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船上等着,杨存去了天悦楼点了几个菜,复又回到了船中。
等酒楼的伙计将菜品送来之后,杨存便要吩咐船家开船。
“等等。”她叫停住。
“怎么了?”杨存不解。
“还差一样。”说着,她便低声吩咐着身旁的玉容,等玉容走了,她这才道,“此刻有美景却无美人美酒,这可让人怎么坐得住?”
她嘴角噙着笑,说的话却像是普通的郎君,面上略显轻佻。
杨存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任由玉容去了。
只是在她如此心性之下,杨存越发的对她这双被遮住的眸子感到好奇,可虽好奇,他却不敢乱提,未免唐突了她。
杨存的视线在白纱处扫了几眼,苏拂看在眼里,并未开口。
而是转头看向临近黄昏时的秦淮河,映着淡淡的金色,流光溢彩。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玉容便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教坊的艺妓,短儒长裙,抱着一把琵琶,另一个则是天悦楼的伙计,双手托着两壶清酒。
须臾,几人进来了。
玉容安静的站在苏拂的身后,天悦楼的伙计将清酒摆上桌,教坊的艺妓怀抱着琵琶,柔柔的福了身子,声音温软,“妾身若颜,前来为两位郎君演奏。”
不等杨存开口,苏拂便指了里面的位置,“去吧!”
艺妓又是盈盈一福,低头越过他们二人,往里一坐,琵琶置于怀中,开始拨弄琴弦。
琵琶琴弦缓缓而动,乐声温润流出,很是舒缓。
苏拂伸手拿起那壶清酒,动手给杨存斟了一杯,杨存颇有些受宠若惊,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看起来更如幼子一般的澄澈。
只是此时,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未沾酒,杨存便觉得此时之景,让他萌生醉态,他眨了眨眼睛,稍稍清醒些,这才看向苏拂道了一声多谢。
“此酒是敬杨兄在江宁城对我多有照顾。”说着,便举杯向前。
杨存微微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杯方才饮完,那厢便又将酒杯满上,声音更显柔和,“这杯是敬我同杨兄的合作日渐辉煌。”
这酒更是不能推辞,杨存又将此酒揭过,一饮而尽。
第三杯又送至面前,“祝杨氏的生意此后蒸蒸日上。”
杨存一连饮了三杯,面色便已微红,看来酒量颇浅。
且不论苏拂嘱咐玉容去拿酒时,便拿的是亦醉人的酒,且又让杨存空腹饮了三杯,都说空腹饮酒易醉,此时看杨存的状态,大抵也是对的,不过也可能是杨存的酒量浅显而已。
动筷食菜,借着艺妓舒缓的曲调,席间推杯换盏,等半个时辰后,杨存已有些昏昏欲睡。
她站起身来,见四周的船坊都挂起了红灯笼,便也使行船之人将红灯笼挂上。
再次回头之时,杨存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方才的酒味浓郁,她有些头痛,对着艺妓道了句,“弹些轻快的曲子来。”
艺妓应了声,她便留玉容在船舱里面照看杨存,独自一人站在船头,接着微凉的风,吹散方才浓郁的酒气。
只是方一刻钟,她右手的方向,便有一行船缓缓行了过来,只是她并未注意到罢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故人()
♂,
她右手的方向,便有一行船缓缓行了过来,只是她并未注意到罢了。
那行船同秦淮河上的别的船不同,船内除了昏黄的灯光之外,船头并未高高挂起红灯笼,也无乐声传出,在这灯红柳绿的秦淮河上,灰败的颇有些不起眼。
两丈,一丈,两船靠得越发近了。
船舱中乐曲只剩嘎然而止,传来玉容的一声惊呼。
她猛然回过头,便见船舱之内杨存俯身一旁,玉容搀扶其右,伴随着干呕之声,显然是杨存醉酒吐了。
她微微皱眉,不得不说,杨存的酒量,真的是差劲的很。
眼前弹琵琶的艺妓将琵琶放在一旁,正准备走上前。
她喝了一声,扶额道,“玉容,将杨兄扶到别处去。”
玉容应了声,搀扶起此刻半醉半醒的杨存,吃力的将杨存扶到一旁。
而方才的艺妓显然被她吓住,垂首站在一旁,不敢有别的动作。
她淡淡瞥了艺妓一眼,艺妓更为瑟缩。
“燕……”杨存醉眼惺忪,眼前的那身重影便更为熟悉。
她只当杨存说的胡话,却不知身后有声传来,“杨兄。”
她蓦然回首,却见身后之人身形伟岸,一身黑色绣金纹长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昏黄的灯光映于面上,本有些刚毅的面孔此刻却变得柔和起来,那双眸子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好似久别重逢的欢喜一般。
有着如此神色之人,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从初时的那一丝讶然中回过神,神色回归平淡,随意道,“是纪郎君。”
眼前的人正是纪韫,从她搬到纪韫在长乐府东城的院子里之时,便消失的纪韫。
方才处于半梦半醒之中的杨存赫然酒醒,慢悠悠的站起身,借着玉容的力道走到苏拂身旁,好似难以置信一般的看了面前人两眼,直至那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他才兀自一耿,认出是那人无疑。
“你……”
他方才虽然醉了,还是依稀记得他方才的话被打断了。
纪韫嘴角一勾,一丝笑意荡在嘴角,却带些不明的意味,“怎么?杨兄喝醉了,便不记得我了?我是纪韫。”
杨存干咳一声,脸色微红,张口舌头却有些打结,“纪,纪兄。”
纪韫微一点头,算是应了声,而后又看向苏拂,“你们再次寻欢作乐,我冒然打扰,倒是抱歉。”
说是抱歉,面上却一副理所当然之态,更无任何歉意。
对于纪韫这人,苏拂已领教过,说话时有如吹风拂面,却也能一句话噎的你哑口无言。
她索性不再拘泥于此事,船舱之中的酒气夹杂着方才的污秽,气味更甚,她慢悠悠道,“不知纪郎君是怎么过来的。”
说着,已提步走出船舱。
她站在船头,向河面上看去,一艘船距他们很近,却渐渐变远,船头上站着一位青衣美人,一双剪水瞳眸痴痴的朝这边看来,见她望了过去,美人遂即进了船舱之中。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须臾,她眼角的一丝余光便瞧见被风吹起的一缕衣袍,这才带着一丝询问,“是瑶环吧!”
她问的是方才痴望此处的美人。
纪韫也没否认,应了一声是。
怕是方才,她站在船头时,被纪韫看见,这才命人划船过来的。
“纪郎君倒是风流,人从闽国离开了,连看上的艺妓也带过来了。”她赞叹了一句。
“她本就是南唐人,我不过是助她归国罢了。”纪韫淡淡应了声,无喜无悲,被风吹得轻飘飘的,也听不出他原本的情绪。
她点头,不再多言。
想起方才杨存看向纪韫的神情,他们倒是相熟的,既然相熟,纪韫也可能是南唐人。
只是纪韫的身份她却不确定了,来江宁府多日,未曾听过关乎纪姓之闻,更不会听说有关纪韫的其他消息。
船头仅他们两人,纪韫同她并肩而站,望淮河上水波粼粼,灯火点点。
“我有事曾离开一段时间,再到长乐府时,那院子已空旷许久,竟是不知你到南唐来了。”纪韫幽幽一叹,竟不知这抹哀而不伤的意味从何而来。
苏拂微顿,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又恰巧逢他解围几次,若说交情,倒是没有的。
她稍一皱眉,不解其意,再次回头,“纪郎君若是有事,不如直说,我这就要回去了。”
说罢转身,纪韫却拽住她的衣袖,迫使她停下来。
她转身,神色微冷,将衣袖从纪韫手中挣开,双手背在身后,昂首看向纪韫,“请说。”
纪韫盯着她莹白的小脸,忽而轻笑一声,带着调笑的意味,“你喜欢他?”
纪韫口中的他,定然是船舱中的杨存,女子若在夜色之下同男子泛舟,若非强迫,女子多少总会对男子有些好感。
“我们在谈生意罢了。”她瞪了纪韫一眼,甩袖离去。
纪韫还在回想方才她脸上的神情,除了恼怒,并无一丝羞怯,如此甚好。
他便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船舱之中。
船舱比之刚才,酒意散了不少,船上的污秽也已打扫干净,算是好些了。
杨存经过那一吐,被风冷一吹,被人一吓,头脑虽有些痛,但酒意总算是清浅不少,看着相伴过来的两人,心中不由一涩。
仅是片刻,杨存脸上挂了笑意,连忙走上前来,下意识的站在苏拂身边,“你们两个认识?”
不等纪韫开口,苏拂遂即接了一句,“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
听了她的话,杨存的笑意才算是真诚了些,而后看向纪韫,“纪兄既然来了,要不要一起听小曲儿?”
话虽这么说,可杨存的话音未免稍有些小心翼翼。
“可以。”纪韫点头。
苏拂瞧着对答如流的纪韫,莫名有些心烦,冷声道,“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两人齐口一词。
“我自己回去。”说罢,她便不看两人,让玉容去寻摆渡人将船靠岸。
因着方才一事,杨存稍有些尴尬,一来是为自己在她面前醉了酒,二来则是如今两人之间生生的多了一个人。
如此倒也罢。
可他一旦将视线放在苏拂身上,那人的目光便顺着看过来,虽是无意,可其压迫之感却愈加明显。
一盏茶的功夫,行在秦淮河上的船便靠了岸,他们几人下船走上实心的土地,杨存才大着胆子道,“苏兄,还是我送你吧,你来时同我乘的一辆马车,如今夜色已临,不大好走。”(。)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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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存大着胆子道,“苏兄,还是我送你吧,你来时同我乘的一辆马车,如今夜色已临,不大好走。”
他说这话时,那股压迫的视线又放在了他的身上,他紧抿着唇,毫不松口。
倒是苏拂,听了杨存的话,却也是这个理。
好歹今日杨存陪她游了半日,她怎么也该给他几分薄面的,更何况,她还将他灌醉了。
因此,细细想来,道了一声好。
杨存听她应了,面上顿时显露出欢喜,连忙转身向身旁的纪韫作揖,“纪兄,我们这就走了,望改日再见,告辞。”
说完,不等纪韫说话,便随着苏拂一起离去了。
纪韫的眼睛微眯成一条线,从其中闪出一丝莫名的光,带着探究的意味。
一旁走过来一人,正是跟在纪韫身边的四喜。
四喜一拱拳,低声报说,“主子,瑶环送走了。”
纪韫点点头,吩咐四喜道,“查查这些时日江宁可有什么异动。”
四喜应声,便安静的站在一旁。
他从闽国离开在江宁不过待了三个月,便到了江州去了,从江州离开后又去了长乐府一趟,也是近两日才到江宁,要忙的事也是今日忙完,瑶环说有事要说,他才趁夜幕降临到了秦淮河。
谁知今日的收获不小,竟然在此处见到了他要找的人。
不让他送也罢。
在这江宁府的地界,他找个人倒是易如反掌。
而这厢,杨存请苏拂上了马车,便让车夫到东城去了。
因着夜色,马车内倒是点了烛火,马车走在路上的动静不小,烛火也随之摇曳,一明一灭,使其间的气氛稍有尴尬。
三人相对而坐,苏拂还如往常一般,玉容却不同于来时,那双眸子紧紧的盯着还有几分醉意的杨存,生怕杨存借着醉意头脑一热便做出了什么不齿的举动来。
杨存怎么说也算是饱读圣贤书,对于小人行为更为排斥,本是心怀坦荡,却奈何被玉容看的竟是无端的生出一丝羞愧来。
好在归程的路途算不得远,这等使杨存倍感煎熬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便到了东城苏宅。
宅外,苏昭在一旁等着,见有马车过来,连忙走上前,等迎了苏拂下来之后,轻斥道,“怎么出去也不同我说一声,又是这么晚回来了?”
苏昭自是怕她出事,但见她毫发无伤,担忧的心思这才落了些,此举倒是像个小大人一般。
站在一旁的杨存有些尴尬,苏昭他知道,是苏拂的弟弟,他既要讨好苏拂,自然不能得罪苏昭,因此忙迎上去,“贤弟,是我的不是。”
苏昭毫不客气的瞪他一眼,“那是自然。”
他噎了杨存一声,又回归了少年的本态。
杨存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生生将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苏拂拍了拍苏昭的手臂,示意他住口,这才又看向杨存,“是阿昭不懂事,杨兄莫要放在心上。”
杨存见她替苏昭道歉,连忙摆摆手,笑着道,“他还是个孩子。”
苏拂点点头,又道,“今日多谢杨兄,杨兄请回,慢走。”
天色已晚,再晚些回去,怕是要被家中长辈数落了。
来日方长,杨存也不再多待,道了别,便坐上马车离去了。
苏拂领着苏昭进了院子,这才道,“你今日的脾气有些暴躁,怎么了?”
苏昭没有回话,反倒是说了别的,“阿姐,你以后莫要像今日一样了,玉容还小,若是出去,定然要带着红缨,红缨好歹也是会武的,这样才能让人放心。”
她点点头。
她带着玉容,本意就是让杨存卸下防备,才好灌他酒套话,可谁知杨存的酒量之差,简直难以想象。
她忽而想到今日所见的纪韫,若是会面人是纪韫,她定要带着红缨,不知为何,她觉得纪韫此人极其危险。
苏昭未注意到苏拂走神,直至走到内院,苏拂回过神来,苏昭还在他身边细细叮嘱。
“阿姐,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她脚步一顿,抓住苏昭的手臂,只觉有什么事涌上心头,却是想不起是什么事。
“阿昭,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她望着苏昭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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