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抛弃的那个人啊!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才值得他活下去呢?这世上又有什么人是需要自己的呢?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苏沅为了打压苏拂派了人追上了他的足迹,很轻易的便让人将他带回了江宁府。
那时,他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
最后,他做了什么呢?
他承认了苏拂的身份,捏造了苏拂同陆清离迷信来往的事情,他心心念念想将这些对不起自己的人给除去。
可是现下想来,他却有些后悔了。
他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其实他最想做的,是回到陆清离身边。
他恨陆清离吗?他已经记不大清了。
此时此刻,他只想见到那个曾经处处照顾自己,提点自己的陆清离,他想亲口问一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纪韫冷眼看着这现下的纪韫,他方才问出那些,不过是想让范丘独自剖析一下自己的内心。
纪韫丝毫不怀疑,范丘对陆清离的依赖已经畸形了。
他听说陆清离是吴越人时,愤怒的不是因为陆清离是帝国的人,而是陆清离抛下他走了。
这样的人,又怎会是他口中的忠孝两全呢?
他抛却了所谓的忠,所谓的孝,而奔赴在了自以为是的义的道路上。
可这样一意孤行的人,才让人感到可怕。
纪韫从牢房走出,唤方永到跟前,吩咐道,“好好看管此人,等明日一早,装进囚车,随我回军营。”
方永自然不会问,只是应道。
纪韫嘴角轻勾,他倒是想知道,这样的人放在那个谋略超群的陆清离身边,可会给陆清离造成麻烦?
第二百三十八章()
翌日一早,还拢在清晨的余晖里的江宁城,被几百人的军队给惊醒了,纪韫穿着将军铠甲骑马在最前,兵士有条不紊的跟在身后,而在队伍的最末尾,却有一辆囚车,囚车内的人正是范丘。
接着又过一个时辰。
江宁苏氏嫡系一脉所居的宅院内,苏氏族长苏瑁坐在马车上,而在他身后,则是一众仆从,抬着被府衙打了五十大板的苏沅,浩浩荡荡的往苏拂这里过去了。
苏宅里守门的仆从一大早,就听见了敲门声,伴随着还有门外熙熙攘攘不绝于耳的杂乱。
其实苏宅并非是在大街上,因此此处倒也算是幽静,今日却是不同往日。
守门的仆从一开门,便被眼前的阵势给吓住了,下意识就将宅门给关上了。
也是因此,苏瑁就在宅门外将自己的来意说了明白,守门仆从回了他,说是先禀告给自家郎君再做决断。
仆从经二门请了玉容过来,玉容将此事转达给苏拂时,苏拂正在用早膳,听此言,便道,“不用理会。”
接着,苏拂便慢条斯理的将早膳用完,又仔细的休整一番,这才带着玉容到了外宅,令守门的仆从将宅门打开。
苏瑁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眼前,而在苏瑁身后被人抬着的苏沅,也没忘了挤进她的视线。
她轻轻一咳,走上前去,好整以暇问道,“苏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眼前的苏拂,苏瑁从未轻看过,以一副和善的语气道,“先前犬子给小郎添了麻烦,今日特地带犬子登门道歉。”
苏拂看了苏瑁一眼,又看了一眼围观的民众。
按理说,江宁苏氏和她都是居住在东城的人,为何这会儿却有这么多民众围在这里。
苏瑁也许是洞悉了苏拂的心思,解释道,“为了体现诚意,我特意带着犬子绕了一整个江宁城。”
苏拂看了苏瑁一眼,心想苏瑁这老狐狸,可真真会盘算的。
他带着人绕着江宁城转了一圈,使她同江宁苏氏的关系摆在百姓面前,等以后若是想坐实她的身份,散出些风声便是。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流言总是随大众的,流传的流言越真,越是以假乱真,更何况本来她本就为江宁苏氏一族。
既然苏瑁已经做到了这份上,她也没什么好说,只是看了一眼苏瑁身后的苏沅,淡淡道,“开始吧!”
苏瑁愣了愣,才知道她的意思是开口道歉。
苏瑁冷眼看向身后的苏沅,苏沅趴在床板上,虽然眉目间皆是不愿,但想起昨日苏瑁的交代,也不能不开口,“苏小郎君,前些日子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苏拂挑挑眉,哑然失笑,“这就是苏大郎君道歉的诚意?”
“你……”苏沅本就不愿,被她这么一呛,就恨不得同她辩驳,只是这一栋牵动了伤口,不由“嘶”了一声,乖乖的趴在床板上。
苏瑁又瞪了他一眼。
苏沅只好又半起身,尽管心中早已咬牙切齿,可面上却又不得不装的很是诚恳,“是我度量小,总是同苏小郎君作对,前些日子又捏造苏小郎君通敌的事情,被府尹大人责令打了五十大板也是我该的,还请苏小郎君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苏拂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苏大郎君是说,我通外敌的证据是捏造的?”
她的声音有些拔高,能使周围的民众听清楚她的话。
苏沅面色难看的点点头。
“嗯?”她皱皱眉,示意没听见苏沅的话。
苏沅咬着牙见苏瑁皱着眉瞧她,只好眉目一闭,大声道,“是我捏造的。”
她如释重负的点点头,倏尔笑道,“苏大郎君既然还了我清白,大伙也都听到,那我就原谅你就是。”
苏沅见她终于松了口,也松了一口气。
却见苏瑁挥了挥手,身后的家丁走上前,手中托着个小盒子,递到了苏拂面前。
苏瑁道,“这是北城‘一家客栈’的地契房契,算是我们给苏小郎的赔罪礼。”
一家客栈,她听得耳熟,后来想了想,正是他们初来江宁府时入住过的客栈。
按理说她早就同苏瑁达成了协议,只要苏沅不再找她的事,她也不会怎么苏沅,怎么今日不但带着苏沅绕了整个江宁城登门致歉,还这么慷慨的送了一个客栈给她。
“我不能收。”她怕苏瑁有什么意图,便直接拒绝了。
却听苏瑁重重的叹息一声,一副极为可怜的面孔,声音不高不低,“你离开江宁城这些年,我四处找寻你,谁知你明明知道你的家人就在江宁,你却不肯相认,但你始终是我苏氏的血脉,就算你不认我,我也不能这么狠心的让你流落在外,这家客栈你先收着,怎么也要吃好喝好,不要让自己受苦。”
她面色一黑。
她说苏瑁怎么会绕着一个江宁城带着苏沅来向她致歉,摆明就是来算计她的。
她面色有些僵,冷声道,“苏老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说到这里,苏瑁更是后退了两步,一脸伤心的模样,“你不愿意认祖归宗也没关系,我不强求你。”
说罢,苏瑁命那家丁将盒子往玉容怀中一塞,摆摆手,便带着身后的一行人回去了。
可方才留在这里的百姓却个个的接头交耳的议论着方才听来的八卦。
玉容一脸尴尬的看着手中的盒子,问道,“郎君,怎么办?”
苏拂看了一眼还未散去的人,走进宅子道,“进去,关门。”
玉容应了声,连忙跟了上去。
玉容跟着苏拂回到内宅,将手中的盒子放回桌案。
苏拂伸手将其打开,果真是那家客栈的地契房契。
苏瑁应该不仅仅是用流言来逼迫她,而是用家产来诱惑她,若是这样还不能致使她认祖归宗的话,却是稀有了。
若是苏瑁如此迫切,她便将计就计进了苏氏又如何?
左右她在这江宁城早已出了名,苏瑁又能奈她何?
想到这里,心里有了计较,便招呼了外院的一个仆从,去追方走不远的苏瑁。
苏瑁听了有仆从追来,便招了那仆从过来。
仆从道,“我家郎君请小的过来传达,若是苏老爷想让郎君认祖归宗也不是不可,只是这认祖归宗的礼节却要大肆操办,务必使这江宁城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说到这里,仆从顿了顿,“本来不用如此费事,可方才苏老爷在苏宅外面所说,实像是我家郎君是私生子一样,因此势必要苏老爷来破除这个谣言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认亲()
仆从顿了顿,“本来不用如此费事,可方才苏老爷在苏宅外面所说,实像是我家郎君是私生子一样,因此势必要苏老爷来破除这个谣言了。? ?”
苏瑁知道这是苏拂同意了。
因此不论她派过来的仆从说了些什么,他都同意了。
苏瑁伸手给了仆从一两银子,便让仆从离去了。
而他则是急匆匆的先回了家,毕竟好多事情等着他来处理,很多东西等着置办。
至于苏沅,此刻的他心中早就没苏沅什么事了,只是吩咐身后跟来的管家,让管家好生照看就是了。
苏瑁的动作也算十分快,此事不出三日,江宁城内大街小巷皆知不羡仙茶楼背后的东家同江宁苏氏的关系,正是苏氏嫡系一脉苏瑁早亡的弟弟苏游的女儿。
吉日选在了八月初六,苏瑁早就找人算过了的。
此时,离八月初六不过两日。
苏瑁雷火风行的将所需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之后,征得苏拂的同意后,给苏拂送去了两个二等婢女,用来服侍她的装扮。
一个是惯会梳髻的婢女,唤作流萤。
一个是惯会搭配服饰的婢女,唤作流苏。
而在八月初六的前日,为了方便,她提前搬进了苏氏,一个名为“紫岚苑”的地方。
八月初六一早,她便被玉容叫了起来,流萤和流苏则是进来为她梳妆,衣裳则为了应了回归的喜气选了绯红色的衣裙。
这是自她离开长乐府之后,第一次装扮成女儿身。
装扮完了之后,便另有两名仆从带她去了苏氏祠堂。
所有的认亲仪式完成之后,她这才改了口。
苏氏族长苏瑁,她改口叫了大伯,而苏瑁的三弟苏扬,她改口称了三叔。
因着苏沅重伤未来,因此她只见了三叔苏扬的两个孩子,其长子苏恒,年纪十九,因为排行老三,她称了三哥,其次子苏良,年纪不过十一岁,她称了四弟。
此一认祖归宗的戏码终于演完,她向苏瑁苏扬道别之后,便回了紫岚院。
据苏瑁说,这是她父亲母亲早先居住的院子,不过先后两人皆不在此地,这院子空了十几年,前些日子因为她回来,才仔细修整了一次。
因为苏瑁觉得,她应该是想离自己的父母亲更近,因此便安排她住了相隔苏游夫妻的房间。
她不是原身,自然没有太多的感慨,只是这两日她有了一个现,她刚入住紫岚院时,随身携带的玉佩越热了,只是那珠子却毫无反应了。
也因着她这几日着实有些忙,因此和宋辰的会面,她也推到了八月初七。
她虽入了苏氏,手中的生意却仍是她自己的,因此她让流苏去告知苏瑁她要出去一趟之时,苏瑁并没有反对。
她还是换上了以往方便行走的男装,且用四指宽的白纱重新遮住了眸子,只是不巧的是,她在门口遇见了苏沅的妻子,江素。
她虽同江素没什么过节,但她同江素的夫君苏沅可谓是过节不小,更何况此时她一转身,又成了苏氏二房的独女。
饶是同她没什么关系的江素,此刻怕是都有些恨她了。
江素看着一袭男装的她,面上并无什么不妥,笑着道,“阿拂这是哪里去?”
她看了江素一眼,无意同江素起争执便道,“铺子里有些事情,已经请示过大伯了。”
她既然早已请示过,江素便没有什么理由拦她,只是还是多说了那么一句,“阿拂现下已不再是孤身一人,还是注意点为好。”
苏拂点点头,算是应了,便告辞离去了。
江素盯着苏拂离去的背影,方才还和缓的面容此刻却冷清起来,听说她初次来府上,是燕王陪同一起来的,燕王向来不与别人为伍,她又是怎么攀上燕王的?
自然江素是怎么想的完全不在苏拂的思考范围之内,苏拂带着玉容出了府,直奔新园去了。
宋辰还在老地方等她。
她到了之后,不同于以往的是,最多只有一名艺妓弹琴的阁楼今日却莫名的多了数名舞姬,直至她进了门去,宋辰还在一旁看着舞女翩翩。
她轻轻的咳了一声,坐在宋辰的对面,等这一曲毕,她本以为宋辰会让这些舞姬下去,可谁知宋辰竟是又点了一曲。
她只道今日大抵宋辰的心情不大好,也便随他去了,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这阁楼内仍无什么变化,若说是宋辰看舞姬入了迷,她是不信的。
方才她一进来最先关注的便是宋辰黑的不能再黑的脸。
因此,她终是忍无可忍的喊了停,让舞姬都出去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她看向宋辰。
宋辰却没有看她,眼睛仍是看向舞姬离去的方向,只道,“不关你的事。”
她想不到宋辰回来这么一句,不过宋辰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既然他不愿说,她倒也不能硬生生的插手他的事。
因此还是转向了自己来的目的。
“先前我被苏沅冤入狱后,听玉容说你多处周旋,我本早该去道谢,只是前些日子事情脱不开身,才拖到了今日,你莫要生气。”
宋辰这才动了动,看了她一眼,漠然的嗯了一声。
看来宋辰今日是真的没什么心情,那她还是改日再说,因此站起了身,又道,“还是让那些舞姬先进来吧,我改日再来。”
说罢,看宋辰实在无动于衷,她自然也不再想待下去,便转身准备走了。
“苏拂。”
她转过身,看向宋辰。
宋辰的一双眼睛如墨一般,并没有什么神采,她又无从得出宋辰的心情。
“你和燕王殿下之间……”宋辰话问了一半,可能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便不再问了,只是换了一句,“我那日去了府衙,看见他带你走了,后来才知道是他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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