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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脑袋像一旁侧了侧,不想贴到他的胸膛,只是相距太近,难免会碰到。
便听陆清离稍稍低头,热气扑在自己的额头,“你在做什么?”
她面色一红,干咳一声,“没有。”忙用力半驮着他吃力的一步步朝凉亭里挪过去。
他看她微微咬唇坚持,虽面貌不一样,但与在宫殿初次相见时的那个倔强的性子一般,不由勾起唇,只是他的脚步虚浮,他忽而又收起笑意,眉宇间笼罩着一种浓浓的不可名状的情绪。
陆清离的身子她明白,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不轻,逐渐的就不再理会那丝怪异,只是用心的看着脚下的路,生怕一个出神,两人一起摔倒在这石阶地上。
犹记得当时在宫中,她也不过是扶他上了几步台阶,便有专人送来了轮椅。
只不过今日不同,逛着院子的仅他们两人,若是摔了,倒是不好办了。
从这台阶到亭台上的石凳,他们一共走了八步,等她将陆清离扶至石凳上,她的力气已去了半数,停在一旁喘了会气,这才平静下来。
陆清离收了嘴角,指了指一旁的石凳,清冷着声音道,“坐下歇会儿吧!”
她闻言坐下去,两人相对无言。
方才他面上还如沐春风,这会儿却又冷若冰霜,情绪变化极快,她已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郡主之位坐的可还舒坦?”陆清离幽幽的来了这么一句话。
她摸不准他的心思,心中暗自斟酌,才道,“自然比之前一穷二白时强上许多,这还要多谢侯爷的大恩大德。”
他点点头,清冷的眸子看她,好整以暇道,“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哈?她微微一顿,稍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这话根本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若非他就坐在她面前,她肯定是不会信的。
她干咳两声,掩住面上的尴尬,却是低声不语。
他从进入郡主府的那一刻起,给她的感觉变十分异样,她小心又小心,生怕钻入他给自己挖的坑,她不知道怎么说,便闭口不语。
“嗯?”陆清离显然不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压迫性的嗯了一声,令她不得避讳。
她左思右想,半晌才道,“恕我愚笨,不知侯爷何意。”
又将这话原封不动的踢给了陆清离。
陆清离停了片刻,目光灼灼,“事已至今,你还愿意待在我身边么?”
她闻言一惊,片刻又恢复最初的模样,连忙扯了扯嘴角,“侯爷莫要玩笑,这闽国上下,想嫁给侯爷的闺秀很多,比我强的自然更多,她们才能配得上才貌双全的侯爷。”
他闻言,目光不移,“你嫌弃我这双腿?”
说到这里,她才算是欲哭无泪了,她若是嫌弃他这双腿当时又为何想要嫁他?可见此时更不是这双腿的缘故,“侯爷,我才十三岁,小孩子心性,总会惹怒侯爷。”
陆清离一言不发的看她,她以为他要生气,刚想张口辩解,却听他道了一句,“嘉宁。”
她惊得起身,之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忙扯起嘴角掩盖自己的惊慌,“侯爷这是怎么了,怎会对着我提到嘉宁郡主的名讳?”
他的眸光闪了闪,面色更显沉重,“嘉宁,别装了。”
她的心沉甸甸的,好似沉入古井,又像是老了百岁一样,被人识破面目,越发显得枯槁且支离破碎。
她一直觉得自从被灌了被加了迷药的酒之后日子显得很是怪异,事到如今,才算是知道了哪里怪异,“酒”后吐真言,竟然是真的。
伪装的面具一旦被撕开,便再也回不到毫无瑕疵之时,怎么看都漏洞连连,她已不想再继续,况且,她真的是有些累了。
她抬头,再看向陆清离之时,面上带着许久未见的疲乏。
对,只有疲乏。
他们之间,实在相隔的太多太多。
“侯爷。”她良久,才道出这一句。
两人的目光相对,千言无语,却尽在不言之中。
陆清离的眸子失去日月光辉,漆黑的眸子里的情愫很是复杂,千万种夹杂却难说出其中一种,“嘉宁,是我的错。”
事情已经发生,再说这些已是无益,久别重逢,她应该笑着回一句好久不见才是,只是话到嘴边,却有如被扼住了喉咙。
明明这些时日,她作为苏拂,已经处理的很好,可作为叶嘉宁,她却无言。
她缓缓坐下,“不是侯爷的错。”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嘴角勾起笑意,“事情经过我已听范丘提过,不论因何,侯爷总是对得起我的。”
她左一声侯爷,右一声侯爷,生疏的像是一柄柄尖刀,不仅划伤他人,也划伤自己。
陆清离听她此说,心中更是愧疚,“若非是我,你大抵不会落入此等结局。”
她顿了片刻,“侯爷可否将你的左手给我瞧一眼?”
她还未被识破身份时,便曾要求看他的左手,此时陆清离也明了是什么意思,他的左手上有一道长长的疤,是几年前她中毒时给她喂血所致。
她既曾看过,他自然不必掩藏。
他伸出手,将宽大的袖口往后拉了拉,露出皓腕及手掌,伸到了她的面前。
她摊开他的掌心,细细的看着那条狰狞的疤痕,轻声道,“那个时候,一定很疼吧!”
其实她知道,她十六岁病的死去活来那年,他的身子也不大好,受了几日的寒气,差些要了他的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的病刚有好转,便去宫中喂了一碗血给她,是他将她从鬼门关处拉回来的。
他不语,又听她道,“我十六岁时,你救了我一命,我又还了你一命,以后好了,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如此轻易的吐露,狠狠的重伤了他,他咳了一声,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咙,他紧紧的抿唇,将血禁锢在自己的口中,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
她自然没意识到这些,只是眉目弯弯的望着他,“其实侯爷是否可曾想过,为何我刚入狱时,侯爷会到牢中问我是否真的有此作为?”
陆清离听后,默然不语。
她嗤笑一声,“那是因为侯爷未找到证据证明我是无罪的之前,其实是并不信我的。”
她话音防落,陆清离再也忍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口中的鲜血被他咳在地上,晕染在地上,好像是开的分外娇艳的花。(。)
第九十九章 乙之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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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只手舒缓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是拿着帕子细细擦着他带有血迹的嘴角。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消停。
她拿着帕子的手方要松下,却被他一把抓住,他的目光里的浓情蜜意,是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的,一时之间竟然晃花了她的眼。
她死咬着嘴唇,慢慢用力从他握紧的手中挣脱,“你真的爱我么?”
他的目光闪了闪,情到深处,自然道了一句“爱”。
她伸手抚上他的面颊,“若是再重来一次,你也绝不会为我顶撞圣上,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将我救出,而是依旧会用最稳妥的方式将我转移,纵使我依旧会死。”
他张张口,欲言又止,却又忍不住开口,“是我的安排出现纰漏。”
“你只需回答,你会么?”她不容许他后退,句句紧逼。
会不顾自己的所有安排,会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只为了让她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便会舍弃这一切么?
她知道她的要求很高,但同时也知道,他不会的,他绝对不会。
他哑然,身上的责任就算再重,他也必须背负,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爱的人,就舍弃这些责任。
他永远也做不到,宁愿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她。
更何况,他不过只是需要冒些风险就能将她救了,可是他不愿冒险,才选择这个稳妥的方法,任她在长汀县的大牢之中待了整整三年,这三年没敢透露一丝一毫的异样,让她的恨意增巨,不但她砍断了双臂,也丧了命。
她恨么,她是恨的。
可她恨的不是因他入狱,恨的是这么些年她把一切都给了他,他却不愿意为她冒险。
自她再归来,得知她十六岁时被他救了一命,这一切的恨意便也烟消云散。
她漠然的想,就当她还他一命,从此便两清了。
陆清离的眸光深邃,带着些不知名的光辉,只是这光辉中却带些阴暗,像是从地下攀爬上来的剧毒,黏在人身上,不愿离去。
她安静的,从他身边离开,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就当他默认。
她微一挑眉,雍容华贵,气度不凡,这些时日,她是在尽量扮演苏拂,而在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她。
那一双紫眸闪出的光,微微的,斜斜的放在陆清离身上,由上至下,顷刻,带着温润的圆滑,“引着我来长乐府的,不过是那一方执念,事已至此,我既得了我入狱的缘故,且仇人已被侯爷正法,便没有必要再待在长乐府了,还请侯爷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就让我就此告辞。”
陆清离敛了眸,眉心微皱,出口的声音便如冬日的冷风,湿冷入骨,“嘉宁,我不许你再离开。”
她心中微冷,稍有不忿,“侯爷莫非忘了,我当初的离开是侯爷推动的,侯爷此番不许我离开,是否太过牵强。”
陆清离不语,沉默良久,才又开口,“扶我回去。”
她一顿,摸不准他的意思,又不满他的态度,竟是拂袖而去。
陆清离顿在原处,目送她的身影离去,身处在凉亭之中,岿然不动,好似同这亭中景色融为一体。
他站在哪一处,哪一处便是一帧风景,只是这风景如今再也入不得别人的眼了。
衍玉和墨竹相对无言的站在青萝院,谁都不敢提步去寻方才的两人。
只听青萝院外有了动静,都道是两人归来,入目的却仅有苏拂一人,再往后也瞧不到陆清离的身影。
衍玉心下微急,面上更显庄重,忙走到她面前,“侯爷呢?”
苏拂站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院内,见衍玉和墨竹立在院中,而红缨不知所措的守在厢房门口,不敢上前。
她轻咳,唤了红缨过来。
红缨不明所以,走了过来,恭敬的福了身子,“请郡主吩咐。”
她的眼皮微挑,紫眸亮盈盈的看了一眼四周,双唇微启,咬字身为清晰,“送客。”
红缨一顿,衍玉和墨竹瞠目结舌。
她淡淡的看了红缨一眼,不耐烦的皱眉,视线放在红缨身上甚为压迫,红缨忙福了礼,忐忑的走到衍玉身旁,伸出左手,“郎君,请吧!”
衍玉哑然,竟不知她的意思,又急于去寻陆清离,一甩袖,急匆匆的离了青萝院。
倒是墨竹,稍镇定了些许,走到她身旁,“郡主,怎么了?”
她方才之所以是让红缨送客而不是墨竹,自然有她的原因,墨竹是陆清离的人,墨竹听她的话不是,不听她的话更不是。
与其让墨竹做这件事,不如吩咐红缨,一来可以更好的观察红缨的胆量,而来也可以试探红缨的真心程度。
红缨的动作,她倒也算满意。
她没有避讳墨竹,可是认真的看她,诚恳道,“你是侯爷的人,如今我同侯爷不再同路,你还是回到侯爷身边吧!”
墨竹不懂为何突然得了这个话,但她是陆清离的人却也不假,她受陆清离的命令保护苏拂,又怎么不听命令就离去。
墨竹习惯性拱拳,“婢子受了主公的吩咐保护郡主,主公一日不撤离,婢子自然不能擅自离开郡主身边。”
苏拂没有再劝,陆清离既然选了墨竹过来,便说明墨竹是一个听话的人,听话的人定然不会再听她的话,她只是出声提醒,并没有别的意思。
见墨竹不应,她便也不再多说,径直随着红缨到了屋内。
她已与陆清离挑明,不论陆清离如何作态,她都要自己给自己安排退路。
最好能在陆清离不知不觉中便离开此地,只是这一番谈何容易。
她皱皱眉,还是吩咐红缨道,“去唤方婆子过来。”
红缨应声,便如此去了。
墨竹守在她身边,觉得今日大有不同,不论是侯爷还是郡主都和以前很不一样。
墨竹自上而下的瞧着她,如墨晕染的发丝如瀑布一般落下,垂在她从短儒之中延伸出来的细长脖颈,感觉这发丝重的,会将这脖颈压断,可她却依然挺直脊背,头颅高傲的扬着,下巴微挑,不怒自威。
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长裙长长的顺着椅子垂下,虽不过是在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寝房之中,却觉得她所在之地,是精美的殿宇,一举一动都充斥着贵族之间的行云流水雍容华贵之姿。
这与墨竹之前所见的还算不错的苏拂大相庭径。
相隔几个时辰,是什么让她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第一百章 锦衣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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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乎墨竹的打量她毫无所觉,倒是沉在自己的思索之中,对外界之事无甚感应。
片刻,方婆子从厢房过来,红缨便自觉的站在一旁。
“郡主。”方婆子如今不过三十多岁,虽面上的皱褶不少,但总归与初见时圆润许多,这时再看,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婆子。
只可惜,外表再怎么像,内里却不如大户人家的婆子做事周全,她凝眉,忽而想起了被她派出去的魏嫂子。
魏嫂子看过书,懂算账,胆子大,手腕也不差,是时候该将魏嫂子召回来了。
她回过神,看向方婆子,想起要吩咐的事,“上次让你收拾阿昭的东西,收拾的如何了?”
方婆子因着画棠的事被惊着,为自己透露了她的安排慌张,此刻只好毕恭毕敬的回答,不敢有半分怠慢,“都收拾好了。”
方婆子的态度兢兢战战,很是胆怯,她更是不满,却也看在方婆子这些日子尽心尽力的伺候苏昭的份上,打算再将她留些时日。
那时方婆子签的是活契,两年之期,这不慌不忙的已过了一半,以后作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