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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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记事-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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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走近一看,罗氏正站在上首右侧的太师椅前,花椒、茴香还有香叶都紧紧跟在她身边。

    还有一位面生的中年妇人也站在罗氏的身侧劝慰着甚的。

    再一细看,原来罗氏正被坐在椅子上的一位老妇人拦腰抱着,哀哀哭声就是从这老妇人嘴里发出的。

    而上首左侧,秦老娘端坐其上,正同坐在下首的两位中年妇人说着甚的,杜氏同沈氏忙着上茶,郭氏忐忑不安的坐在右侧下首。

    一见姚氏跨进门槛,就长松了一口气,扶着肚子站了起来。

    身旁的香叶感觉到动静,忙转过身来一脸紧张地搀着郭氏的胳膊,又在姚氏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架着郭氏坐了下来。

    姚氏已经上前见礼了,只那老妇人还在抱着罗氏哭,方才一直嘴唇翕翕只说不出来话儿的罗氏已经勉强能够说出话儿来了,即便不知怎的声音忽的就哑了,却仍在木木地劝慰着,“别哭了”三个字儿颠来倒去的说,只是那老妇人看起来是半个字儿都听不进去的。

    而看着姚氏进来,正在同秦老娘低声说着话儿的那两位中年妇人就站了起来,同姚氏行礼打了个招呼,就自我介绍。

    那位方脸的中年妇人已是自称自己是罗氏的娘家大嫂了,另一位皮子有些黝黑的妇人亦是道:“我是我们家姑奶奶的娘家二嫂。”

    说着两人又长篇大套的说起了罗氏当年走丢的往事来。

    花椒也张着耳朵听得仔细。

    花椒并不知道罗氏到底是怎的流落到方家的,但只看石头小和尚芽儿诸人,还有罗冀文启,就知道这其间必是苦难深重的。

    但直到这一刻,花椒这才知道,当年方才四岁的罗氏或许是跟着爹娘同两个哥哥去外县走亲戚的时候在官道上意外失落的。

    也不知道怎的,骡车行在官道上,落在后头不远处的一列车队忽的出了事儿,七八匹骡马瞬间散乱奔逃。

    混杂喧嚣,尘土飞扬,人、车、马蹄乱成一团,简直伸手都不见五指。

    家里的骡马也受到了惊吓,撒腿就往前冲,力气太大,想勒都勒不住缰绳,不知过了多少辰光,估计是跑累了,骡子这才渐渐慢了下来。

    被颠的七荤八素的一家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当娘的一转身,才发现女儿丢了。

    自然回去找了,而且一连找了三天,却是半点儿音讯都没有……

    那个自称是罗氏大嫂的方脸妇人说到这里就又哭了起来:“……姑奶奶就这么丢了,我家婆婆自此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时常半夜惊醒都在哭,说自己不应当把姑奶奶弄丢了,她这日子也没甚的过头了,这条老命也不用留着了……”

    在座的泰半都是当娘的,尤其郭氏这会子还正怀着孩子呢,听到这样的往事儿,哪个不跟着眼眶发红的。

    就是花椒、茴香同香叶听着心里头都酸酸的,茴香更是鼻子一酸,眼泪都下来了。

    却是替罗氏心疼的缘故,紧紧地挽着罗氏的手臂,不住地安抚她。

    只罗氏却是直到这会子耳朵里都在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大伙儿都在说些甚的。

    但花椒已经回过神来了。

    却有一重疑问涌上心头。

    这年头,想要找到失散将近三十年而且半点音讯的儿女父母,谈何容易!

    那可不是伶仃洋里头捞针的事儿,而都是太平洋里捞针了。

    他们可究竟是怎的找来的。

    尤其,这里头怎的还有这黄氏的事儿!

    花椒这心里却是想不通的。

    而花椒能想到的,秦老娘同姚氏杜氏自然亦能想到。

    这倒不是甚的信不信任的事儿,而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一切原委自是要弄清楚的。

    秦老娘就直言问道。

    ……

    而此时前头正厅里,文启已经在招待客人了。

    因着此时正是县试的辰光,秦连豹自是要去莲溪给具保的考生当堂认保的。

    家里的学塾虽然停了课,但秦连豹并未将小小子们放出去溜,而是让文启帮着看顾一众兄弟,继续照着素日的作息温习功课。

    而这拨小小子中,能叫姚氏遇事儿头一个惦记的,也就是文启了。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儿,却是想都不用想的。

    而芽儿奉了姚氏的话去传话,虽说小丫头素来话不多,从来跟着花椒姐妹转,说一不二的,可经过一年多的休息学习,如今做事儿早已有条有理,说起话儿来也句句都在点子上。

    招手把文启同石头一一叫了出去,一句多话都没有,径直就同他们道:“家里头来了客,有男有女,说三伯娘是他们家的姑奶奶,估计是来认亲来了。大伯娘让我来找文启哥去招待男客,还让石头哥去把老舅公请来支应一番,直到老爹伯伯们回来。”

    文启同石头听了自是一愣的。

    只不过这会子已是没有工夫叫他们愣神了。

    文启就朝着芽儿一点头:“谢谢芽儿妹妹,我这就去”。

    说着就转身回去同小麦交代了一声,让他看好兄弟们就径直寻到正厅去。

    也是想都没想,头一个托付的就是小麦。

    掸了掸衣裳,一进正厅既躬身行礼,只说自己是秦家的侄儿,家里头长辈俱都外出了,恕他不恭,敬佩贵客。

    而石头更是撒丫子一路飞跑。

    其实比起跟他好到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的小和尚并不一样,小和尚那就是个机灵鬼,可石头却素来都是个不大会拐弯儿的。

    哪知道今儿却一下子就跟开了窍似的,机灵了起来,出了门却根本没有往西拐径直去老舅公家寻人,而是先跑了趟斜对面的水碓磨坊。

    因着莲溪的传统,小孩子不能进去碓房的缘故,也不敢惊扰正在舂米、打风车的乡邻们,生怕出事儿,找了一圈儿,就问了个正在筛糠的妇道人家,上前行礼大声道:“伯娘好,劳问周老舅公在不在屋里?”

    一大一小互相之间虽不认得,可既是孩子这样懂事儿,那妇人也是赶忙歇下手里的活计,笑着一点头:“在在在,我去给你请过来。”

    说着就进去把老舅公请了出来。

    老舅公如今已经恨不得把这水碓磨坊当家了,日(日)都要过来忙活一番,不仅是因着他的长子已经被秦老爹介绍出去做事儿,同杜大舅一样,也在给人家执掌白芹园圃,人称一声周管事的缘故,也是他实在爱护这百里莲溪上头数一数二碓房的缘故。

    只老舅公听说有人找,一见却是石头,自是想不明白他能有甚的事儿要找自己的。

    脑子里已是翻了一圈儿了,石头却是直接就将芽儿方才的话儿重复了一遍,竟是不差几个字儿的。

    老舅公听着自是大吃一惊的,秦家的这些个私密事儿,是从来没有瞒过他的,赶忙抹了把头脸,掸了掸身上的灰糠就跟着石头去了秦家。

    正厅里,文启已经同那三个完全可以给他当老子的中年男子应酬起来了。

    虽然也不过片刻的光景,但文启已经闹明白他们的身份了。

    一见老舅公进来,就同他介绍道:“这位是吕大叔,这是吕二叔,这位史大叔是帮着吕家两位大叔寻亲的贵人。”

    说完就给老舅公上茶,在一旁垂手服侍着。

    老舅公就拱手上前寒暄,一壁同三人说话,一壁等着秦老爹等人家来。

    却没想到头一个赶回来的竟是在保婴堂里忙活着的秦连熊。

    外出寻人的杜二舅路过保婴堂时,顺道就进去告诉了一声。

    秦连熊一听,将手里的活计一通安排,就跑了回来。

    文启耳朵一动,就告退着迎了出来。

    又把事情经过同秦连熊说了一回,尤其还加了一句:“那位史大叔的内人正是三婶在方家一道做事儿的姐妹。”

第三百九十六章 凭证() 
文启尤其加重的这句注解,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而是他除开第一印象之外,通过以他站在旁观者角度上的阅历、了解、设想、观察、分析之后,重重步骤之下,方才得出的结论。

    虽说小家伙论年纪尚且年幼,开春也不过方才十三岁的年纪。

    可早在四年多之前,在那场百年一遇的天灾人祸倾覆之时,在还没有足够的认知同阅历来判断人世间相对的善恶同对错的时候,文启就已经开始了九死一生的颠沛生涯了。

    在这既短暂又漫长的半年光景中,他同罗冀还对这个世界尚且懵懂的情况下,就已经踩在刀尖上行走,已经见识到了太多太多人性中恶的、暗的那一面。

    天灾之后,必有“人祸”。

    完全人为制造的种种灾祸,让天地宛如炼狱。

    以至于虽然罗冀仍旧有些懵懂,需要时间同知识来开窍。

    但已经开蒙了的文启却在飞速的成长,在“人性本恶”的认知同敏感上,已经有了他自己饱经世变的见解,甚至于已经慢慢形成了他的世界观。

    他也因此练就了一身鉴貌辨色的本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也就是他们与人同处的时候,有可能只是旁人嘴角眉梢的一个细微动作,也可能只是外来的一道转瞬即逝的目光,就常常会让他汗毛倒竖,心生警惕。

    相依为命的小兄弟两个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下命来,可以说很大程度上,确实依仗了罗冀坚忍的生存能力,可几次三番的绝处逢生,却是完全依赖于文启的昼警夕惕。

    虽说这一年来的安逸生活,文启的心绪已经渐渐平复,已经很久没有惶恐警惕过甚的,可居安思危,警惕的习惯却已经根深蒂固地长在了骨子里。

    一个照面,那吕姓兄弟二人还则罢了,暂且看不出甚的来,可文启对这位史姓中年男子的第一印象,那就是警觉。

    这样眼神不正,心术亦是不正的小人,他实在见过太多太多了。

    而且侃侃而谈的诸多内容,貌似顺理成章,可实际上却空洞苍白,牵强附会。

    不过哪怕心里头再疑虑,文启也始终没有堆在面上,只是将这其中的蹊跷同秦连熊直接点了出来。

    秦连熊听着脚下就是一顿,瞬间明白了文启的意思,就赞许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是个聪明孩子!

    他虽然一直知道家里人俱都非常欣赏文启的沉稳聪慧,也知道秦连豹一向看重他,但到底因为他早出晚归,就连自家的小小子都丢给了秦连豹管教,跟家里头其余的孩子俱都接触不多的缘故,却不知道这孩子竟然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能力。

    他也是真正进入保婴堂做事儿之后方才了然,敏锐的洞察能力,还有清晰的思路,都是难能可贵的长处。

    对大人亦是如此,更遑论孩子。

    只这能力却从来不会从天而降的,必是必得建立在平日里的点点滴滴的积累之上的。

    秦连熊心里有些唏嘘,暂且将这桩事体摆在一旁,就领着文启一径去了正厅。

    只一跨进门槛,一打眼望过去,他就知道文启的警惕是从何而来的了。

    就连他自个儿的目光都在下首那位看起来就面色乌青身体羸弱的中年男子身上停留了须臾,才又挪开。

    秦连熊是甚的人,或许文启年纪还小,并不懂得这里头的猫腻,可他却是一看就知道这副小身板必是被酒色掏空了的。

    再一介绍,果然就是史姓男子。

    秦连熊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不管是甚的,连自己都把不住,这辈子还能成甚的事儿。

    但此时却是不露声色地同人赔不是,又爽快地在下首坐了。

    寒暄了片刻,正要直入话题,那史姓中年男子的眼睛在秦连熊的衣裳上打转了半晌后,却忽的回过神来,又笑嘻嘻地奉承道:“早就听说保婴堂的秦司总是个能耐人,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秦连熊却只呵呵地笑,并不接话,而是拱手问道既是认亲,有何凭证。

    还顺着那史姓男子的话道:“诸位见谅,保婴堂从筹备到开堂,我日(日)都同这些个找孩子寻家的事体打交代,人都魔障了。”

    文启就垂下头去。

    今天可是又学了一招了。

    据他所知,保婴堂可不负责帮人找孩子寻家的,起码至今为止除了自家的那个小妹妹外,还没给旁人找过孩子寻过家。

    而且因着之前最早的一批履行保婴恤产协议的母婴正好陆续到了半周岁这个坎儿。

    按着保婴堂的条例以及签订的契约,第一轮的扶助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知道多少人瞪大了眼睛盯着保婴堂的下一步动作,而秦连熊同保婴堂实际上早在开堂的时候,就已经达成决定。

    仍旧没有能力抚养孩子的家庭,第二轮扶助自会续上,继续签订为期半年的契书。

    而经过评估之后,慢慢恢复元气已经有能力抚养孩子的家庭,扶助自是基本到此为止的。

    但不管能力如何,这些家庭俱都可以优先租种保婴堂名下的田地,而且还会给以一些佃租上的优惠。

    问题就此迎刃而解,不但越来越多的极贫人家舍弃面子,开始寻求保婴堂的帮助,而且也聚拢了大伙儿的心,让大伙儿一心向着保婴堂……

    可下首并不明所以的三人一听这话,却是齐齐心头一跳的。

    ……

    而后头花厅里,秦老娘关心的也正是这“凭证”二字。

    既是寻人,必是得有凭证的。

    但回答的却是一直站在罗氏身旁低声抚慰着的黄氏。

    一听秦老娘发问,黄氏就微微一僵。

    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过来朝着秦老娘福了一福,就道:“老太太,是这么一回事儿。”

    说着就磕磕巴巴地解释了起来,告诉秦老娘,也是说给一众人听的,道:“我家当家的是走南闯北的茶贩子,吕掌柜家里开了家杂货铺,早年间买卖上就有来往,渐渐的两人相交投契,便以兄弟相称,我们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又因着我家当家的走南闯北的缘故,吕掌柜就托他帮着打听妹妹的消息,我们这才知道吕家早年丢了位姑奶奶,把爹娘心痛的甚的似的。这可是积阴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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