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运仁看着索性暂放商号的事务,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亲自跟在秦老爹左右,听他调停亲自分派,也好叫秦老爹缓口气儿。
而秦连熊这厢之前还闲的给秦连虎跑进跑出的打下手,因着知道好地难寻,倒也并不十分焦急。
哪里知道秦连凤刚被他丢出去,他这里倒是忙起来了。
几个经济不约而同的露了面,一窝蜂地带着他四处看地,每天早出晚归的跟着经济们东奔西跑,每天一多半的时间都用在赶路上了。
秦连豹更是不必说了,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陪着子侄做功课,就是一心扑在族谱上。可偏偏家里除了也忙的脚不沾地的秦老爹,就再没人能帮得上他的忙,就是罗氏花椒几个想给他整理书房,都怕弄乱了堆得到处都是的资料。
好在东头园子里有杜家三兄弟和周家兄弟几个在坐镇侍弄,家里的七十余亩耕地也有经年可靠的忙工在收拾,总算不用他和秦连龙把人剖开了使。
可饶是如此,家里头这样大的工程要操心,本就忙的不可开交,这还时不时的就要蹦出些棘手事儿。
尤其溪边码头因着近一个月来几乎日(日)都有砖石木料这样的重物需要装卸的缘故,今天忽的就有细心的帮工发现好几层踏脚台阶都略有松动。
这可不是甚的小事体,秦连虎都唬了一大跳,赶紧找了工匠过来修缮,正忙得团团转,有帮工领了两位同秦老爹年纪相仿的老丈过来,说是寻当家的有要事相商。
秦连虎以礼相待,却没想到不过眨眼的工夫,已是穷图匕见。
而已经收回了耳朵的花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五识太过灵敏的缘故,并不招风的耳朵里忽的就捕捉到了“归宗”二字,注意力倏地开始倾斜,已是下意识地侧着耳朵留心了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嘴脸()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秦白芹的下市和崇塘的开埠,打着秦白芹主意上门的商贾就像当初忽的就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一样,这会子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有零星那么几家貌似仍旧还不曾死心,时不时的还要冒一冒头。
可因着家里大兴土木的缘故,经营着砖瓦土木生意的那些个经济朝奉俱都听到风声上门推销,秦连虎都已是算不清自己究竟接待过多少人了。
听到有人找,自不意外,谢过那帮工,又上前向那两位老丈行礼。
只还未开口,那当先的老丈就将他上下一打量,问他是谁,又问秦老爹在哪里,不待他说话,又已自报家门:“我是塘桥鹅湖秦氏的族长,这位是族长长老,我们找你父亲有要事相商。”
秦连虎自是纳闷的。
自不是纳闷那自称族长的老丈眉眼之间、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傲睨自若。
而是纳闷塘桥镇虽说也是莲溪治下,还因盛产柴炭、遍地木排行在莲溪县内小有声名,可同他们崇塘镇却是一东一西,基本上就是走错路也到不了的地儿。
别说从无交集从未谋面,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还有一个鹅湖秦氏。
不过上门既是客,秦连虎自然不会随了这两位老丈就这么站在当地说话,重又见礼,恭恭敬敬地将二位老丈迎进家门,请坐奉茶。
哪里知道刚一迈步,那位一直不曾开口的长老已是皱着眉头四处打量了一番,捋着胡子叹气道:“这也委实太过豪奢了!就算家有薄财,也该把精力钱财放在子弟的课业上,延请名师教子读书,科举入仕光宗耀祖才是,怎能只惦记着大兴土木奢靡享受的!”
说着还摇了摇头,唉声叹气,一副愁眉锁眼、大失所望的模样。
正好路过的几个忙工看的目瞪口呆,待秦连虎引着二人进屋落座后还在窃窃私语,不知这是哪里来的管头,简直就是个憨头!
秦连虎虽面不改色,却也不曾多做寒暄,进屋上首入座后,直截了当的只问二人来意。
那族长眼见秦连虎对他自报家门仍是反应平平,已是一皱眉头。张了张嘴,到底不愿同小辈计较,还是只问秦老爹的下落:“你爹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等他就是。”
秦连虎面上带笑,可说起话来也不客气:“老家尊外出另有要事,老丈有话,晚辈敢为转达。”
话音刚落,秦连虎就见这两位老丈对视一眼,也不赘言,端起茶盅拂着茶面上的浮叶只是品茶,再不开口。
慢悠悠地呷了两口茶水,就见那位自称族长的老者总算打够了眉眼官司,清了清喉咙,开口道:“我们鹅湖秦氏一族始祖为帝舜七友之一的秦不虚,祖上曾出过一族四代三进士,乃书香门第科举世家。偶然听说崇塘也有一秦氏要自立门户,”说着朝着秦连虎摇了摇头:“简直胡闹,不知世系,不明昭穆,如何立族!”
这话一出,就是一向稳重敦厚的秦连虎都不禁在心里冷然一笑。
遮前掩后、不知所云、点手划脚、胡说八道!
也不知道是谁倚老卖老,简直胡闹!
可那甚的族长却半点眼见也无,见秦连虎不说话,还要振振有词的道:“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同姓既是本家,看着你们这样没头苍蝇似的胡闹,说不得还要带累了我们鹅湖秦氏一族的名声。既是这样,我们也破例商议过了,就让你们归宗吧!”
花椒只敏锐对捕捉到这“归宗”二字,前情已经错过后状还尚不可知,秦连虎却是从头至此俱是看的听的一清二楚的。
于是乎刚刚竖起耳朵的花椒就听到秦连虎当即接口道:“寒族虽不才,世系渊源却也不敢忘。”
只话应刚落,就听到一管尖利的声音惊诧道:“什么,你们秦家世系可考?”
秦连虎就微微一笑,却是分毫不让:“正是,寒族堂号务本堂,渊源可循,世系详尽,迁移有迹,立族有据,多谢二位老丈殚精竭虑潜心贯注。”
其实在此之前,秦连虎还真是不曾探究过自家的渊源世系、迁移因缘的根脉,可自打秦老爹一点一点的将家谱默写出来,虽然直到这会子还仍未补全,虽然还轻描淡写的隐却迁移的真正原因。
可他老人家愿意叫子孙知道的,也都已经知道了。
这会子说起这话儿来,自然理直气壮引以为豪。
内室的花椒只听声音都能听出秦连虎语气中的笑意和明确的态度来,气鼓鼓的腮帮子一下子漏了气,咧着小嘴乐了起来,可外头这两位老者却好似并未听出秦连虎话里的嘲讽之意。
又对视一眼,那族长却是大手一挥,道:“你个小辈,哪来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这件事儿我会和你父亲相商的。”
说着就低头饮茶,再不把秦连虎放在眼里。
秦连虎不置可否,既是这二人俱是愿意等,就叫他们等好了,他却是没空奉陪的,告罪换了老舅公进来作陪,自个儿料理事务去了。
正琢磨着花椒提议的丁香之前眼见花椒渐渐走神,说话也磕巴了起来,明显脑子和小嘴对不上了,只以为小丫头说着说着就给忘了,也许自己都已经说混了,也没有十分在意。
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以示表扬,却忽见她竖起了耳朵来,一会儿皱眉儿一会儿傻笑的,才凑过来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却是只听到了一点子后状,自然一头的雾水,就悄声问着花椒。
花椒努了努嘴:“外头来了两位老人家,想让我们搬去他们家住,大伯当然不愿意,他们要等祖父回来理论呢!”
“搬去他们家住?”丁香和香叶面面相觑,更加糊涂了。
花椒重重的一点头“嗯!”
当然不是要自家搬去他们家住了。
可是自家的族产、自家的秦白芹,甚至是自家的渠道和资源要不要腾个地方的,可就不好说了!
啧啧,这嘴,这脸!(。)
第二百零九章 合谱()
花椒很“遗憾”这两位孤行一意的老丈企足矫首望眼欲穿,到底都不曾等到秦老爹。
从信心满满等到心急如焚,喝茶喝到肚饱涨。
可因着塘桥距离崇塘颇远的缘故,为着赶路,用过午饭就得告辞赶路了。
面色自然很不好看,他们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份都舍下了脸面跋涉一趟,没想到秦连虎竟然这样不识好歹。
直摇头,现在的年轻人,连宗族大事儿都不放在心上,还有甚出息可言。
这秦家,看来也没甚名堂可讲的。
可到底还是强忍着硬声硬气地留下话来,请秦老爹赴塘桥鹅湖一叙。
这又何必,花椒听着直摇头。
秦连虎还是不置可否,将人一径送了出去。
待夜里秦老爹回来后,却是把这二位的来意详详实实的向秦老爹叙述了一遍。
老舅公今儿也和那二位耍了半晌的花枪。
虽是花枪,却也把这两个的嘴脸摸得透透的,不过是又想当女表子,又要树牌坊。
啧!
老舅公摸了摸下巴,他活了这把年纪,都不知道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体!
就是做官的,一世做官,也得做九世牛马才能赎清孽债转世为人呢!
虽然也知道这事儿根本就没有一叙的余地,还是同秦老爹说了一回,不过就八个字:“鼠雀之辈,欺世盗名。”
花椒深以为然,到底是老舅公,总结的实在是到位。
而秦老爹初听这么一桩事儿后也是摸不着头脑。
可这吃相,未免也太不讲究了些。
不过同秦连虎一样,也没十分放在心上,更不打算上门拜访。
这事儿,根本就没甚好说的,更没甚商量的余地,秦连虎的表态就是他的态度。
他们务本堂秦氏传承有序,他们这些个后世子孙只担心给宗族抹黑,怎么可能抛宗弃族数典忘祖的。
虽然他们一族的始祖不是秦不虚,祖上也确实没有出过甚的进士高官,却也堂堂正正自有风骨。
秦老爹不再理会这桩事儿,秦连虎倒是不曾完全抛下,还在心里防着后招。
秦连熊奔波了一天回来后听说此事儿,却是眉头一挑,道:“鹅湖秦氏?我孤陋寡闻,倒是可以请教大嫂,咱们莲溪是不是真有这样一门科举世家!”
姚氏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的表情与秦连虎如出一辙,说出来的话却含蓄里带着两分难掩的促狭:“或许辰光太过久远,我还真的不曾听说过。”
之前秦连虎同那两位在堂屋里说话的时候,不单内室里的花椒听了个囫囵,正领着帮工的妇人们在厨房和后院厨棚里打点午饭的秦老娘和姚氏妯娌也听了个影影绰绰。
秦老娘听着还叹了一回气儿,罗氏虽茫然,可杜氏沈氏却是思来想去都对着鹅湖秦氏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姚氏那就更是想不起来这一家是否出过进士了。
科举大比,三年才一取士,每科也不过三百人。
别说崇塘了,就是整个莲溪出过几户进士及第的人家,那都是有名有姓儿的,就是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的。
前朝享国三百年,哪怕莲溪从来重教兴学,素以文风昌盛科举繁盛闻名于世,也只出过一百六十一位进士,其中还包括寄籍科举的外乡学子。
而本朝大周立国七十七年,历经四朝,也不过才出了二十九名进士。
姚氏出身礼诗圩,是读书人家的姑娘,这些个书香门第虽没见过却也听过,可她还真未听说过鹅湖秦氏的名号。
更何况姚氏祖上是真的出过进士的,举人秀才的更是不少,这都不敢说自家是科举世家,忽的从无名无姓的鹅湖秦氏嘴里听到这四个字,姚氏已经对这一族没有半点好印象了,这可是读的甚的书!
秦连熊听着就咧嘴笑了起来。
谢过姚氏替他解惑,提都不提那二位,转而说起了自个儿置办族产的繁难事儿来。
挠着头道:“这事儿是我想简单了。”说着告诉大伙儿:“我跑了这么些天,三五亩十亩出头的散田倒是不老少,可俱是连不成气候,咱家买来也无用。我寻思着,恐怕还得专门候着那些个破落大户和败家子,等他们败卖家产,咱们再顺手捡个便宜。”
一句话说的在坐的兄弟妯娌俱是哭笑不得,秦老爹倒不意外,只看钱运仁就知道了,两个月的光景才寻摸出这样一处园圃,这都还是通了关系的。
就道:“这事儿急不来,慢慢来就是。”
说着又同儿子们商议:“钱家的园圃已是拾掇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种芹培育,也不必我一直盯着……”
这边厢长辈们聚在一起有商有量的,那边厢小小子们看着丁香却俱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茴香搂着花椒香叶笑个不住,丁香也自觉有些匪夷所思,挠了挠头,转过身来两只手揉着花椒的腮帮子揉圆搓扁的:“好吧,是我以讹传讹了!”
傍晚时小小子们下学刚到家,丁香就等在门口将花椒的字面意思一股脑的告诉了他们知道。
一溜的小小子从高到矮俱是傻了眼,还追问了好几回:“这是怎么个意思?”
丁香也摊了好几回手:“就是这么个意思!”
却是直到这会子才闹明白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可丁香也是“受害者”,看着花椒哭笑不得。
花椒乖乖站在那里伸着脖子给丁香玩儿,眼睛却是眨巴眨巴的,一脸的无辜。
六哥就道:“也不能说椒椒说的不对呀,那鹅湖的族长不就是想把咱家归到他们族里去么!虽说不一定就要我们搬过去,可咱们的名字必是要载入他们的丁簿的!”
花椒不住地点头,眼看着丁香松了手,忙鼓了鼓腮帮子,长松了口气。
五堂哥听着也是一点头,又叹了口气,背着手踱着步子拿腔拿调地叹道:“这可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呀!”
四堂哥就背着手撇了撇嘴,眉头一挑:“甚的远亲,我可不认。”
只第二天进了学,就开始向同学们打听鹅湖秦家的消息。
姚氏族学虽然只接受本族子弟免费入学,姻亲故旧家的子弟也可以支付少量束脩附学。可因着姚氏一族算是真正的耕读传世之家,每代都能出上几个秀才甚至是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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