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家谱中,内容归纳起来,就是以上十八个部分。
当然,此时秦家所修的家谱还并不齐全,还不能同方氏、姚氏那样的累世大族相比较,还需要随着家族的不断发展,世事的更迭,为家族提供更多的现实服务功用,还需要不断地重修、续修。
有句话怎的说的,三十年一小修,六十年一大修,正是这个道理。
可秦家的这份家谱这才修了几年的,秦老爹深思熟虑,病榻之上都想着重修家谱,却只打算重修谱序
以上曾一笔提过的谱序在家谱中排序第二,谱名下来就是它了。
当年秦连豹主持谱局,修撰家谱的辰光,除了有限的参考了姚氏宗谱同莲溪方氏宗谱外,全凭秦老爹口述,整理出序跋四十余篇,字数逾六万。
这其中囊括了修谱的缘由,修谱的过程的外,还包括了秦老爹死记硬背下来的三十余篇旧时序文,涉及到本族的来历,姓氏的源流,家族的迁徙,方方面面。
旁的还则罢了,本族的来历、姓氏的源流,俱都有非常详细的出处。虽然没有为了抬高自己的门第同郡望,攀附名人,却保证了血脉的纯正性同真实性。
唯独在家族的迁徙上,只是一笔带过,秦老爹给出的答案,实则经不起推敲。
秦家兄弟,尤其是亲力亲为主持谱局的秦连豹,当时就隐隐知道秦老爹怕是有难言之隐的。
但既是老爷子不肯说,他们自然不会问。
哪曾知道事实的相,竟然如此血淋淋的残忍
今年的这个新年,可以算是花椒长到十一岁,过得最为压抑的一个新年了。
紧迫、紧绷,家里头大大小小,泰半人都憋着一口气,似乎想要证明些甚的。
秦连虎兄弟,还有家中这一串小字辈,俱是如此。
没感觉提起甚的来。
毕竟就算这件事是发生在秦老爹身上的,可他们还是没有办法设身处地的去想象秦老爹曾经经历过的绝望、痛苦,同这么多年来的日日夜夜,尤其是每一个午夜梦回。
可就是放不下
吃过腊八粥的第三天,大堂哥同左氏回到了崇塘。
“路上可还平安?怎的比预计早了这么多天?”
家里头除了秦连豹还在修撰谱序外,秦连虎兄弟都外出有事儿了,小小子们也在上学,只有一干女眷在家,见到大堂哥同左氏,自是欢喜不迭的。可又不免诧异,纷纷打量着大堂哥的气色。
毕竟上一封家书送到时,大堂哥一行还在明州,当时还说会赶在小年之前回来过年的
又关切地问道左氏:“是不是累坏了?”
大堂哥就笑道:“一路顺风顺水,我们也没想到回程竟能这样快。”
说着就迫不及待地先去给秦老爹问安。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秦老爹病了月余,发热已经痊愈了,咳嗽却一直没能好转,直到这几天上才渐渐痊愈,只每逢鸡鸣时分,还是要咳嗽,因此秦连虎兄弟仍在轮流侍疾,小字辈们也每天都要抽空伴在二老身边,哪怕只是说说话儿。
大堂哥看着不过半年多不见,已然消瘦下去了的秦老爹,当时就眼角湿润了,快步上前给秦老爹磕头:“祖父,是我不孝,不仅没能在您跟前服侍,还让您担心了!”
秦老爹弯腰搀了大堂哥起来,又含笑吩咐跟着大堂哥跪了下去的左氏起来。
“我这好好的,谈何不孝。”秦老爹指了身边的太师椅让他们坐了,到底不习惯说道自己,就问起大堂哥沿途的轶事来。
大堂哥侃侃而谈,可注意力却都在秦老爹身上,老人家看起来精气神儿还不错,脸上始终没有倦意,大堂哥看着就略略松了一口气。
不过到底还是趁着回屋洗漱的工夫找上了秦连豹,询问秦老爹的情况:“三叔,之前椒椒他们给我写信的时候,说祖父是风寒袭肺,如今怎样了?”
他虽不通医术,可秦连豹博闻广记,家里头五花八门,甚的书籍都不缺,他们平时也喜欢看些杂书,自然知道风寒咳嗽,早期的辰光是绝对忌用收敛镇咳的方子的,一旦误用,说不得就会导致肺气郁遏,外邪不能外达,反而加重咳嗽,日久难愈。
“已经不碍了。”秦连豹把秦老爹的病情简单同他说了说:“如今家常吃着姜葱粥,我们瞧着是一天好似一天的。”
大堂哥听着,就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来。
他同方案首商量着直接取消了之后的行程,当即赶回家来的目的就是为着秦老爹的身体。
俗话都说弯弯扁担牢,可相对应的,从来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往往一病不起。
他很清楚,秦老娘就是因着当年的那场病,身子骨才衰败了下来,这几年已经不知苍老了多少了。
这会子知道秦老爹挺过来了,有所好转,自是放下心来的。
只看着秦连豹书房里铺陈开来的资料,不由诧异道:“三叔,您这又是在做甚的?”
小字辈们都没有向大堂哥同左氏隐瞒秦老爹的身体情况,纷纷在信中告诉他们,秦老爹染上了风寒,好在家里头在二老的身体上尤其仔细,发现的及时,已经有所好转云云的
可面对这桩事儿,却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诉说。
花椒也不知道。
甚至于他们兄弟姐妹在渐渐听说这桩往事后,时至今日,都还没有谈论过哪怕一句。
他们不知道该怎的去面对,在没有想好之前,自然不敢贸贸然的去说些甚的。
虽然秦老爹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们,他原来不说,只是觉得到底已经过去的事体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揪着那份悲痛哀伤反复咀嚼了。而现在说出来,自然不是为了让他们背负仇恨,去报仇雪恨,而是以史为鉴,希望他们能知兴衰荣辱、善恶是非。
可秦老爹今天能坦然地去诉说,去怀念,却铭记,或许是老人家真的想明白了,真的放下了的缘故,可他们却是难以言表心中的复杂。
但嘴上虽然说不上来,却能付诸于行动。
尤其小小子们,俱都憋着一口气,齐齐把精力放在了功课上,饶是年里都不曾松懈。
待到年后,预备提前进京准备武举会试的李蹊还同四堂哥五堂哥商量着,正好带了他们一道进京见一见世面。
四堂哥同五堂哥自然眼睛一亮,可想到正在为着院试,日(日)苦读到三更半夜的二堂哥、三堂哥同六哥,还有正月半刚过,就去了方家家学刻苦攻读的大堂哥,还是齐齐婉拒了,缓缓摇头:“我们以后也会有机会进京的!”
第四百五十八章 苗头()
阳春三月,宜出行。
李蹊坚持在家陪着宝贝女儿祺姐儿过完人生中的第一个女儿节,方才依依不舍的启程前往京城参加九月里的武举会试。
三月三上巳节这天,李蹊同茴香一道给祺姐儿用兰汤沐浴,又带着她们娘俩往郊外去游春,临水饮宴、采桑喂蚕、打秋千、放风筝
总之把这个时节能玩的通通玩了一遍,把个祺姐儿乐的简直不知道该怎的好了,一整天都要李蹊竖抱着,稍微换个姿势,她就要不满,咿咿呀呀的开始吵闹。
李蹊试了几回,明白了她的意图后,就一直竖抱着她,祺姐儿也就安静了下来,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一切,还时不时地就要“咯咯”笑两声,再“哦哦”地喊两声,小胳膊小腿动个不停,水都不知道她在高兴些甚的,却是说不出来的快活。
却把李巡检急了个够呛,搁家里团团地转。
李太太都不担心,虽然一时不见就想的慌,可祺姐儿由自个儿的娘老子带着,她有甚的不放心的。
李巡检却一会儿担心祺姐儿在外头睡着了,到时候着了风受了寒。一会儿又担心祺姐儿去了陌生的地界,小人儿到底眼睛干净,到时候看到甚的不好的东西就遭了。
一整天都在碎碎念,正忙活和家里头春宴收尾事项的李太太听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白眼更快翻到后脑勺上去了。
不由没好气地道:“怎的这样婆婆妈妈,就你这个当祖父的知道疼人不成!”
把李巡检又气了个够呛,还要埋怨李太太不把天底下最可爱的孙女儿放在心上,把李太太气的差点笑岔过气去。
好容易黄昏时分,李巡检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回了祺姐儿。见她窝在李蹊怀里睡容安逸,呼哧呼哧的打着小呼噜,显然是累坏了,不过饶是睡梦中都时不时的还要扯出个笑容,露出一边酒窝来,不用问都知道玩的很开心,这才放下心来。
可到底还是不免又把李蹊训了一顿。
李蹊摸了摸鼻子。
世人常说隔辈亲,没想到就连他老子都不能免俗。
如今抱起孩子来,不知道有多溜。
还记得他小辰光,身上还穿着夹衫呢,他老子恨不得就要拎着他的脖颈把他往后院湖里头丢,好教他学游泳。可如今却把小孙女捧在手心里,要星星不给月亮,难得哭一声都要追出追进的问几遍,总以为他们会掐了她一块。饶是这样,还要三天两头的责怪他对孩子太过严苛了。
天地良心,他可是亲爹。
可这也是亲爹,他就不同他计较了。
至于他“越俎代庖”给祺姐儿取乳名一事儿,看在岳父大人的面上,他也不同他计较了。
过完三月三,李蹊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崇塘,只不过并没有如李迪所愿的那般,李蹊并没有带上茴香,茴香自然也就没法儿再带上她同行了。
毕竟祺姐儿还在吃奶,又是茴香贴心贴肉带到这么大的,李太太虽然给她安排了乳娘,但几乎就是个吃空饷的。
李太太为此却相当得意,觉得茴香既能将祺姐儿照顾好,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打过一个喷嚏,又能服侍好李蹊,将自己院子里的庶务打点的井井有条,还能抽出空闲来指点小姑子针线裁剪,给他们做鞋做袜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母亲的缘故,行事上头更是日见精明,不知道有多能干,真是逢人就赞的。
但因着祺姐儿的缘故,茴香不可能舍得丢下祺姐儿陪着李蹊进京,两口子更不可能带着还不会走路的女儿一道进京。
这年头,饶是大人出行都得冒着一定的风险,更遑论对这个世界几乎还没有抵抗能力的小婴儿。
打定主意,李迪自是沮丧的,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的。与她志同道合,只一面就成了手帕交的丁香也替茴香感到遗憾的。
她很知道,机会是求不得的,一旦错过了,或许就不会再有了。
茴香却并不觉得有多可惜的。
虽然她都已是做母亲的人了,最远的也就去过莲溪而已,不过一直以来,她对于走出去本来就没有过多大的向往,难得的同妹妹们意见相左。
虽然李蹊离开了,但能待在这么个小小的院落里,守着她的宝贝女儿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更结实。夜深人静的时候,守着熟睡的女儿,把李蹊寄回来的书信一封封打开看,给他回信,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儿。
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何况娘家亦是一切顺遂的,她真的再无遗憾了。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花椒从未觉得岁月过得这样快过,送走李蹊,眨眼的工夫,时序就进入了六月,细雨迷蒙,春水盈野,家里头二堂哥、三堂哥同六哥又齐齐动身,由秦连豹同秦连凤陪着,往省城去参加院试。
院试之后,索性没有回来,七月底,在省城同大堂哥、方案首会和后,直接参加乡试。
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饶是花椒,都被小小子们这般时不我待的拼命劲头给镇住了。
或者可以这样说,满崇塘,满莲溪,甚至于整个宁江府,整个江南省,都被二堂哥、三堂哥同六哥给镇住了。
一门同科三秀才,不说前无古人,可放眼整个文风兴盛的江南省,也绝对是屈指可数的。
花椒不知道外头是怎的个景象,可整个崇塘就像燎原的野火一般,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人们争相奔走转告,看向秦家人的目光俱都发亮。
不过据四堂哥同五堂哥回来悄悄告诉她们说,其实如今满崇塘最热闹的还不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自家,而是九甲、十甲上头的各大赌坊,据说已经拿了大堂哥兄弟四人接下来的乡试结果在开盘口了。
从一题三不题,到四考四题,据说赌注每天都在变化中,不过也不知道为甚的,二题二不题,三题一不题的赔率最小,看来大伙儿都对大堂哥四人挺有信心的。
而且不只往日里的那些个赌徒恨不得白天黑夜的守在赌坊里,随着乡试的临近,气氛越发高涨,就连许许多多原本对“赌”之一字唯恐避之不及的老百姓,都参与进了这桩可谓全民盛事中来。
甚至于就连一向谨慎的老舅婆过来寻秦老娘说话的辰光,都无意中说起了她前两天跟几个老姊妹为了做月饼去崇塘置办糖、面的事儿:“就抽空去下了个注,买的四考四题,花了五百个铜子儿。”
还道:“我们每个赌坊门前都看了一回,四考四题同四考四不题的赔率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我买的四考四题更是高到一赔十”
把秦老娘唬了个够呛,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嫂子,你怎的会摸上赌坊大门的?”
老舅婆就呵呵地笑:“嗐,我哪里知道赌坊大门朝哪儿开的,还不是这会子满崇塘,人人个个都在说咱们家大郎兄弟中举的事儿么,我们听着一时好奇不过,就跟着人流过去瞧了瞧”说着还道:“姑太太是没见着,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啊,整条巷弄里,上到七八十,下到刚会走,那一个个手里头可都捏着铜钱儿,盘算着下注呢!”
这话一出,饶是花椒姐妹已经从四堂哥五堂哥那听说过这么桩事儿了,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也未免太过疯狂了。
秦老娘更是握了老舅婆的手同她道:“大嫂,这可是能上瘾的事儿,你可得仔细才好。”
老舅婆就直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热闹好玩儿么,只这一次,往后就是鬼来拖我,我也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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