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友，周国公最先想起的却是躺在偏殿的苏垂圣。本就不怎么热切的心更凉了几分。
六皇子胯下马匹很是神骏，周国公认得那马，是今年六皇子生辰时皇上特意命人寻来送去了六皇子府上。
认出那马后，周国公唇角挂起一抹苦笑。
恐怕皇上也没有想到，六皇子会骑着他送的马来强闯宫门吧。
周国公在打量六皇子与丰阳侯，马上的二人也在打量周国公。
丰阳侯胡子花白，却老当益壮，与六皇子并骑一处，丝毫不逊其气势。鹰隼一般双目在周国公与镇南侯身上游走不停。连周国公身后列阵的禁军都看在眼里。
还未交谈，双方看向彼此眼神却俱已凉进了骨子里。
“六皇子接旨。”
周国公双手高举圣旨，与额头齐平。
马上的夏怀羿身子动了动，却被丰阳侯一把抓住。鹰隼般目光直直往周国公射来。
“敢问周国公，你传的是哪个皇上的旨意？”
第1398章 定5（）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定5
“丰阳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国公眯眼看向丰阳侯，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起，这个老友竟已经让他完全捉摸不透了。
他方才话中意思，明显是对宫中情形了如指掌。连夏卫启刚刚被迎入太极殿都知道。他在宫中的暗桩还真是不一般。
有如此便宜的暗桩，那皇上的毒是不是也是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就下了？
本来还对丰阳侯留有一丝信任，此时却散了个干净。
“丰阳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宫中的事情周国公不是比我更清楚！”
丰阳侯不但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冷笑一声反问周国公，似乎有罪之人不是他，而是周国公。
周国公冷笑一声。
“老夫自然清楚宫中事宜。临危受命，全是皇上信任。不过最厉害还是丰阳侯，明明在宫外，却对宫中事如此清楚。窥视宫闱，不知何罪？”
“哼周余贤你勾结罪子夏卫启，祸乱宫闱，竟还有脸来问罪于我？”
丰阳侯一挥马鞭，空中爆出一声炸响。他本人似乎也怒火滔天。
一直沉默的六皇子也开口道。
“周国公，父皇一向信任你，怀羿也敬重您，却没想到您会与皇兄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若你还念着父皇生前对你厚恩，便请你让开，我便当作你将功赎罪，罪止于你，不牵连你家人。”
“呵”
捏着圣旨的手筋脉迸起。周国公怒极反笑。
他丧尽天良？勾结夏卫启？谋害皇上？让他将功折罪放他进去？
呵呵
胸中怒火滔滔，周国公咬牙道。
“宫中事且先放一放。老夫倒想知道，苏大人胸前那三支羽箭是何人所为？刺杀朝廷一品大员，又该当何罪！”
六皇子脸上一滞，神色错愕间似有惭意。丰阳侯也是沉吟半晌才开口。
“苏垂圣那是个意外。”
哈
周国公简直不知要说什么好了。意外？带兵一辈子的丰阳侯说手下射出三支箭是个意外？！
“丰阳侯，老夫竟是第一次知道你如此无耻。”
周国公如此不留情面辱骂丰阳侯，让六皇子皱起了眉头。
“苏垂圣与你们一起犯下大罪。就算是我手下府兵有意，杀一个有罪之人，何罪之有？”
丰阳侯皱了皱眉头，但终究没有当着众人面反驳六皇子。
周国公简直要气笑了。
好一个有罪之人！
想到那至今躺在太极殿死不瞑目的冰凉尸体，周国公心中最后一丝旧情磨去。
“圣上有旨，罪子夏怀羿，罪臣温师年接旨！”
也不管六皇子与丰阳侯跪不跪了，周国公抖开圣旨，朗声宣旨。
“卫王夏怀羿，受奸人唆使，深夜强闯宫城，罪同谋逆。念其年少，受奸人唆使在前，褫夺王位，交由宗人府看押。”
“丰阳侯温师年，唆使皇子犯上，祸乱宫廷。刺杀朝廷一品大员。其罪可诛！交由三法司审议，待罪而刑。”
周国公念完圣旨，将圣旨妥善收起。对面的丰阳侯听完这道处置自己的圣旨，嗤笑一声。
“老夫再问一次，这圣旨是哪个皇帝下的？”
第1399章 定6（）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定6
“这圣旨乃老夫草拟”
“是哪个皇帝下得圣旨。”
“镇南侯、大理寺卿、太医院院使、禁军统领周同光一同商议定夺”
“是、哪、个、皇、帝、下、得、圣、旨！”
“太子加盖玺印下旨。”
周国公坦然看着丰阳侯。后者先是一顿，继而脸上露出怒色，最后竟然大笑起来。不过丰阳侯的眼睛里满是杀机。
“老夫原以为传来消息是假，你怎会做出对不起圣上的事。如今听你亲口承认，老夫这才惊觉，这些年来，原是我识错了人！”
这明显颠倒黑白的话只让周国公对丰阳侯更加愤怒。
“我承认了什么？”
“你勾结夏卫启毒害皇上的事实！”
丰阳侯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让周国公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
“丰阳侯，你莫要信口雌黄”
“贼子，纳命来！”
不等周国公将话说完，丰阳侯背后突然传出一声大喝，一只羽箭划破长空直往周国公面门刺来。
周国公捏着圣旨的手顺势提起一格，将那支羽箭格开。于此同时，似乎得到了某种信号般，丰阳侯身后又射出几只羽箭，除了周国公，连同镇南侯也在瞄准范围之内。
周国公手中只有一道圣旨，不得已捏着圣旨将射向自己的羽箭格挡下来。
“住手！”
最先反应过来的丰阳侯大声喝止。却已是太迟了。
眼看着周国公遇袭，列阵在后的禁军也纷纷挽弓。向丰阳侯身前府兵射出了羽箭。为周国公进行掩护。
“老温！你他娘的偷袭！无耻！”
镇南侯被周国公拉着躲过射来的羽箭，两人提身一纵，跃入身后列阵的禁军之中。仓皇闪避间，镇南侯破口大骂丰阳侯。
“射死你个龟孙！”
众人都知镇南侯粗放性格，并不以为意。但一支羽箭却跟着话音，没有落在府兵之中，反而直直刺往丰阳侯。
“嗤！”
羽箭入肉的声音。
丰阳侯手中握刀，却只弹开一线。没来得及格挡这支没入胸口的羽箭。
“呃——”
不敢置信看着没入心口的羽箭，丰阳侯瞪大了眼睛往对面看去。但密密麻麻羽箭射来，要找出是谁射了这一箭。根本已不可能。
羽箭没入身体那一刻，丰阳侯便知这一箭是不同的。这不是普通禁卫能够射出来的箭。
电光火石间，丰阳侯脑中闪过射向苏垂圣那几箭。
有人在幕后操控！
刚一想来丰阳侯便要张口提醒身边六皇子。
“六”
“嗖——”
再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无遮无挡，直刺入丰阳侯眉心。
“”
眼中带着浓浓不甘，丰阳侯身体一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像一口破口袋一般摔在地上。
羽箭仍然无休止射来。没了主人的马匹十分容易受惊。几支羽箭破空擦过。丰阳侯的马便嘶鸣一声，原地躲闪起来。
六皇子自顾不暇，抢救丰阳侯的命令发出时，马蹄正好踩在丰阳侯脖颈位置。
“喀！”
一声清脆声响。丰阳侯头颅便已一个奇异的角度立在流血不止的断裂颈骨旁。
第1400章 定7（）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定7
“外祖！”
夏怀羿身边侍卫终于扑上，长剑翻飞，将箭雨格挡在在夏怀羿周身之外。
夏怀羿这才有机会下马。赶开马匹扑到丰阳侯身边时，颈脉处虽然流着血，人却已经没了气息。
“外祖！”
夏怀羿痛呼一声。想要将丰阳侯从地上抱起。丰阳侯的头颅却软兮兮耷拉下来。与身体仅靠残留的几根筋皮连着。
看着丰阳侯如此惨状，夏怀羿悲痛到极致时胸中涌出一股股怒火汇聚。
“住手！”
周国公与镇南侯两人避到禁军后。正要再开口怒斥丰阳侯几句，突然听到六皇子夏怀羿痛呼之声。
两人这才知道方才那种试探性的羽箭往来之下，竟让丰阳侯丢了性命！
周国公本来对丰阳侯怨气颇深。但对放突然一死，还死在禁军手中。这让周国公心中怨气退却，害死老友的内疚之情渐渐涌上来。不由得喝止了不断挽弓射箭的禁军。
禁军这边虽然停了，但府兵那边没有六皇子的命令。仍然有条不紊地射出羽箭。
周国公不得已喝令禁军持盾后退十米。将宫门前空了出来。
“停”
夏怀羿没有起身，背对着禁军对府兵下了命令。周国公看不清夏怀羿表情，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好预感。
丰阳侯死了，六皇子该不会因此失了常性吧。
镇南侯也与周国公一样担忧。看着六皇子的背影，喃喃道。
“老周啊，你说六皇子会不会将老温的死怪在咱两头上。刚才老温说苏垂圣的死是个意外，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老温的死也真的是个意外啊！”
镇南侯絮絮叨叨个不停。一直不胜其烦的周国公正要骂他烦却突然心中一动。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
镇南侯本来也就是自己絮叨，此时周国公猛地一打断他，反倒让他反应不过来。他说什么了？他什么也没说啊？
“你方才说什么？”
周国公眼神严肃，似乎在问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我”
镇南侯被周国公这么一吓，更加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嘴巴张了张，始终没说出话来。
正在两人拉扯间，夏怀羿站起了身子。吩咐身边侍卫将丰阳侯的尸体妥善运下去之后。夏怀羿慢慢转过了身子。
周国公与镇南侯似有所感，两人同时向夏怀羿位置看去。正看见夏怀羿冷着一双眸子看着他二人。
刚哭过的双眼有些发红。被这样一双眼睛静静看着，周国公先是心头一凉，继而想起丰阳侯又是一软。
“六皇子，丰阳侯之事”
“住口！”
夏怀羿猛地一吼，厉声打算周国公的话。
周国公虽然被打断，却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看着六皇子眼中露出无奈痛色。
若有可能，他真的希望能阻止今夜这一切发生。可偏偏好像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推动挑拨。将所有事情推动，往人们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而去。
想了想，周国公觉得还是再劝一劝六皇子。丰阳侯已死，六皇子不能再出事了。这算是他能为老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1401章 定8（）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定8
“六皇子，老夫知道你此时肯定恨极了老夫。但老夫接下来这些话你还是要听一听。”
见夏怀羿不说话，周国公以为有门，便苦口婆心劝道。
“你今夜不顾礼法，私自带兵强闯禁宫，已经犯了大罪。若再闹下去，搅得宫中甚至整个京城不得安宁，可是要让天下都跟着大乱呐！”
“如今丰阳侯已经去了，难道六皇子你仍要执迷不悟吗？一旦谋逆之罪定下，这几千府兵不但救不了你，到时只会成为你兵起禁宫的铁证！”
周国公见六皇子毫无所动，沉声踏前一步。
“丰阳侯已经去了，那一万兵马没有他，也不会听令于你，六皇子你”
“住口！”
沉默许久的夏怀羿突然厉声沉喝，打断周国公。
“不许你在提外祖。”
夏怀羿红着一双眼睛盯着周国公。似乎要择人而噬。
周国公眉头一皱。
这般心性纵是今日不生出此事，也难当大任。
还想再说什么，六皇子却不再给周国公这个机会。
“周余贤，方才外祖敬你两朝为臣，才相劝于你，却不想反中你毒计，丢了性命。你害我外祖，本王今日要用你性命来偿！”
手中长剑抬起，直指禁重重禁军之后的周国公。夏怀羿一字一字沉声咬出。
“罪臣周余贤、苏垂圣、秦仲池，勾结太子夏卫启，毒害皇上，祸乱宫闱。今日本王便要清正朝廷，诛灭奸贼！”
“众将士听令。与本王杀进宫去，拿下这帮奸臣贼子，本王许侯爵之位！”
“这小子倒是一张好嘴，颠倒黑白张口就来。”
镇南侯被夏怀羿点名，怒极反笑。周国公听了这些话却怒不可遏。
“放肆！夏怀羿你颠倒黑白，诬陷忠良，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呵忠良？”
夏怀羿冷冷一笑。
“你配得起这两个字？”
说罢，夏怀羿手中长剑一挥，从上而下劈下，稳稳斩在虚空，直指宫门。
“清正朝廷，诛灭奸贼！”
围守宫门的府兵立刻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跟着夏怀羿一同大喊。
“清正朝廷，诛灭奸贼！”
“一万兵马后援马上就到。现在随本王杀进去。活捉夏卫启周余贤与秦仲池，本王赏他做万户侯！”
不知是这些府兵真的忠诚如斯，还是被那万户侯的悬赏刺激到。举着手中兵器高呼。
“清正朝廷，诛灭奸贼！”
看府兵在自己鼓动下士气如此高涨。夏怀羿很是满意。心中甚至有莫大的成就感。
兵书上不是说过么，两军对垒，最重要便是士气。他手中府兵士气如此高涨，还怕对付不了死气沉沉的禁军？
到时候，那些乱臣贼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尤其是夏卫启与周余贤！父皇和外祖的仇，他一定要报！
届时他要诏告天下，将二人罪行一一书下，让他们受天下人唾弃！
踌躅满怀，夏怀羿剑指禁宫。
“给我杀进去！”
“是！”
令下，两千府兵齐齐应声，真可谓是气势如虹。
看着六皇子这般破釜沉舟模样，周国公彻底寒心。
第1402章 定9（）
第一千四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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