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早就能自己穿衣裳脱衣裳了,只今儿特殊,只能配合。又被罗氏塞进被窝里,听着罗氏的嘱咐:“要是夜里醒了睡不着的话,就叫姐姐,可不许自己乱跑。”
茴香则帮她把衣裳整理好搭在了床前的小几上,搓了搓手,把手伸进被窝里,见花椒后背的位置已经暖和了,就把汤婆子往下挪了挪,告诉她:“觉得暖和了,就把汤婆子慢慢往下挪,挪到脚跟头就好了。”还道:“姐姐同你就隔了一个明间,有甚的事儿,你喊一声,姐姐就能听见了。”
花椒眉眼弯弯,不住地点头应好,在暖暄暄的被窝里窝了一会儿,就被罗氏挖了起来,披上大袄,穿上睡鞋,在屋里转了个来回,理了理闷户橱里的玩意儿,又被塞回了被窝里。
这次总算能真正入睡了,花椒黑甜一觉,醒来时天已透亮。
花椒有些傻眼,一咕噜坐了起来,侧耳倾听,半点动静也无。
忙爬起来穿衣裳叠被子,上蹿下跳了半晌,又把睡歪了的枕巾铺好捋平,才抱了半热的汤婆子出了门,一径走去南次间找茴香。
茴香卧室的布置和花椒屋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围子床变成了架子床罢了。
而此时床上已经收拾的齐齐整整,甚至于屋里都已经有了两分冷意了,花椒忙拍着小脸出来看天,大日头已经爬到三根竹竿的位置了,唬了一大跳。
赶忙跑回正房洗漱梳头。
若是昨儿舒妍进屋细看的话,或许会知道,花椒家的正屋也与他们家不一样。倒是同秦老爹秦老娘现在住在的房舍几乎一样,也是明三暗六的格局。
南面的三间俱为大间,北面的三间俱为小间。
各家的厨房就设在在明间堂屋背后的小间里,虽然眼下各家还未开伙,甚至于以后也指不定得等到何时才会各自开伙,却可以用来烧水洗漱。
昨儿夜里罗氏回屋后,头一件事儿就是烧了一锅开水。
花椒放下汤婆子端了凳子过来,够着身子拿起两口铁锅之间汤罐上的铜勺,汤罐里头果然还存着些热水,舀了水出来,兑了一旁小水缸里的凉水刷了牙,又把汤婆子里的温水倒出来洗了脸,把汤婆子擦干收起来,蹬蹬蹬跑到碗橱旁,踮起脚尖摸出一大罐面脂抹了脸。
只是穿的太多,手又太短,够不着梳头,花椒就先拿头绳绑了个斜斜的小马尾,免得披着半长的头发吓着人。
一径往外跑,刚跑到洞开着的大门口就同正抱了半盆衣裳往家来的茴香撞了个正着。
花椒忙唤姐姐。
茴香就笑盈盈地点了点她的小脸:“小懒虫,可睡饱了?”
花椒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茴香就牵了她的手:“走吧,姐姐先带你去洗漱。”
花椒忙咧了小嘴给她看:“我刷过牙了,也洗过脸了。”又指了指头发:“就是还没有梳头。”
茴香一看,果然小脸儿干干净净,还香喷喷的。
虽然惊讶,却也一向知道自家这个小妹妹比之同龄的孩子都要聪明能干,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她在反过来照顾比她大的香叶。
就笑着夸了她几句,又反复交代她舀水时一定要小心,不管是冷水还是热水。
花椒不住地点头,指了指茴香手里的衣裳:“姐姐,这要晾在哪里,我帮姐姐晾!”
“行啊!”茴香一点头:“晾好了衣裳,姐姐再给你梳头。”
就牵着花椒去了后院。
空旷的后院里不知甚的时候已经牵上了晾衣绳,用的粗麻线,一头系在屋檐的椽子头上,一头固定在墙角的一个木头桩子上。
花椒够不着晾衣绳,就给茴香递衣裳,看着衣裳晾的差不多了,又迈着短腿跑去正屋,从罗氏卧室的闷户橱里翻出一条叠的方方正正的细棉布,过来递给茴香。
茴香拍了拍她的小脸,顺手就用细棉布把内衣裤这样的私密衣裳罩了起来,又用夹子固定在晾衣绳上。
晾好衣裳,两姐妹齐齐拍了拍手,茴香就道:“走吧,我们先梳头,再去吃早饭。”
花椒抬头看了看天,嘻嘻笑了起来:“三姐四姐醒了没?还有娘和祖母她们呢,是不是已经在做午饭了?”
茴香也笑:“你三姐四姐还等着日头晒屁股呢!我们不叫她们,看看她们究竟能睡到甚的时候。”说着又道:“祖父、陈师傅、大伯、二伯、爹爹、四叔、小叔他们全都不在家,祖母说我们午饭就简单点了,吃扁团汤,所以祖母她们这会儿应该还在西群房收拾吧!”
花椒瞪圆了眼睛:“祖父爹爹都去哪了?”
茴香也瞪圆了眼睛:“祖父去大舅田庄上接人了呀!”(。)
第二百六十五章 接人()
到底是搬了新家换了新床,一干长辈们原先俱还有些担心这一串儿小丫头小小子择席。
尤其是罗氏同秦老娘,都担心花椒夜里头睡不安顿。
倒是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未睡踏实。
却没想到也不知道是昨儿搬了新家高兴过了头的缘故,还是确实皮实的缘故,就连花椒都是沾枕即睡,而且黑甜一觉,恨不得睡到天昏地暗去。
茴香和大堂哥几个还则罢了,到底年长些,虽然也睡迟了,可到底天亮后也就陆续起来了。
至于那一众小的,眼看着快日上三竿了,还呼噜呼噜睡得正香,叫人哭笑不得,就想瞧瞧他们究竟能睡到几时去。
其实这也是长辈们特地没有招呼他们起床的缘故。
姚氏倒是一个老早就想把团在被窝里的丁香弄起来的,只秦连虎舍不得,后来秦老娘听说花椒香叶几个打着小呼噜睡得可香了,也心疼了起来,说他们难得睡个懒觉,索性就让他们松快一天好了,偶尔为之,也不至于就坏了规矩。
姚氏只得作罢。
只小字辈们偶尔还能放纵一回,长辈们肩上却都担着担子,自是自律的。
俱是天不亮就起来了,各有各忙。
尤其秦老爹同秦连熊,匆匆吃过早饭,就裹着大袄赶着马车出了门。
只去往方家田庄的路程颇远,早间又有薄雾,路上并不好走,却是直到晌午时分才赶到。
秦老爹一早就同方良商量好了,会赶在小年之前把寄养在他这里的孩子们接回去,昨儿又特地同他定下了接人的时间。
而方良这厢亦是一大清早就开始催着孩子们收拾行李,日头刚刚出来,就已是打点齐备,就候着秦老爹来接了。
等人的滋味自是不好受的,尤其等待的还有莫测的前路。
虽说这些个孩子根本就不记得或者不知道自己的年岁,又因着自小自小命运多舛的缘故,大多瘦小,也就很难从身量上判断出准确的年纪来。
可那一双双眼睛,饶是这些个孩子里头最短都在这田庄上休养了一个季度了,却还是能够看到曾经遭受过的苦难和对这个世道的防备。
而现在,又多了一重忧虑和无措。
方良的性子虽有些风风火火,可实际上也自有他非常细腻的一面,再加上他还是个喜欢小孩儿的。
就揉了揉一个最先领回来的小小子的脑袋,道:“小小年纪,有甚的可愁的,这是领你们去过好日子!”
这些个孩子,都是方良自打秦连豹拜托他之后,慢慢帮着秦家寻摸回来的。
只这世上被卖被拐的小小子小丫头虽是千千万,合适的却少。
尤其俞阿婆还几次三番的告诫他,叫他一定得把眼睛擦擦亮,可不能送了祸头子过去害了秦家,还说这叫宁缺毋滥。
自打秦连彪出了那事儿后,更是三天两头的告诫他,说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那小子打小斜着眼睛瞧人,她就知道不是甚的好玩意儿,果然老祖宗的话再是不错的……
方良横下心来,可左看不好右看不行,等好不容易瞧中了合适的,秦家已在大兴土木浇筑堡墙了。
他怕给秦家添乱,就把孩子暂且放在田庄上养活。
后来又知道秦家要重建宅院,自家都得挨挨挤挤地住在一道,方良就同秦老爹商量着,索性就把这些个孩子都暂且留在田庄上休养得了。
秦老爹也知道家里头这般景况恐怕确实照顾不过来,谢过方良,又拨了银子过来,嚼裹买身的银子都从里头出。
方良也没拒绝,按着秦家的意思好生照顾着这些个孩子。
而秦老爹这两年上也会抽空过来瞧瞧孩子,倒不是有甚的不放心,只是心里也会惦记罢了。
不过这些个孩子大多都是苦出身,就算原先是好人家的孩子,落到这个地步,吃过万般苦楚,挣扎着活了下来,该懂的也都懂了。
虽是叫他们休养身子,并不曾派了活计给他们做,却也大多知道帮着田庄上做些事儿,方良就想着也算歪打正着了,倒是正好趁这机会再摸一摸孩子们的品性。
倒是唬了一大跳,这才知道自个儿眼光着实不好,怪道他娘要那样告诫他了。
就这样一边买一边筛,筛了一拨又一拨,现如今留下来的,旁的不敢说,知恩图报自是知道的。
既是好孩子,落到好人家,自然有好日子过。
他自然也就没甚的不舍的了。
被揉了脑袋的小小子就笑了起来,其他七个小小子两个小丫头也跟着笑,唯有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差不多十岁上下的小丫头,听到方良的话,却是瑟缩了一下。
她被祖母提着卖掉的时候,当时买她的人牙子说的也是领她去过好日子,还说那地方吃的是油,穿的是绸,可……
她已经记不得被卖掉的时候究竟几岁了,只知道娘亲死的时候她五岁,五岁之后,一年一年的,她就记不清了。
只知道被人买来卖去了三回,这是第三回。
自是记得的。
那是旧年的一个落雪天,她穿了一件肥肥大大直灌风的旧夹袄,被方管事领了回来。
洗头洗澡换上了絮的厚厚的大棉袄,就在这田庄上住了下来。
夜里头被窝里太暖和,她时常被手脚上的冻疮痒醒,就陆陆续续地听同一张通铺上的姐姐妹妹说这田庄是这里一户很大的姓方的人家的田庄,她们却不是要给那方家当丫鬟,而是要被送去另一家收养。
还说隔壁有几个小小子曾经见过要收养他们的人,又说不出今年,他们就得离开这田庄了。
她只觉得舍不得,自娘亲去世后,她还是头一回吃饱饭,还是白米饭。
虽然有姐姐说那是饭糕头,是隔夜饭和着大米煮出来的,不是正宗的白米饭,可这又有甚的关系。
但后来又有姐姐们在被窝里偷偷埋怨说不想被人收养,宁愿去方家当丫鬟。
却不知怎的被方管事知道了,然后,然后那个姐姐就走了,却把铺盖留下了。
她不知道那个姐姐是不是去方家当丫鬟了,但是后来方管事又特意挨个儿问过她们想去哪里,她当时觉得这里就已经很好很好了,就说想留下来。
她就看到方管事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又带走了两个说是想去方家当丫鬟的姐姐妹妹……
正寻思着,身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头去,就见刚刚那个被方管事拍过脑门的小哥哥凑了过来悄声同她道:“你别担心,方管事是好人,不会把我们送到不好的地方去的。还有那个会收养我们的老爷,我见过三次,也是好人,跟我祖父一样,我们会有好日子过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安置()
时近晌午,秦老爹同秦连熊驾着马车方赶到方家的田庄上。
匆匆喝了一盏热茶,又吃了两碗饭,就预备回程了。
方良知道他们急着赶路回家,也怕天色晚了路上不便,自然没有客套虚留。
直接叫了小麦,从他手里接过一本厚厚的小册子。
从头翻给他看:“秦叔,这是这批孩子的嚼裹开销,我都叫小麦一笔一笔的记清了,银账相符,您过一过目……”
只不过,方良说着说着就有些脸红了。
两年功夫,虽说俞阿婆再三叮嘱他宁缺毋滥,秦家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还在家里念叨着又要开河筑堤,又要建水碓磨坊,还要养这么多孩子……就算秦白芹就是摇钱树,也禁不住这样开销呀!
他也挑来挑去,最后只给秦家挑出了十一个年纪大概在六七岁到十一二岁之间的孩子,八个小小子三个小丫头。
可中途筛掉的却不只十一个的。
这么些个孩子,从人牙子那买回来自要花银子,吃饭穿衣又哪项不要开销,尤其病了还得给他们瞧病,这么点儿大的小孩子,总不能叫他硬挺着。
能留下的自是罢了,可被筛掉的那一拨,不管是送去方家从不入等的小丫鬟做起,还是留在这田庄上做长工。身价银子虽都算是折回来了,可吃穿嚼用已经在他们身上开销掉的银子,却是再没地儿找补了。
他也是这才明白,为甚的那些个人牙子往往张嘴就是叫苦了。
虽说自有夸大的成分,可确实也不是甚的上下嘴皮子一碰的轻巧买卖。
开销掉了这许多银子,却没办成多少事儿,面对秦老爹,方良自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如何能不脸红的。
秦老爹自是不会介意的。
方良为着自家的事儿忙进忙出的,费了诸多心思和工夫,他如何不知道的。何况这一番筛减,说到底也是为着自家,想着从根上避免隐患。
看都没看那册子一眼,只道:“你做事儿,我有甚的不放心的。”
又笑着问他:“你这银子可够?不够的话可得说话!”
方良虽然知道秦老爹必不会说甚的,可这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嘿嘿地笑:“够的,够的,自是够的。”
秦老爹当初一口气给他拨了一千两银子,说起来养活六七十个孩子一两年的,总是不成问题的,哪有这样容易就败光了的。
又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从后往前翻给老爷子看,压低了声音告诉他:“这是我自个儿记下的。有从人牙子和孩子这打听到的他们的出身、籍贯、姓名、年纪,被卖原因甚的。还有我自个儿观察出的为人秉性,秦叔你带着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