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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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锦-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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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今只身一人,不好过活,我为你寻得一处好去处,你可愿意?”这才是他的目的。

    苏拂在心中冷笑,不过三句便露了真面目,还真是他一贯模样。

    心中虽这般想,面上却一副懵懂模样,“多谢太爷的好意,民女自幼在村里生存,早已习惯村里的种种,不愿离开。”

    何守知听闻,身子微直,眉目有些不耐,“你可知出了这等事,你已在此处待不下去?。”

    苏拂踌躇道,“可母亲遗物俱在,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且母亲生前最是喜爱此地风光,民女苦一些就是。”

    何守知眯着眼,继而道,“若你愿意,你母亲的遗物自然能随你一同离去,且那去处能保你荣华富贵,一世无忧。”

    一世无忧么?真是笑话。

    她继而摇头,“太爷无需再劝,民女心意已决。”

    如同苏拂心中所想,何守知皱着眉头,已无耐心,指节敲响桌案,“你年纪尚轻,看事不算透彻,你且在县衙住上几日,等想通再说吧!”

    苏拂在心中冷笑,一切皆有所料。

    她面带惊愕,不解道,“太爷,还请放民女归家。”

    何守知却不再理会,唤人进来吩咐道,“将她暂且送往客房休息,好生招待。”

    家仆应了声,上前抓住苏拂手臂,苏拂作势挣扎几次,便温顺许多,由着家仆带往何守知所说的那处院落。

    这处院落更是往里,其陈设物品,倒像是提前准备好的。

    在外守着的人不算多,跟牢狱比起来,倒是天壤之别,比起村子里的茅草屋,也好上许多,苏拂对此极为满意。

    她伏于桌案,瞧着窗外处处好风光,眉目如画,安静怡然,同别人眼中的她大不相同。

    脑中想起方才在书房时,随着何守知的手指看去,桌案上有一个漆黑的瓦罐,以她的直觉来看,那里装的,应是她的骨灰吧!

    她知道,她的尸身是不能留在世上的。

    也许过几日,长乐府有一个人就要无辜死去了,替代她的人,也应有几分像她。

    苏拂虽被软禁,却不哭不闹,一日两餐,皆按时所送。

    许是苏拂瘦的干瘪,何守知怕因此不被看重,这两餐倒是精美许多,苏拂也乐得承他好意。

    如此过了三日,翌日一早,便有婢女入内,拿来一套衣裙,齐备的胭脂水粉,为苏拂仔细梳头上妆。

    苏拂知道,她等的人到了。

    镜中人结鬟于顶,束结肖尾垂于肩上,不过略施粉黛,便眉黛如画,唇红齿白,紫眸只消看人一眼便摄人心魄,令人痴迷神往,这一副面孔,虽比不得她,倒是这紫眸极为新鲜。

    那一套衣裙上身,水粉色的交领短衫,下身则为同一色的长裙,腰间用白色丝带束紧,多出的丝带则是垂于身前,裙裾拖在地上几尺,远远看去,倒是有几分仙气。

    这是长乐府贵女时常穿衣的款式,来人果真是长乐府的人。

    身旁的婢女双手递来一条霜色的披帛,苏拂伸手拿了过来,披挂在身上,至此才算是妥当。

    苏拂的相貌近乎妖娆,淡妆和这水粉色的衣裳倒是将这妖娆中和了许多。

    何守知在长乐府阅女无数,自知苏拂这般面貌越是清淡的颜色越是显不出她的美,而执意这种装扮,只因那人喜欢温婉清淡的女子,如同以前的她一般。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自有人来接。

    直至走到书房,家仆为她打开屋门,她独自走了进去,身后的屋门被缓缓关上。

    屏风之内,何守知站在一旁,坐着的人正瞧着桌案上的瓦罐,听外间有了声响,看向何守知,何守知意会,出声道,“过来吧!”

    苏拂闻言,提起脚步,便朝里走去。

    屏风已不足以遮挡她的视线,她轻轻看去,坐在那里的人,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却并非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她知道,他是不会来的,如今长乐府正需要他来主持大局,一切不过是奢望罢了。

    来的人也在她意料之中,他身边的人,没几个是对她恭敬的,真心对她的不过一两个,千里之外来接她骨灰的人,也不过是那一两个罢了。

    范丘,她离开的那年还是小小的刑部主事,因其世家身份,极爱跟在那人身边,因此便与她多有接触,后来她被舍弃,罪名全都安在她身上,范丘还曾为她求情。

    也许自始至终,他都不知,她不过是替罪羔羊。

    范丘也看了她一眼,也不过是那一眼,便将视线移到何守知身上,淡淡道,“她不是长兄喜欢的那种。”

    复又低下头去,视线依旧盯着那骨灰,手指下意识的揉着眉心,这是他烦躁时的惯常动作。

    何守知闻言顿了顿,“也许主公会喜欢。”

    却见范丘拿起手旁的那盏茶,狠狠的摔在地上,恰巧就碎在何守知的脚边,茶水四溅,何守知的衣袍自不能幸免。

    范丘站起身,冷冷的瞥了何守知一眼,“我是来接灵的,非是来助你进献美人。”

第五章 如愿以偿() 
♂,

    何守知被这气势强压,往后退了一步。

    这里还有外人,可范丘却雨渐歇30这般不肯给他面子,他此刻就算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摆摆手,便让苏拂先出了书房。

    “主公喜欢与否由主公定夺才是,范侍郎专权独断,若是主公后来得知,这罪过下官可是担待不起,还请范侍郎仔细思虑。”

    如今三年过去,范丘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刑部主事,哪里会被何守知这些恐吓给吓到。

    范丘瞥了何守知一眼,“你守你的本分便是。”

    说完,便越过了何守知,大步流星的出了书房,随之离开的,还有那罐骨灰。

    范丘走出书房没几步,便见那条去客院的必经之路上,站着方才在书房之中见过的苏拂。

    他皱皱眉,以为是巧合,目不斜视的将要与她擦肩而过,却被她出声唤住,“郎君。”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何事?”

    苏拂见他回头,走上前去,“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范丘听她这么说,便以为她还不死心,见她年纪轻轻,不愿说什么重话,便道,“你年纪尚轻,莫要学着攀龙附凤,后果并非你能承受的。”

    苏拂顿了片刻,才知他的意思,原是觉得她同何守知是一类人。

    她有些哑然失笑,可看着往日明朗的少年变成如今这般满腹心思,她却又笑不出来,表情僵在脸上,只好道,“民女想请郎君代民女向太爷求情,请太爷放过民女,民女不想去他说的好去处。”

    范丘看她的面容真挚,不像作假,但他方到长汀县,许多事情不甚清楚,正好想要了解一番,便道,“你随我过来。”

    苏拂应声,便跟在范丘身后,到了客院。

    不像方才,在这客院中,所守之人都是范丘的人,他们说的话无人敢听,无人敢透露。

    范丘坐下来,示意苏拂也坐下来,这才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苏拂点头,“前几日民女被人陷害送入了县衙关进牢狱,太爷查清了案,便将民女放了出来,可谁知第二日一早,太爷便派人将民女带到县衙,对民女说有一个好去处,能保民女富贵荣华,民女不愿,太爷便将民女困在了县衙之中。”

    “既然郎君不满太爷之意,便请郎君向太爷求情,放了民女吧!”

    范丘听苏拂说完,便陷入思绪之中,前几日恰巧从汀州来信,说是事情已成,尸体也已火化。

    “前几日县衙火化了一具女尸,你可知道?”

    苏拂微怔,看向方才范丘抱来的骨灰,便知他口中的女尸是她。

    她冷静些许,斟酌道,“民女在牢狱中同一女囚关在一处,那女囚颇有些奇怪,等民女出狱之后,县衙确实火化了一具女尸。”

    其实这类事情,一般百姓尤其是苏拂这般年纪大的少女,是不会知道的,但是她说自己同一女囚关在一处,倒是增加了些可信性。

    范丘听闻,还算冷静,“你可同她说过话?”

    苏拂点点头,“她说她是被人陷害,不肯认罪,才在狱中待了三年有余。”

    范丘被三年所吸引,自她从长乐府离开,确实已经三年了,若非这次长兄让人来接灵,被他听到,他根本不知道,她被关在了这么偏远的地方。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是为了一个男人,才变成那等模样,我不敢细看,只记得她袖中好似空空。”说到此处,苏拂顿了顿,看向范丘,可范丘好似回想起什么,眉头紧皱,根本没有在意苏拂的举动。

    说到此处,苏拂决定再添一把火,“还说在那人心中,原是无半点重要之处,可随意利用,她却不甘心,是以拖了三年之久。”

    范丘心中终觉不对,又不知哪里不对。

    他的视线移向他放在桌案上的骨灰,猛然惊醒。

    两袖空空,拖了三年?从长汀县呈上的状纸他本要看,长兄却说交了上去,如今来接灵,人却已经火化,难不成,难不成她的手被砍断了么?

    范丘只觉脑中五雷轰顶,好似窥见了什么一般。

    当年的她脾气倔强,见长兄亲手将她送进牢狱,忿忿不平,他偶然撞见她同长兄争吵,言语之中,多有不合之处,再之后,他再未见过她了。

    范丘只管陷入自己的思绪,却未曾细想,苏拂如今年幼,入狱胆怯还来不及,哪里会观察的如此心细?

    苏拂也正是料到这一点,才尤为敢说。

    至于两袖空空,她原是不想画押,未免被何守知强迫,因此在入牢时买通狱卒砍断的。

    也是因此,何守知才会骂她疯癫,忍痛砍断自己双手的女子,这世上可不多见。

    等范丘回过神,见苏拂还坐在自己面前,他皱眉,冷静道,“如今何县令窥见你不同旁人之处,是不会轻易放手的,我劝你最好离开这里。”

    苏拂闻言低头,范丘以为她彷徨委屈,不由叹气。

    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未长大的女娃罢了,这些事,自然是想不清楚。

    还未待他开口,便见她抬起头,一双眸子可怜兮兮的望着他,“郎君此去何处?”

    范丘微怔,想起苏拂同他方才所想之人处于同一牢狱,也算有缘,声音便较之软了许多,“我去往长乐府。”

    话音方落,便见苏拂起身便要下跪,范丘下意识伸手扶住她,“你这是何意?”

    苏拂抬头,低声啜泣,“民女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既在这里待不下去,便请郎君将民女带往长乐府去吧!”

    范丘怔然,察觉到什么一般,又如初时一般冰冷,松开她的手臂,“你倒是不死心。”

    范丘以为,苏拂仍想去长乐府见见那位贵人,又加以防备。

    她对此十分清楚,遂即又道,“郎君比之太爷尊贵许多,想必在长乐府地位不低,若是民女有不二之心,便任由郎君杀之刮之,还请郎君稍带民女一程。”

    范丘这才细细打量她两眼,也未应承,却是道,“你来的太久,怕是惹人疑虑,先回去吧!”

    苏拂低头应声,未曾继续哀求,起身便离开了客院。

    方才她被何守知赶出书房时,守着她的家仆忽而闹了肚子,才给了她接近范丘的机会。

    她才从客院走出,便被守在外面的家仆给盯上了,不过对此,她倒不怎么在意。

    她很确定,她要离开这里了,那件她想要办成的事,已经添足了柴,只等那被架在火上燎烤之人,早日化成灰烬。

    而何守知此时,正在书房之中坐立不安,方才听人来报,苏拂同范丘到了客院,在客院待足了半个时辰,他便觉得不妥。

    等苏拂从客院出来,守在苏拂身边的家仆过来回他的话,道是,那苏氏阿拂道,明日一早,他便能如愿以偿。

    若说他如今的愿,便是将苏拂以他的名义,送到贵人身边。

    就在这番忐忑之下,夜色漆黑如墨,明日新日升起,他果真得到范丘让人传过来的消息,让苏拂收拾行装,一个时辰之后,便随范丘上路。

    他惊喜之余,唤苏拂过来吩咐了几句,无外乎好好伺候贵人云云。

    主簿临时受命,同苏拂一起回村子里收拾行装。

    这一次倒是变了模样,苏拂身着何守知为她准备的素色衣裙坐在牛车之上,而主簿则是跟在牛车一旁。

    一旦她到了长乐府,跟在贵人身边,地位比他们最底层的小吏,便不知高了多少,虽不知以后,但此刻却不能对她不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抵是眼下这种情况。

第六章 荒野小谈() 
♂,

    回到村子里所住的那座小院,主簿在院外等着,苏拂在里面收拾东西。

    其中最紧要的,自然是她仅有的五十枚铜板,原身母亲的遗物都在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里。

    她将其打开,除却几件破旧的粗布麻衣,倒也没什么。

    方要将其盖上,手却按到硬邦邦的一处,她微微顿住,一层一层的掀开衣物,便见那硬物被封在上衫里面。

    她扯开那层粗布,里面露出一个晶莹的白玉出来。

    这是一枚玉佩,看这玉质倒不像是凡物,她出身勋贵,虽不爱把玩,但看其色白呈凝脂般含蓄光泽,质似羊膏一般温润细腻,倒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此玉呈圆形,中间部分雕刻一个“城”字,而在圆边处,则是镂空花纹,看着花纹的样式,倒是见所未见,苏拂将它握在手中,倒是凉凉的触感。

    屋外忽而响起脚步声,苏拂不再多想,将玉佩贴身放好。

    方站起身,屋门便被推开,主簿就站在门口,面上浮着焦急的神色,“你可收拾好了?太爷派人来催了。”

    苏拂不紧不慢的从一旁拿了房契,放在包袱之中,系好之后,这才转身道,“可以走了。”

    牛车再次从村子里离去,一路上,以往对她怒目以待的村民争相驻足观看,皆被她这般模样给惊到了。

    苏拂目不斜视,对路上的人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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