固然欠考虑,但却是正确的,唯一遗憾的,只是失手暴露了而已。”
世间最好的事,就是有人和你的理想一致,见解也是近乎一样的。这就好像苏降雪听到了顾震,林阡听到了徐辕,听到的同时,势必满心都是欣喜和感激。
但,当苏慕梓听到了曹玄,却并不能不有所保留,谁教他是这样多疑的人?
“曹玄,你和谌迅都希望川军能够回到川蜀、重新领导抗金,我何尝不希望那样……但如果,林阡和楚风流逼我走到非降金不可的绝境,你会像谌迅一样离弃我吗?”苏慕梓因为谁都不全信,所以“挖心掏肺”的同时也不会忘记试探。他当然不会降金,但他需要听到曹玄的答案。
“不会让主公走那一步!”曹玄当即摇头,极尽忠心,“主公,如今林阡和楚风流必然都已稳操胜券,都认定主公会一步步沦陷无法自拔,直至从抗金走到降金,但主公其实很容易就能破了他们:主公只需答应我,控制好自己的仇欲——是的,主公要想林阡楚风流落空太简单了,只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理智,也还是我先前所说的‘分寸’。”
“真是这么简单?”苏慕梓难得一笑,“真想见到这两个人脸上的尴尬啊。”
“尤其在林阡弱而金军强时,主公坐视不理、借刀杀人即可,切忌亲自推动。只有那样,才能既杀了林阡,又置身事外,不会引起宋廷的猜忌。”曹玄强调着这一点。告诉他所谓“分寸”应该在哪里。
“什么?”
“林阡强而金军弱时,我们仍然以往常的方式打,不会留下任何名节上的破绽,其实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但如果有一天林阡弱而金军强,甚至林阡他必死无疑了,那便是对主公最大的考验和吸引。也是唯一可能留下破绽的局面。主公在前期做多少克制都没有用,关键就看主公在那时候还能不能克制自己、不帮金人打出对林阡的致命一击?能够克制,才算完全守住了底线,甚至那时候,主公还可以象征性地在背后打打金军……事成之后,主公可顺理成章代替林阡攻夺陇陕,吴曦都统会承认主公是新的抗金先锋。”曹玄说,“做成这些事,主公只需相信我。相信吴曦都统。”
曹玄目前代表的正是吴曦及其背后宋廷。曹玄看出楚风流动摇的就是苏慕梓的根基和原则,所以曹玄要苏慕梓相信宋廷,别动摇。
牐
“可是,会这样顺利吗?如果到时候,硬说有可疑,又该怎么办?”说实话,他心里,并不是那么坚信宋廷。对那个陌生的吴曦都统也持保留意见,尤其在楚风流这起事件之后。
思绪回到十月十五的今晚。苏慕梓看着残酷月光下的陇右战场,冷冷沉思着。
寂寥的夜,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嬉笑,眼光一移,不远处的空地上,苏慕涵正和几个女眷一起放灯玩。就像两年前苏慕然曾经教她的一样……难怪,这皓月之畔,居然有几颗星星点点,苏慕梓忽然有些怅惘,思起苏慕然活着的时候。他最疼爱的妹妹。在世时竟没有过几天属于女子的安逸日子,反而要为了家族的生存委身给一个禽兽……
“是哥哥?好啊,一起玩啊!”慕涵发现是他,一溜烟地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眉目之间,倒是有五分慕然的影子。他一分神,泪险险落。
“慕涵,想不到,字写得不错啊。”他陪她笨拙却认真地玩了片刻,发现那灯上竟写了字,原是她在给他祈福,上书“二哥马到功成,长命百岁”,他看到时,露出会心一笑:“这字,这些词,好像还是和顾伯伯学的了?”
“姐姐、三哥、顾伯伯、义父都有教过写字!”
“慕涵。吴曦都统,你认得吗,那是个怎样的人?”玩久了,心也舒服了很多,所以忍不住想听点真话。虽然很多人说的都是真话,可他不能相信那是真话。
顾震将军你说得对,这世上,只有亲人才是真情实意。更何况,慕涵她心智不全,童言无忌,说出来的是最值得信的。
“不是很认得!好像窝囊得很!盟王的人说东,他不敢说西的。”那就是曹玄谌迅都说过的,官军被义军压了不止一头。
“果然,是个和王大节差不多的。”他心里即刻有了衡量,吴曦充其量就是另一个王大节。
曹玄已经为他联络好了吴曦,若然今后回川蜀去,吴曦必如久旱逢甘霖,迎他还来不及,怎会不承认他呢?
想起理想近在咫尺,他心忽然一阵悸动,就快完全实现了,只剩下两个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的障碍,林阡,楚风流。
“义父待他倒是很好,他见义父也都笑着。没办法,他们也只能被义父罩着呢。”苏慕涵笑着自豪,继续说她所知的吴曦和曹玄的关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站起身。
一阵寒风拂过脸颊,他知道将来回到川蜀以后,或许还有另一场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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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右战场波云诡谲、瞬息万变,这几个晚上,三方势力的主帅都在审时度势,试图将局面往最利于自己的方向拉,却也都诸多阻力、变数、忧心、顾忌。苏慕梓辗转难眠,林阡和楚风流,不会比苏慕梓睡得好。
头疼的事情就都给大人们考虑去吧,反正水赤练这一觉睡得香甜,早起立刻就精神爽朗,别过小牛犊,当下背负起盟王下的命令,再度踏上了去见何慧如的朝圣之路。
过家门而不入……
没办法,谁教那个是圣女。
川黔毒界,自她出生后都像是她的附庸,陇陕毒界,不到一个月,大半都臣服了她这个外来者,西夏毒界,更快,十几天工夫,无一例外沦陷。
包括水赤练,冥冥之中被她吸引了就跑不掉。
水赤练说实话,既想见她,也畏惧她。
好在,还可以代盟王去找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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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1章 叹斜阳如血;唯一轮明月(1)()
早在十月初的时候,水赤练和诸多同类们就已经探到了洪瀚抒驾临中兴府的消息,这事件用不着禀报何慧如去邀功,因为人类世界也是路人皆知——要知道,那可是国师洪大山主啊,排场大得要皇帝亲自去郊外相迎,他还差点没给皇帝面子,没说几句就要甩脸走人。
亏得当时洪瀚抒身边有个凤箫吟,以一句“你答应过我什么”喝醒了他,不错他答应过她,以后不要凡事都不留转圜……然而,洪瀚抒虽说是软化了,态度却仍然倨傲无礼,他对西夏皇李纯祐就扔了两句话:给我们安排住所;我要你最好的御医。
洪瀚抒指明了不去西夏皇宫住,对御医的兴趣也远远高过皇帝。好一个李纯祐,听到这些要求后竟无半点动怒,从始至终更没半点皇帝架子,当即应言在城中找了家最合适的驿馆,周到地款待起他的贵宾洪瀚抒;而在听说吟儿求医以后,二话不说立刻要那个御医留下、专门给吟儿治病。
一连三天,李纯祐一旦有空便会登门拜访,洪瀚抒却都忽冷忽热爱答不理,大多情况下都借故出游、避而不见;整整三天,大小各种太医,全都在驿馆里诊治和照顾吟儿,还隔三岔五差人入宫汇报进展。明明吟儿只是被爱屋及乌白占好处,李纯祐对瀚抒的关注和用心程度可想而知。
那个久负盛名的“天下第一神医”姓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果不其然比樊井、张从正和先前借猪净血的孙大夫都厉害,巧的是,他也曾提到过以猪净血,不过那是应急之用。吟儿思及日前孙大夫提起他时面露熟识之感。隐隐觉得孙大夫可能就是那个后来被青出于蓝的师父。
万御医对吟儿对症下药,称若非夫人有孕在身,这两种毒会治得更加轻易,可惜如今药材诸多都有禁忌;不过好在有些还是能用的,夫人这些天且都服食我专门调配的药膳,必有奇效。
“这么说是新药了?确定无害吗?”从第一天起瀚抒便重重把关。涉及吟儿当然要谨慎小心。
“这单子上的很多药,皇上也是在服用的,臣下怎敢害皇上。”万御医回答。
“确实,这些都是无害的,国师且放心吧。”李纯祐手指着药单上的某几行,那几行药都是西夏特有,君无戏言。
“好吧,那就给她用……若有什么事,拿你们试问!”瀚抒骤然黑脸恐吓道——喂你是来求医的!求!
“万神医……可以向您要些。治腰伤的药吗。”吟儿看瀚抒和李纯祐一前一后地出去,私底下又和万御医搜刮了不少好药,没办法,谁教人家能樊井之不能呢。快入冬了,陇陕战事又那么紧,林阡那糊涂鬼的腰伤,樊井老头肯定没能力治好。
仅仅三天罢了,吟儿便觉生龙活虎。有时瀚抒故意发怒,竟也只见阴阳锁之印。无感阴阳锁之存在。洪瀚抒得意地笑,怎么样,我西夏神医比你南宋的好吧。吟儿便猥琐地想,明明万御医的医术还是从大金学的。
问起瀚抒和李纯祐交流得怎么样了,瀚抒居然漫不经心说了句,没理他。吟儿听罢,就觉得瀚抒忒不厚道……“不行,明天哪都不准去,别再躲着他!”
十月初五,李纯祐却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吟儿以为他不会再来,允许瀚抒出去买酒喝,谁料这晚都已经快亥时的时候,日理万机的西夏皇帝还是微服访到了这里。
“皇上……”吟儿见到他来,又惊又撼。
“朕是想来拜会国师……”他被她恭敬拥进屋子,尚以为瀚抒在等他,面上露出些罕见的喜色。
“他……刚好出去买酒喝。”吟儿知道扑空的感觉,心一酸,“要不,皇上多坐片刻,等等他。”
“这么不巧。”李纯祐眸子一暗,却显然等不了多久,宫中还有许多事在等他处理。
吟儿送他离开,为了不引起轰动,没告诉包括万御医在内的任何人,走到驿馆门口,正好刮起一阵冷风,被卷集的落叶和尘埃尽头,是个衣衫褴褛的老妪,睡卧在台阶下面,饥寒交迫。
“可有吃的吗,去拿些来。”他说,吟儿听他下令,赶紧去做,不刻便找到食物送来,然而,吟儿步步靠近的同时却难掩心惊几乎止步——由不得她不诧异,贵为帝王的李纯祐,竟亲自除下披风,给那老妪盖上……
吟儿愣了片刻终不再等,急忙给那老妪喂食,看那老妪狼吞虎咽俨然还有活路,吟儿心下喜悦不由得向李纯祐提议:“皇上,不如下令,让这些没吃没穿的人,都能被驿馆收容吧!”
“经此一战,这样的老人,孩童,只恐千千万万,如何一一都能收容。”他眼眶通红,竟似在为百姓流泪,吟儿看得惊了,她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忧国忧民……
可是,他为何竟这样悲观!吟儿攥起拳头:“不能一一收容,也要下令收容,哪怕多救一个是一个!”
“……夫人,你说得对。”他转过头来,忧郁看了吟儿一眼,“那么,可否为了天下苍生,劝国师与我一见,听我一言?请转告他:强敌在北,夜不敢寐!”
吟儿怔住,久矣,点头承诺:“下次你来,他必定在。”
李纯祐走后没有多久,瀚抒便回到了驿馆门口,显然他是刻意躲着李纯祐。
“真不大度,天天这么躲着,像什么话。”吟儿背对着他,试图将那个半醒的老妪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