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银子是好的,听说秦老爹一气儿拿出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东头那荒地,周五六家的这一大家子连吃喝的心思都没了。
漏斗湾那土石枯树堆了一人高的荒地哪里还能算是荒地的,简直就是荒山来着。那么些人哪里能算是开荒的,简直就是开山来着。
那样大块的石头二三十个壮劳力都搬弄不动,全都得靠人力用铁钻斧锤先将石头凿开浅缝,再用二锤把铁楔子打进去,把石头裂开来,这不是开山是什么!
可饶是这样扔了都没人肯拣的荒地都卖了五十两银子!
自家地虽少,可是正正经经的荒地,比漏斗湾那地却是强出一截都不止的。
十两八两的不说,五两银子总值吧,三亩多地就是小二十两银子,这都可以置换上两亩中等田甚至是上等田了。
这可不比把地白白荒废在那里强!
这样的帐,但凡有脑子的,就没有算不过来的。
可偏偏有人平日里跟兄弟算起帐来,算盘珠子拨的“噼啪”响,关键时候就算不灵清这笔帐!
周家老大周三九这两天来同周五六理论的早已把耐心都给磨光了,也顾不得老舅公还在上坐着了,瞪着周五六就道:“你口口声声说不当败家子,可这帐我们也翻来覆去地同你算过了,咱们不是卖地,是打算拿三亩六分的荒地换了钱,再置换两亩中等田甚至是上等田。这样的划算买卖,别说老祖父了,就是老祖宗地下知道了也只有翘大拇指的。这样的帐,你算得过来吧!可你偏偏拦在里头不肯卖,我只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五六看着兄长当着老舅公的面朝自己瞪眼睛的,气得眼睛都红了,斜着眼睛看着老舅公:“我怎么想的?这地卖给谁都成,就是不能卖给姓秦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老舅公听了这话就挑了挑眉,低头呷了一口茶,不由在心里腹诽:但愿这话儿能算数儿。那他立马买下这地再卖给秦家去,多便当的事儿啊!
周三九就瞧着梗着脖子的周五六露出一个笑来:“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儿你别同我说,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知道。只不过,这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说着再不看周五六一眼,径直就向坐在上的自家老子道:“爹,您说这地到底卖不卖?我们听您的!”
周五六一听这话却是急了:“爹,您可别忘了祖父当年是怎么说的。”
一直作壁上观不曾说话的周家老二周四五突然道:“爹,要不咱家就分了吧!你把那荒地分给我或大哥,败家子的恶名我们哥俩背,绝不连累五六当他的孝子贤孙!”(。)
第一百二十章 工程()
饶是老舅公铁了心肠非要帮秦家把这块地拿下来不可,也没想到事情的进展竟会这样顺利。
这才几天的工夫,说起来他还做好了要与周五六长期周旋的打算的。
就不信他老子当年没能帮秦家拿下那块地,到他手里还是办不下这桩恶心人的事儿。
没想到周家两兄弟三言两语就帮他把这事儿了了,不由多瞅了周四五两眼。
以往只当这小子是个三拳头打不出一个闷屁的翁冻货,没想到嘴皮子了得起来也是要人命的,倒是自己以往小看了他去了。
只是到底顾不得这许多,听得周初一红口白牙一个“卖”字,老舅公就兴兴头头的扛着小福头去了秦家,又蹬蹬蹬跑去了东头热火朝天号子声震天的工地上,把好消息告诉秦老爹知道。
秦老爹也有些不敢置信,可听完老舅公的叙述后,微一皱眉,谢过了老舅公,却又道:“既是三九和四五都是打算置换田地的,那你帮我同他们说一声,我记得我们两家在桑园里的田地就隔了条水渠,他们若是愿意,我索性就把那里的两亩地直接置换给他们,也免得他们再去托人寻摸田地,白费工夫又费银子了。”
老舅公脸上笑出来的一脸褶子已是随着秦老爹的话儿慢慢归位,听完后,顿了顿才点了点头,打包票道:“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只管放心就是。”
说着叹了一口气,又拍了拍秦老爹的胳膊,却是什么话儿都没说。留下小福头同花椒香叶玩儿,自个儿就又往西头忙活去了。
正在不远处干活的秦连虎秦连熊兄弟两个直到老舅公走后才走了过来,秦老爹也不瞒着二人,三五句话把事情分说了一遍。
秦连虎点了点头,对于秦老爹的决定自然没有异议。
秦连虎却是“啧”了一声,道:“这是怎么说的,歹竹出好笋?”
可不管怎么样,这块横亘在秦家地里,甚至于心里的田地被拿下了,阖家俱是松了一口气的。
尤其是秦老娘,知道了这桩事儿后,待夜里帮工的收工吃夜饭的时候,一个人跑到溪埂上,冲着这块地看了半晌,还是被姚氏扶回去的。
而老舅公似乎是怕周家反悔似的,知道周家除了周五六之外,其余诸人俱是非常满意秦老爹提出的置换方法后——其实说起来,以三亩六分的荒地置换两亩上等熟田,就是傻子也知道谁赚谁亏,可偏偏周五六就是不认这笔帐。
老舅公也懒待理会那头犟头驴,当即就张罗着丈量土地,又写下文书叫周家父子按了手印,就等着明儿换契了。
看着手里按了红手印的文书,就是老舅公都不免松了一口气的,又不禁得意了起来,催着秦老爹摆酒谢他。
秦老爹呵呵的笑,自然不会说个“不”字。
只今儿老舅公实在是高兴,拒了南酒,非要秦老爹拿了烧酒出来吃。
秦老爹推脱不过,琢磨着他的酒量,倒也不妨事儿,果然翻了一坛子沧酒出来。
只老舅公到底一辈子吃惯了南酒,又这样大的年纪了,几杯下去就有些迷蒙了,端了酒盅扫了一眼对面的秦家兄弟,就问秦老爹:“这会子你能告诉我了罢,买下这么些地又做这样安排,究竟为着甚事儿?”
……
秦家买下的位于漏斗湾的那片荒地乱石粗土枯枝垃圾遍布,起初请来的帮工还以为只要将这些个土石清理出去就算完了,俱没想到秦老爹却是另有打算的。
那四五块比人都高的大石头自是要清理掉的,而其余的零散乱石、粗土、枯枝也得分别清出来分作几堆,其余的垃圾则是就地焚烧掩埋了。
凭白添了多少工程,大伙儿都有些傻眼,谁都不明白秦老爹的用意。
可也谁都没有抱怨什么,既是拿了工钱给人帮工的,主家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呗,哪有他们置喙的道理。
况且活计多了,工就多了,工钱不也就多了么,谁会跟钱过不去的。
不就是做活精细些么,这有甚难的。
到底庄户人家,又是乡里乡亲的,大多老诚。又一多半都是二十郎当三十挂零的壮小伙,往日里聚在一起干活,不过一看力气二看活路,哪个不要脸面。
不说漏斗湾的这些个小伙子都被村长耳提面命的提点过好好干活不许丢人,光是既有工钱又管饱饭,还能瞧见荤腥,就值得大伙儿玩了命儿的干了。
再有又是周家湾和漏斗湾的两拨人聚在一道儿干活,这还是自来没有过的事儿。头一两天还不觉得,可不出三天光是喊个号子都要分个高下来,如何能不做比的。就算不放在明面上,可哪个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儿呢!
俱都拼了命的干活,天不亮就出工了,天黑了才收工,就连秦老爹都没想到进度竟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当即就与大伙儿说好了,再包一顿夜饭。
自己这么些人的苦干得到了肯定,不过七八天的光景,横七竖八躺在土堆上的四五块大石头就被大伙儿合力运了出去。如此一来,剩下的活计再多也是有限的了。
秦老爹仔细着进度,在心里盘算了一回,自己在家坐镇,又遣了秦连虎和秦连熊往崇塘寻了经济,除了买回两大车的糯米外,还有成车的青砖、麻石等物料。
花椒****都要抽出时间糯米糖似的黏着秦老爹,已然知道这是打算将糯米熬煮成浆后,同青砖、麻石,还有之前让大伙儿分拣出来的石头一道打下地基垒筑院墙,将这二十亩地整个儿圈起来自成一统。
而在这院墙之内,就是他们家的白芹种植基地了。
家里的女眷们每天都要过来看看进度,小小子们更是每天上下学的都要过来看一眼才肯罢休,就连怕生的香叶每日里也要跟着花椒或是丁香过来待一会儿。
可花椒不知怎的,除开头先两天兴奋的睡不着觉外,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境()
秦家除了念书的这串儿小小子日子照过之外,其余一众人俱是忙的团团转,就是秦连豹夜里从裱褙店回来后都要帮着算个账写个章程的,花椒的时间自然也都排的满满的。
每日里除了和姐姐们一道的雷打不动的一个时辰功课外,还要额外抽出时间来涂涂抹抹一些就连香叶都看不大懂的东西。
然后除此之外,既要同姐姐们一道出去挑了水芹回来育苗,还要溜溜达达的去东边工地上黏着秦老爹瞧瞧进度,打探打探消息。
不过这样风风火火的忙了两天,忙碌的罗氏就现了小女儿的异样了。可花椒吃的好睡的好,乌溜溜的大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并没有哪里不好的,罗氏提着的心自然也就慢慢放下了。
她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的。
不光是为着花椒,其实自打旧年家里生了白芹这么一桩事儿,不知怎的,她这心里就像卡了块石头似的放心不下。可随着家里买地修整这一串儿的事儿,她们妯娌几个也****忙的脚不沾地儿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块硌在她心里的石头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消失无踪了,就连她自个儿都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子事儿。
然而这个家里不光罗氏,就是姚氏,亦是长松了一口气的。
她虽不似罗氏这样敏感多心,可自打年前听丈夫同她提及,说是公公打算传授她们妯娌娘家白芹的壅制技艺后,她又惊又喜,那一晚上真是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的。
可别说那一晚上了,之后思来想去半个多月却依旧没有个决断。直到年后才抽空回了趟娘家,捂着谁都没有知会,先告诉了祖母知道。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老太太略一沉吟,已是做出了决定,亲自提笔给她公公婆婆写了一封信。
站在一旁给老太太的磨墨的姚氏看着老太太在信中向她公婆坦言姚家摊子太大,却是只能谢过他们的好意了。
不知为的什么,反正真是长松了一口气的。
回来后把信交给婆婆,秦老娘亦是没想到姚老太太竟会如此果决地做下这样的决定,捏着手里的书信良久才念了句佛,拍着姚氏的手向她叹道:“你家老太太可得长命百岁才好。”
姚氏微微的笑,自是明白自家婆婆话中深意的。
女子虽不比男子顶门立户,可一个有格局有气象有德行的女子,却是足以保证一个家族三代甚至更加长久的家风不坠。
而罗氏沈氏这个年纪,再加上出身的缘故,虽然还不大理会这样传世的至理,可对于秦老娘的话却是深以为然的。
因为姚氏这趟回去不但向姚老太太转告了白芹之事,还陈述了正月初八那日姚家七奶奶的失礼之处。
姚老太太听说后当即就使人传来了七奶奶,温声问她是否已经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七奶奶面色大变,再没想到这事儿都过了快一旬了,要不是自己那心肝头同她置气又躺倒了下来,说不得早就被她忘到天边去了。自个儿心里还一肚子火气没地儿出了,姚氏竟把这事儿又翻出来了,还一状告到老太太面前。
七奶奶气不打一处来,面对太婆婆,始终坚称自己不过玩笑罢了,言下之意就是不值得小题大做。
竟然还真就被沈氏给料中了。
姚老太太失望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却是当即就禁了七奶奶的足,还要亲自去秦家道歉,姚氏唬了一大跳,一大家子男女老少也都被惊动了。
七奶奶也被吓住了,看着自家婆婆刀子一样的眼神,忙不迭的哭着答应要来秦家道歉,姚老太太却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都不答应了:“为恶而不自知,嘴上道歉又有什么用?”
看着一脸茫然的孙媳妇,还是禁了她的足,想了想,担心自己亲去反而叫秦家人为难,又写了封信托自己的长媳,也就是姚氏的母亲代自己走了一趟。
别说秦老娘和早已气消了的沈氏了,就是罗氏,看着姚家拿出了这样的态度来,再大的气也消了。
杜氏打小就从长辈那听说了许多姚老太太的事迹,对她老人家一向推崇备至,因着这事儿更是敬佩不已。
老太太这话说的再对也没有了,败家欺祖,这可不都是从针头线脑的小事儿上起的么!
可再一想人家在白芹一事上做出的决断,却又打心里不安了起来。
这样的好消息她可是一早就告诉娘家人知道了,他老子还有些犹豫,觉得亲家肯携他们一道财是情分,他们这样理所当然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她娘却是当即就拍了板,既是亲家肯教,傻子才不学的,扭扭捏捏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反倒辜负了亲家的一片好意。又训斥了娘家兄弟几个一通:手艺学到了手,往后行事之前,可得先想想亲家的情意才是。
想到这里,杜氏长长吁了一口气,本就做事勤快从不推诿的人更是眼里心里都是活计,干劲更是十足,凭它什么都是放着我来。
沈氏却是想不到这么多的,一切有秦连龙就行了。而秦连龙大年初二去老丈人家把这话儿一说,倒是把老丈人丈母娘唬了一大跳。想来想去,既是亲家的一番好意,那就先试试罢。却又到底再三的交代女儿不许记挂着这桩事儿,若是亲家不再提也不许她提。沈氏傻傻应了,真个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而这妯娌几个心境上的变化,或许自个儿都并不知道,实则却瞒不过日(日)都在一道的秦老娘去的。
老人家亦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不求旁的,只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