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瑶我生了你！”
“淑人为皇室繁衍子息，确实有功。可却不能抵你对十一皇子下毒之罪。”
夏慕瑶睁开眼，那双李淑人熟悉至极的双眼却没有丝毫往日温情。
“慕瑶你不能起码换个人，你不能”
李淑人哀求。
“十一弟今日受创，父皇心神受损，难再伤神。慕瑶身为人女，该为父皇分忧。”
夏慕瑶语气平平淡淡，没有丝毫感情起伏。
“慕瑶”
李淑人仍不死心。夏慕瑶却不再等了。从内侍手中接过置着鸩酒的木盘，夏慕瑶一步一步从玉阶上迈下。
看着夏慕瑶走来，李淑人委顿在地上的身子似乎突然有了力气，向后爬去。夏慕瑶不为所动，依旧麻木着一张脸，一步一步迈去。如同索命无常。
“不要慕瑶不要，起码换个人，不要是你”
李淑人哀恸在地，力气一分一分泄去，无助在地上挪移。却赶不上夏慕瑶稳稳踏来的步子。
终于，李淑人的身子抵在昭宁宫大殿高高的门槛上。再也不能后退分毫。
夏慕瑶端着鸩酒，如同鬼魅，静静袭来。端端正正立在李淑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李淑人。脸上没有丝毫悲悯难过。
“慕瑶，你真的要背上这千古骂名？”
李淑人神色哀戚，她不明白，她们明明是母女，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夏慕瑶抬起眼眸，看向殿外。天边那一抹黯淡越来越清晰了。
“在你为十一下毒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结局。”
“我是为了你。”
李淑人低声哀泣。
“为了我，你就该安分守己。而不是搅风搅雨，拉着我一起下地狱。”
夏慕瑶还是看着天边，声音不悲不燥。
“我只有你，连你也没有了，在这后宫里，我如何活得下去？”
“所以，我来送母亲最后一程”
夏慕瑶的目光终于收回来，看向李淑人。那目光里没有丝毫神采，要熄灭所有光亮。
第506章 李淑人死（）
李淑人身子一个瑟缩。眼前的人已经没有丝毫夏慕瑶的影子。她的慕瑶，最是心善她的慕瑶怎么会
“慕瑶！”
李淑人眼角不断滑下泪水来。她的慕瑶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慕瑶却丝毫没有被李淑人泪水打动的样子。端着鸩酒，身子立得端正，如同没有感情的雕像。
“淑人可准备好了，该上路了。”
夏慕瑶目光一直追向天边那一抹越来越明显的痕迹。
李淑人眼角最后一滴泪水落下。闭上了眼。她们都不过是夏卫启指缝里求生的蝼蚁，左右不了生，左右不了死。连如何死，都只是博人谈资的戏码而已
直至此时，李淑人才终于看清这皇宫并不如她想得那般好。
她这一生，汲汲营营，削尖了脑袋也想爬上去。可今夜，她才明白，无论是她还是宸妃，甚或是萧媚儿。在夏卫启眼中，都不过是一摊肉而已。区别只在于，她这摊肉，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这宫里，是个人都想踩她一脚。她没有朋友，没有根基。唯一的女儿，如今也不是她的了。明明那么心软的一个孩子
李淑人想起夏慕瑶刚学会蹒跚走路时，扑向自己的样子，想起夏慕瑶将生辰时刚领的料子全部送来给她
可她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耳边似乎响起夏慕瑶将瓷瓶砸碎在地的那一声脆响。
李淑人终于想起，自己和夏慕瑶为何会变成这样。
不择手段向上爬，不正是自己教她的么！既然如此
李淑人睁开眼，看向夏慕瑶。眼中哀恸依旧，却终于平静。
“好吧，上路吧。”
李淑人突然的平静让夏慕瑶眸光微微一闪。但那一闪倏然而去，夏慕瑶的脸又恢复麻木。
李淑人躺在地上，夏慕瑶身子落下，端着鸩酒的木盘也慢慢降下高度。
终于，夏慕瑶蹲在李淑人眼前，两人双目平视。眼中无波无澜，也没有一句话，如同陌生人。
良久，李淑人先开口。
“慕瑶，娘亲错了。”
这话没头没脑，让人摸不清李淑人到底是为何事认错。
夏慕瑶眸光一闪。又恢复平静，并不接话。李淑人一笑，她并不奢望夏慕瑶的原谅。声音突然压低，李淑人贴近夏慕瑶耳侧。
“慕瑶，既然决定向上爬，那就不择手段，爬到最高处！像你父皇一般，左右他人生死，玩弄他人纠葛，将他们都踩在脚底下！不要再受制于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记住，这世上以后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李淑人抬起早已紧握在手中的酒壶，仰脖灌下一整壶鸩酒。
一切发生太快，夏慕瑶蹲在旁边，神色尚未从麻木中脱离出来。李淑人身子已经倒下。脖颈软软枕在昭宁宫大殿门槛上，手中酒壶落在怀里，轻轻滚落在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夏慕瑶看着安静躺下的李淑人，眼睑动了动，终究干涩。出口声音低不可闻。
“娘，我记下了”
李淑人没了生息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丝浅浅笑意。
第507章 赏罚（）
天边那一丝黯淡终于明晰，给夜色万物描上影影绰绰轮廓。连同枕在门槛上的李淑人。
夏慕瑶抬手捡起地上酒壶，触手生凉，寒入骨髓。夏慕瑶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波动。那张脸，如同玉石雕成，从此，只剩下一种颜色
看了看李淑人，夏慕瑶目光复又投向天边。并不见红日踪影，但是天边已经渲染成灰白颜色。昭宁宫中景色也渐渐清晰
夏慕瑶闭上眼，眼前，是无尽黑暗。可睁开眼，依旧不见光亮。
李淑人死了，死在昭宁宫的门槛上。无所谓凄凉，无所谓惨烈。就那么轻飘飘地死了。除了夏慕瑶，无一人有感觉。
夏卫启身边的内侍确认李淑人已死，回身禀报。
瑤光看着仍跪坐在李淑人身边的夏慕瑶，摇了摇头。
李淑人死了。夏卫启后面的旨意也终于跟着一条一条下发。
“李淑人虽罪大恶极，但毕竟曾为朕孕育子嗣。死罪已领，准许其以淑人之礼殡葬。”
夏慕瑶木然跪坐，没有丝毫要谢恩的意思。
“萧媚儿身为后宫主理，管制不力，致使毒物横行，祸及皇嗣。夺去其贵妃位，降为妃。后宫事宜，即日起交与庄妃与宁妃二人协理。”
此旨一下，殿内哗然。萧媚儿只是管控不力，却受如此重罚，似乎有些太过。可众人目光扫过还未凉透的李淑人，又纷纷闭了嘴。
百里行歌丝毫不意外萧媚儿被夺权。有萧书义不臣之举在前，夏卫启能留萧媚儿一命，都是看在她能继续牵制宸妃的份上。留有妃位，已经是便宜她了。
萧媚儿也惊讶自己竟然受到如此重罚，竟连后宫主理之权都被夺。但萧媚儿方才就察觉风向不对，此时认罪受罚，虽有不甘，倒也利落。
“庄妃，宁妃、郑修媛今夜受累，赐南屿燕窝两斤，聊以补身。”
庄妃昏厥，郑修媛离开得早，只有宁妃谢恩。
“瑤光郡主、言庭君断案清晰果敢。帮朕揪出了朝中毒瘤。赐黄金百两。以示嘉奖。”
瑤光和言庭君一起行礼谢恩。
“百里爱卿与郑王深夜受累于此，朕心中感动，各赐玉如意一柄。”
到了百里行歌和郑王这个地位，赏金赏银都不合适。也只好赏个玉如意，起码有个好意头。
躬身行礼谢恩，百里行歌撇撇嘴，平沙王府内库不知扔了多少玉如意。
最后，夏卫启目光投向仍然背对的夏慕瑶。冲身边的内侍使个眼色。内侍会意，赶紧往夏慕瑶身边跑去。夏卫启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锦城公主深明大义，明理公信，深得朕心。加赐奉、和二州为其封地。享长公主俸禄。”
什么？！
殿内众人惊讶看向夏卫启。不明白夏卫启何意。
让夏慕瑶亲手送生母上路，难道不是要毁了她？如今毁了夏慕瑶名声，又加赐封地，这是何意？！
宸妃看着夏卫启，也不明白皇帝意思。
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弃了名声尽毁的夏慕瑶。可夏卫启如此出乎意料的做法，让她有些摸不准皇帝意图了。
第508章 各自散去（）
殿内众人惊讶之色难掩，但夏卫启并没有再解释的打算。几道旨意下发，夏卫启神色越加疲惫，挥挥手。
“今日早朝免了吧。让郭凤东送太极殿列位臣工回府。”
顿了顿，夏卫启又道。
“十一皇子之事，到此为止吧。”
众人明白，夏卫启的意思是此事到此为止，哪怕他也明白幕后有人，但是不允许再做追究。这话最主要，还是说与夏慕瑶听的。
夏慕瑶此时仍背对众人，跪坐在李淑人尸首旁边。没人看得清夏慕瑶脸色。
李淑人已死，萧媚儿彻底心安。心里这才盘算起得失。细细想来，她要谋算之人不但没有受到半点牵连，反而是她赔了夫人又折兵，被夺去贵妃之位不说，连后宫主理之权也一并夺走。
后宫主理之权，说大不大，但是绝对让萧媚儿在某些方面方便许多。萧媚儿以后宫中行事，没有庄、宁二妃同意，恐怕寸步难行。尤其在宁妃与萧媚儿之间积怨颇深的情况下，夏卫启依然如此安排。打压萧媚儿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挥挥手，夏卫启又看了看夏煟Ｈ范ㄏ臒｛情况有所好转，便拂袖而去。
临跨出门槛时，夏卫启脚下停顿片刻。可夏慕瑶没有任何要起身行礼的意思。难得夏卫启没有生气，只是拽曳着衣摆，离开了昭宁宫。
夏卫启走了，外臣再留在内宫就有些不合适了。
恭送圣驾离去，百里行歌与郑王一道离开，瑤光也跟着一起。
迈出宫门门槛，瑤光忍不住回头看向夏慕瑶。
夏慕瑶脸色木然，看不到一丝悲戚。也没有看着李淑人，目光越过昭宁宫，越过重重楼阁屋檐，直追天边。
瑤光随着夏慕瑶目光看去，太阳仍然不见影子，但天色已经大白。昭宁宫外廊檐飞角越来越清晰，好似被重新着画过一般。
“走吧。”
郑王回身催促。
瑤光回首再看一眼夏慕瑶，抬起脚步跟随郑王而去。
只剩下言庭君，可言庭君却不能现在就走。
他要带走与此次十一皇子中毒有关的所有物证。再次查验，留档记录，写出案述。
庄妃还未醒，在场之中只有宁妃能主事。言庭君请示过宁妃，讨来两个内侍，协助他整理，自去一边忙碌。不多时，言庭君也带齐自己要的东西，向殿内众妃子告退。
该走的都走了。此时昭宁宫大殿内，只剩下几个内命妇。
萧媚儿心高气傲，岂会等着宁妃指手画脚，连招呼也不打，一甩袖袍，昂着头疾步而去。宁妃冷笑一声，并不理会。
宸妃从玉阶上下来，慢慢走向夏慕瑶。脚步缓慢，面上犹豫。她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对待夏慕瑶。
在夏慕瑶做出这一系列的选择之后，说实话，她对夏慕瑶是有些心冷的。可是夏卫启对夏慕瑶态度非厌非喜，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样想着，宸妃脚底下终于迈至夏慕瑶身边。想了想，宸妃试探开口。
“慕瑶”
“母妃，可否让儿臣装殓生母。”
夏慕瑶头动也不动，望着天边的那一抹灰白。
第509章 垮（）
宸妃答应了夏慕瑶请求。让夏慕瑶为李淑人入殓。
宁妃虽然不悦，但李淑人已经伏罪，况且有夏卫启旨意，她也不好做得太绝。便任由宸妃身边内侍抬走李淑人尸首。
尸首肯定是不能随夏慕瑶回宸妃宫中的。最后还是抬回李淑人生前住所。
虽然夏卫启有旨，李淑人以淑人之礼殡葬。但李淑人毕竟戴罪之身。宫中停灵，不合规矩。
等夏慕瑶送李淑人尸首回其住所时，专管内命妇丧葬的内侍宫人已等候多时。
梳洗打理后，按照其淑人位分，着敛服。而后盖棺，定论。
夏慕瑶全程在一旁守着，却无一滴眼泪流出。
李淑人伏罪而殁，夏慕瑶如今也不是其女儿，所以，无人为其披麻戴孝。
简单装殓之后，棺木便要抬走。
戴罪之身，连皇陵也入不了吧
夏慕瑶站在李淑人生前居所，看着一众内侍抬着李淑人棺木远去。神色依旧麻木。
有宫人凑近跟前。
“公主，李淑人身无长物，除了一些衣物料子外，就剩这匣子看似贵重些。”
宫人递上一只小匣子。
夏慕瑶低头，半天才看清。那是她的妆奁匣子。里面装着她宝贝至极却并不贵重的首饰。
“给我吧。”
夏慕瑶淡淡开口。接过分量并不重的妆奁匣子。顺手打开匣子。
果然没有猜错。里面竟是她那些一点也不贵重的珠钗首饰。寒酸至极。就算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妇人，都比这体面些。
夏慕瑶随意拨拉着，无意打开了最底下一层抽匣。
和那些廉价的珠钗比起来，抽匣里的东西更加鄙陋。
夏慕瑶眼神一顿，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勉强从抽匣里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只香囊
香囊年岁久远，早没了香味。里面的香草估计早已化为一堆粉末。与岁月无关的是，香囊做工极丑，起针凌乱，行线毫无章法，落针参差不齐。唯独璎珞紧致密匝。却与这香囊极不相配。
认出手里的香囊，夏慕瑶麻木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仿佛有了缝隙的大提，那一丝松动终于撬动了夏慕瑶严严实实的壁垒。
再也撑不住，夏慕瑶身子狠狠砸向地面。妆奁匣子哐当落地，里面东西稀里哗啦散落。可夏慕瑶手里只捏着那只香囊。死死攥在手心里
宸妃听闻夏慕瑶在李淑人居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眉头紧皱，神色间顾虑颇深。
可夏慕瑶如今已经记在自己名下，与亲生无异。从此，只能荣辱与共。
良久，宸妃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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